1、
单鸣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把手里的烟点着,森林里面湿气太重,火柴就跟泡过水一样,根本无法起火。他气急败坏地把被潮气浸得软趴趴地火柴盒摔到了地上,但想了想,又捡了起来。
如果能走出这片湿沼之地,见到太阳晒一晒,也许还能用,他可不想接下来的几天都吃生肉。
两天前他们在中缅边境执行任务,当地的大毒枭出价两千万美元要求他们给一次和美国佬的毒品交易保驾护航。事实证明他的钱没白花,交易失败之后美国佬的突袭,让他们折损了三个人,这对于国际一流雇佣兵组织“游隼”来说,已经是损失惨重,当然,他们保全了雇主,也保全了自己的声誉。
单鸣在那次战斗中先是被一枪托子打得满脸是血,然后被匕首划伤了左臂,虽然他把那个偷袭他的人脖子拧断了,但是就那么一两分钟的耽搁,他和队友被打散了。他自己一个人逃进了中缅边境的原始森林,这是一片真正的魔鬼之地,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他要尽快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并联系上佣兵团,让人来接他。
他左臂的伤开始发炎了,血腥味在这里是死亡的召唤,他不得不拿衣服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重重包起来,不透气的情况伤口溃烂的程度可想而知,但是他更不敢露出来。剩下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还短,他必须尽快出去,然后得到治疗,否则即使是这种他平时不会放在眼里的伤,也可能废了他这条值钱的胳膊。废一条胳膊已经算是乐观的想法,在这种地方带着伤,跟赤手空拳走进狮子窝一样,离死不远了。
除了一步步小心脚下的沼地,他还要防范森林里的猎人。
这个地方人吃的东西不多,但吃人的东西到处都是,就连芝麻大的蚂蚁都在盯着他这块生肉,这两天来他不敢睡觉,不敢在一个地方休息超过两个小时,他知道自己只要抵抗不住困乏睡过去,很快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身体的疲劳成倍增长着,即使是生性狂妄的单鸣,此时也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蹲下身,观察了下土壤的湿度,跟这两天走过的路进行了对比,他知道自己快走出湿沼地带了。
走出湿沼地带,他就安全了一大半,比起细小但要命的虫子,他宁愿面对狼啊蟒蛇啊之类的大型野兽,至少他看得见目标。
让他单鸣看得见目标的东西,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几个小时,脚下的泥土变得越来越硬,之前遮天蔽日的树木,也开始变得稀薄,他渐渐能感受到从叶林间漏下来的阳光。
他现在饥肠辘辘,这一路过来都没发现什么能吃的东西,反而要防着被吃掉,精神和肉体的疲倦已经让他的体力开始透支,每迈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那血腥味夹杂着湿气,非常浓郁,简直让人作呕。
这样浓烈的血腥味,必然是体型大的动物才能散发出来的。单鸣此时已经不觉得恶心,他心里想的是这倒霉畜生被吃干净了没有,还能不能剩下些边角料让他果腹。
他把手里握着的勃朗宁M1935塞进腰间,把MP5冲锋枪从背后拿过来端在手里,准备如果是看到狼或者老虎之类的,先轰死再说。
他屏住呼吸,循着血腥味儿一步步靠近那边灌木丛。
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任何细微的声音,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谨慎地用枪管拨开层层灌木,往血腥味最重的中心地带走去。
眼前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
地上躺着三匹狼的尸体,均被咬断喉咙,开肠破肚,死得很惨烈,鲜血流了一地,把地上的绿叶都浸成了紫红色。
单鸣的神经一下子蹦了起来,他在原地慢慢转了个圈。这些狼显然是受到了大型野兽的攻击,然而他们却只被狩猎者吃掉了一小部分,这太离奇了,能将三头狼咬死的野兽,怎么会没有体积把它们塞进肚子里,单鸣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野兽还在附近,要和它的同伴或者幼崽分享晚餐。
单鸣不敢再贸然靠近,而是选择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打算观察一下。
然后他这一等等了两个多小时,这片弱肉强食的现场,他来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根本没有任何野兽回来。
单鸣再也按耐不住了,地上的尸体就是他今天的粮食,他再不吃肉他就顶不过去了。
单鸣小心地走出灌木丛。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准备割下一个狼腿,然后迅速离开,这场景太过诡异,他不愿意多留。
然而当他成功接近一头狼的尸体的时候,他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刚才匆匆看了一遍,没有仔细瞧,如今离近了才发现,这些狼被撕裂的伤口,不像是大型猛兽干的。
伤口不深,撕裂程度太小,如果是老虎或者熊一类的动物,下颚的咬合力绝对不止这种程度,老虎一口下去能咬断狼的脖子,说白了,它们的嘴没这么小。之所以能把这些狼咬成这样,不是一口造成的。这么小的嘴,说是人类的还差不多,可是人类的咬合力只有四十公斤,没这个能耐凭一张嘴咬死三头狼。
单鸣继续查看,发现它们的肚子是被尖利物体划开的,他沿着狼腹的伤口看了一圈,都没在伤口周围发现任何别种野兽的发毛。
单鸣已经被这诡异的一切弄晕乎了,按照他的判断,这些狼是被攻击力超强,嘴跟人类差不多大,但咬合力却是人类的至少三倍,有可以论美大型猛兽的利爪,并且爪子周围还没毛的动物咬死的,而且弄死之后只吃了一点它们的肉,这个动物肚子还不够大。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单鸣搜遍自己的大脑,都觉得这玩意儿脱离了自己的知识范围。
他虽然觉得背脊发凉,可是好奇心战胜了他的警备,他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到周围看一看,狼死掉的地方都是树叶,没有留下脚印和厮打的痕迹,也许周围能找到那动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走出不过七八米远,他发现了一个把整个狩猎场景的诡异程度推到了高潮的东西,他在木丛里发现了一只脚,准确的说,是一只人类的脚,并且按照脚的大小,这还是个小孩儿!
单鸣额上淌下汗来,这他妈都是什么跟什么?被不知名动物咬死的狼,然后不远处有一只人类小孩儿的脚?
单鸣矮下身拨开灌木丛,沿着那只脏兮兮的小脚一路往上看,不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小孩儿。更让单鸣万万没想到的是,尽管那孩子浑身是血和泥,根本看不清原貌,但他看到了孩子胸前微弱但稳定的起伏。
这孩子是活的!
如果不是单鸣意志力强大,他实在要怀疑自己已经因为过度疲劳和伤痛睡了过去,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顶级雇佣兵已经被这个森林折磨得狼狈不堪,一个人类的五六岁的小孩儿却可以安然地在这里睡觉,并且还活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单鸣的想象,他已经懒得去想为什么了。
他抓着小孩儿的脚把人丛灌木丛里拽出来,小孩儿光着身子,跟从腐肉堆里被捞出来一样,身上挂着血污和碎肉,又脏又臭。
单鸣用脏兮兮的手抹掉孩子脸上的污物,发现这是个男孩儿,而且还是亚洲人的长相,只不过瘦得厉害,再加上身上还挂着狼的一截肠子,看上去又恶心又吓人。他探了探孩子的鼻息,确实呼吸很稳定,然后又摸了摸孩子的身体,没发现什么严重的伤。
单鸣简直要嫉妒他了。
这破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水,单鸣提溜起孩子的一条腿,往外走了一段儿路,就有一个大水坑,他一甩手把孩子扔了进去。
孩子很快沉了下去,他走进水坑,把小孩儿又捞上来。
“噗啊!”孩子醒了过来,并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单鸣粗暴地撩起水搓了搓他的脸,那孩子咳嗽完了开始拼命地扑棱着手脚,一边拍打着水一边脚踹着单鸣的大腿,惊恐地尖叫了起来,跟疯了一样。
单鸣不胜其烦,也怕他把野兽引来,甩手一个耳光扇在孩子的脸上。
那孩子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慢慢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单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小男孩儿,“听得懂中国话吗?”

2、
孩子眼里全是恐惧,惊悚地看着他,跟看鬼一样。
单鸣皱了皱眉头,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想起来自己两天前刚被枪托子打中一边眉角,现在半边脸恐怕都是肿的,而且一身血污,估计形象比较吓人。
单鸣仔细看着孩子的脸,长得非常精致漂亮,眼睛特别大,水汪汪的,只不过瘦的两颊都凹陷了下去,估计也吃了不少苦。他直觉这孩子不会是当地居民,长的没有一点缅甸人的特征,而且皮肤白皙细嫩,看起来之前被养得很好,他又问了一遍,“听不听得懂中国话?”
他看那小孩儿还是愣愣地样子,有些不耐烦了。
那孩子张了张嘴,嘶哑着嗓子说,“救……救命……救救我……”然后突然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声哭了起来,“爸爸——妈妈——我害怕——”
单鸣只觉得一阵耳鸣,看他样子也是饿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有力气哭这么大声儿,他低吼道:“闭嘴!”
孩子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人类,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平复,任凭单鸣吼了两嗓子,他却越哭越大声,就好像抱住了救命稻草。
单鸣担心他这么大声的哭叫把要命的东西引来,粗暴地抓着孩子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孩子喝了好几口水,才给单鸣给提了上来,单鸣凶狠地看着他,“你再叫一声试试。”
孩子吓傻了,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单鸣把他夹在腋下上了岸,然后扔在干爽的草地上,看着被洗的光溜溜的小孩儿,半蹲下身,仔细打量着他。
孩子害怕地看着他。
单鸣问:“几岁了”
小孩儿颤巍巍地说,“五……岁。”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提到这个,孩子眼泪就出来了,“飞机……飞机,掉下来了。”
哦?飞机失事?单鸣挑了挑眉毛,心想这小孩儿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飞机失事没死,却孤身一人被扔在原始森林里。
单鸣有些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些狼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那些狼,孩子更怕了,泪眼汪汪地说,“它们要吃我。”
“废话,你就是会走路的罐头,它们不想吃你才怪了,但那些狼为什么都死了。”
孩子眼神透出一丝迷茫,他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很害怕,它们要吃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单鸣本以为能从他嘴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听完之后反而更糊涂了。
这些狼本来是要袭击这小孩儿的,结果孩子没吃着,反而被别的猛兽给吃了?结果孩子就从他们嘴下逃生了?
单鸣越想越糊涂,他想唯一能把整件事联系起来的可能就是这孩子把狼咬死了,不过这解释更加扯淡。
他懒得继续想了,肚子已经饿得直叫,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吃重要。
他从靴子里抽出匕首,站起了身。
孩子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单鸣理都没理他,径直往回走,打算去割他的狼肉。
没想到本来挺怕他的小孩儿突然站了起来,紧紧跟在他身后。
单鸣后头看了他一眼。
小孩儿小声说,“别丢下我。”
单鸣嗤笑,“我可没义务带着你,你能跟得上,你就跟。”说完往灌木丛里走去。
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跑了过去。
三头狼惨死的尸体把孩子吓得脸色煞白,他不自觉地揪住单鸣的裤子。
单鸣踢开他,“别碍事。”说完蹲下身,一刀插在狼的髋骨处,摸索着骨肉连接的地方,好下刀割肉。
孩子吓得惊叫了一声,退出去好几步远。
单鸣拽着那只狼腿,摇晃着匕首用力切割,终于把一只狼腿割了下来,然后甩手扔到孩子脚边,“拿着。”
孩子尖叫一声,差点儿坐到地上。
单鸣看了他一眼,“想饿死吗?不想就拿着。”说完低下头,去割另一只大腿。
他足足卸下来四只狼腿,觉得这些够他吃个三五天了,才喘着气停下。
扭头一看,孩子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单鸣拎起手里的三条狼腿,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地上的这条狼腿,是你接下来的粮食,如果你不拿,你就等着饿死,我不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你。”
孩子仰着脖子,费劲地看着单鸣,眼中充满祈求和不安。
单鸣不再理他,拎着狼腿往干燥的地方走。
孩子站在原地,看着脚边那条血淋淋地狼腿,心里泛着恶心,他瘦小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蹲下来,用手轻轻碰了碰。
那粗硬的毛发和粘稠的血浆就如同火炭一般,烫到了他的手,孩子惊恐地缩回了手,浑身颤抖着。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希望单鸣能良心发现,来帮帮他,结果他看到单鸣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孩子死心地扭过了头,眼睛里全是泪,他咬着牙,一狠心,抱起了那只血淋淋地狼腿,一边哭一边朝单鸣的方向跑去。
他知道即使那个人再凶再可怕,也是这里唯一的同类,他本能地想要跟紧他。
单鸣已经饿得两眼发蓝,真想这么抱着狼腿啃。但是他还算有一丝理智,刚才他割狼腿的时候看到狼的伤口已经汇集了很多虫子,已经开始腐烂,吃生肉难以下咽就不说了,万一感染了什么病菌,那真是离死不远了。
他把那几根珍贵的火柴连着火柴盒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小孩儿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抱着膝盖,全身缩成一团,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单鸣被他看烦了,冷冷瞥了他一眼。
孩子打了个寒战,把目光移开了。
单鸣一边料理狼腿,一边问,“叫什么名字。”
孩子迟疑了一下,“沈长泽。”
“哪里人?”
“北京。”
“你父母死了吗?”
沈长泽突然激动起来,握紧了小小的拳头怒叫道:“你父母才死了呢!”
单鸣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把他吓得浑身直哆嗦。
“我父母确实死了。”单鸣把狼皮划拉一下撕下来,用沾满了血的手拨开额前的头发,“我问你父母是不是在飞机上。”
孩子摇了摇头,“飞机上只有我和开飞机的叔叔。”
单鸣挑了挑眉,看来这还是个富家少爷,居然有私人飞机,难怪长得这么娇嫩。
他把三条狼腿的皮扒下来后,又把肉切成容易烤熟的薄片,然后把刀扔给了孩子。
那孩子看着全是血的刀,根本不敢碰。
这地方没人说话,单鸣也就不吝啬自己的一言一语,难得好心地教导他:“把狼皮扒下来,狼肉切成片,不吃的拿树叶包好收起来,否则你还得为下顿饭想办法。”
沈长泽哭着摇着头,“我不敢。”
单鸣哼笑一声,“那你就饿着。”对于他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来说,根本没有人情伦常的概念。在他看来,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去杀一头狼是比较扯淡,但是仅仅是让他料理一条狼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没理由依靠别人,单鸣更没理由帮他。
沈长泽抱着膝盖,小声哭着,非常地无助。
单鸣起身在附近捡了一些容易燃烧的树叶,用石头围了起来,他拿手摸了摸火柴,干得差不多了,于是在那小石头沟里生起了火。
等火生起来之后,单鸣用树枝儿串起肉片,放在火上烤。
因为树枝不扛烧,单鸣只能举在离火苗还往上的位置,他现在一只胳膊负伤,另一只胳膊也饿得快没劲儿,举了一会儿就累了。
他瞥了一眼还在抱着脑袋呜呜哭的小孩儿,寻摸着他那个身高,正好站着烤,很方便,于是叫道:“小孩儿。”
沈长泽抬起小脸,拿红肿地眼睛看着他。
单鸣命令道:“过来。”
沈长泽戒备地看着他,没有动。
单鸣又说了一遍,“过来。”
小孩儿还是怕他,于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单鸣把手里的树枝递给他,“拿着,别让火苗碰着。”
孩子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没伸手拿,而是说,“我帮你烤,你帮我把那只狼腿弄好。”
单鸣眯着眼睛看着他,这小兔崽子居然跟和他提条件了。
沈长泽对上他的眼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他抿着嘴,小心地看着单鸣。
单鸣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这交易我接受了。”
他起身捡起匕首和那条狼腿,一边处理一边说,“耐心点儿烤,我没吃饱你不许吃。”

3、
单鸣很快就把狼腿料理干净了,他扭头一看,小孩儿两只手举着树枝在火上翻烤,火光映衬着他的小脸儿,上面的道道泪痕清晰可见。
单鸣弄好之后,就靠在旁边的树上休息。他脱下脏兮兮的迷彩外套,把手臂上的绷带一圈一圈地解了开来,打算换换药。
随身带的急救伤药不多了,绷带也就剩下半卷,还潮乎乎的,条件如此恶劣,本来不深的划伤,如今越来越严重。单鸣看着化脓的伤口直皱眉头,却没有办法。
他做了简单的处理,撒上药,然后用干净的绷带包了起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知道以这个状态他的胳膊撑不了几天了。
换好了药,他一抬头,看着小孩儿紧抿着嘴站着,身上被烤出了一层汗,破布一样的衣服在他身上直飘,单鸣总觉得那碎成一条条的衣服快要飘进火堆里去了。
不一会儿,肉的香味儿就飘散了出来,单鸣吞了口唾沫,眼睛盯在肉上不放。又过了半晌,小孩儿转过身,举着树枝朝他走了过去,然后把肉递到他眼前,“可以吃了吗?”
单鸣接过来看了看,也顾不得烫嘴,先咬了一口,由于吃得太急,他的口腔都被烫出了泡,不过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太饿了,饿得他都快站不稳了。
沈长泽瞪着乌亮的眼珠,眼巴巴地看着单鸣,看着那一大片肉被单鸣几口送进了嘴里,他的口水在嘴里泛滥了。
单鸣三两口把肉吞进了肚子,然后抬头看了小孩儿一样,把树枝还给他,“继续去烤。”
小孩儿接过树枝,默默地回到火堆前,他多串了几片肉,费劲地举着有些重的树枝,急迫地希望这些肉快点熟。
就这么反复几次,单鸣终于把几大块没有味道的肉吞进了肚子里,尽管不好吃,却解决了眼下最大的问题。等单鸣吃饱之后,沈长泽才躲在一边儿,撕着狼肉往嘴里塞,看上去很不情愿的样子。
单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按理来说饿了很久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挑食了,他问道:“难吃吗?”
孩子艰难地咽下一小块儿肉,点了点头。
单鸣哼道:“在这种地方你还挑食?”
孩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有一种虫子,是甜的,比这个好吃。”
单鸣怔了怔,“你吃虫子?”
孩子眼圈又红了,“太饿了。”
单鸣真觉得这小子的运气好的冲破天际了,在这种魔鬼森林里敢随便抓个虫子吃,还没被毒死,简直是奇迹。
单鸣这三天为什么饿成这样,就是因为在湿沼地带,嫌少有哺乳类动物出没,大多是虫子和飞的东西,不是不敢吃就是不好抓,就连那些植物他都尽量能不碰就不碰,所以三天下来他腹中空空如也。他十三岁那年在非洲打游击战的时候,最长时间曾经六天只能靠吃野草度日,但那个时候他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敢睡觉,也不用每天紧绷着神经,在高度警备状态下走十几个小时的湿沼地。
因为那时候他是有战友的。
他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体力消耗已经接近极限。这么一想,也许碰到这个孩子是件好事,起码跟他说几句话,他还能多保持一会儿清醒,而不至于昏睡过去。
只可惜一个五岁的孩子不是合格的、能信任的战友,直到他走到他认为的安全地带,他都不能合眼。
吃饱了肚子之后,单鸣更想睡觉了。连日来的疲乏困顿不断地从身体各个疼痛的部位冒了出来,他真想就这么一头栽倒在地,大睡一场。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强迫头脑清醒,吃饱了之后他必须尽快赶路,不能继续耽搁下去。结果他睁开一看,那小孩儿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这把单鸣嫉妒的,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也挺幸福的。
单鸣捡起自己的背包、枪和匕首装备妥当,然后走到沈长泽旁边儿,踢了他一脚。
小孩儿从迷迷糊糊中一下子惊醒,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单鸣道:“走了。”虽然这孩子是个小累赘,但他决定带着他,只要他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带着他就有意义。
孩子皱起漂亮的小脸,“走不动了,再休息一下吧。”
单鸣冷着脸说,“跟不跟随你。”说完把火堆踩灭,往前走去。
沈长泽抽泣了几下,抱起自己的粮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孩子被森林里各种飞禽走兽的声音吓得直哆嗦,和单鸣之间的沉默更让他觉得被孤立,他忍不住想和他说话,于是在他背后小声问,“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单鸣随口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你几岁了?”
单鸣费劲地想了想,“十七、十八、或者十九,应该是十八吧。”
“你为什么不知道几岁呢?”
“为什么非得知道,又没什么用。”
孩子想了想说,“可以过生日。”
单鸣懒得回答了。跟一个小孩儿,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可惜这里再没有别的谈话对象可供他选择了。
“叔叔,我们会死吗?”
单鸣道:“你我不知道,我肯定不会。”
孩子哽咽道:“我不想死,爸爸妈妈会来救我的。”
单鸣没有说善意的谎言的情商,直言不讳道:“你死心吧,他们找不到你。”
“不会的,他们很厉害,他们一定会找到我的!”
单鸣突然想起来,这孩子是坐着私人飞机掉到这里的,家里肯定背景雄厚,如果不是因为形势不对,他还真想找到那个飞机残骸看看。如果这孩子真的很有身份的话,父母找到这里来也不奇怪。可惜孩子不能呆在原地等着,否则就算有人找来,也只能捡到一具白骨。
如今唯有从这里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两个人,一大一小,就这么走了四个多小时,天渐渐黑了下来。
单鸣确定自己走出了万恶的湿沼地带,这里要命的虫子少了很多,他终于能够稍微放松警惕,他打算生起火之后,小睡一会儿,他实在撑不住了。
单鸣挑了一个最适合防守的地方,背靠着巨大岩石,眼前是开阔的空地,有什么要命的东西都没有藏身之处。然后他指使沈长泽去捡了一些干燥的树木堆在地上,点起了火堆。
入夜之后森林里特别冷,空气降到了四五度左右,单鸣的衣服根本无法御寒,之前的两天都是硬抗过去的,今天生起了火,已经好受了很多。
然而沈长泽那一身破布就跟光着身子差不多。看着孩子围着火堆依然冻得发抖的样子,单鸣再次好奇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背靠着岩石坐下,把自己的手表递给他道:“你听好了,我现在要睡一会儿,一个小时之后把我叫醒。”
孩子接过手表,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个小时之内,你必须瞪大眼睛看着周围,有任何情况立刻把我叫醒。你绝对不准睡着,如果你敢睡着,我会把你扔进火堆里。”
孩子身子一抖,畏惧地看着他,连忙点了点头。
单鸣再次强调一遍,“一个小时。”说完闭上了眼睛。
他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突然感觉到身边有异动,他猛然睁开眼睛,握在手里的匕首凌空划了出来。
“啊!”孩子尖叫了一声,看着横在自己脖子前的刀锋。
单鸣怒目而视,“你他妈找死啊。”
孩子抽泣着,“叔叔我好冷。”
单鸣重新闭上眼睛,“冷你跳火里。离我远点,我睡觉不要靠近我。”多年的血腥生涯,让他即使是在睡梦中依然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在他睡觉的时候靠近他,对他是种威胁。
孩子咬着嘴唇,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
单鸣又睁开眼睛,冰冷地看着他。
孩子对上他的眼睛,虽然吓得发抖,却还是一点一点爬到了他身上,小声说,“叔叔我好冷,你不冷吗?”说完开始试探着往他怀里钻。
单鸣其实也觉得冷,即使靠着火堆,手脚依然冰凉,但是他能忍。
显然这小孩儿忍不了。
他拎起沈长泽的衣领子把他扔到了一边,“找死?”
孩子看着不近人情的单鸣,不禁又委屈又害怕,忍不住抽泣起来,“我冷,我冷!呜呜呜妈妈我好冷——”
连日来在湿冷和黑暗中独自一人行走,用虫子果腹,喝混着泥污的脏水,无论如何哭喊都无法从这个噩梦中解脱,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类,却如此凶恶可怕,甚至不愿意抱一抱他,孩子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
在他单纯的世界里,以往碰到的每一个大人都喜欢他,都想要抱他,都舍不得拒绝他的任何请求,而在绝境中唯一碰到的一个人,却如此冷酷,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这个人,甚至非常讨厌、非常害怕,可是在这个偌大的森里,只有呆在这个人身边,他才感到一丝丝安全。
孩子实在太难过,太恐惧,太伤心,眼泪彻底决堤,大声哭了起来,“妈妈——妈妈——我好冷——呜呜呜呜妈妈——”
单鸣给他烦的不行,真想拿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
他这辈子没和小孩儿接触过,也没有过所谓的童年,他不知道小孩子是如此难以驯服的东西,让他不要哭,他偏要哭,而且是动不动就哭,打他都不长记性。
单鸣低吼道:“你是不是想挨揍?”
孩子哭喊着,“你揍我吧,你是坏蛋,我好冷呜呜呜呜呜——”
孩子哭得语无伦次,哭得浑身直抽抽,哭得单鸣脑袋都要炸开了。
单鸣想甩他两耳光,又觉得看这小子的架势,估计越打哭得越厉害,他这一晚上就不用消停了。
他烦躁地骂了一句,拽着孩子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自己身上。
当孩子的体重压到单鸣身上的时候,他没办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同样是人类,原来小孩子的触感是这样的?很软,好像没什么骨头,很轻,但压在肚子上也有点儿难受。
他从来没有抱过任何一个小孩儿,他只觉得这种感受很奇妙。一只手就能环抱他整个身体,小孩子怎么会这么小呢?
沈长泽趴到单鸣身上后,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着单鸣。
单鸣冷着脸,“想取暖你就老实呆着。你要是再哭……”单鸣手一动,寒光一闪,孩子的小腿上立刻多了一道细细地血痕,“你流多少眼泪,我让你流多少血。”
那伤口极浅,不过擦破了一点皮,但依然把孩子吓得动都不动。
单鸣收起刀,把上衣扣子解开,把孩子小小的身体包进了他衣服里。他想,就当也给自己取暖吧,反正也不沉。
孩子特别老实地趴在他肚子上,小手环住单鸣的腰,紧紧搂着。
单鸣低声道:“我刚才说过什么,重复一遍。”
孩子软软地小脑袋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地心跳,尽管这人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但毕竟有人类的热度,让他觉得安心,他听到问题,立刻答道:“一个小时之后把你叫醒。”
“如果你睡着了……”
孩子攥紧手里的表,“不会的,我会醒着的。”
单鸣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在一个五岁孩子的手上,但是他实在困得眼皮直打架,再不睡他接下来的路得往前爬了,他重新闭上眼睛。
怀里的身体开始变热,把单鸣的肚子捂得暖烘烘的,他沉沉睡了过去。

4、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怀里一直暖烘烘的东西突然动了起来,而且幅度很大,紧接着耳边就传来惊呼声,“叔叔,醒醒!快醒醒!”
单鸣猛然睁开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眼前一片开阔的空地,旺盛地火苗徐徐跳动着,把周围一片照得很亮,他一眼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沈长泽却死死地抱住他,惊恐地叫着,“有东西,叔叔,林子里有东西。”
单鸣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如果林子里竟然有这小孩儿都看得到的东西,他却看不到。他抱着孩子站了起来,用受伤的手臂捡起一根着了火的木棍,往前走了几步,用火光照着不远处的树林,可他依然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视觉、嗅觉和听觉都受过训练,如果附近真的有东西,他不可能看不到,他冷道:“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什么都没有。”
“有!有!叔叔我感觉的到,有东西,真的有!”孩子害怕地缩在他怀里,身子抖得不像样。
单鸣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头顶的发旋,将信将疑地举着火棍往树林靠近,都到了树林边缘了,依然什么都没看到,他有些恼火道:“有个屁,在哪里?到一个小时了吗你把我吵醒。”
孩子哽咽道:“真的有,叔叔我感觉的到。”
“你感觉的到?你感觉的到是什么意思?”单鸣说完这句话,突然心里一惊,背脊有种发毛的感觉,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强烈地杀气。
单鸣猛地回头,就见他原本依靠的那块高达十米的岩石上,闪烁着几双绿莹莹地眼睛。
是狼!
尽管它们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全貌,但单鸣根据有限的特征判断出来这是个狼群,而且是个不算小的狼群,有六头狼。
沈长泽也看到那几双幽森地望着他们的眼睛,再也不敢大声哭叫,而是小声抽泣了起来。
单鸣一动也不敢动。
狼是极其聪明而有谋略的动物,他们擅长狩猎,他们狩猎时候的智慧,比起人类打战也毫不逊色。那些狼在观察他,他则在观察地形,那些狼可以从侧面的斜坡下来,速度快的话,只要几秒钟就能到他眼前。
如果他能在那些狼到他面前之前冲回火堆,拿到自己的枪,这些畜生怕火,他又有枪在手,肯定能把它们逼退。
但他已经走到了树林边缘,离火堆也有十米多的距离,究竟是他跑过去快?还是狼从岩石上下来快?
单鸣额上冒出了冷汗。他迅速地分析着自己的情况。他手里没有枪,只有一把匕首,他左臂受伤,手里抱着个孩子,这情形怎么样都是对他不利。
他不敢动弹,他知道如果自己先沉不住气,就会被这六头狼分吃入腹。
现在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把这孩子扔下。那些狼会先解决好下嘴的猎物,他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柔软娇小的身体还在他怀里啜泣发抖,小声呜咽着,“叔叔我好怕,救救我,我害怕。”
单鸣漆黑地双瞳死死盯着眼睛泛着绿光的野兽,他沉声道:“你想活下去吗?”
孩子愣了愣,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更加用力地抱紧单鸣,脑袋拼命往他怀里拱,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
“你想活下去,就从我身上下来,站在这里当诱饵。”
孩子哭叫了一声,“不要!不要!”他死死抱住单鸣,“不要!”
单鸣把缠住他脖子的手臂硬给掰开,双眸冰冷地望进孩子的眼里,“你听好了,我没有义务救你,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站在这里当诱饵,我去拿枪。我抱着你跑不动,所以我不会带上你,我能活下来,我才会给你活下来的机会,如果这个机会你不要,那我就现在杀了你喂狼,免得拖累我。”
沈长泽怔愣地看着单鸣,他忘了哭,忘了喊,更忘了哀求,他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冷酷而无情。
他小小的内心,突然涌上了一股愤怒和憎恨。他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这个人一定会扔下他自己跑,这个人没有感情,他是个魔鬼,他不会回来救自己,他一定会撇下他逃命。
单鸣感觉到孩子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不再死死缠着他。他把孩子放到了地上。
沈长泽抬起头,眼里满是怨恨,他小声道:“你不会救我的。”
单鸣捏起他的下巴,冷道:“就算我不救你,也是你的命。”他把火把塞到孩子手里,“站在这里不要动,如果狼靠近你,就拼命挥舞火把。”
单鸣站起身,脚下升起一股力量,那是绝境中爆发出来的力量,他知道他奔跑的速度,决定这个小孩儿有没有命活下来。
他怒喝一声,引起狼群的注意,然后身体矫健地弹了起来,朝他行李的方向发足狂奔。
就在同时,狼群疯狂地从斜坡上蹿了下来,速度惊人。
单鸣在靠近火堆的时候就地打了个滚,一把抓起了冲锋枪和手枪,然后从地上跳了起来往回跑。
刚一转身他就愣住了,火把被扔在了地上,沈长泽已经不见踪影。
一匹匹狼全都往树林里追去。
单鸣大声骂了一句“操”。
这个孩子不信任他。
不过,那孩子也确实没有理由信任他,只是他干了件蠢事,他跑出了单鸣能救他的范围。
单鸣对于去不去救他,有了一瞬间的犹豫,脚步这么一顿,领头狼已经窜进了树林。
沈长泽的行为打乱了他整个计划,他原本想一枪毙了头狼,头狼死之后这些狼会因为无措而败退,这是他能想到的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只是幻想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能配合自己,也确实是妄想。单鸣不再多想,举枪两个点射,击中落在最后的一匹狼身上,另一枪落了空。
单鸣提着冲锋枪朝树林里追去。
远离了火堆之后,树林里漆黑一片,能见度极低,单鸣只能看到在月色下蹿动的影子,却根本已经无法瞄准,他一边跑,一边朝前面乱放了几枪,他没期望能打到狼,只要能吓住它们就行。
很快,他就看到黑影往旁边四蹿开,他知道这些狼要开始包抄了,靠那小孩儿的两条短腿,绝对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狼追上,他一定就在前方不远处。
穿过森林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条黯淡地光带,单鸣认出那是条小河,小孩儿正大半个身子浸在河里,几乎只露出鼻子和眼睛,那五条狼前前后后地把那条河围住,似乎忌讳水,而没有冒然行动。
单鸣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运气好,还是脑子够用,还知道跳河里去。
狼是非常谨慎的动物,它们的谨慎给了单鸣时间。
只是那些狼很快就发现了单鸣,头狼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地窜开,其他四匹狼也都蹿进了林子里。
单鸣举枪想射,却扑了个空。他不敢呆在树林里,赶紧往沈长泽的方向跑。
刚跑出去几步,就觉得后背生风,他想也没想回身就是一枪,这一枪打空了,他看到那五条狼三前两后朝他扑过来,而且跑的还不是直线。
这些畜生!单鸣在心里大骂,他起手又是一枪,终于把最中间的那只给打飞了出去,这时候头狼离他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跳起来扑向了他。
单鸣挥起枪托狠狠砸在它脸上,冲锋枪飞了出去,单鸣一矮身,躲过另一只狼的扑袭,然后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猛地躺倒在地,举手狠狠一挥,在他头顶的那只狼肚子被划开了一条血口子,顿时就嚎叫着倒在地上不能动了。
单鸣就地往后滚,一只狼咬住了他的军靴,利齿瞬间扎进了肉里,单鸣大叫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勃朗宁对着狼头就是两枪。
跑在最后的两只狼终于扑到了他身上,开始疯狂地撕咬起来。
单鸣用手臂死死挡住脖子,锋利的匕首来回挥舞,勃朗宁突突突突地吐着子弹,在9发子弹都射空之后,单鸣狠狠地用枪柄砸中一只狼的眼睛,然后手起刀落,割断了它的脖子。
另一只狼在撕下他大腿一块儿肉之后,尽管闻够了诱人的血腥味儿,却不再进攻,而是在头狼的召唤下,落荒而逃。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短短一分多钟之间,地上躺了三头狼的尸体,以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单鸣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看着藏蓝色地夜空,一动不动。
小孩子从河里出来,跑到他身边,哭着叫着他,“叔叔……”
单鸣看了他一眼,抬起手,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把孩子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哑声道:“我叫你呆在原地。”
孩子扑到他身上,“叔叔,对不起,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单鸣忍着痛从地上坐了起来,“死不了。”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大腿、手臂、脚都被狼咬了,但除了手臂之外,其他伤都不算很重,万幸没有伤到要害。
这些伤在平时,要不了他单鸣的命,但是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林子里,他也开始担心自己没法活着出去。
他看着沈长泽哭泣的小脸,心里充满了不屑。
一个软弱地,处处需要人保护的生物,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贡献,还会拖累别人。这样的生物最适合当强者的粮食,在单鸣的观念里,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可自己竟然救了这样一个废物。
单鸣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救他,他做事只凭喜好,救了就救了,想为什么有个屁用。
他指挥道:“把我的枪捡回来。”
孩子抹了抹脸上的泪,跑去把单鸣的心肝宝贝MP5和勃朗宁捡了回来。
单鸣拄着MP5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头死狼面前,哼了一声,“这下有吃不完的狼肉了,还能吃个新鲜。”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长泽,把血淋淋地刀递到他面前,“你来。”
孩子抿着嘴,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刀,他看着那头刚刚咽气的狼,双手紧紧握住刀,一咬牙,狠狠插进了肉里,还未凝固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5、
单鸣把身上的伤处理了一下,就开始收拾行装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尽管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已经到了常人能够忍受的极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懈。单鸣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如果还得不到药品和治疗,他会死在这里。
虽然受了意料之外的伤,但发现了河流却是个大收获,只要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走,一定会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如果他运气足够好,就能保住自己的胳膊。
他忍着痛把背包收拾了一下,然后扔到沈长泽面前,“从现在开始你背着它。”
那背包不算很重,放了弹药和最基本的伤药,但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但孩子没撒娇也没抱怨,拎起来背到了自己身上。
单鸣捡了根粗长的木棍做拐杖,一瘸一拐地顺着河流往下游走。
小孩儿跟在他身边,轻声说,“叔叔,谢谢你。”
单鸣没搭理他,他现在觉得说话都浪费体力。
“如果见到我爸爸的话,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我的爸爸很厉害。”孩子说完之后,偷瞄了他一眼,见单鸣没有反应,心里很失望。
他沉默了半晌,小声嘟囔,“叔叔,你会送我回家吗?”
单鸣终于开口了,“不会。”
孩子小脸垮了下来,“为什么不会?叔叔,你送我回家吧,我爸爸会给你好多好多钱,你送我回家吧。”
单鸣道:“到了有人的地方,你自己想办法。从现在开始别再和我说话。”
沈长泽张了张嘴,最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单鸣因为脚受了伤,行走速度跟以前没法比,需要走走停停,一天下来才走了二十多里路,但还好一路没有风险。单鸣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叶林的密度在下降,出没的动物也越来越少,这说明他们走对了,他们在往聚人气的方向走。
晚上他们照样生起了火休息,单鸣感觉到周围安全了很多,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打算和沈长泽轮番守夜。
孩子攥着他的表,主动爬到了他身上,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生怕他拒绝。
单鸣瞥了他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一个小时之后把我叫醒。”
孩子放心地钻进他怀里,寻找着能让自己温暖的地方,“我不会睡着的。”
一个小时后单鸣被准时叫醒,然后他守夜三个小时,让沈长泽睡觉。他们就这么轮番休息,熬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头,终于见到了一个村庄。
孩子激动地大叫了几声,被行李压垮了的小小的身体一蹦老高。
单鸣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们加快速度下了山,在山脚下碰到了一个带着孩子砍柴的当地人。
那个中年男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就想靠过来。
单鸣警戒心极重,手伸进腰间摸着自己的手枪。
那男人走过来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堆缅甸话,他们也听不懂。最后那男人急了,跟自己的儿子说了一些话,孩子扭头就往村里跑了,那男人就转过身弯下腰,意思是要背单鸣。
单鸣冷冷看着他,拄着拐杖往前走。
那男人看单鸣不理他,就拽着沈长泽的小胳膊,比划着自己的背。
孩子看着他黝黑干瘦的脸,害怕得直往单鸣身边儿缩。
男人没办法,只好在前面领路。
快到村口的时候,迎面跑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白种人。
“单!”他大老远就朝单鸣挥手。
单鸣看到他们就不走了,把拐杖一扔,坐到了地上。
那白人跑到他身边,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单鸣瞪了他一眼,“别废话了,这里有像样的医生吗,还是我们马上回基地。”
“你这身伤还是尽快治疗得好。”身后的两个村民抬过来一个担架,他指着担架,嬉笑道:“需要我抱你吗,美人儿?”
单鸣自己爬上了担架,“乔伯,我要和老大通话。”
“别急……”乔伯的目光落在了沈长泽身上,“咦?这儿怎么有个小孩儿?你生的?”
“放屁,我捡的。”
孩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个人,他们叽里呱啦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拽了拽单鸣的衣袖,“叔叔……”
乔伯蹲下身,熊一样壮硕的身材把孩子整个笼罩在了阴影里,他努力挤出一个和蔼地笑容,用严重变调的中国话说,“嗨,你好。”
孩子被他脸上的刀疤和庞大的体型吓得浑身直抖,他一下子扑倒单鸣身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叔叔,他是谁?是你的朋友吗?”
单鸣把他从身上推下去,“滚开。”
紧接着孩子就被乔伯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那些村民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抬着单鸣往村里走。
孩子吓得哇哇乱叫,“叔叔!叔叔!你去哪里!叔叔!”
乔伯朝他露出一口森白地牙齿。
“老大派出了好几个人,在附近的村落和山里搜索你。我们都觉得你死不了,不过,果然是我最先发现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乔伯削下一大块儿苹果,塞进了自己嘴里,“因为我是个天生的鉴赏家,我有发现美人儿的雷达。”
单鸣刚换了药,因为太累,懒得和他开玩笑,没搭理他。
“不过你脸怎么肿成这样?佩尔看到了一定会伤心的,你毁容了不要紧,如果让我的佩尔女神伤心,我一定饶不了你。”
单鸣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我想睡一觉。”
乔伯又削下了一块儿苹果,刚想送自己嘴里,突然看到缩在单鸣床前的沈长泽,就把插着苹果的刀送到他面前,“小孩儿,吃苹果吗?”
孩子听不懂他说什么,但那苹果对他有极大的诱惑力,他犹豫地看着乔伯,最后鼓起勇气从刀尖儿上拿下苹果,塞进了嘴里。
乔伯颇有兴致地对单鸣说,“单,你是怎么捡到他的?你怎么会在那鬼地方捡到个孩子?”
单鸣凶狠地瞪着他,“我想睡觉,你可以滚了。”
乔伯撇了撇嘴,“好吧,我去联系老大,派人来接我们。”他站起身冲孩子笑着伸出手,“小孩儿,跟我去玩儿吗?”
孩子吓得一骨碌爬到了床上,缩在单鸣身边。
乔伯沮丧地出去了。
等乔伯出去之后,单鸣伸手把沈长泽拨到了地上,“你也出去。”
孩子小声说,“我就在这里行吗?我不说话。”
单鸣实在太累,懒得和他计较了,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6、
单鸣在那个小村落休养了三天。他身体素质极强,乔伯又到来了最好的药品,即使请来的当地大夫医术并不高明,也成功把他的伤势稳定了下来。
到了第三天被派来接他们的人到了。
沈长泽站在单鸣的房间里,就看一辆悍马从村头开了过来,乔伯在远处朝他们喊了几句,那车停在了院子里,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彪形大汉,和一个深棕色皮肤的女人。
那个白种人和乔伯差不多,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形魁梧,但那个女人却非常不一样,沈长泽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妖冶有风情的女人。
她穿了条黑色的紧身背心和短到大腿根儿的热裤,她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结实的大腿,随着她摇曳生姿的步伐,把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野性和美态散发到了极致。
那些村民看她看得直接傻了眼。
乔伯亲热地说,“佩尔,你们来了。”
她甩了甩浓黑的长发,深邃地美眸波光流转,问乔伯,“人呢?”
乔伯指了指他们眼前的草房,“里面。
佩尔从车里拽出来一个巨大的铁箱子,看上去足有几十斤重,她轻轻松松地扛在肩上,往屋里走去。
孩子仰起脖子看着她。
佩尔皱着眉头看了看小孩儿,以为是村民的孩子,没有在意。如果不是特意去留意,她分不清中国人和缅甸人有什么区别。
单鸣从床上坐了起来,“佩尔。”
佩尔在见他的一瞬间,脸上浮现了女性该有的柔和,她走到床边,捧着单鸣的脸,轻轻亲了他的嘴唇儿,“我很担心你。”
单鸣笑了笑,“我死不了。”
佩尔拍拍他的脸,起身打开铁箱,里面全是医疗器材和药品,她道:“我先给你做些简单的处理,然后咱们马上离开这里,老大在等你回去。”
佩尔是他们佣兵团的首席医师,因为绝佳的美貌和过硬的实力,在团里有着极高的地位。
佩尔把当地的蹩脚医生给单鸣处理得伤口重新拆开处理,并一一包扎好,然后给他输了营养液。
吃过午饭之后,乔伯和跟来的另一个白人科斯奇打算把单鸣搬到车上,启程回他们的临时基地。
但单鸣不愿意像个废人一样被抬来抬去,他还有一只脚完好无损,再说这些人有吃有喝休息好,他完全能自己走。
乔伯给村民留了下大笔的钱,并让他们给准备了食物和水放到车上。
沈长泽虽然听不懂他们说话,但也看出来他们要走,于是紧紧跟在单鸣身边。
单鸣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脚边儿还有个小孩儿,他停下,低头看着他。
佩尔也好奇地看着那小孩儿。
乔伯在她身后说,“那是单捡到的,跟他一样,是中国人。”
佩尔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中国人都长得这么漂亮吗?”
乔伯耸了耸肩,“我也没见过几个,不过……”他讨好地笑着,“我相信所有的亚马逊女郎都像你这么迷人。”
佩尔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短短地胡茬,给了他一个颊吻。
孩子仰着脑袋看着单鸣,“叔叔,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再跟着我。”
孩子瞪大了眼睛,“你要把我扔在这里?”
“这里有吃有喝有人类,我不会送你回家,你自己想办法吧。”
孩子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他知道单鸣是认真的,即将被抛弃的恐惧占满了他小小的心灵,“叔叔,你不要扔下我,我不要呆在这里。”
这里的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他不要呆在这里,他不要被抛弃!
单鸣警告似的用拐杖敲了敲的大腿,“放开。”
“不要!不要!叔叔不要扔下我,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我害怕,叔叔,求求你带我走。”孩子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整张小脸给弄湿了,看上去特别可怜。
佩尔问乔伯,“那孩子是不是舍不得单?”
“应该是,我也听不懂,看上去真可怜。”
单鸣冷道:“我有什么理由带你走,你是个累赘,对我没有价值。”
“叔叔——带我走,求求你,不要扔下我。”孩子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单鸣尽管冷酷又凶恶,却是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人,而且他还在危难关头救了自己,孩子虽然怕他,但心里对他充满了依赖。如果单鸣就这么把他扔下,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他的爸爸妈妈了。所以他死死抱着单鸣的大腿,无论他怎么恶声威胁都不肯松开手。
乔伯道:“单,他是想和你一起离开吗?他多可怜啊。”
“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为什么要管他?”
孩子即使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从单鸣的语气里也能猜到一二,他抱着单鸣的大腿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单鸣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大声哭着,他只有五岁,被抛弃的恐惧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佣兵团地其他三个人都站在旁边儿看热闹,想看看单鸣如何收场。
单鸣看着抱着他大腿哭泣的孩子,眼前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孩子的影像,仿佛和当年的自己重叠了。
十几年前,他就是这样游走在生死边缘,然后被父亲带进了这个血腥的世界。尽管他现在依然游走在生死边缘,可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掌握自己的生死。
然而这个孩子的命运却握在别人手里,他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变得强大,进而做出生与死的选择。
那么,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呢?单鸣心中闪过一丝迟疑。
他看着小孩儿,问道:“你想跟我走?”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他这么问,急忙点头。
单鸣露出一个残酷地笑容,“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走,我可以带你走。但是我不会送你回家,你从今往后要按照我给你的方式生活,也许你留在这个村子里还比较幸福。”单鸣顿了顿,“你还想跟我走吗?”
孩子不过犹豫了一下,就立刻点头。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怎样未知的命运,但他知道如果他留在这个偏僻的村落,他就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单鸣哼笑了一声,“上车吧。”
他自己先上了车,孩子费劲地爬上车,熟练地钻进了他怀里,蜷缩成一团,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偷偷打量着佣兵团的其他三个人,哭得通红的小脸看上去尤为可怜。
三人面面相觑。
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们无权干涉别的团员的行为,单鸣该不该带一个孩子回去,要有老大来决断,他们是不会多嘴的。
没有人能预料到,单鸣的一时性起,对于他们,和佣兵团的每个人来说,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7、
越野开了七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佣兵团在缅甸的临时基地。
孩子在单鸣怀里睡了半天,睡饱了就无聊地趴在车窗上看外面。一路过来都是一成不变地自然风景,而且看上去破破糟糟的,并不漂亮。
终于,车拐进了一个山谷,经过一段狭窄崎岖地盘山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处开阔的平地,七七八八地竖着很多行军帐篷。
虽然说是临时的,但整个基地规划得有模有样,他们这次的雇主财力相当雄厚,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好武器,自从佣兵团在这里扎寨之后,吃好喝好,非常自在。
基地入口处有人把守,即使看到开车的是熟悉的战友,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上车检查了一圈儿才放他们进去。
科斯奇把车直接开到了被帐篷围出来的中心空地上,有个黑人提溜着酒瓶子,装模作样地挡在车前边儿,科斯奇摇下车窗,大声笑着,“迪诺,看我不把你压成巧克力酱。”说完直接开车往他的方向撞去。
迪诺也跟着大笑,他不闪不避,耸动着下身做出猥亵的动作,并朝他比了个中指。
车头在迪诺身边一个急转弯,停了下来。
佩尔皱眉道:“单受伤呢,别这么粗鲁。”
科斯奇笑道:“我看他好得很,那小孩儿在他身上趴了那么久,也不见他说累。”
单鸣笑骂道:“他才几斤重?薇拉那个骚娘们儿在你身上趴一个晚上,也没见你说累啊。”
乔伯大笑起来,他拍着单鸣的肩膀道:“下车,快,老大想死你了。”
单鸣一瘸一拐地下了车,沈长泽看着逐渐朝他们围过来的各色人种,就是没见到一个亚洲人,那些人都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孩子非常害怕,只想紧紧跟在单鸣身边。
他见单鸣下车了,赶紧也要下车。但是悍马对他来说太高了,他爬上来都很费劲,一时情急,忘了自己腿短,一下子绊倒在车门前,然后整个人眼看就要从车里滚下去。
他尖叫了一声,“叔叔!”
单鸣急忙回身,伸手一捞,把他拦腰拎了起来。单鸣只觉得胳膊一阵火辣辣地痛,他知道伤口裂开了。
佩尔跳到他身边,“单……”
单鸣把小孩儿扔到地上,“我知道,宝贝儿,给我重新包扎一下吧。”
“单。”一道低沉地嗓音在人群外圈响起,这声音透着几分稳重儒雅,跟周围人兵痞子的形象都格格不入。
听到这个声音后,人群自动分开,给那个声音的主人留出了一个通道。
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米白的羊绒衫和铁灰色的休闲西裤,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浑身散发着优雅地气息,他看上去是在参加好莱坞的明星聚会,而不是混迹在一堆粗俗的国际流亡者中间。
单鸣抬起头,“老大。”
他是“游隼”佣兵团的老大,艾尔.莫瑞。
艾尔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叹了口气,“能活着回来就好。”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紧紧拽着单鸣裤腿的沈长泽身上。
艾尔微微蹙眉,“乔伯在路上跟我通话了,他就是你带回来的小孩儿?”
单鸣点点头,“对,甩都甩不掉,你看。”说完作势甩了甩大腿,孩子立刻紧紧抱住他的腿,戒备地看着艾尔。
艾尔耸耸肩,“我们可不是慈善机构,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单鸣刚要张嘴。
一道怪异的声音插进了他们中间。
“哦,我的天哪。”一个瘦巴巴的白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得像鬼,眼中透着不正常的淫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沈长泽,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口水来。他一边惊呼一边朝沈长泽走来,“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天使?可怜的小美人儿,瘦成这样……”
孩子吓得直往单鸣身后锁,黑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
单鸣眼中立时升腾起杀意,他扔开拐杖,一把抽出乔伯腰间的手枪,在那人枯树枝一样恶心的手就要碰到沈长泽的时候,他的手枪已经硬邦邦地顶在了那人的下身。
那人身体立时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单鸣。
单鸣表情狰狞,也凶狠地瞪着他。
“单,你这是什么意思?”
单鸣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阴冷地说:“吉姆,这孩子从今往后是我的人,你敢碰他一下,哪怕是他脱落的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鸡巴切下来让你自己吃下去。”
吉姆脸色一变,眼中透出恶毒,他退后了一步,狞笑道:“你的人?你什么时候也好这口了?你不是嫌我恶心吗?”
单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我依然嫌你恶心。他是我儿子。”
“儿子?哈哈哈哈儿子?”吉姆捧着肚子大笑,“虚伪的黄种狗,也不过是被你抢先了一步。”
单鸣冷笑道:“你现在想抢也不晚,要跟我决斗吗?”他把枪还给乔伯,露出狰狞的杀意,“方式随你选。”
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冷得好像凝固了一般。
吉姆脸上的肉似乎都因愤怒而扭曲了,他狠狠瞪了单鸣一眼,转身走了。
团员之间不允许内讧是佣兵团铁一样的规定,但如果两个人仇恨彼此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他们可以在全员的见证下进行决斗,直到一方死。
别说吉姆,佣兵团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答应和单鸣单挑,这个年轻俊美的东方少年,有着魔鬼赋予的杀戮能力。
艾尔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戏谑道:“单,要决斗的话,我一定押你赢。”
单鸣看着吉姆丧家犬一样的背影,露出嗜血的笑容,“你稳赚不赔。”
艾尔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所以……他是你的儿子?”
单鸣掩不住嫌弃地看了眼吓得浑身直抖的小孩儿,“虽然他比起当年的我,没用太多了,不过……就算是吧。”
艾尔挥了挥手,冲围着看热闹的一种团员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等人都走光了,艾尔摇了摇头,“这跟父亲收养你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单鸣拍了拍艾尔的肩膀,“老大,兄弟,我已经决定要养活他了。父亲就成功的把我们养大了,我觉得我也可以养大一个孩子,似乎很好玩儿。这就算是咱们佣兵团的优良传统吧,让我们后继有人。”
艾尔碧蓝一般美妙的双眸深深地看着单鸣,仿佛能看透他的心,“虽然你总说有今天过今天,我们没有明天,但是你依然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这世界上能留下点儿什么,是吗?就好像父亲死了,可他留下了我们。”
单鸣笑着摇了摇头,他拍拍艾尔的肩膀,“艾尔,我没想那么多,我仅仅是觉得好玩儿罢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拖累我们,如果他变成整个佣兵团的累赘,我会亲手了结他。”
艾尔轻叹了一口气,露出优雅的笑容,“我任性的弟弟……”
佩尔把单鸣领进给他准备的单人帐篷里,并且动作麻利地给他处理好了裂开的伤口。
佩尔走之后,帐篷里只剩下单鸣和沈长泽一大一小干瞪眼。
孩子缩在一个角落,转着小脑袋打量着整个帐篷,似乎非常好奇。
单鸣敲了敲桌子,“给我倒杯水。”
孩子慢腾腾地挪过去给他倒了杯水,有些胆怯地递到他旁边。
刚才单鸣和那个瘦巴巴的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孩子到现在心里都还有阴影,虽然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总觉得跟自己有关系,而且是很可怕的事情。
单鸣喝完水,冲他道:“你过来。”
孩子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仰着小脸看着他单鸣,小声道:“叔叔,你会送我回家吗。”
单鸣冷下脸,“我早说过,我不会送你回家,如果你爸妈都死了,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见他们。”
孩子听懂了他的讽刺,吓得缩了缩肩膀。
单鸣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从今往后,就当你爸妈都死了吧,你不会再回到他们身边,从现在开始,你要给我当儿子。”
孩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单鸣。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单鸣心里也升起一股异样地情绪,他突然来了兴致,邪笑道:“叫声爸爸听听。”
孩子嘴唇颤抖着,水汽慢慢在眼眶聚集,他突然排开单鸣的手,大叫道:“我有爸爸,你不是我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妈妈!”
单鸣不客气地扇了他一耳光,孩子稚嫩的脸蛋儿立刻肿了起来。
单鸣目露凶光,“回家?我让你做过选择,呆在那个村庄,还是跟我走,无论哪条路,你都不能回家。因为你太弱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你不想跟着我,你尽管直说,我一枪蹦了你,你就可以回家了。”
孩子身体抖了起来,眼睛通红,目光中盛满恐惧和怨恨。
单鸣冷笑道:“如果你想吃饱穿暖不被变态鸡奸,就好好跟着我,我会教你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把对你有威胁的人的脑袋打碎。”
孩子瑟瑟发抖,眼泪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单鸣看恫吓起到了效果,又捏了捏他的脸,露出一个恶劣地笑容,“叫爸爸。”
孩子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不肯开口。
“哭什么,来,叫声爸爸。跟了我是你的运气,以后你会有大把大把的钱,你可以操世界上最好看的妞儿,你可以在蒙地卡罗一掷千金,你还可以把你讨厌的人的脖子拧断。这总比你死在原始森林被虫子啃成烂泥好多了。”
孩子咬着嘴唇,脸上的神情是又恨又怕。
单鸣拍了拍他的脸蛋儿,语带威胁道:“叫,不然我就把你送给刚才那个变态,那畜生的鸡巴比你手臂还粗,折磨你这样的小孩儿有百种法子,你想试试吗?”
孩子虽然似懂非懂,但是想到刚才那个白人看着他的眼神,实在让他恶心又恐惧,眼前这个人再可怕,至少他们讲同一种语言,至少救过他,至少能给他吃的。两相一权衡,孩子嘴唇嚅动着,最终不甘愿地小声叫了一句,“爸爸。”
单鸣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行啊,我单鸣白捡了个儿子。”
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单鸣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用在他身上,他坐了一天的车,有些累了,把自己的外套鞋子袜子都脱了下来,扔到沈长泽脚边儿,“把衣服和袜子给我洗了,哦,把这双鞋也给我刷出来,水和桶都在外边儿,你出去就能看到。”单鸣指挥完,就舒服地躺倒在床上,“吃晚饭的时候叫我,活儿干不完你就别吃饭了。”
孩子紧紧攥着衣角,委屈愤怒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单鸣的后脑勺上,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来。他就那么看了好久,才吸着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单鸣的脏衣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8、
单鸣一觉睡到了黄昏。最近吃好睡好休息好,虽然有伤在身,他依然感觉浑身精力充沛,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睡饱之后有些饿了,他起床想找点儿东西吃。一走出帐篷,就见到沈长泽歪在一个洗衣盆旁边儿,呼呼睡着。
单鸣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是自己让他来洗衣服的,他皱了皱眉头,看着依然泡在水盆里的衣服,抬脚踢了一下小孩儿。
孩子歪倒在地,然后慢慢爬了起来,揉着惺忪地眼睛抬头看着单鸣。
单鸣黑着脸看着他。
孩子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似的,看了看盆里的衣服,满脸的委屈,“我不会洗衣服。”
“什么时候会洗了,什么时候吃饭,你今天就饿着吧,废物。”单鸣不再搭理他,一瘸一拐地去后勤帐篷找吃的。
他从厨房拿了半只烧鹅和一扎啤酒,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然后他盘腿坐在帐篷门口,在孩子面前开吃。
孩子盯着烤得金黄油亮的烧鹅,眼睛直放光,不住地吞咽着唾沫。
单鸣撕下一条鹅腿狼吞虎咽起来,他一边喝啤酒一边大口吃肉,香味四散在空气中,把孩子馋得不行,但他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因为他撒娇或恳求而对他心软,他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委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手伸进洗衣盆里,拽着厚重的行军外套在水里来回晃。
单鸣冷哼一声,“站进盆里用脚踩。洗衣服都不会,真不知道养你干什么。”
孩子修长的睫毛微微扑闪着,努力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他跳进盆里泄愤地踩着脚下的衣服。
单鸣露出恶劣地笑容,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很快就把半只肥鹅塞进了肚子里。
孩子一边踩一边泪眼汪汪地盯着脚下,不到一会儿泪珠就成串地往水里掉。
单鸣实在烦他动不动就哭,自己小时候吃得苦多了去了,也没像他这么能哭,以为掉眼泪就能得到同情,这种天真真让人来气。
单鸣喝道:“把衣服拿出来拧干,晾在那边儿的绳子上。”
孩子抹掉眼泪,把厚重的外套从盆里拿出来,但是他根本没有力气拧这么大件的衣服,把自己弄得一身是水不说,外套拖到地上又弄脏了。
单鸣不耐烦地抢过衣服,用水管子里外冲了一边,然后拧干搭在了晾衣绳上。晾完之后他把靴子踢到沈长泽面前,“刷鞋。”然后就自己进帐篷了。
太阳很快下山了,单鸣拧开帐篷里的小灯泡,坐在床上擦着自己的枪。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外边儿传来细小的哭声。
单鸣懒得理他,继续擦自己的爱枪,并琢磨着从哪里开始训练他,体能训练是必须的,不过让他尽快学英语也很重要,不然他在这里就跟个哑巴似的。这个地方没有网络,只能等雇主派来的采购员下个礼拜过来的时候跟他要教材。
擦完之后,单鸣把枪收好,脱了衣服钻进蚊帐里打算睡觉。
他们的临时基地驻扎在山谷里,太阳下山之后这里简直是蚊子的盛宴,单鸣的血型又特别招蚊子,那玩意儿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被咬得浑身痒痒的滋味儿,比中枪都难受。所以晚上只要没什么事儿,他多半躲在蚊帐里。
躺下之后,外边儿的哭声还是没停。那动静虽然不大,但是呜呜呜呜地一声哭个不停,特别烦人,吵得单鸣根本没法睡觉。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半个小时都睡不着,气得他跳下床去找小孩儿算账。
一出帐篷,孩子果然蹲在门口,一边用抹布擦鞋一边哭,小脸儿上全是泪痕,嗓子已经哭哑了,看上去特别可怜。
单鸣怒道:“你他妈哭够了没有,就知道哭。”
孩子看了他一眼,继续抽泣。
单鸣把他拽起来,然后粗暴地把他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七八月份的天气,即使到了晚上也依然不冷,单鸣打算让他光着身子在帐篷外边儿晾凉肉,等到他被咬得嗷嗷叫的时候,看他还敢哭。
孩子哭得直打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脱自己的衣服。他从小养尊处优,对于光着身子有本能地羞耻感,踮起脚就想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
单鸣一撒手,衣服直接掉进了水盆里,瞬间就浸透了,他冷哼一声,“有本事你继续哭,你就在外边儿站一宿吧。”说完他裹紧衣服跑进了帐篷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感觉到手臂被咬了。
他钻进蚊帐,躺下来试图睡觉。
结果外边儿不过安静了一会儿,细细地哭声又响起来了,就跟蚊子在他头顶飞似的,嗡嗡嗡嗡的特别烦人,烦得单鸣想一巴掌拍死他。
一大一小就这么又对峙了半小时,单鸣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就没见过世界上有哪一种生物比小孩儿更烦人的。
他裹紧外套下了床,打算采取点别的措施。出了帐篷之后,他接着营地中央的篝火看了眼孩子的身体,不禁非常惊讶。
这么一眼看过去,他没在孩子身上发现一处蚊虫叮咬的痕迹。
单鸣蹲下来,把孩子翻来覆去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结果他真的没有找到一处痕迹。
这小孩儿光着身子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没有一只蚊子咬他?单鸣想起他们在森林里呆了那么多天,那时候这小孩儿就衣衫褴褛,当时他们境况狼狈,他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现在回想起来,这孩子身上的皮肤都完好无损,竟然在森林里没有被任何虫子咬过?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天生防蚊虫,他的血是什么做的?这太不科学了。
单鸣满腹疑窦地盯着沈长泽看,孩子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得噤声,也不再哭了。
他把小孩儿抱起来,进了帐篷,结果帐篷里的小灯泡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敢确定这孩子真的是天然蚊香。
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单鸣,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单鸣心一横,把蚊帐给打开了,然后把他扔到了自己床上。
孩子一上床之后就往床里缩,抱着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单鸣拽着他的小腿把他拉了过来,“老实点儿。”他躺倒在床上,“别乱动,就躺我旁边。”
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挨着他躺下,小声说,“叔叔,我好饿。”
“叫什么?”
“……爸爸。”
“忍着,你没完成任务。”
“明天再完成行吗?”
“那你明天再吃行吗?”
“可我好饿。”
“想不挨饿,就自己争气,现在闭上嘴,睡觉。”
孩子抿着嘴,最终没再敢说话。他安分地躺了一会儿,就忍不住钻进了单鸣怀里。在森林里的这些天,他一直都窝在单鸣怀里睡觉,尽管现在他们已经脱离了险境,但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他的心并没有解放,他习惯性地寻找着让自己安心的地方。
孩子滑溜溜软绵绵的身子紧紧贴着单鸣,单鸣觉得这触感很有意思,让他有点儿想笑。他虽然觉得有些热,但并没有推开小孩儿,他可不想下半夜伴着哭声入眠。
不出单鸣所料,他一夜好梦睡到天亮,即使大敞着蚊帐,也没有受到任何蚊子的骚扰,他终于相信这孩子的血很特别,是天然蚊香。
他醒过来之后孩子依然睡得很沉,他从箱子里找出一件自己的短袖T恤,把小孩儿从床上拽了起来,“别睡了,穿上衣服。”
孩子迷迷糊糊地套上他的衣服,被他拎下了床。
单鸣把他带出帐篷,命令道:“穿上鞋。”
孩子弯腰穿上鞋。
“现在我要监督你跑步,我不管你速度如何,但是你必须坚持到最后,否则你今天也没饭吃。”单鸣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拄着拐杖坐到帐篷外面的凳子上。
孩子哭丧着脸看着他。
单鸣道:“绕着这个营地跑,我没喊停,你不许停下来。”
营地占地面积不小,绕着跑一圈儿起码有一公里的路。刚跑出去不到一里地,孩子就开始喘,如果没有那些天在森林里徒步跋涉的经验,他恐怕连五百米都跑不了。
单鸣大声喝道:“不许停。”
有几个起床早的雇佣兵都站在旁边看热闹。
孩子咬着牙跑了两公里,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单鸣厉声喝斥:“跑!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接受训练,晨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只有强者才有生存和选择的权利,你这样的孬种只能祈求我给你一口饭吃,想活下去你就把眼泪收起来。”
孩子咬着牙把眼泪抹掉,抬起比铅还重的步子,继续往前跑。
单鸣打算第一天只让他跑八公里,以后循序渐进。
最后几里地孩子几乎是爬下来的,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身下的草地里,但他忍着没发出声音。孩子不是不长记性,明知道眼泪在单鸣这里不管用,反而会惹他反感,他干脆不再哭。
佩尔闻声赶出来之后,也有几分不忍,就对单鸣说,“单,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才五岁。”
单鸣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等他能主宰别人的生死的时候,他会感谢我的。”
单鸣喊停的那一刻,孩子一头栽倒在地,半天都没动弹。他去厨房拿了汉堡,把小孩儿从地上拎了起来,“吃吧。”
孩子盯了那汉堡半秒,然后一把抢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单鸣拽了拽他身上的衣服,“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我给你半个小时休息,接下来我要教你怎么用刀。”
趁着孩子休息的时候,单鸣找到了乔伯,让他去办一件事。
乔伯听完之后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你要那些玩意儿干什么?”
单鸣挑了挑眉,“练练他的胆儿。”
乔伯摇了摇头,“你早晚要下地狱。”
单鸣哼笑道:“你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会陪我的。”
下午单鸣教小孩儿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握紧刀,他让孩子用匕首砍一块木头,即使手臂被震得发麻发痛也不许停下,如果刀被震掉了就挑一块木头重来。两个小时候下来孩子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了。
在吃晚饭前,单鸣终于放过了他,并且把他带到营地边缘处,要让他看“有趣”的东西。
一天下来孩子已经被折磨的疲惫不堪,他什么都不想看,只想倒头睡觉。
单鸣领着他走过去之后,乔伯正在那儿等着,一看到他就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妥当,然后自己就走了,临走前用同情地眼神看了孩子一眼。
孩子离着老远就看到地上有个一米宽的坑,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单鸣弯腰把他夹在自己腋下,就往那个坑走去。
离得越近孩子越怕,他感觉到坑里有危险的东西,这就好像是他的本能,他能感觉到那些对他有威胁的东西。
果然离近了一看,坑里来来回回爬着二十来只黑色的虫子,那些虫子身上有硬甲和退化了的翅膀,看上去非常恶心可怕,孩子只看了一眼就惊叫起来。
单鸣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虫子,轻声道:“放心吧,没毒。”说完一甩手把孩子扔进了坑里。
孩子的惊叫划破天际,他的屁股一着地,就感觉到身下有东西噗嗤一声被他挤破了,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他疯狂地哭喊着要跑出来,但单鸣一抬脚踩住了他的肩膀。
单鸣眼里根本没看哭天抢地的小孩儿,而是看着那些孩子一进去就四散着逃窜的虫子。如果孩子有胆子回头看一眼,就知道那些虫子纷纷在他身后跑出了坑,明显是非常怕他。
这种虫子原本并不怕人,该说它们什么都不怕,它们通常成百上千只的出现,能吸干大型动物的血肉,尽管只有一二十只的时候构不成任何威胁,但见到鲜肉就拼命往上冲是它们的本能,它们绝没有还害怕一个小孩儿的道理。
单鸣终于相信沈长泽真的敢在森林里随便抓一只虫子果腹,他的身体一定有哪里非常特别,以至于蚊虫见了他只想离他远远地。
孩子哭得越来越响,尖叫道:“爸爸!爸爸!放我上去!求求你放我上去!”
单鸣被这几句“爸爸”拉回了神,他低头问道:“你叫我什么?”
孩子朝他张开手可怜兮兮地哭喊着,“爸爸,救救我。”
单鸣咧嘴一笑,似乎非常受用,他蹲下身把孩子抱了起来,还难得仁慈地拍了拍他的背脊,“别哭了,像个男人。”
孩子伏在他肩膀哭得浑身抽搐,他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单鸣抱着他打算往回走,突然,他感到肩膀一阵疼痛,不用看他就知道这孩子在咬他。
孩子一边哭一边收紧牙齿,没什么劲儿的小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捶打单鸣的背,两条腿也在他怀里乱踢。
这还是第一次这小孩儿敢对抗他,单鸣终于觉得他有点儿上道了。
他把手指伸进孩子嘴里,硬掰开他的牙齿,然后邪笑道:“我给你上一课。咬人要咬脖子,肩膀没有用。咬人脖子的时候,只咬肉,不要咬到衣服,否则我随便一挣,你的牙就会被我扯掉。咬住之后,要置对方于死地,无论受到什么攻击都不能松嘴,拼命摇晃脑袋,增大伤口和出血量,只要活到最后,你就赢了,就算你死了,也拉了个垫背的。”单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好好磨磨牙,这才像我的儿子。”
孩子认真听着,清澈的双眸被汹涌地怒意笼罩。

9、
单鸣本来给孩子提供的住宿方案简单得跟养狗差不多,就是在地上扔条毯子。但是自从发现这小子天生驱蚊虫之后,单鸣每晚睡觉都把他放自己旁边儿,从那以后再没有在夜间受过蚊虫骚扰。
跟以前不同的是,孩子再没有在睡前主动爬到他身上过,只是偶尔睡迷糊了会缩进他怀里。
沈长泽小朋友地狱般的生活,从单鸣伤好之后正式开始。
他们所处的山谷成了绝佳的修罗场,单鸣用训练新兵的手段开始训练一个五岁的孩子,并且丝毫不手软。
孩子每天除了超负荷的体能训练之外,还要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譬如格斗技巧、枪支武器的使用、各类弹药的知识、人体经脉的走向和骨骼的分布、动植物常识、以及各类作战知识,总之,单鸣不遗余力地教他怎么杀死敌人。
除此之外,孩子被要求每天背下两百个英文单字,完不成就没饭吃。
单鸣发现这孩子的脑袋异常聪明,只用了两个星期就能跟他用英文做基本对话,在他的强压训练下,孩子的词汇量突飞猛进,开始可以和周围人说话。
一个月之后,单鸣把教育他的任务分给了好几个人,这些雇佣兵在等待雇主的下一步指令之前根本无所事事,开始跟着单鸣一起调教他。
在这些“老师”中,只有乔伯和佩尔稍微温柔一些,虽然乔伯总拿一堆恶心的虫子给他上课,而佩尔直接逼着他观看解剖一具尸体,但至少他们不会因为孩子没完成任务而不让他吃饭,虽然上完他们的课孩子也根本没胃口吃。
在所有人里,只有老大和那个叫吉姆的人不跟沈长泽接触。其实艾尔是除单鸣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说中文的人,只不过艾尔对孩子不感兴趣,每次艾尔从孩子身边经过,孩子都有种因为他太矮了所以艾尔根本没看见他的感觉,而吉姆则是只要一靠近他,单鸣就会表情狰狞,露出明显的杀意,就像母鸡在护崽。
孩子因为疲惫和委屈而哭泣的时候越来越少,当他知道眼泪没有用的时候,还不如省点身体的水分,免得单鸣临时兴起让他做绝食特训。
每天一觉醒来,等待他的就是高强度的身体训练、数不清的各种诡异的知识、以及单鸣把他当佣人一样随意使唤,他每天都在为食物和更多的休息时间而奋斗。
在临时基地呆了两个多月之后,有一天艾尔突然把所有人都叫走了。
孩子看着大人们都进了主帐篷,似乎是在开会,他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偷偷溜进厨房狠狠吃了一顿。
他猜得没错,艾尔确实把他们召集去开会。
雇主终于有了消息,在白养了他们三个月之后,雇主接到了来自墨西哥毒贩的大笔订单,这次的任务是要求他们把两百斤麻古运送到缅甸西部和孟加拉国的边境处,过了边境由墨西哥人接手,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孟加拉国贫穷落后,各种犯罪活动猖獗,每年有大批的毒品和走私物从这里走海路被运往世界各地。
运输算不上一个难题,他们有的是办法避开政府势力,但此次交易涉及到了金三角毒枭之间的互咬,这一趟绝对是凶险无比。他们的雇主为了吞并其他势力,用了相当黑的手段把墨西哥这个大客户从另一个毒贩手里抢了过来,这一趟势必要受到反扑。
几个月前他们曾因为这个雇主的一次交易折损了三个人,艾尔在任务结束之后考虑过撤离,毕竟损失三个人不是件小事,他们佣兵团一共也才五十几个人。
佣兵团的人数通常能提高它的声望,然而国际上有那么几个佣兵组织,求质不求量,声誉极高,他们就是其中之一。几百人和几十人的佣兵团,客户群体是不一样的,比如艾尔就绝对不会去接跟国家政府大规模对抗的活儿,而多达几百人的佣兵团又通常只在固定范围内活动,业务范围肯定没他们广,所以人数和实力并不画等号。但对于一个浓缩型佣兵团来说,死几个人也是大损失。
结果雇主听到他们想走,立刻抬高了价码,并且送了他们好多先进的装备,当艾尔看到一箱子AK47和沙漠之鹰,他妥协了。
艾尔在开会时跟主要的团员研究地图和讨论作战计划,有公路的这一段他们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然而靠近边境处有占地约三十多公里的山脉,人烟稀少,车只能走土路,最近缅甸多雨,如果当天下大雨导致车过不去,可能还需要徒步穿越森林。对方想要下手,这里是最佳的地点。
在走完公路之后,他们拟定的计划为兵分三路,以等边三角形的阵势前进,每个边相距不超过3公里,分别携带等量麻古,如果一方遭到袭击,另外两方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出现在敌人外围,进行攻击和救援。
把东西送到边境之后,他们的任务完成,就打算回老巢了,因此离开这个地方之后,他们不会再折返。
等会议结束,艾尔单独让单鸣留了下来。
单鸣叼着烟用手指比划着地图,“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带着小孩儿不方便是吗?”
“当然,我们现在要去执行任务,这可不是他的跑步训练,没有人有精力照顾他。”
“让他和佩尔呆在一起好了,你放心,必要时候我会看着他,我不会让他拖累大家的。”
艾尔摇了摇头,“如果他能活着回到总部,我就赋予他团员正式的身份。”
单鸣笑道:“那他可就是史上年纪最小的雇佣兵了。”
艾尔也笑道:“是啊,超过了你的记录,八岁。”
单鸣吐了口烟圈,眼神因为回忆而有些迷离,“八岁……我被父亲收养的时候,跟他是差不多的年纪,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杀过人了。”
艾尔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你的命运,但也未必是件坏事。”
单鸣愣了愣,随即大笑,“这当然是件好事,我很庆幸我杀了那个畜生。”
艾尔看着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单鸣回到自己帐篷里的时候,孩子正腆着鼓鼓的小肚子呼呼大睡。
他们的作战会议等于给孩子放了大半天的假,这时候不吃饱喝足睡大觉,更待何时?
孩子一截肉肉的小腿耷拉在床外边,手还摸着肚子,睡得特别香。
单鸣走过去蹲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虽然他见过的小男孩儿不多,不过沈长泽绝对是少见的漂亮,他的五官精致得像个娃娃,大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皮肤又白又嫩,头发则又黑又软,难怪吉姆每次看到他都像丢了魂儿一样垂涎三尺。
想到吉姆对孩子的企图,单鸣就直犯恶心。以前他虽然知道吉姆的劣行,但他没有亲眼见过,再加上佣兵团有硬性的规定,他即使厌恶吉姆,但从未公开挑衅过。只是现在一想到吉姆看沈长泽的眼神,单鸣就开始认真地考虑在这次作战中不着痕迹地除掉吉姆。
单鸣没办法忍受吉姆用那淫邪的眼神看着小孩儿,如果吉姆胆敢碰孩子一下,单鸣绝对要当场阉了他。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踏上凶险重重地旅程,单鸣难得仁慈地打算让孩子睡个好觉。
他拎起孩子的小短腿放到床上,然后翻身上床,躺在孩子旁边。
睡到半夜的时候,单鸣感觉到帐篷外有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佩尔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单,你睡了吗。”
单鸣越过孩子下了床,轻声道:“来了。”
孩子动了一下,似乎没吵醒了。
单鸣走出帐篷,看到佩尔只穿着薄薄的丝质睡衣,站在他面前,丰满的胸脯在睡一下若隐若现。
单鸣接到了暗示,搂着她的腰轻声道:“宝贝儿,睡不着觉?”
佩尔攀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回来了两个多月,可我们连一个单独相处的时候都找不到,你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你床上的另一位美人。”
单鸣笑道:“我跟他一起睡得特别香,你知道吗,他能赶走蚊子。”
佩尔轻轻亲着他的唇角,“我不信……”她用身体磨蹭着单鸣,“我很想你。”
单鸣把手伸进她的睡衣,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你可以去找艾尔。”
佩尔低笑着,“艾尔是艾尔,你是你,你们给我的快感,是不一样的。”
单鸣把她压倒在草地上,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哪里不一样?”
“演示一下你就知道了……”
孩子被奇怪的动静吵醒之后,看他的身边没有人,心里有一丝紧张。他跳下床,想看看单鸣在不在外面,结果越接近帐篷的门帘,那怪异的声音就越清晰,就好像有人在大口喘着气。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就见到在帐篷外的草地上,单鸣压在佩尔身上,两个人都赤身裸体,激烈地亲吻着,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
孩子瞪大了眼睛,尽管他不太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仍然体会到了一种莫名地羞耻感。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单鸣修长的大腿和那不停耸动着的、纤细却非常有力的腰。
他年纪太小,对于美的观念还非常模糊,但他依然觉得单鸣的身体非常地好看。那修长有力的四肢,光滑紧实的肌肉,没有一处不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和难以言喻的美感。
孩子渐渐觉得心跳得特别快,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不被允许的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是羞耻的,可他没办法把眼睛从自己养父的身体上移开,他仅仅是觉得好看,仅仅是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单鸣流淌着汗珠的俊美的侧脸,在孩子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记忆。

10、
第二天早上,团员们都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只有单鸣不用动手,把所有琐碎的事都交给了沈长泽,自己悠闲的拆装武器。
乔伯不禁羡慕地说,“你不仅捡了个儿子,还捡了个小男仆。”
单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孩子在旁边儿听着,不忿地撇了撇嘴,把早上吃饭的时候揣进兜里的草莓酱偷偷挤进了单鸣一双鞋里。
单鸣把大型武器都装箱后,就拿出几本厚厚的英文书,扔到孩子面前,“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要赶路,没时间让你锻炼,你就背单词吧,一天五百,错误率不能超过5%。”
孩子抱起书,爱答不理地看了他一眼。
单鸣揉着他软软的毛,“嘿,越来越有脾气了,不想吃饭了?”
孩子拍开他的手,绷着小脸儿道:“我会完成任务,你没有理由惩罚我。”
单鸣露出恶劣地笑容,“那你就祈祷我讲理吧。”
孩子抿着嘴,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对单鸣的喜怒无常有了个了解,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吃不上饭的准备。
单鸣把行李架系紧,然后坐进了车里,孩子也利落地跳上了车。
他们的定制军用悍马没有脚踏,在两个月前悍马四十多厘米的离地距离对于身高只有一米多一点的孩子来说,还需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现在却可以在一手抱着书的情况下,一手撑着底座跳上去。
这两个多月来痛苦的训练,体质的改变也许并不是最突出的,对于孩子来说,最明显的变化是他接受了现实。他不再天真地恳求单鸣送他回家,也不再试图用眼泪去打动任何人,更不会因为没完成任务饿得发慌的时候向单鸣哭闹求饶,因为他知道这些统统没用。
他的养父是一个冷血的魔鬼,心里没有半点仁慈,这个人做事只凭自己喜好,今天给他面包,明天也许会杀了他,他知道自己必须努力地活着,努力地长大,才有可能逃离他的魔爪,回到父母身边。
当他被迫在心理上承认现状之后,他就认命了,他只能咬着牙接受单鸣给他安排的一切。同时,他对于单鸣的逆反心理,也越来越严重。
单鸣总是教育他,只有强者才能如何如何,弱者活该受支配,孩子心里常常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打倒单鸣,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反过来支配他,可以不给他饭吃,让他做很多很多训练,让他给自己洗脏鞋臭袜子。像单鸣欺负他一样去欺负单鸣,成了孩子除了回家之外另一大心里支柱。
这次他们的佣兵团一共来了近三十人,除去在前次任务里牺牲的三人外,剩下的人刚好坐了八辆车,单鸣这辆车除了沈长泽之外,还坐了乔伯、迪诺和佩尔。
乔伯开车的时候,其他人闲着没事儿干,监督孩子学习。
他们这样的越野车队太过醒目,因为走得都不是正常人走的道儿,专挑些犄角旮旯人烟稀少的路走,有时候只能走土路,坑坑洼洼的特别颠簸,一整天下来车上的人骨头都感觉要散架了。
所有人里只有沈长泽是最舒服的,他一整天几乎都被佩尔抱在怀里,女性柔软的身体是最好的肉垫,乔伯和迪诺都非常嫉妒他。
没有了冰冷吓人的尸体和枯燥难懂的知识,孩子第一次和佩尔如此亲近,这让他觉得很新奇。他从小都没有接触过这样富有女性气质的人,他的周围,即使是唯一一个女仆都孔武有力,他的母亲更是跟佩尔这样风情万种的女性截然相反——总是留着短发,看上去像个男人。
可即使是不太像母亲的母亲,即使他一年中见不到几次,他依然日夜想念,半夜经常梦到那一晚,突然有好多穿着绿军装的人冲进他家,人人手里都拿着枪,和一个好大的盾牌,他母亲红着眼眶把他塞上直升机,告诉开飞机的叔叔把他带走,永远别回来。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就从被捧在天上的小少爷跌落到了这群人中间,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们很多人都跟单鸣一样可怕。
相对于单鸣这些粗糙的爷们儿,佩尔在孩子眼里,显然温柔多了。
晚上扎帐篷的时候,孩子扭扭捏捏地对佩尔说,晚上想和她一起睡。
佩尔愣了一下,然后就呵呵直笑。
单鸣立刻不乐意了,揪着他脖领子就把他提溜了起来,“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想和佩尔一起睡,你算哪根葱?”其实他对于谁和佩尔睡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晚上没有这小子当蚊香,他该有多难熬。
单鸣说这些话的时候,用的是英文,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孩子脸憋得通红,愤怒地瞪着单鸣,挥舞着小拳头喊道:“我不要和你睡,你会打呼噜,你翻身还会压到我。”
单鸣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有你选择的权利吗?你必须和我一起睡。”说完就把孩子拎进了帐篷。
以为是临时驻扎,很多帐篷里都挤着三四个老爷们儿,除了佩尔之外,只有单鸣和艾尔有独立的帐篷,他在佣兵团虽然没有实际的职位,但凭借他的实力以及和艾尔的兄弟关系,他在佣兵团有着极高的地位。
孩子没有尝试过和三四个男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帐篷里是怎样难受的滋味儿,所以他不知道能和单鸣睡在一起有多幸福,虽然他从来不这么想。
单鸣的睡相非常的差,晚上会打呼噜,手脚也不老实,孩子经常半夜喘不过气来,醒过来肯定发现单鸣的胳膊腿压在他身上,有时候他会被挤到床的最边缘处,甚至半夜被单鸣从床上踢下来。而如果他试图挤一下单鸣或者做出反抗的话,大部分情况下他会被突然惊醒的单鸣拿枪指着脑袋。
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个觉,对孩子来说是个拼运气的活儿,还好他现在体积小,有一点空间就够他睡觉,但是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他不仅产生了忧虑。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都安然无事的度过了。按照计划,他们会在第三天的傍晚进入林区,到时候的路会非常不好走,而天气状况也并不理想,只能到了地方再决定是在林区外驻扎,还是直接深入,晚上住在里面。

11、
滂沱大雨从后半夜开始下,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停的趋势。本来所有人都睡在帐篷里,后来统统都躲进了车里,那种湿冷让人浑身难受。
天亮之后,他们草草吃了东西,就开始赶路。
缅甸国力匮乏,整个国家的高速公路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人烟稀少的地方几乎不会有水泥铺成的路,只要一下雨路况就极其糟糕。路越来越泥泞,越来越难走,亏得车的底盘高,动力足,否则很多泥洼地段根本就过不去,有的时候人必须下车推。
等他们赶到林区外围的时候,比预计晚了七个小时,已经是半夜。这个时候进入林区是非常不安全的,艾尔指挥大家把车停靠成圆型,车头交错着停,一半对内,一半对外,同一时间有四个人巡夜,每两个小时换一批,晚上就在车里吃饭休息。
吃完饭之后,艾尔跑到单鸣的车里,用电子仪器调出林区的地图,和单鸣研究明天的路线。俩人讨论之后,都认为明天走不了,现在森林里面的路车肯定进不去,如果步行的话,太消耗人力,他们打算等一天,看天气能不能放晴。
最后艾尔表情严肃地看着单鸣,眼中带着一丝忧虑,“单,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单鸣看着车外的大雨,“如果这种天气遇袭,我们不熟悉地形和环境,会很糟糕。”
“不只是这样,我对这次的任务都有些担忧。”
单鸣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你不觉得这次我运送的东西……”
“太少了,是吗?”
单鸣眼神暗了下来,“没错,两百斤,太少了,交易价格根本不够付我们的佣金。”
“我跟雇主谈判的时候,也问过他这一点,他说他和那群墨西哥人第一次合作,对方不信任他,这次交易只打算看看货的成色,以及测试他的诚信度。他这趟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挣钱,而是为了留住这个客户。”
单鸣道:“万一他的主要目的不是货呢,而是希望我们去消灭他的对手?”
艾尔摇摇头,“应该不是,对方又不会倾巢而出,就算有人袭击我们,也不过是他们雇佣的人罢了。说实话,如果他希望我们给他剿了对方的老巢,他给再多的钱,我也未必会答应。毕竟我们不熟悉这里,我不做没一点把握的买卖,要不是他这次开的价实在太诱人,我本来是打算直接走人的。”
单鸣沉思着,“如果……他是拿我们当诱饵呢?”
艾尔眸中透出一丝阴狠,他冷笑道:“这个可能我也考虑过,两百斤的货,以及我们的保驾护航,确实是招摇的诱饵。我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咱们就折返回去,让他多付一倍的佣金。”
单鸣笑道:“你可真是个财奴,为了钱什么风险都敢冒。”
艾尔揉着他的头发,“这不就是我们干的行当吗,再说,我不挣钱,怎么养活你们这帮人。”
单鸣歪开脑袋,“艾尔,我不是小孩子了。”
艾尔嘲笑道:“你几年前就这么和我说,不过现在你说这种话,稍微有说服力了,因为你已经有孩子了。”艾尔看了眼蜷缩在座位上呼呼睡觉的沈长泽。
单鸣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笑了笑,“艾尔,他很聪明,他以后会成为咱们佣兵团的好手的。”
艾尔撇了撇嘴,“在十年之后?我们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
单鸣伸了个懒腰,“谁管能活到什么时候,今天活得痛快就够了。”
艾尔低声笑了笑,“那我回我的车里了。”
“嗯,我也睡觉了。”
艾尔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温柔地笑道:“给哥哥一个晚安吻吧。”
单鸣啪地拍了下他的后背,“别闹。”
艾尔下车之后,单鸣绕过佩尔,坐到了后座。他歪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想睡觉,可是周围空气又湿又冷,非常不舒服。单鸣撑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就把身子从座椅上方伸到了前座,用手指戳着孩子软绵绵肉呼呼的脸。
孩子很快醒了,他睡眼朦胧,看着头顶上的单鸣,特别委屈地小声说,“干嘛?”
单鸣伸长胳膊把他抱了起来。
孩子睡得正香,这时候特别不情愿地挣扎了几下,声音带着睡眠不足的哭腔,“干嘛呀。”
“陪我睡觉,晚上真他妈冷。”说着就蛮横地把孩子从前座抱到了后排,然后塞进了自己怀里。
孩子身体小,倒是在哪儿都能睡,窝进单鸣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迷糊过去了。
怀里抱了暖和的东西,单鸣感觉浑身都得劲了,靠在座椅上也沉沉睡了过去。
所有人都是被一声枪响惊醒的,单鸣整个人弹跳了起来,脑袋一下子撞到了车顶,撞得他整个人晕乎了几秒。
迪诺大喊了一声,“有人偷袭!”说着猫下腰,贴着窗户看外面的动静。
单鸣一下子掏出了枪,他抹开玻璃上的水雾,看到他们的守夜人正往林子里放枪,枪放的毫无章法,特别混乱。
单鸣推开孩子,打开车门跳下了床,大喊道:“别开枪了,蹲在地上。”
守夜的四个人都蹲了下来,挪着步子走进汽车的屏障里,艾尔从一个车门跳了出来,大喊道:“单,把火箭筒拿出来!开枪有个屁用,连人都看不到。”
单鸣打开后备箱,以最快的速度把M72组装了起来,然后一脚踩着车门一手抓着行李架,一跃而起,翻上了车顶,然后把火箭筒扛在肩上,砰的一声暴响,不远处的林子里炸开了一片绚丽的火花,他们能明显看到有人被炸得飞了起来,火光背后人影攒动。
打完这一发之后他立刻跳下了车,否则目标太大,一会儿就会被打成马蜂窝,跳下来之后他把火箭筒扔到一边,拿起冲锋枪喊道:“艾尔你带人看好货,我带几个人进去,弄死这帮傻逼。”
艾尔命令狙击手准备掩护,红外夜视瞄准镜的细小红点,在黑暗的树林里来回扫荡,就像恶魔扫视猎物的眼睛,对方恐怕没料到这边有狙击手,林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仿佛风吹草动都能听见。
佩尔跳上另一辆车,翻出夜视镜,抛到了单鸣脚边,单鸣用手指点了四个人跟着他,然后把夜视镜扔给他们,这些人重就有吉姆。
吉姆这个人,面对面跟人作战,完全没有优势,但是在这样光线差环境恶劣的情况下,凭借着瘦小的身材和绝佳的速度,能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抹掉敌人的脖子。他是“游隼”最好的刺客,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不耻他的嗜好,却依然留着他的原因,毕竟佣兵团不是正义机构,他们只留下有用的人。
五人带上夜视镜,猫下腰,凭借着黑暗,悄悄进入了森林。
近距离作战的情况下,冲锋枪排不上太大用场,单鸣把他心爱的MP5背到了背后,然后一手握着手枪,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他把靴子里的军刀抽了出来。
单鸣对军刀的嗜好跟乔伯对女人的嗜好差不多,即使爱慕着、并搜集了各种各样的军刀,他最爱的、用得最顺手的始终是这把产自尼泊尔的库克瑞弯刀。
这把刀全身渗碳处理,漆黑的刀身和手柄极富硬汉味道,弯刀的弧度又非常符合空气力学的原理,单鸣挥舞它就好像挥舞自己的第二只手臂,锋利的刀刃破空而来,能轻易割断一个成年男人的颈骨。
单鸣手握成拳,以起肩的水平高度伸出手臂,要求其他四人以横向纵队前进,四人接到他的指令,往两边散开,然后摆成一条直线前进。
离他最远的两个人很快就变得非常模糊,单鸣反手握着刀,小心翼翼地往森林里行进,锐利的双眸自己扫描着入目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那些人离他不太远,他能感觉得到。

12、
就在他屏息前进的时候,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阵爆炸声。单鸣回头一看,车的方向火光冲天,一时间他周围光线大亮,带着夜视镜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他大吼一声,“趴下!”
他奋力往旁边跳去,并重重滚倒在地,子弹嗖嗖从他刚才站着的地方飞过,他甚至能听到子弹穿透空气的声音。
他从背上解下冲锋枪,朝着人影攒动的地方突突突放枪,森林里枪声群起,伴随着人的惨烈叫声。他用的K型MP5冲锋枪,是美国海豹突击队的标准制式武器,威力一般,但是后座力小,子弹发射速度快,非常适合这种混战,一瞬间就能把敌人打成马蜂窝。
可惜30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他身上就带了两个弹夹,换下一个弹夹之后,他滚到草丛里,隐蔽了起来。第一轮枪战很快平息了下来,他们已经成功威吓住敌人,敌人对他们的弹药情况不了解,肯定不敢贸然前进。
而他手里就剩下两个弹夹,也不敢奢侈地随便射击,他在草丛的掩护下轻轻呼吸着,想着下一步的战略。
他们停车的地方依然烧得火光冲天,枪声不断,那边必然也遭到了偷袭,单鸣有些担心他的小娃娃,想着这边必须速战速决,赶回去支援。
旁边草丛有细微的动响,单鸣扭头一看,是科斯奇朝他慢慢爬了过来。
单鸣把手举过头顶,掌心向内,要求科斯奇掩护他,科斯奇趴伏下来,把枪头对准前方。
单鸣慢慢往前挪动,科斯奇跟在他后面,跟他保持两个人的距离。
他知道这个时候吉姆肯定绕到了离敌人最近的地方,这是吉姆最擅长的地方,他能跟黑夜融为一体,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敌人后方。只要他这边发难,和吉姆前后夹击,敌人肯定会找不准方向,他们就能把敌人打散,然后逐个击破。
单鸣屏住呼吸,终于发现不远处一个敌人跪趴在地上,架着冲锋枪等着他们。
单鸣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他开枪,即使他能打中那个人,他旁边的敌人肯定会朝他这个方向集体放枪,那他上哪儿躲去。他四处寻找着掩蔽物,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块儿不算大的石头,他轻轻翻滚到石头后面,枪口瞄准他看到的第一个敌人,一枪串通了对方的颅骨。
对方大喊着什么,朝他这个方向怦怦射击,两枚手榴弹也朝他扔了过来。
科斯奇滚到一棵树旁边开始放冷枪,这时候敌人的后方又传来了枪声,必然是吉姆或者另一个队友干的。
单鸣在地上打着滚躲着子弹和榴弹,等一阵硝烟过去,他大喊一声,跳了起来,冲着敌人疯狂扫射,这三十发子弹没有浪费,乱了阵脚的敌人就像练兵场上的靶子,子弹几乎颗颗不虚发。
他一边打一边跑,打完了一颗弹夹就躲在树后面,大口喘着气。
弹夹还剩一个,三十发子弹,他的勃朗宁还有九发子弹,这些都射完了,他就剩下刀了,他真后悔刚才走得急,没带上几颗手榴弹。
虽然他看不到吉姆和另一个人的情况,但是他基本能确定敌人被他们包围了,他猜测敌人现在只剩下七八个,局势基本已经确定了下来。枪响之后艾尔该派人来救援,只不过他不知道现在艾尔自己忙不忙的开,最好还是别指望他。
双方不过休息了二十多秒,枪声再次想起,单鸣听出这枪声不是来自他们的武器,而是对方先开火了,而且火力集中的方向是吉姆那边。
这正是他们的大好时机,单鸣掏出手枪,在黑夜中瞄准敌人,进行点射,他枪法奇准,一会儿就干掉两个。
科斯奇在一阵疯狂扫射之后,似乎也是用完了子弹,他直接拔出了三棱刺刀,做手势让单鸣掩护他。单鸣认为现在肉搏太早,不同意他去,不过科斯奇这个人胆大心粗,打起仗来不要命,根本一点都不害怕。
单鸣只好给他作掩护,科斯奇猫着腰在黑暗中快速爬行,然后猛然窜起来跳到了一个敌人的身上,刺刀扎进他脖子的同时,科斯奇抢过了他手里弹药充足的冲锋枪,冲着那些敌人又是一阵扫射。
扫完了他把枪一扔,抱着那尸体作掩护,滚到了一边去,同时单鸣窜了起来,对着闻声转过来射击的敌人射空了他最后一个弹夹。
然后他把冲锋枪一扔,抽出弯刀一跃而起,凌空划开了离他最近的人的脖子。
科斯奇也不要命地挥舞着三棱刺刀,把这隐蔽的树林变成一个屠宰场。
单鸣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不够火候,虽然装备精良,但是跟他们相比,太缺乏实战经验,整个战斗没超过十分钟,胜负已经分晓。
他们四个人,只有科斯奇腿部中了榴弹,其他三人均是轻伤。
他们数了下地上躺着的敌人,一共十一个。他们没时间继续研究,扭头往他们停车的方向赶,回去救援。
他回去一看,敌人已经被艾尔他们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被炸毁的那辆车紧挨着他坐的车,他的车受到波及,车身侧翻。
大家都在打仗,根本没人顾得上一辆侧翻的车,只有单鸣记得里面有他捡来的儿子。
他赶紧冲到车旁边,车玻璃上都是水雾,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怦怦敲着玻璃,“沈长泽!”
半晌,里面传来孩子细小的声音,“爸爸……”
单鸣一下子着急了,他跳到车上,幸好车门没上锁,他直接打开门跳了进去。
孩子被夹在座椅中间,仰着苍白的小脸看着他。
单鸣把座椅往前调,倒出空隙,然后把孩子抱了出来。孩子倒没受伤,但是浑身抖得厉害,脸色煞白,黑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孩子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肩颈处。
单鸣皱眉道:“你白痴啊,不会自己移开椅子?椅子又没坏。”
孩子小声说,“我……我不敢出去。”
单鸣这才反应过来,孩子不是出不来,是被枪炮声吓得不敢出来,他哼道:“就这点儿胆儿。”
他抱着孩子跳出车里,艾尔已经带着人在善后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脚下的泥土渗着吓人的血水。
孩子只看了一眼,短促地叫了一声,就把脸埋进了单鸣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佩尔带着白手套,正在给科斯奇包扎,看了单鸣一眼,呵呵笑着,“小宝贝吓坏了。”
单鸣撇了撇嘴,“胆子太小了,你还得强加训练。”
“没问题,我正准备让他动手参与解剖呢。”
这一战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总共击毙了十七个人,俘虏了三个,艾尔把人带到林子里审问去了,其他人开始捡拾那些人的装备,都是些好东西。
又过了一个小时,林子里传来了枪声,艾尔带着团员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冰冷地笑意。
他们把现场收拾得差不多了,侧翻的那辆车也翻了过来,除了一辆车彻底报废,两个人受稍重的伤,七个人轻伤之外,他们再没有别的损失。
艾尔把单鸣叫到他车里,把刚才审讯的结果跟他说了一下。
经过他们的分析,大致可以确定这次雇主是拿他们当诱饵,必然会有大批真正的交易货物,通过其他渠道运送到墨西哥人手里,他们只是枪靶子。
单鸣提议不再往边境进发,而是现在就在折返金三角,去找他们的雇主算账。
艾尔则持保守一件,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是到约定地点看看,如果确实没有人来交易,他们再回去,雇主也跑不了,这样无论是掏钱还是掏命,他们都有理有据。
艾尔是老大,自然是听他的。他们决定下来之后,单鸣就回自己车里小憩了一会儿。
天很快就亮了,雨也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车队以极慢的速度往边境的指定地点前进,这一趟,又走了整整一天。

13、
他们到达约定的交易地点,等了两天,果然没有任何人现身,于是佣兵团开始往中缅边境赶返,摩拳擦掌地要好好从雇主身上敲下一大笔钱来。
因为接下来几天雨过天晴,路面交通状况良好了很多,他们轮班开了两天的车,就找回了雇主呆的村庄。
这一片俨然是一个靠毒品种植和买卖支撑起来的国中国,这里没有法律,没有政府,也没有正常人理解的普世价值和道德观,有的只是大毒枭制定的规则,想要糊口,就得按照他的安排干活。
前一次执行任务,是掩护雇主和美国佬的交易,但交易地点不在这里,所以除了艾尔之外,他们都是第一次来雇主的老巢。
车开进村庄的时候,艾尔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不止是他,当车往里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村庄的异常,村民都到哪儿去了?
村子里到处散落着各类简陋的生活物品,就好像人匆忙离开来不及带走。以前好像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当地人,一下子凭空消失了,这情况太诡异了。
艾尔用无线电通知大家放慢速度,害怕有陷阱。
最后车队干脆停了下来了,原来热闹的村庄一下子空无人烟,遇到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贸然进入了。
艾尔命令大家退了出去,在村落外面等到天黑,再伺机行动。
他们退出去好几里地,在一个山谷里扎了营。
到了半夜三点多的时候,艾尔找到单鸣,让他潜进村庄里看看,如果碰到危险,马上折返,如果走不掉,就放信号弹,他们马上去救援。
单鸣这人胆子大,好奇心也旺盛,早就对白天看到的情景很感兴趣了,连忙把自己的装备带上,步行往那个村庄走去。
他到了村庄边缘,就开始摸着墙根儿前进,一路上小心翼翼,可是走了很久,他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傻逼,这村子里是真的没人。
他潜进了一户人家,发现他们的灶台上还放着刚切好没下锅的白菜,这户家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各种物品掉了一地,一般临时逃难的人的家里,差不多就是这种状况,想把值钱的东西带走,却又时间不充裕,弄得一屋子狼藉。
单鸣心里疑虑更重,难道他们的雇主遭到了袭击,所有村里的人都跑了?
这个问题,只有等他往里走,找到雇主那里才能知道。
再没有其他的发现,单鸣推开门往外走,结果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来一个人,单鸣一脚把人踹了出去,踩着那人的胸口把枪顶在了他脑门儿上。
那人依依呀呀地叫着,却又刻意压低着声音,看他的表情,是在求饶。
单鸣仔细看了一下,这人是个当地人,也许是白天跑了,晚上趁着没人,想回家拿值钱的东西。
单鸣试图用英语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人表现得根本听不懂,只是一个劲儿的求饶,都快哭出来了。
单鸣看问不出什么,就放开了他,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了,他则继续往村里面走去。按照艾尔告诉他的路线,他一直往村尾走,可是这村子还不小,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直到他敏感的鼻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直到顺着血腥味走,就没错了,果然,不到十分钟,他就找到了地方。
从前这里应该是一个井然有序戒备森严的麻古种植地,但是现在这里是一个血腥的战场。
整个寨子到处都是死人,血腥味浓郁的让人作呕,周围没有一点人气,在静谧的月色下显得阴森可怖。
单鸣绷着神经,握紧了枪,慢慢往右边最大的房子移动。
一路过去,真的没有发现半个活人,现场被打扫的很“干净”,除了死掉的当地人之外,一眼看过去都没发现袭击者的尸体。
单鸣用脚翻过一具又一具尸体,想从他们身上发现些什么。现场散落着亚洲人最爱用的AK枪族,不过看上去都是这些缅甸人的。
搜寻了半天,一个半掩在泥土里的弹壳引起了他的注意。单鸣捡起那个弹壳,吹掉上面的土,这是一个95式突击步枪的弹壳,5.8口径是中国独有的。他继续找,又陆陆续续找到了一些中国制塑10炸药的残留物,那些袭击者用的都是中国特种兵的标配,再结合这里是中缅边境,可以初步判断袭击者来自中国。
这些人是政府军吗?为什么会突袭一个缅甸毒枭?如果涉嫌边境犯罪的话,其中的问题非常复杂,至少和缅甸政府合作是必须的,怎么会就这么冲进寨子把所有人赶尽杀绝?
单鸣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问号,却找不到一点线索。
他决定一会儿再回来好好研究现场,先进那个毒枭的房子看看,看看人还在不在,或者活没活着。
他进了别墅一看,依然是一地死尸,他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人趴在地上,那人很胖,身上绑着粗麻绳,鲜血染红了他的丝绸质睡衣,单鸣曾经在上次任务时见过他的雇主,即使是这样趴着看不到脸的情况下,他也可以断定他找到人了。
单鸣揪着绳子把死人提了起来,扔到了沙发上。
果然是那个毒枭,虽然脸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从他身上血淋淋的痕迹来看,这人死前受过刑讯,而且手段很残忍、很专业。
单鸣检查了一下他的致命伤,是被利器贯穿心脏而死,又凑近了观察他脸上从嘴角一直裂到耳朵的伤口,发现那伤口非常细,切口平和光滑,他拿手按了按,也没伤到骨头,必定是被非常薄的刀片划出来的,划了肉,挫不断骨头,最有可能的就是手术刀。
单鸣皱了皱眉头,就算不是手术刀,怎么会有人在战场上带这么薄的刀?防身都不够,用来做什么?
总不会当飞刀使吧,单鸣想起人都满天乱飞的中国武侠片,忍不住笑了笑。
也不知道这毒枭被五花大绑的抓起来严刑逼供,最后被一刀捅穿心脏究竟是为什么,那些特种兵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居然用这么不上台面的手法刑讯一个不上台面的人。
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一次光明正大的行动,即使和中国政府有关,也必然是秘密执行的,不过这种杀人灭口的架势,单鸣更倾向于这批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放下那人的尸体,又在其他地方转了转,在拐进厨房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单鸣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握紧枪,循着声音走到了厨房的阳台,在阳台外面发现了那个毒枭的贴身保镖。
他跟这个人打过交道,这人的英文说得比他的主人好,很多时候充当翻译。
单鸣赶紧蹲下来,那人受了枪伤,已经奄奄一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还有一口气在。
单鸣轻轻摇了摇他,“喂,你还活着,别像个死人一样,醒过来。”
他连续叫了一声,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恍惚地看着他。
“你还认得我吗?”
那人摇摇头,又点点头,眼神迷茫地看着他。
单鸣抓紧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些特种兵是中国人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小孩儿。”
“什么?”单鸣把耳朵凑近他,“你说什么?”
“一个小孩儿,他们……要……一个小孩儿。”
“一个小孩儿?”单鸣搜遍脑海,排除了各种发音相似的单词,结合语境语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没听错,这个人说,那些人跑到这里大屠杀,是要一个小孩儿。
“一个什么小孩儿?他们是什么人?”
“一个……中国的……男孩儿……他们找……他们,坚持……在这一带……”
单鸣脑子里警铃大作。
一个中国的小男孩儿,在这一带,他就知道一个,那就是他白捡回去的儿子。
“他们还留下什么信息,都告诉我,那些人是中国人吗?”
那人抓住他的手臂,“我不知道……杀了我吧……我活不成……杀了我吧……”
单鸣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样子,知道他肯定很痛苦,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单鸣站起身,抽出弯刀,利落地割断了他的脖子。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额上冒出了冷汗。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在找沈长泽的话……
他对沈长泽的背景一无所知,但是能被在中国上空准飞,而且负担的起直升飞机的人肯定不多,如果要查的话,也许并不难,只要查一下最近飞机失事的信息,也许就能出来。
可是如果那些特种兵仅仅为了找一个飞机失事死亡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孩子,就把缅甸当地最大的毒枭倾巢端掉,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要在当地找一个人,难道不该寻求合作吗?
单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些人不希望这个消息泄露,所以直接灭口。
那个小孩儿在其中究竟有多大的利害关系,能让中国政府正规军跨过国境线跑到别的国家灭了当地的大毒蛇。
那个孩子究竟是谁?
单鸣心中疑云重重,他足足呆立了十来分钟,才想起来应该用信号弹把艾尔他们叫过来,扫荡一下现场,弥补他们此次的损失。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检查一遍这里,确保没有一个活口。
他不在乎沈长泽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就是天王老子的儿子,现在也是他单鸣的儿子,但是他暂时不能让艾尔他们知道这些。
他要回去暗中调查,如果沈长泽的身份真的特殊,再想下一步的打算。

14、
艾尔带着人过来之后,把整个地区都搜刮了一遍,如今别说是管雇主多要一倍的佣金了,还有一千万美金的余款都没付清呢,人就死了,把艾尔气得快哭了。
虽然从别墅里搜出了大批现金军火珠宝和贵重金属,但远远不抵他们想要的数额,这个大毒枭肯定不会把自己所有的财富都放在一个地方,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所以这一趟下来他们赔了。
艾尔心有不甘,看着一大堆带不走的麻古,眼馋地在原地直打转,最后小声和单鸣说,“要不,咱们带些回去吧,从哥伦比亚找人卖到墨西哥去。”
单鸣瞪了他一眼,“你个财奴够了吧,哥伦比亚的毒品市场太复杂了,我们有我们的活儿干,何必去招惹他们。”
艾尔委屈地说,“我艾尔.莫瑞从不干赔本生意,这是我的耻辱!”
单鸣哼道:“我本来就不同意跑到亚洲来,越是政局稳定的地方,我们越该远离,在中国边境活动是非常危险的,这一趟没有大的危机就不错了。这买卖是你要接的,如果不够分兄弟们的零花,就从你的小金库里扣。谁给你钱你就跟谁走,活该。”
艾尔撇了撇嘴,“你真的是因为中国不适合做买卖才不愿意来吗?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任务难度从来都不是你考虑的,难道不是因为这是你的祖国吗?所以你有点……那个成语,我学过的,叫做近乡情怯。”
单鸣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开玩笑了,我没有祖国的概念。你装什么傻,你知道我不愿意来这里,是因为我们当年在云南碰到的那个怪物……”
艾尔嬉笑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严肃,“希望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到那个东西……”他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至少那玩意儿死了,我们不用追着那样的怪物给父亲报仇。”
“所以,当时活下来的几个人,谁愿意再靠近那里?”单鸣语峰一转,伸出修长的胳膊卡住艾尔的脖子,恶狠狠道:“唯独你这个唯利是图的混蛋一意孤行地带着我们跑了过来,关键是还做了赔本儿生意,我看你回去怎么和虎鲨交代。”
艾尔托着下巴沉思道:“我多接一些杀手和保镖的活儿吧,麻雀肉少,攒起来吃也能填饱肚子。”
单鸣脸上露出厌恶,“那就赶紧把吉姆派出去,我越来越不能忍受他看那小孩儿的眼神,说不定哪天我就会剐了他。”
艾尔挑了挑眉,“我知道了,吉姆本来就是顶级杀手,他最愿意单独跑出去接任务了。”
单鸣的表情这才稍微缓和下来。
艾尔道:“本来应该是那个死胖子送我们回去的,结果他现在死了,我只能让虎鲨想办法来接我们。我刚才和他研究了一下路线,他让我们想办法到南部的港口,他会弄一条有手续的船,带我们出公海。”
“这里刚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杀了这死胖子的对手的人,又失去了他的庇护,这一路可不好走。”
“确实不好走,但咱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要能顺利到公海,就没什么危险了。把东西收拾好,今晚就出发。”
驱车往缅甸最南部前进的途中,艾尔睡不着觉,跑到单鸣的车上跟他聊天,对于他们雇主的死提出了很多疑问。
“究竟他们是怎么得罪中国军方的?这绝对不是官方因为边境犯罪采取的措施,倒像是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连这些中国特种兵入境恐怕都是非法的。”艾尔摸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脑子里闪过很多种猜测,但没有一种靠谱,“总之,内幕肯定很精彩。”
单鸣任凭他胡乱猜测,面上不现一丝波澜。
如果艾尔知道那些特种兵恐怕是在找沈长泽,哪怕仅仅是“可能”,艾尔也会劝他把孩子处理掉。不过在单鸣看来,孩子已经没有死的必要了,如果那些人查不到他们头上,孩子会以他儿子的身份被养大,如果那些人查到了他们,参照那个毒枭的惨状,势必要将他们集体灭口,那孩子死不死,关系也不大,反而是活着他们多了一份筹码。
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并且艾尔向来包容他,他认为自己可以说服艾尔,但他暂时仍是打算不告诉任何人。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自然越好,等他们出了公海并顺利回到哥伦比亚的老巢,中国的特种兵就算长八个翅膀,也鞭长莫及。
总之不管沈长泽是个什么人物,他单鸣捡到的东西,就是他的。他倒要看看谁敢和他抢!
经过两天的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南部。
根据虎鲨给他们的信息,到了当地他们需要去找一个叫母泰的人,把说好的酬金交给他,他会在两天之内安排可靠的船只送他们出海,到印尼西南部虎鲨给他们安排好了飞机回哥伦比亚。
他们找了个地方整顿,艾尔带了乔伯去找母泰。
单鸣由于是亚洲人,跟他那些身材像健美先生的大熊型团员相比,他在当地不那么显眼。太阳下山后,单鸣把小孩儿带到了海边,抱着孩子走到齐腰深的地方,把他噗通一声扔进海里,要他今天之内学会游泳。
孩子沉下去之后,单鸣就把他捞上来,指导他如何游泳,指导完了再撒手把他扔下去。
孩子喝了一肚子又苦又涩的海水,鼻涕眼泪横流,四肢扑腾得都快没力气了。
单鸣就不辞劳苦地重复着把他捞上来和扔下去的动作,直到孩子能顺利浮起来。
这么着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孩子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单鸣看他能游一小段儿了,才满意地把他带上了岸。
孩子一上岸就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沙滩上,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单鸣也躺在白天被晒得热乎乎的沙子上,看着纯净幽蓝的星空,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他闭目养神呢,一泼沙子突然扬到了他脸上,一下子钻进了他鼻子和嘴里,他立刻坐起身连呸了好几下。
他睁开眼睛怒瞪着沈长泽。
孩子有些畏惧地看着他,扬起下巴说,“我不是故意的。”
单鸣站了起来,拦腰把小孩儿抱了起来,“看来你海水喝得还不够。”
孩子奋力挣扎起来,见单鸣一步步往海里走,眼见没有希望了,就尖叫道:“你活该!你活该!等我长大了我也要让你喝一肚子海水,吃一肚子沙子!你等着!”
单鸣把他举过头顶,跟抛铅球一样用力把孩子隔空抛进了海里。
孩子给摔得头晕眼花,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单鸣看着孩子胡乱扑腾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身后有人叫他。
单鸣一回头,见是科斯奇,“怎么了?”
“艾尔回来了,那个叫母泰的失踪了,你赶紧回去吧。”
单鸣脸色一沉。
这时候沈长泽已经靠自己游了回来,光着屁股跑上岸,抓起手里的沙子就要往单鸣后背上扔。
单鸣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吊在海里。”
孩子手一顿,又恨又怕地看着他。
单鸣没心情玩儿这个活玩具了,肯定是出事了。
三个人急忙回去了。

15、
单鸣见到艾尔和乔伯之后,才知道事情比想象中严重。
俩人看上去非常狼狈,身上有不同程度地擦伤,艾尔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看上去并无大碍,乔伯的军工裤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胳膊和大腿上都缠着绷带。
单鸣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艾尔正在抽烟,眼神灰暗而狠戾,看上去是在思考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单鸣,低声道:“让乔伯说。”
乔伯似乎感到很窝囊,咬牙道:“我们按照虎鲨给的办法找到了母泰的公寓,门没锁,我们就进去了。屋里很乱,没有人,有打斗痕迹,接着,艾尔发现那里有定时炸弹,用卧室的门触发,我们从窗户跳出去,就变成这样了,操。”
单鸣沉声道:“难道有人在等我们?”
艾尔道:“现在不好说,母泰在当地作奸犯科,有不少敌人,也许刚好我们倒霉,但卧室里的C9炸弹必定是为了招待某些人而留的。”
佩尔给乔伯处理好伤口,一边擦手一边道:“我想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并不是针对我们,但是母泰失踪了,我们到哪里去弄船?”
“我已经把这边的情况告诉虎鲨了,他在想办法,但是我们恐怕要多呆上几天了。”
“多呆上几天?”佩尔忧虑道:“我们这么多人躲在这里,即便是郊区,也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如果惹上警察什么的就太麻烦了。”
艾尔把烟掐灭了,起身道:“佩尔说得对,我们不能一直等着虎鲨。单,你是这里唯一的亚洲人,目标不那么明显,明天你去港口打听,有没有船只能完成我们的要求,无论花多少钱。”
单鸣点点头,“不要等到明天了,我今晚就去。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晚没有收获,而虎鲨明天没有消息,那么明晚上我们就找一搜合适的船,直接出海。”
单鸣特意强调了“合适”二字,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有一只倒霉的船需要充当他们的人质和运输工具,这办法虽然铤而走险,但他们再耽搁下去更加冒险。
半夜单鸣独身去了港口,很多停泊在岸边的船都亮着灯,船工三五成群在喝酒打牌,单鸣这次来,根本没有抱能花钱找船带他们出海的希望。他们彼此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根本无法沟通,与其浪费时间在口舌上,不如直接挑选合适的船,明晚拿枪逼他们开船,还靠谱一点。
他在港口一直待到凌晨四点,摸清楚了港口的地形、这些船只收工和开工的时间以及港口的安保情况。
他锁定了三艘船并在船只停靠的地方做了记号,然后开始挑选他们开车进来的路线,来来回回用腿走了三遍,终于确定下来两条。
他往临时驻扎地走的时候,凭着记忆穿过了两条街道,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不用亲眼去看,凭着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验,他从离开港口到现在,感觉到被人窥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被跟踪了。
对方很谨慎,跟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但是任单鸣七拐八拐地多绕了三条道,依然没甩掉。
眼看天就亮了。单鸣本打算只是甩掉他,虽然他很好奇这人为什么跟踪他,会不会跟母泰的失踪以及埋伏的炸弹有关系,但是他觉得应该以安全撤离为重,毕竟现在杀人,可能会对他们晚上的行动有影响。结果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穷跟不舍,简直是找死。
单鸣决定抓住他。
他拐进一个窄巷,蹬着粗糙地石墙翻上了一户人家的房顶,并抽出了他的三棱军刺。
等了大概半分钟,有一个鬼鬼祟祟地人影出现在巷子口,他掏出对讲机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什么,似乎是在等待指示。
夜色下单鸣勉强能看清那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从体型上看像是亚洲人。
单鸣在等着那人靠近,可那人并不急着动,直到他把对讲机放到耳边,大概是接到了命令,才摸出了枪,小心地往巷子里走。
单鸣屏住呼吸,看着他在自己下面慢慢通过。
他注视着那人手上的枪,如果就这么跳下去,会不会被打中全看那人反应速度,毕竟他在空中无处可躲,这个办法不但不安全,而且枪声会惊扰居民。
最好的办法是用军刺扎穿他的手掌,不过这玩意而太沉,不是当飞刀用的料子,这么下去如果扎不中,他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到时候只能掏出枪毙了对方,然后马上跑。
赌一把吧。
单鸣眼里闪烁着亢奋地光芒,他悄无声息地举起手,借着薄弱的月光瞄准了那人握枪的那只手的肩膀,狠狠抛出了军刺,整个人也纵身跳了下去。
那人惊骇回头,军刺扎偏了,刺进了他的肩胛,他闷叫了一声,枪却没有脱手,并试图朝单鸣的方向瞄准。
单鸣一瞬间已经跳到了他身上,用双腿将他连胳膊带腰身一起夹住,并一把抽出军刺,嗤的一声,血花四溅,那人的小臂被刺了个对穿。
单鸣的身体往后用力仰去,那人随着他的动作倒在地上,并被单鸣顶着他的后背将他翻了出去。
那人刚落地,单鸣已经迅速地跳了起来,膝盖压在那人的颈骨上,他沉声道
:“别动。”
三棱军刺又被称作“放血刀”,由于它霸道的设计,捅进人身体再转个半圈儿,伤口会形成一个Y型的洞,想缝都缝不起来,而且血流凶猛,往往伤口周围的皮肤会白得跟象牙一样,是种非常狠毒要命的武器。
单鸣轻轻转着军刺,那人身下的土地已经被他的血染透了,单鸣盯了那人半秒,用肯定的语气说了中文,“你是中国人。”
那人被压制着动弹不得,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睁睁看着被放血,身体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压力都很摧残人的意志,还好他只是被刺中了胳膊,如果是内脏之类的,他多半已经失血休克了。
“为什么跟踪我?母泰的失踪是不是跟你们有关?炸弹是不是你们埋伏在公寓的?”
那人咬牙道:“有一个中国的小男孩儿,在中缅边境失踪,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单鸣狠狠转了下军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来问我?”
那人疼得低叫了一声,“你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东西!”
单鸣一只手伸进他怀里,找出了那个无线电,他对着无线电说,“我现在要杀了他,需要他给你们留一句遗言吗?”
无线电传来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特别刺耳。
过了半晌,那边传来了仿若机器人般冰冷刻板的声音,“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谈谈?等你派更多人来找我谈谈吗?”单鸣冷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冰冷的声音说,“我回答你三个我可以回答的问题,然后你放了他。”
单鸣哼道:“你说的是废话,看来他的命只值三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为国家利益牺牲是他的荣耀。”
单鸣不想再耗下去,道:“好,三个。第一,你们想对我们做什么。第二,你们为什么要那个小孩儿。第三,那个小孩儿是什么人。”
“我可以回答你前两个,那个孩子对我们很重要,我想你把他还给我们,我们可以安排船只送你们出海。”
单鸣冷哼道:“放屁,你会杀了我们,就像你对我们的雇主做的那样。”
“这么说,你承认那个孩子在你手里了?”
单鸣意识到自己被他套出了话,不禁很是懊恼,他索性道:“你们不辞劳苦追到这里,应该已经确定了,何必问我。孩子我不会给你,如果你们穷追不舍,我可以把他的一部分送给你。”
那人沉默了一下,“伤害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你一定会后悔。”
“如果你不想我伤害他,那就离我们远远儿的。”单鸣知道他不可能把孩子还给这些人,否则他们将要面对国家势力的敌人而没有任何筹码,这些人一定会希望把他们的嘴永远地堵上。
那人道:“你先放了我的兵,我让你们出海。”
单鸣觉得他们今晚绝对不会走的顺利,不过依然想避免激怒他们,于是把军刺抽了出来,他对着无线电恶狠狠地说,“记住,别找我们麻烦,否则我就把那小孩儿分成好几块,一点一点快递给你。”
他把无线电扔在那个跟踪他的兵身上,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16、
单鸣回到临时营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守夜的人看到他衣服上沾了血,非常紧张,单鸣摆摆手,“等艾尔醒了我再去找他。”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孩子睡得正香。单鸣坐到床头,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身体,心里很迷惑。
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的子嗣,居然让中国特种兵跨过边境追到缅甸最南端?他一时兴起捡回家的小玩具,也许即将给他们带来大麻烦,这真是让单鸣始料未及的。只是现在无论面临怎样的威胁,他都已经没有退路,他单鸣过得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连死都不怕,他更不怕任何人和势力,甚至对于来自军方的挑衅,让他感到亢奋和刺激。
整件事情到现在,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那些人怎么追查到他们头上的。一般人听到飞机坠毁,而且还是在那个处处遍布要命东西的原始森林里,怎么会认为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活着呢?
假设他们找到了飞机残骸,没发现孩子的尸体,并以一个五岁孩子几天之内最大脚程作为直径,搜索方圆几里甚至十几里的森林范围,这整个搜救行动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更不用说还要冒着非法越境引起国际纠纷的风险。那些人最后能找到他们的雇主,并最终因为什么原因锁定到了他们身上,这种锲而不舍的信念让单鸣不敢置信,他无法想象那些人为此付出了多少资源。
除非那些人一开始就认定孩子绝对不会死,那么他们这么誓不罢休的搜寻倒还合理,否则漫无目的地在浩瀚林海中找一个小不点儿,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可有哪个人敢认定一个五岁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依然活着?
整个事情很不可思议,从这个孩子出现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在他身上就发现了太多单鸣无法解释的东西。
天气太热,小孩儿只穿了个小背心,下身光溜溜的,单鸣用手指戳着孩子软软的肚脐,孩子嘟囔一声,翻了个身,肉呼呼的小胳膊腿儿抱着被子,睡得别提多香了。
孩子他爸心里升起一股怨气,心想老子出生入死的,你却在这儿睡得这么舒服。他从包里翻出一只马克笔,在小孩儿肚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四条腿的动物,然后把孩子的小小鸟整个涂成了黑色。
涂着涂着孩子就醒了,他揉着眼睛软绵绵地坐起来,小声说,“爸爸,你干什么。”顺着单鸣的手看过去,孩子看到自己嘘嘘的地方变成黑的了,吓得哇地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缩进了床里,颤声道:“你干什么!”
单鸣正玩儿得上瘾呢,小孩儿的东西只有他手指粗,软趴趴地耷拉着,长得真有意思,看到孩子的倒霉样子他乐得哈哈大笑。
孩子摸着自己的肚皮,想把那难看的图案擦掉,结果皮肤都搓红了,却根本擦不掉,小小鸟也是,黑乎乎的一小截东西,根本看不出来原来什么样儿了,孩子气得眼圈儿都红了,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单鸣。
单鸣把沾了血的外衣脱下来扔到地上,“去把衣服给我洗了,然后把早饭给我端过来。”
孩子瘪着嘴,忍住了眼泪,下地套上衣服,愤愤地在单鸣衣服上踩了两脚,然后捡起来走了。
睡了没一会儿,艾尔过来把他叫醒了,问他怎么回事。
单鸣点上根儿烟,看着这个他唯一信任的人,把沈长泽的事情说了。
艾尔听完之后沉默了半天,然后缓缓抬起头,如海洋般深邃迷人的双眸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这么说,他一定很值钱。”
单鸣愣了半晌,生生忍住了抽死他的冲动。
这时候正巧孩子端着单鸣的早饭进来了,从不拿正眼看他的艾尔,突然两眼放光地盯着他,把孩子弄得特别紧张。
孩子踮着脚把早饭放到桌子上,在面包上抹上一层厚厚地黄油,然后拌好沙拉,一起递给单鸣。
艾尔挑了挑眉,“他已经这么习惯伺候你了。”
单鸣边吃边说,“不干活就没资格吃饭。我们住的地方,不算难找,等被那些人找到咱们就处于被动了,等到天黑我们就赶紧出发吧。”
“能早点走自然是好,但是现在看来,想出海非常困难,你这一晚上有什么收获吗?”
单鸣不满道:“港口停的全他妈是货船,速度是别指望了,我挑了三艘吃水深的,到了地方再选最合适的上去,看那个吨位,燃料撑到印尼应该是没问题。咱们一边走一边卸货,我想船上有足够的劳工。”
“我刚才和虎鲨通话,他得知西南方向有一个走私港,他建议我们尽量不要去招惹当地的走私集团,但是如果这边的港口实在走不出去,只能强行从那里出海,那里绝对有速度快马力大的走私船,海警想追到都追不上。”
单鸣点点头,“目前只能这样了,你把去往西南港的路线梳理出来,如果这个港咱们走不了,马上开车去那个走私港,只要带了人质出海,咱们就安全了。”
艾尔道:“我去叫兄弟们做好准备。舍弃一半的车吧,反正到了印尼坐飞机也不能全带走,带上船还增加载重。”
“好,我去叫他们把车里的东西分装。”
单鸣安排人把其中四辆车里的东西分散到了另外四辆车上,这四辆车上的人只带了随身武器,准备开到港口就弃车上船。
正在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看到不远处的树林里起了浓烟,风势不大,但执着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吹,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味道。
艾尔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叫道:“帐篷不要了,全部人上车。”
这种干热的季节火势会蔓延的很快,一旦火警聚集过来,他们被发现是迟早的,八辆军用越野停在一个地方,而且全是外国人,实在太可疑了,更别提他们带着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违禁品。
单鸣知道这多半是那些特种兵搞出来的把戏,逼着他们暴露目标。
八辆车一辆接一辆地开了出去。他们这么大的目标,大白天的跑去正规港口纯粹是扯淡,艾尔打开导航仪,决定直奔那个走私港。

17、
艾尔从后视镜看着跟在他后面的七辆车,不禁有些懊恼。
如果不是走得太急,他们应该现在就舍弃四辆车。这样一个车队,目标实在太大了,这大白天的万一被警察拦下来,会相当麻烦。
还好他们距离那个走私港不远,如果真的碰到拦截,只能用枪子儿打出一条通道,否则等政府调派武装军过来,他们就彻底玩儿完了。
他们沿着海岸线飞速前进,途中遇到的车辆不多,缅甸汽车普及率并不高,像这样落后的国家,民众的应激反应很低,艾尔渐渐地不太担心有人觉得他们可疑而报警,他开始担心也许就跟在他们身后的,单鸣说的那些中国特种兵。
中国一直是个他们极力避免去的地方,四年前他们在云南遭遇的那个怪物,杀了他和单鸣的父亲,也将他们佣兵团毁了大半,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不禁有可怕的军事力量,还存在着一些超出人想象的东西。从那以后他们再没有踏足过中国,无论有人给他们开出了什么样的价码。
没想到这次不过是在边境接了个不算困难的任务,就又跟中国人扯上了关系。艾尔心里有一些忧虑,但目前形势对他们有利,他不会盲目悲观。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哥伦比亚的老巢,再从长计议。
单鸣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出来,“还有多远能到,有人跟着我们。”
“快了。这些毒贩子真有创意,把走私港建在富人区里,这个国家的政府已经被毒贩和走私贩腐蚀得差不多了吧。”
单鸣一直观察着身后,听他这么说,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左边已经出现了一排排漂亮的别墅,这些别墅面朝着蔚蓝的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风景大气迷人。
“我们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管?让他们跟着?”
艾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导航仪,“先不要管他们,如果他们敢动手,可以把你的小宝贝弄出车外放风筝。”
单鸣嗤笑道:“不,我更倾向于用火箭筒轰翻他们。”
“卡利是在你车上吗?”
单鸣看了眼抱着沈长泽看情色漫画,还一边讲解的红发狙击手,“卡利你个狗娘养的,你就这么教他英语吗?”
卡利没搭理他,翻了一页,揉着孩子的小肚子,嘿嘿直笑,“学了不少新词儿吧?”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书好奇地说,“这个阿姨要死了吗?”
卡利和迪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艾尔翻了个白眼,“让他准备好燃烧弹。你通知后面四辆车,随时准备好弃车,让卡利打爆它们。”
单鸣一一通知好,不一会儿,无线电里传来了艾尔愉悦的声音,“单,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一艘‘鳗鱼’。”
单鸣吹了声口哨,笑道:“运气太好了,燃料够吗?”
“不知道,这个距离看不清,妈的,我的望远镜哪里去了?”
单鸣让佩尔在后备箱翻了半天,终于把望远镜翻了出来。
他打开车窗探出身子,拿望远镜看着远处停泊的船只,那里果然有一艘“鳗鱼”。
这玩意儿原来是英国佬造出来用于海上拦截的一种中型艇,载重五吨,加满油能跑一天一夜,时速高达一百六十海里,后来被毒贩子改造用来走私毒品,只要开出去基本就追不上,非常好用。不知道是哪个富得流油的毒贩子把它放在这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他仔细观察吃水线,然后在脑袋里做了一番运算,最后对艾尔说,“燃料绝对够我们跑到印尼。”
艾尔露齿一笑,双眸放出犀利的精光,“就它了。”
一纵车全都扑向了那艘走私艇,在它的栈桥边停了下来。
艾尔的命令很快就到了。跑在最后的四辆车齐刷刷地停在路上,把本就不算宽的车道挡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车上的人迅速下车,非常默契地分散着钻进了前面的四辆车。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港口正在装卸货的人的注意,那些人全都看着他们,但没有别的行动。
这毕竟是个小型港口,还停泊着不少富商的游艇,走私活动虽然缺乏政府监管,但毕竟还是不能在台面上展露的东西,码头装卸货的人,应该都只是普通的工人,因次见到他们,除了惊讶,也做不出别的反应。
艾尔对着无线电道:“直接开车上去,谁敢阻拦一律开枪。狙击手就位。”
四辆车肆无忌惮地开上了栈桥,打算一鼓作气冲上走私艇,开船马上离开。
但开了一小段路,艾尔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了。
加满了油的走私艇应该是准备出海了,怎么没有工人在船上干活儿?
艾尔叫停了车,凝神看着这艘走私艇,又回头看了看追着他们过来的特种兵,他道:“卡利,油箱。”
紧接着只听一声枪声,一枚燃烧弹准确地打进了他们弃掉的一辆车的油箱里,车身轰然起爆,就像一枚炸弹一般,把并排停着的其他三辆车都给引爆了,一时间火光冲天,整个路面被彻底给毁了,追击他们而来的几辆车全都被挡了下来。
码头的工人吓得四处逃窜,场面变得非常混乱。
栈桥也受到了爆炸的影响,车身剧烈晃动了起来。就在卡利开枪之后,他伸出天窗的身体遭到了袭击。
一枚子弹穿进他肩头,又从肩胛骨穿出来,最后打进了水里,如果不是车山摇晃,那颗子弹绝对会钻进他脑袋里。
迪诺抱着他的腿把他拽了回来,殷红的鲜血喷溅在车座上。
沈长泽尖叫道:“佩尔!佩尔!”
单鸣冲着对讲喊道:“艾尔,卡利中枪了,‘鳗鱼’上有人!”
佩尔拽出她的医疗箱,绑住动脉先止血,然后她把剪刀塞进沈长泽手里,命令道:“剪开他的衣服。”自己则凝神准备一场简陋的手术。
孩子咬着牙,双手颤抖着剪开卡利被血染透了的衣服,那湿热的触感让他心慌恐惧,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第二辆车的车门打开了,巨石抱着一个肩扛式火箭筒,站在车门后面,全车人掩护,他扛上火箭筒,冲着走私艇轰出一炮。
也只有巨石这样身高两米,体重两百多斤的大块头,才能受得了那个火箭筒的后座力,只是肩扛火箭的威力有限,这一下并没有对船身造成毁灭性的伤害,至少没把里面的人炸出来。
艾尔冲着无线电喊道:“开进去!占领这艘船。”说完一马当先,开车的人加速冲上了走私艇。
后面的几辆车也都跟了上去,他们知道这艘船是他们逃走的唯一机会,就算上面埋伏着狙击手,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车开上船后,单鸣拎着沈长泽的衣领子把他拽下了车,冲着看上去空无一人的船大喊道:“你们要的小孩儿在我手上,谁敢开枪,我先崩了他!”
孩子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至少单鸣说要崩了他他是听得懂的,他扭着身体挣扎起来。
单鸣把他扔到地上,冷道:“别动。”说着一脚踩在他背心上,MP5的枪口顶着孩子的脑袋,“有种就出来!”
除了艾尔,佣兵团里的其他人听不懂中文,他们都诧异地看着单鸣,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把枪口指向了楼梯口。
楼梯口首先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那双腿穿着深绿的军装、锃亮的军靴,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下楼的动作轻轻飘荡。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是一个中国军人,严格来讲,应该是军医,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外面套着雪白的医生服,敞开的前襟刚好能窥见他修长劲瘦的腰肢。这个人很年轻,二十出头,脸庞白皙精致,美得如同是从中国古典画作里走出来的仙童,根本就不像凡人。
佣兵团的人都被镇住了,尤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五大三粗老爷们儿的这群亡命徒,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精美的如同假人一般的敌人。
单鸣皱着眉头,心里涌上一阵不舒服。
那个人开口了,是对着单鸣说的,“他现在只有五岁,请你放开他。”
单鸣认得这个声音,就是今天凌晨在对讲机里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冰冷的如同机器发出来的,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这个人长得非常美丽,可他让单鸣觉得恶心,他给单鸣一种,自己在跟死人说话的感觉。
乔伯用手肘捅了捅单鸣,“你们他妈的在说什么!怎么回事!”
艾尔用中文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人道:“把这个小孩儿给我,我们离开这艘船,你们开着出海。”他说话间,从他身后的楼梯里又涌出了十多个人,全部是武装军,分开站在那人左右,和佣兵团的人对峙。
孩子在看到那些人之后,瞪大了眼睛,尖利地叫了起来,“他们是坏人!他们是坏人!”

18、
单鸣看了小孩儿一眼,“你认得他们?”
那个军医冰冷地看了单鸣一眼,然后毫无诚意地说,“沈长泽小朋友,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不想见到你的父母吗?”
孩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了那军医半天,刚开始神情有一丝松动,可是在看到他周围的那些武装特种兵之后,依然叫道:“你骗我!你们是坏人!爸爸妈妈就是被你们抓走的,你们就穿着这样的衣服……你们是坏人!”
军医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可以带你回家,见你的父母。”
单鸣把脚从孩子身上挪开了,看着那些特种兵难看的脸色,心情突然愉悦起来,他给孩子拍了拍背心,把小孩儿从地上抱了起来。
孩子紧紧缩进他怀里,肉呼呼的胳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脸蛋贴着单鸣的脸,颤声道:“他们是坏人,不要……不要带走……”
单鸣托着孩子的屁股,一手抱着他,一手挥了挥手里的枪,仰着下巴倨傲道:“听到了吗?他不想跟你们走。”
军医身后的人叫了一声,“大校。”随即附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艾尔讽刺地笑道:“大校?我没听错吧?你凭什么?你们中国人终于开始卖军衔了吗?”,
那个被称为大校的军医没搭理艾尔,他冲自己人点了点头,然后对单鸣说,“这个孩子对我们很重要,你也曾是中国人,如果你心里对自己的祖国还有一点敬意,请你把他给我。”
单鸣的眼神变得冰冷,“或者你可以先告诉他为什么对你们重要?他究竟是什么人的孩子?否则……你们看上去还真不像好东西,参照你对我们雇主干的事,如果我把孩子给你,我们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那军医道:“他的身份属于军事最高机密,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告诉你,只要他还具备国家荣辱感!”
单鸣对于他的讽刺无动于衷,“国家荣辱感?我是个被父母和国家抛弃的人,这玩意儿刚好是我不具备的。”
“那么我想你唯一有感觉的就只剩下钱了。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准备了八百万美元的现钞,这艘船和船上的军火都一并送给你们,只要你们把他留下。”
艾尔眼前一亮。
单鸣瞪了他一眼,用眼神提醒他克制。
孩子哽咽着叫道:“爸爸,我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他们是坏人,爸爸带我走吧,带我走吧。”他就像当初在那个缅甸小村庄一样,因为单鸣有可能抛弃他而恐惧不已。尽管单鸣粗暴严厉,不曾给过他半点温情,可是孩子心里对这个“养父”的依赖已经根深蒂固,尽管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可是只有呆在单鸣身边,他才会觉得安全,他绝不愿意跟那些抓他父母的人走,孩子知道只有他现在的爸爸才会保护他。
那军医瞳孔危险地收缩,寒声道:“他叫你什么?”
单鸣咧嘴一笑,“没听懂?他叫我爸爸。”
开始他也只是一时兴起,让孩子管他叫爸爸,不过这两字儿听多了之后,居然很受用,孩子用软绵绵的嗓音叫着“爸爸”的时候,他就有种自己的形象特别高大的感觉,还真挺有意思的。
艾尔道:“我要看看你说的八百万现金。”
军医道:“可以,你跟我下到船舱。”
艾尔冷笑道:“老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你那玩意儿还没长毛,不要跟我耍心思,把东西抬上来。”
那军医冷着一张脸,没有动。他或许真是非常聪明,但是在作战方面确实缺少经验。
他身后的特种兵看不下去了,“如果你们答应,我们会立刻把钱拿上来。另外,我愿意用我换那个孩子,我给你们做人质,开出公海之后你可以把我扔进海里,只要给我一个救生圈和发讯器。”
艾尔吹了声口哨,“有种,但是你的命值几个钱呢?”艾尔扭头道:“吉姆,迪诺。”
俩人答应了一声。
“去检查一下。”
俩人刚迈步子,所有的特种兵都举起了枪,佣兵团的成员们也齐刷刷地举起了枪,两方人数相近,装备也差不多,一时之间陷入了死局。
单鸣眼神一黯,冷笑道:“我想船舱下面恐怕有很多让我们惊喜的东西,比如,埋伏着的人,再比如,炸药?”
那军医道:“下面只有现金和武器,以及满满的燃料,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们,或者我们一直僵持下去。”
“或者。”艾尔笑道:“你来当我们的人质,开出公海后,我把你和孩子一起放了。”
那个士官叫道:“不可能。”
那军医眯起眼睛,在权衡着利弊。
艾尔耸耸肩,“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们,或者……我们没有时间和你们僵持下去,我们会先开枪,因为留在这里也是死,不如和你们拼了。至于你们能不能活下来,或者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枪字儿不长眼,听天由命吧。”
那军医放在裤兜里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站在他眼前的是世界一流佣兵团“游隼”,里面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凶狠的犯罪者,并且具备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他们手里还有重要的人质,开火对他完全没有好处。
单鸣加重语气道:“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留着这个孩子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但直到我们到达安全的地方,你别想碰到他,现在让你的人上岸,让我们检查船舱,你,一个人跟着我们去公海,到了地方,我们自然会放了你和他。”
就在军医凝神思考的时候,孩子泪眼汪汪地叫着:“爸爸,我不要跟他走,你不要我了吗?”
单鸣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什么时候你能吐出八百万美金,再和人谈条件吧。”
孩子看着单鸣无情的脸,开始无助地哭了起来,扭动着身体想从单鸣身上下去,“你是混蛋,你不是我爸爸。”一边哭他一边在单鸣怀里乱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长劲儿了,踢得单鸣肚子疼。
单鸣拿捏着力道敲了下孩子的脖子,孩子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昏了过去。单鸣想把孩子递给佩尔抱着,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抱着,佩尔毕竟太弱,如果受到袭击就麻烦了。
那军医思考了半分钟,下了决定,“好,我跟你们走。”
“大校!”那士官强硬地说,“大校,我们的命令是保护你,我们不能让你去冒险。”
军医冷着脸说,“你们的命令其中一项,是听从我的命令。”
那士官行了个军礼,“大校,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优先于听从你的命令,请你明白你对于国家的价值,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也请你明白这个孩子对于国家的价值!杨副官,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们都该做好为此牺牲的准备,我命令你带着你的兵离开这艘船,立刻上岸,等出了公海他们放了我,我会用发讯器联系你来救援。我相信,他们不会愿意和我们的政府为敌。”
艾尔翻了个白眼儿,“没人愿意和你们的政府为敌,我不想变成烤羊肉串。”
杨副官咬牙看着他的大校,在僵持了几秒钟之后,他一挥手,带着他的手下撤出了这艘走私艇。
迪诺哈哈大笑起来,他从车上找出绳子,上去就把那美丽的中国青年五花大绑了起来,“虽然没听懂你们说的鸟语,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出来,老大,开船之后请你向我们解释,另外……这个美人儿是我们的战利品吗?”
艾尔一改之前的嬉笑,变得严肃起来,“别闹了,科斯奇、阿伦和巴克下去开船,吉姆、迪诺和我下去检查船舱,剩下的人去把船上不必要的东西卸掉,我们必须立刻出海。”
团员们开始默契地分工合作,很快这艘走私艇就开离了港口。
不一会儿乔伯就骂骂咧咧地上来了,“老大,根本就没有你说的八百万的现金,反而找到了八十斤的炸药。”
艾尔也脸色铁青地走上来,给了那年轻的军医一耳光,“你好大的胆子!”
军医抬起头,沉稳地说,“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在你手里,只要你合作,你可以得到更多的钱,否则你们会在世界范围内受到中国政府的通缉。”
艾尔眯着眼睛道:“什么意思?”
“追查这个孩子是一个隐秘的行动,我们不好大声宣扬,但是公然绑架政府的科学家……你知道吗,你们到了印尼也上不了岸,那里等待你们的是无数的海景,你们要么被逮捕,要么在公海上流浪到死。”
艾尔又甩了他一个耳光,他抽出匕首沿着军医的颈纹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他狠声道:“你这个狗娘养的最好把话说清楚,我的中文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会用心记住你每一句遗言。”
单鸣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是中国政府的国宝级科学家,不然凭他这副弱鸡的样子,凭什么得到大校军衔?我们中计了,他用自己当诱饵,逼迫政府追击我们,就为了……”单鸣看了眼他怀里昏迷的孩子,“就为了一个五岁的孩子?”
那军医一点都不为艾尔的威胁所动,咬字清晰地说,“现在你们可以选择合作,或者我们一起死。”

19、
艾尔寒着脸,那到了嘴边儿、一口咬下去却发现是泡沫的八百万美金,实在让他肉疼不已,他满腹怨气,咬牙切齿地说,“合作个屁,跟你这种没有诚信的人,谈什么合作?”
军医冷冷地看着他,“就算这船上真的有足够的钱,你们就会把孩子给我吗?”
艾尔和单鸣不置可否,但是他们知道彼此的想法,那就是谁都没打算把孩子还给这个人。两人都认为,把孩子还给他们,就等于绝了自己的后路。中缅边境那个被屠戮殆尽的毒窑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仅仅是知道了一点内幕就要被灭口,那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以一个国家的力量灭掉一个几十人的佣兵团,简直是小儿科,他们决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艾尔是从佣兵团的安危考虑,单鸣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那就是他捡到的东西就是他的,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单鸣冷哼一声,“我现在倒是非常好奇,这小崽子究竟是谁家的?必定是什么大人物吧,值得你们费这么大功夫。”
军医抿嘴不语,对于孩子的身份,他不会泄漏半点信息。
艾尔恶声恶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想想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吧。”
单鸣道:“原定的那个港是不能去了,我想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到那里肯定会受到拦截。先联系虎鲨吧,让他换个地方接我们?”
艾尔摇头道:“不好,太平洋那么大,可不是从地铁A口换到地铁B口那么简单,飞机停留的地方必定是经过策划的,我们现在要求虎鲨换地方,他会杀了我们的,而且万一燃料不够呢。”
单鸣沉思了一会儿,“把地图拿出来,接通虎鲨,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正在这时,乔伯高兴地从楼上下来,“老大,单,你们看前面。”
俩人扭头看向舱外,远处一片绵延的海岸线,景色非常漂亮。
“看什么?”
“飞机呀,水上飞机,而且还不是民用的,是军用的啊,不知道是哪个毒贩子弄来显摆的,真他妈带劲儿。”乔伯兴奋地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海港,俩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距离他们刚才登船的地方再往西五六公里处,有一个游艇码头,那里居然停着一架被改装过的军用水上飞机。机身被漆上了夸张的图案,非常的张扬。
艾尔和单鸣对视了一眼。
单鸣道:“怎么样?佩尔和科斯奇都会开飞机,有了它咱们能到印尼的任何地方,比船方便多了。”
艾尔咬牙道:“车上不去。”
“操,这时候你还心疼车?人都快保不住了。”
“操,我们这趟损失够惨重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道养活你们要花多少钱吗?”
单鸣龇牙道:“等我们全死了下葬费一定很便宜!”
艾尔幽怨地看了眼剩下的四辆车,最后朝闲着没事干的人吼道:“把车上重要的东西拿下来!”
军医瞪着眼睛看着艾尔指挥人卸货,单鸣则要下边儿开船的往那个游艇码头靠,目标很明显是冲着那架招摇的水上飞机去的。
艾尔转过头,对军医露出一个凶狠地笑容,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是个生意人,这一趟所有的损失都要算到你头上!”
这时佩尔从操作室冲上来,急道:“为什么突然靠岸?”
艾尔指着远处的码头,“我们要拿下那架水上飞机。”
佩尔愣了愣,“谁开?”
艾尔瞪大眼睛,“你呀。”
佩尔道:“我没开过水上飞机。”
“跟普通飞机区别不大吧。”
佩尔高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至少考虑清楚再行动吧,万一我们开不起来呢。”
单鸣把孩子推到佩尔怀里,“没时间考虑了,我们坐船到不了地方就会被海警拦下,你会开也得开,不会开也得开。”
军医叫道:“你们以为坐飞机就能逃脱了?”
单鸣挑了挑眉,“哦?你还有什么招儿没使?我们的通讯系统被你监听了吧,连我们想去哪儿都知道,可是你没算到我们会遇上这架飞机吧,你们打算怎么拦截?在印尼的领空上开炮,把我们都炸死?哈哈哈哈。”
军医脸色变得铁青。
他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岸边停着一架飞机。
按照他的计划,单鸣他们开船往印尼,中国政府可以以他被绑架的理由申请印尼支援,拦截这艘走私艇,只要他们靠不了岸,就没办法和那个叫虎鲨的人接头。
即使他是个人质,单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旦他死了,佣兵团里的二十多个人都会葬身海底,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那个时候他才能和单鸣谈条件。
但是坐着飞机怎么拦截?
军医满目寒光,死死盯着单鸣。
单鸣拍拍他的脸蛋,“你还差得远了。”说完一击手刀劈在他后颈上,他眼睛一闭,倒了下来。
单鸣冲巨石道:“一会儿你来扛着他,他是重要的人质,别弄丢了。”
巨石鄙夷地看了军医一眼,“比起一个娘们儿,我更愿意扛我的火箭炮。”
艾尔狠狠道:“放心吧,一会儿我们要弃车,需要你扛着的东西多着呢。”
走私艇很快停靠在了这个游艇码头,码头上没什么人,只停着三辆黑色的宾利。
佣兵团一行二十六个人,身上都扛了不少东西,只有佩尔最轻松,只抱了一个孩子。
艾尔踢开舱门,大步冲了出去。
舱门打开的一瞬间,宾利的车门也打开了,从里面刷刷刷下来五六个穿黑西装的人,手里都拿着枪。
恐怕这些人刚才一直在观察他们,看艾尔举着枪出来,全都紧张了。
艾尔咧嘴一笑,朝天上放了一阵枪,然后大声道:“想死吗?或者你们可以把飞机让给我。”
那些保镖看着不停从舱门里冒出来的人,都有些脚软。
佣兵团的人本就看上去凶神恶煞,再加上人数众多,给对方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扇车窗降了下来,对一个黑衣人说了什么,那些人全都放下了枪。
艾尔带着一众人下船,往水上飞机的栈桥走去。
保镖全都开门上车,打算离开这里。
单鸣举枪一个点射,打爆了其中一个轮胎,黑衣保镖全都掏出了枪,齐刷刷地瞄准单鸣。单鸣叫道:“别紧张,你们走可以,把开飞机的人留下。”
他们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找到一架水上飞机,而且有燃料,甚至主人正打算出海,开飞机的人肯定也带来了。
一个保镖喊道:“已经在飞机上了。”说完他们钻进了车里,迅速离开了现场。
艾尔心情愉快地带着一众人踏上了飞机,果然飞机里有机长和副机长、两个保镖、以及三个前凸后翘的妞儿,全都颤巍巍地站在角落里。
单鸣拿枪指了指那三个女的和两个保镖,“你们下去。”
几个爷们儿连声哀叫,“不要啊。”
三个姑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那两个保镖也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
“乔伯。”单鸣朝乔伯抬了抬下巴。
乔伯忿然地去搜俩人的身,“我最讨厌碰触男人的身体,你总让我干这种活儿,妈的。”
乔伯把两个开飞机的身上的钥匙、皮带、手机、甚至鞋带都掏出来扔到了一边,最后他用手指捏着机长的眼镜,“没有这玩意儿你看得到吗?”
那机长摇摇头,满脸惊恐。
乔伯又把眼睛给他戴上了,“那就先让你戴着,不许耍花样,去把飞机开起来,到了地方就放你们走。”
俩人在枪口下怎会不听话,合作地进入机舱。
科斯奇往那豪华地真皮沙发上一坐,吹了声口哨,“他妈的,这些人可真会享受,真想这么坐着它回哥伦比亚。”
迪诺嘲讽道:“坐着水上飞机穿越太平洋?真是个好主意,也许我们可以把顶盖掀了,拿冲锋枪当桨使,划回去。”
这伙人全都累坏了,三三俩俩地找地方坐下休息。
由于他们的通讯设备被监听,艾尔不敢再用,只能用飞机上的装置联系虎鲨。
飞机是飞起来了,接下来他们还得在海上降落,虎鲨本来在印尼的港口安排了车接他们,据说飞机停落地点离港口很近,现在港口肯定被封锁了,他们必须换一个着陆点,而虎鲨飞机的停落地,说不定也受到了那些中国特种兵的监控,总之他们必须在其他地方汇合,否则铁定走不成。
接通电话之后,虎鲨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儿传来,“你们这群不惹事儿就皮痒痒的兔崽子,干脆都死在亚洲吧!”
单鸣哈哈大笑,“虎鲨,你别生气嘛,快想想办法。”
虎鲨怒气冲冲地说,“想个鸡巴办法,你知道安排那架飞机花了我多少钱,现在飞机被控制了,一道手续检查七个小时!如果弄不回来,咱们要全价赔偿。”
艾尔一听钱就蔫了,“那怎么办。”
虎鲨狠狠喘着气,“你们开的那架飞机不能在印尼的港口着陆,一落地就会被包围。我真希望你们有机会看看新闻,什么‘恐怖分子绑架在缅甸度假的中国生物学专家’,你们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乔伯一脸喜色,“我们出名了。”
虎鲨的怒骂声源源不断地从听筒里传来,看来被气得不轻。
艾尔翻了个白眼儿,朝佩尔招招手,把听筒给她了。
佩尔冲着听筒吹了口气,娇声道:“虎鲨,别生气了,我们都希望能尽快见到你。”她顿了顿,嬉笑道:“尤其是我。”
虎鲨的滔天怒火果然下去了一些,他没好气道:“让艾尔和单过来。”
俩人凑近了,围着听筒坐下。
“你们不能在港口着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降落在公海。”
单鸣挑了挑眉,“降落在公海?然后划回去?”
虎鲨喝道,“闭上你的鸟嘴!”
单鸣撇了撇嘴。
“我准备找一艘船,把你们接回来。”
艾尔哀叫了一声,“那我们要在公海上漂泊几天啊,说不定直接饿死了。”
虎鲨怒道:“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俩人都不吱声了。
虎鲨道:“现在跟我确认燃料和纬度,我确认好航线,你们就按照航线飞,能飞多远飞多远,一定要有足够的燃料供电机,断了联系你们就死定了。然后就在海上等着,从南美西海岸过去,大概十天,最多十五天,就能到了。”
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十五天!活活饿死我们吗!”
“吃什么?喝什么!跳进海里抓鱼吗!”
“你们这群混蛋就知道拿珠宝,就不会拿点儿吃的吗!”
“闭嘴!”虎鲨一声暴喊,把所有人都镇住了,“有空抱怨,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喝水吃饭吧。”
乔伯叹了口气,“佩尔,我们去厨房看看有多少存粮,把淡水和能吃的都集中起来。”
艾尔和单鸣脸色有些凝重。在海上漂泊十到十五天,有多凶险不言而喻。万一出现意外跟虎鲨断了联系,无边无际的太平洋能活活把他们困死。他们曾经出生入死,曾经经历过无数地狱般的战斗,但这样窘迫的情况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们要考虑燃料、饮用水、食物,最重要的是要防止这些亡命徒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暴乱。
二十二个佣兵、两个开飞机的、再加小孩儿和人质,吃饭喝水是最大的问题。
艾尔揪着副机长和虎鲨讨论航线。
单鸣则向机长询问食物和淡水储备。
这俩人英语都不太好,尤其是讨论到航线这些复杂的问题,那副机长磕磕巴巴,气得艾尔想揍他。
比较下来,只是询问食物和水,机长就显得从容多了,他告诉单鸣飞机上有储备水,也有循环过滤水系统,本来是用来给飞机的主人洗澡享乐用的。
大伙听了如释重负,有淡水喝,哪怕是洗澡水,也是天赐的神水。
艾尔用尽量简单的英语把他们的目的告诉了机长和副机长,俩人脸色相当难看,差点儿没哭出来。
乔伯和佩尔分配食物去了,基本上能干活的都在干活,他闲下来之后终于想起来他的小娃娃。
单鸣问佩尔,“哎?我儿子呢?”
“在里面的床上。”
单鸣进了被改造出来的豪华套房,果然看到小孩儿躺在床上睡觉。单鸣过去拍了拍他,把他弄醒了。
孩子揉着眼睛,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周围。
单鸣哼笑道:“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孩子凄声道:“这里是哪里,我不要跟他走。”
“谁让你跟他走了,你还得伺候我好几年呢。”
孩子扑进他怀里,抽泣道:“爸爸,我不跟他们走,虽然你也是坏蛋,但是他们是更大更坏的坏蛋。”
单鸣啼笑,“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坏蛋啊,他们怎么了。”
“他们就穿那样的衣服。”
“你说他们的衣服?你以前见过?”
孩子点点头,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他本来已经很抗拒跟单鸣接触了,因为单鸣老欺负他,可惜在只有窝在单鸣怀里,他才感觉到安全,也许那个阴森可怖的原始森林,带给他的影响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
“什么时候见到的?都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就在,我坐飞机的那个晚上,我家里突然闯进来好多穿那种衣服的坏蛋,他们要抓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妈妈把我送上了飞机,让飞机开走,让我不要回去,然后……”孩子哽咽道:“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和你爸妈吗?”
孩子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妈妈从小就告诉我有人要抓我,不可以去外面。”
单鸣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听他的描述他肯定从小就被父母藏起来了。看来这孩子不是什么大人物的子嗣,反而是一直被政府通缉的?
为什么呢?这么一个五岁的小孩儿,究竟对中国政府有什么用?让那些人志在必得。
单鸣揉着他的脑袋,“你妈都让你不要回家,你还想回家?”
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想……我想爸爸妈妈。”
“那你就跟那个人走呗。”

“不要!”孩子惊恐道:“我不要跟坏蛋走。”
单鸣捏着他的小下巴,认真地说,“小子,我一直这样教育你,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所以如果你想见你父母,就赶紧长大,给我卖命,等你有一天能打倒我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没人拦得住你。”
孩子似懂非懂地听着,他明亮地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单鸣的眼睛,小声说,“如果我能打倒你,你就会听我的吗?”
单鸣嗤笑道:“我只听强者的。”

20、
单鸣那一击手刀半点儿没留情,军医昏迷了三个多小时才醒过来。
他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醒过来的时候也没人搭理他,他就费劲地坐起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飞机上的人。
乔伯和佩尔正在处理食物。
飞机上的食物储量很丰富,但那是相对富商和他的保镖情妇们而言,一旦张嘴吃饭的人变成二十六个,所有东西加起来,按照正常人食量吃都只够吃一天半。
于是食物被统一管理起来,按照计划严格分配,在有充足的水,并且饿不死人的情况下,这些东西够他们吃上六、七天。
剩下的几天,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
飞机上有专业的渔具和还没充气的皮划艇,都是给那富商度假用的,现在却成了他们填饱肚子的工具。
等到飞机迫降在公海,他们就必须自己动手去找吃的。不过,身下毕竟是物产丰富的太平洋,应该饿不死他们。
虎鲨紧急找了一个会缅甸语的人,终于能和机长沟通,把航线确定了下来,并且拟定了燃料使用的方案。
单鸣正坐在沙发上监督沈长泽做俯卧撑。
孩子做到第十二个的时候就做不动了,咬着牙半天起不来,单鸣敲着茶几,“必须二十个。”
军医皱着眉头观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在训练他?”
单鸣似乎才发现他已经醒了,瞥了他一眼,“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少动少说话,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们要挨饿,你是俘虏,只能得到最低程度的食物,要是饿死了的话……”单鸣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们就吃了你。”
那军医不为所动,反而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长泽,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孩子的每一寸皮肤,好像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窟窿来。
那眼神让单鸣觉得特别不舒服,就好像在他眼里这孩子就是个待解剖的青蛙。单鸣怒道:“你他妈是变态吗?看什么看。”
军医瞄了单鸣一眼,单鸣注意到这个机器人一直平淡如水的目光中透出一种莫名的狂热,让他浑身不舒服。
单鸣对于孩子的身份真是充满了好奇,他知道这个军医能给他很多答案,但是他又不能刑讯这个军医,他和艾尔都不愿意得罪一个大国的政府。单鸣有些后悔,应该让虎鲨派船来接他们的时候,带点儿“吐真剂”,现在船肯定早就出海了。
单鸣心里有些烦躁,冲着孩子吼道:“接着做,做不完没有饭吃。”
孩子咬着牙抬起头,期期艾艾地说,“我不要吃那个叔叔。”说完有些畏惧地看了那军医一眼。
军医迫切道:“沈长泽!你不想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吗?”
孩子停下动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
哗啦一泼凉水,尽数浇在了军医的头上。艾尔摇了摇空杯子,“废话真多,再乱说话就把你嘴堵上。”
那军医呼出一口气,透明的水珠顺着他洁白如玉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眨了几下睫毛,静静地看着沈长泽,不再说话。
艾尔道:“你叫唐汀之是吧,二十三岁的天才科学家,在生物学、神经系统学、药理学、遗传学、医学等领域都有杰出贡献。哼,听上去真是邪恶。你身上的武器都在我们手里,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当个俘虏,少说少动,否则这十多天的无聊航程,我们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吉姆凑了过来,看着唐汀之的眼神非常下流,他嬉笑道:“艾尔,虽然我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这个美人儿看上去不太老实,不如我来看着他?”
艾尔瞪了他一眼,“他是重要的人质,你不许碰他。”
吉姆难掩失望,忿忿不平地说,“老大,我们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你总该跟我们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现在为什么在船上,为什么我们不能按原计划去印尼,而是选择在海上漂泊,而你们……”吉姆恶狠狠地看了单鸣一眼,“你们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究竟谈论了什么。”
吉姆的音量不小,把在隔壁房间休息的人都印了过来。大家都想知道前因后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被人牵着鼻子乱跑,那滋味非常不好。
看着一众人探究的目光,艾尔知道这个早晚要来,他心里打起了个鼓,如果他不能成功安抚这些人,他们内部一定会产生矛盾。
自从四年前在中国云南碰到的那个“怪物”,不禁是他和单鸣的养父,就连那些惺惺相惜的战友们几乎也都死光了。团里只剩下虎鲨等几个老人,其他人都是新吸纳进来的,凶险的程度比之以前的成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彼此之间却缺乏信任和忠诚,有些人他们连背景都摸不清,如果不是有虎鲨等人支持,当年只有十八岁的艾尔,根本不可能领导这些国际流亡者。
因此在利益分配和协调团员冲突上面,艾尔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就怕内部起冲突。现在的“游隼”,大部分人是为了利益凝结在一起,而不像当初的“游隼”,是为了战友们都能痛快的活下去,有一天痛快的一起死。
面对这样的集体猜疑,艾尔感到头痛。其实这次的事完全是单鸣一意孤行犯下的错,但艾尔懒得去责怪单鸣,因为他知道单鸣不会认错,说了等于白说,还不如想办法补救。
艾尔跟单鸣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一个人的失误而牵连所有人,这些人会在必要的时候把单鸣和小孩儿卖了,决不会留情。艾尔拍了拍手,“大伙进屋。”他把众人都赶进套房,然后编造了一个跟边境毒品交易有关的故事,巧妙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死无对证的前雇主头上,才把事情给掩饰了过去。
沈长泽继续在单鸣的监督下咬牙坚持着体能训练,只是,他在单鸣没察觉的时候,偷偷地看了唐汀之一眼。
飞机在飞行了七个小时之后,降落在了印尼东南部,所罗门群岛和图瓦卢群岛之间的公海海域。
机长和不请自来的乘客们在吃过一点点食物之后,都疲惫不堪,各自找地方休息。
整个飞机上就一张大床,大家一致同意把它让给佩尔女神。单鸣抱着孩子睡在沙发上,其他人都各找了地方缩着。
比起躺在腥臭寒冷的死人堆里,能有一个干净清爽的地方睡觉已经是非常优越的环境了,没有人为这个抱怨。
睡到半夜的时候,孩子翻了个身,小声说,“爸爸,我去尿尿。”
单鸣“嗯”了一声。
孩子如果单鸣睡着之后,就不能随便乱动,不然很容易把单鸣惊醒,所以起夜什么的一定会告诉单鸣,免得被抢指着脑袋。
孩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单鸣紧闭的眼睛,轻声说,“爸爸,你去吗?”
单鸣简短地说,“滚。”
孩子连忙跳下沙发,往驾驶室方向的厕所走去。他心里跳得跟打鼓一样,他祈祷着那里没有人。
唐汀之就被绑在厕所附近,他晚上没吃东西,蔫蔫地低着头,似乎睡着了。。
让孩子失望的是,旁边有两个人看着他,就在他不远处休息。
听到脚步声,那俩人都睁开了眼睛。
孩子伸出细小的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两个人大人都觉得好笑,也没在意一个五岁孩子要做什么,看到孩子蹲到俘虏面前,知道孩子是要跟俘虏说话,但在他们看来,孩子的好奇心不需要解释,他们也懒得管。
唐汀之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沈长泽。
孩子被他看得一阵发毛,他小声说,“你真的,知道我爸爸妈妈来哪里?”
唐汀之也压低声音,“我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只要你跟我走,就可以跟你的父母团聚。”
孩子抿着嘴,“你骗我,我知道你们是坏人。”
“并不是穿这个衣服的都是坏人,你不想见爸爸妈妈吗。”
孩子黯然地垂下眼帘,“想……他们在哪里?他们好吗?他们想我吗?”
唐汀之面无表情地说,“他们很好,很想见你,但你必须和我回去,才能见到他们。那个人不是你的爸爸,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孩子忿忿然地说,“我知道他不是爸爸,是他让我管他叫爸爸,不叫就不让我吃饭,他也是坏人!”孩子低下头,“可是……爸爸应该会保护我的,他也会保护我……”
唐汀之看着孩子稚嫩的眉眼,心脏因为兴奋而狂跳起来,他轻声道:“沈长泽,你靠近我一点。”
“啊?”
“靠过来。”
孩子戒备地看着他,“为什么?”
唐汀之愣了愣,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让孩子主动靠近他,他实在想不出理由,他只是想闻一闻孩子的皮肤,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最纯正最完美的龙血的气味,他一定分辨得出来。
看孩子不动,他只好费劲地倾身靠近小孩儿,想把鼻子凑近他的皮肤。
孩子警觉地跳了起来,横眉叫道:“你想做什么!坏人不要靠近我!”
单鸣老远走过来,就看到唐汀之想凑近小孩儿,而小孩儿机敏地跳开的情景。他挑了挑眉,信步走过来。
孩子看到他之后,自觉要倒霉,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21、
单鸣冷哼了一声,在唐汀之面前蹲下,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寒声道:“你跟他说了什么,对他做了什么。”
唐汀之淡然地说,“小孩子想念父母是很正常的事吧。”
单鸣恶狠狠地说,“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你现在小命儿都在我手里,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唐汀之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你知道我不会罢休,哪怕你回到了老巢,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追过去,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一个累赘。”
单鸣冷道:“你说得对,他是个累赘,但是没有这个累赘,你们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如果你同意把他给我,我保证给你们足够的酬金,并且从今以后绝不骚扰你们。”
单鸣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么你开始承诺的八百万美金在哪儿?放在船舱里的定时炸药又怎么解释?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傻逼,不要把别人都当白痴,得到了这个小孩儿,你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灭口。我知道你来找他是秘密行动,不然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逼迫政府正式干预,我现在不杀你,是不希望正面和政府冲突,但是你别得寸进尺,左右你以后要来找我,说不定杀了你反而能解决麻烦。”
单鸣的两根手指跟铁钳一般掐住唐汀之的下巴,唐汀之微微眯着眼睛,感觉到骨头要被捏碎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对“游隼”做过多的调查,但是能确定的是这个佣兵团跟四年前云南边境某秘密军事基地“龙血试验品泄密”事件有直接关系,一个刚刚基因融合成功、但状态还未稳定的龙血人和“游隼”正面冲突,徒手杀死了对方十七个人,最后被对方抱着炸药同归于尽。
当年价值1.2个亿的试验品才刚刚成形就被毁了,事件的负责人至今还在被关押调查中,他们一直在追查当年在边境活动的这个雇佣兵组织,可惜从那以后这个组织就消失了,并再没有在亚洲活动过。
现在他在知道,他们把老巢迁至了南美洲。
单鸣说得对,就算不论沈长泽,那怕是当年“游隼”无意窥见了他们的最高军事机密这一件事,“游隼”就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个佣兵团有太多唐汀之想要的,比如也许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龙血人,再比如和龙血人战斗过的数据资料,只是这些东西现在看来难度太大,他自己都还是别人手里的俘虏。
单鸣放开唐汀之,从桌上拿过一卷潮乎乎的卫生纸,撕下一大坨塞进了他嘴里。
然后站起身走到厕所旁边,敲了两下门,“出来。”
过了一会儿,孩子开门出来了,仰着脖子看着他,神情有些紧张。
单鸣把他拎了起来,“谁让你和他说话的。”
孩子见唐汀之的嘴被堵上了,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尿尿,是他和我说话的。”
单鸣挑了挑眉毛,“哦?他和你说什么了?”
“说、说要带我去见爸爸妈妈,不过我没有上坏人的当,他要咬我!”
单鸣哼笑一声,“他为什么要咬你。”
“他……他晚上、晚上没吃饭,饿了,就要咬我。”
单鸣拎着他脖领子把的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漆黑苍茫望不到边的大海,孩子缩了缩脖子。
“看着没有?外边有好多晚上没吃饭的大鲨鱼,你要是再敢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下去给它们当晚饭。”
孩子抱住他的胳膊,跟猴子一样吊在他手臂上,小声说,“不要……”
单鸣哼了一声,把他扔到地上,并对守夜的人说:“以后别让这个人质和任何人接触,哪怕是这个小孩儿。”
说完单鸣往睡觉的地方走去。
孩子跑在他后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忐忑地说,“爸爸,我好饿。”
单鸣眯着眼睛,“你晚上吃东西了,叫唤什么。”
“那你明天会让我吃饭吗?”孩子心里很紧张,本来每个人分配的食物量就很少,根本吃不饱,如果因为他跟那个人说话,明天单鸣不让他吃饭可怎么办。
“看你表现。”单鸣想把他踢开,甩了甩腿,孩子抱着他不放。
“爸爸,是他和我说话的,你不能惩罚我。”
单鸣嗤笑道:“你这兔崽子开始长心眼儿了啊。”
孩子的确是长了心眼儿,就算他不懂什么吃软吃硬的道理,至少凭着经验,他知道要尽量不得罪单鸣才能少吃苦头,虽然有时候他故意想跟单鸣对着干,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每顿饭只有那么点儿东西,单鸣要是还不让他吃,他该饿哭了。
于是孩子紧张地想要确认,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殷切的期待,“爸爸,我明天能吃饭吗?”
单鸣又把他拎了起来,“看你表现,看我心情,现在老实睡觉。”说完就把他扔到了沙发上。
一行人正式开始了海上漂泊的生活。
为了防止被一个大浪拍向不知名的地方,机长和副机长充当起了船长的角色,随时监控着卫星定位,以及和虎鲨保持联系。
有的人负责制淡水,有的人负责钓鱼,他们把飞机上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了起来,共同渡过接下来漫长的等待。
也许是这个地方物产太过丰富,很多鱼都不屑咬钩,从海里找食物比他们想象得要困难很多,一天下来也不过弄上来十多斤的鱼,虽然远不够他们吃,但聊胜于无,按照这样的情况,他们至少不用担心饿死。
他们一天的食量被压缩到一顿,这一顿还要分成两次吃,大人们还算能忍,沈长泽犹豫经常被单鸣罚着饿肚子,一开始也还算能忍,可是三天之后他就受不了。
即使是这样吃不饱的情况下,单鸣也没有降低沈长泽的体能训练量,反而因为没事可干,天天盯着孩子,让孩子想偷懒都没办法,因此几乎天天是饿着肚子在做着各种超负荷的运动,最后给孩子饿得哇哇哭。
单鸣最烦他哭,在飞机里还无处可躲,吵得他耳朵疼。
迪诺躺在沙发上补觉,忍无可忍地骂道:“单,管好你的儿子,你再这么虐待儿童,我们的耳朵就要爆炸了!”
佩尔也叹气道:“单,不要太过分了,他现在吃不饱。”
就连平时正眼都不看小孩儿的艾尔都忍不住说,“亲爱的,我在和虎鲨说话,你能堵上他的嘴吗。”
单鸣拍了下沈长泽的脑袋,怒道:“你他妈还不闭嘴,到底要干什么!”
孩子泪眼汪汪地说,“我饿。”
单鸣直翻白眼,他冲佩尔道:“把我的晚饭拿来给他。”
佩尔把单鸣的那份拿给了孩子。
孩子抱着面包看了单鸣一会儿,小声说,“爸爸,我真的吃了。”
单鸣烦躁地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儿吃你的去。”
孩子立刻滚到一边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唐汀之默默看着这一切,低声道:“我的可以分给他一半。”
单鸣瞪了他一眼,“没你的事儿,是不是还想被堵上嘴?”
唐汀之在心里暗暗叹气。
开始几天,一切都还算顺利,就在他们在海上漂泊的第六天,让他们最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海上变天了。

22、
那两个缅甸人毕竟是开飞机的,对于航海知识并不精通,当他们意识到洋流和天气的变化的时候,瞎子都能感觉出来海上的气氛不对劲儿了。
天色渐渐阴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团夹杂着瓢泼大雨,以肉眼能看见的气势往他们的方向靠近,机舱内晃荡不已,不把扶着点儿什么东西已经越来越难站稳。
他们把所有尖利的用具都拿绳子捆起来,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尽量把武器用油纸包好,大型的家具也用绳子固定在一起,防止它们一会儿飞起来。
艾尔用匕首割断了绑缚唐汀之手脚的绳子,粗暴地把他身上脏兮兮的医生服给扒了下来,“别穿这种啰嗦的衣服,要是死了就算你倒霉!你们两个看好卡利,他的手臂还没好!”
乔伯紧紧搂着佩尔的腰,急道:“一定要抓紧我。”
沈长泽死死抓着沙发,吓得小脸煞白,结果一个大浪拍来,他从沙发上掉了下来,一骨碌滚到了椅子底下。
单鸣把他拽了出来,一手抱着他,一手抓着固定的座椅。
这飞机上没有一个人有在暴雨天气出海的经验,虽然看过的电影场景已经足够他们震撼,但是当风浪真正来袭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自己太过缺乏想象力。
仅仅是下午四点,天空已经昏暗得如同深夜,海面上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这架长19米,翼展达到27米的大型水上飞机在大自然的咆哮下,如同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风雨无情地飘摇。
一开始所有人都贴靠在机舱壁上,抓着他么能抓住的东西,试图稳住身体。但是当飞机像海盗船一样摇晃起来的时候,渐渐抵抗不住的人越来越多。
孩子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声嘶力竭地叫着“爸爸”。
单鸣吼道:“别他妈叫了,我还没死,抓紧我。”
有什么东西从单鸣脑袋旁边儿飞了过去,在他的太阳穴上带出一道血痕,他抓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突,指关节泛出不正常地青白。
不用单鸣多说,孩子也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单鸣脸色铁青,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操,别那么紧,你想憋死我啊!”
孩子早就没了方寸,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收紧胳膊,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单鸣急了,伸手狠狠拧了一把他后背上的肉。
这一下着实用了劲儿,把孩子疼得嚎叫了一声。
单鸣怒道:“我快喘不上气来了,你再抱这么紧我就把你扔出去。”
孩子只能改为搂着他的腰,飞机继续疯狂地摇晃,很多人控制不住吐了出来,呕吐物有时候又因为引力作用回到了他们嘴里。
整个场景就跟地狱一般,不断地有人发出痛叫和哀嚎,但很快就淹没在风雨声中。
一侧机翼被巨浪折断了,狠狠地打在了机舱上方,破裂的机舱壁开始往里渗水,夹杂着腥味的雨水疯狂地往机舱里倾泻,随着机身的摇晃,时不时漏洞的地方就被汹涌而起的海水浇灌进来,虽然现在水量还不多,但是如果风浪不停,被灌满只是早晚的事。
那两个缅甸机长和副机长把自己绑在了椅子上,试图把飞机开出暴雨区,但水上飞机毕竟不是船,动力随足,但体积不够,在风雨中尤其没法当船使,他们只能循着风向,勉力航行。
机舱上方的破洞由于雨水和海水的冲击而越来越大,很快机舱内部就被灌进了及脚踝深的水,机舱内的物件都打得七零八落,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在原位的,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如果风浪把这艘飞机拍翻了,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海底。
一个抓着扶手的雇佣兵,因为手上沾了水,而一时滑脱了手,松手的瞬间一个大浪打来,他整个人被重重地甩了出去,砰地一声,他的身体被拍在了机舱壁上,他吐出一大口血,然后掉在了水里,动弹不得。
离他最近的科斯奇试图把他捞起来,但是刚刚伸出手,又一个风浪袭来,科斯奇背部撞到桌子,神经一阵麻痹,差点儿松了手。
那个昏迷的雇佣兵整个人被从机舱上方狭长的破洞里甩了出去,瞬间就被大海吞噬。
艾尔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每个人都咬紧牙关,死死抓着手里的东西不放。
单鸣可以说是最辛苦的,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抱着一个小孩。每次飞机左右倾斜的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彻底悬空,那时候他就必须用一只手承担两个人的重量,一旦被甩出去,下场就跟那个被卷进大海的团员一样。
单鸣只觉得手臂的耐受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嘶吼一声,牙根都咬出了血。
风浪不停,越来越多的人被甩了起来,撞在舱壁、桌椅、门板、以及各种平时只是个物件,现在却可能挫断人脊椎的东西上,大家只能艰难地拉着手,防止被甩出飞机。
单鸣也终于坚持不住,在一次摇晃中,飞了出去,在跌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把小孩儿护在胸前,用肩膀着地,才没有伤到脊椎。
艾尔用双腿夹住座椅,伸手去拉他,单鸣费力的伸出手,却在下一秒又被甩到了另一边。
他一把抓着了舱门的把手,才稳住了身体。
风雨飘摇的艰难时光持续了至少半个小时,他们才脱离暴风雨区。
所有人都瘫软在地板上,半身泡在水里,几乎动弹不得。
小孩儿坐在单鸣身边,看他半天不动,急得直推他,“爸爸,爸爸,你别死啊。”
单鸣闭着眼睛休息,实在懒得动。
孩子见单鸣没反应,俯下身照着他脖子就咬了一口。
“操……”单鸣疼得一抖,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孩子睁着无辜地大眼睛,“爸爸,你没死吧……”
艾尔双腿发软,几乎是爬过来的,他坐到单鸣身边儿,哑声道:“没事儿吧。”
单鸣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水,自嘲道:“好得很,比云霄飞车还刺激。”
“我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妈的,真浪费。”艾尔习惯性地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结果那烟早就被水泡完了。
单鸣睁开眼睛,看着破了个大洞的机舱顶,淅淅沥沥的雨点儿砸在他脸上,浑身筋骨就跟散架了一般,疲乏不堪,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艾尔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一下。
俩人对视一眼,低声笑了起来。
佩尔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家都起来,不要泡在水里,太多人生病会很麻烦。”
众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各自找了个地方恢复体力。
艾尔去查看伤员了。
单鸣歪在椅子里,感觉自己的右臂不能动弹,筋肯定是伤到了,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撞伤,看着一地坏损的物品,单鸣觉得自己的运气还可以。
孩子凑到了他身边,摸着他太阳穴的伤口,小声说,“爸爸,疼吗?”
单鸣摇了摇头,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虽然被海水泡得有点苦,但吃起来有熏肉的味道。
单鸣睁开眼睛看着小孩儿。
孩子悄悄从兜里掏出他拳头大小的熏肉,又撕下一小块儿塞进他嘴里,“爸爸,给你吃吧。”
单鸣皱了皱眉头,倒没拒绝,咽下去之后问道:“你哪儿来的?”
孩子自己也吃了一小口,“厨房拿的。”
单鸣知道这小子绝对是趁着大人忙乱的时候偷的,他拿过熏肉用力咬了一大口。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心疼得直流口水。
单鸣把剩下的塞进他嘴里,“吃了,别让人看着。”
孩子赶紧把肉嚼碎了咽了下去,然后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最后抬起头冲单鸣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单鸣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被牵动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笑没有,但他确实觉得这小东西太好玩儿了。
小孩子的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呢?好像不怎么会记仇,但也肯定不怎么记好,今天对他好他就黏糊上来,明天对他不好他就闹脾气,一根筋通到底,不会耍心眼儿。
所以,真的挺好玩儿的。
孩子爬到他耳边,小声说,“爸爸,我还藏起来一些,你不要惹我生气,我就给你吃。”
单鸣差点笑出来。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他们损失惨重。
所有食物都泡了水,很多武器也进了水,再也没有干爽的地方可供他们休息,机上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受伤,甚至还有一个被海浪卷走了。
还好重要的仪器没有被震坏,当他们检查卫星定位的,发现自己偏离了原来的位置七海里之多,通讯设备进了水,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和虎鲨取得联系。
设备修好之后,他们在海上已经呆了八天,机上储备粮食全部吃完后,他们只能靠捕鱼果腹。由于长期缺乏维生素摄入,所有人都开始有不同程度的反应,机上药品不足,佩尔无法顾及每个人,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自从暴风雨时艾尔割断了绑缚唐汀之的绳子之后,他就没再被绑起来,他开始自觉地给船上的人治病以换取食物,佩尔很大程度上成了他的副手。
两天之后,唐汀之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次给沈长泽检查身体的机会。虽然单鸣认为他这个小娃娃完全没有被检查的必要。
体能应该是最弱的沈长泽,反而一直是他们中间最活蹦乱跳,除了饿肚子难受之外,他没有出现任何身体素质下降的表现,这让大人们都很难理解。
唐汀之先说服了佩尔,最后说服艾尔,单鸣才勉为其难让唐汀之碰沈长泽。
唐汀之在一种狂热的状态下给孩子进行了一次看上去很普通的身体检查,但他碰到孩子稚嫩的皮肤的时候,单鸣觉得这个人的手在抖。
如果不是唐汀之眼里不存在吉姆那样恶心的眼神,单鸣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变态。
检查完之后,唐汀之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想抽一点血……”
单鸣瞪着眼睛喝道:“滚!”
在海上漂泊的第十二天,在所有人的承受力都趋近极限的第十二天,虎鲨终于来了。

23、
当那艘远洋船靠近他们的时候,别说那两个缅甸人了,就是佣兵团的成员们都快哭了。
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得憋屈。他们宁愿跟敌人拼搏至最后一滴血,也不愿意在海上活活饿死、病死。
从踏板上首先走下来的就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硕白种人,带着副墨镜,有一头浓密的棕发,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肌肉纠结成块,简直是典型的好莱坞大片里伴着硝烟和战火走出来的硬汉。
佩尔在看他的瞬间,脸上那种惯常的慵懒和野性竟变成了少女般的羞涩和惊喜,她兴奋地跑过去抱住那个人,“虎鲨,你终于来了。”
来的人正是虎鲨,“游隼”佣兵团的副团长,是当年的“游隼”幸存下来的几个元老之一,也是艾尔和单鸣的养父林强最亲密的兄弟。
当年艾尔和单鸣的养父死后,身为副团长的虎鲨本来是唯一有声望接任团长的人,但他却坚决不肯,而是把当年只是毛头小子的艾尔扶持了上来,如果没有虎鲨,就没有现在依然极具规模和组织的“游隼”。
虎鲨摸了摸她松软的长发,大喊了一声,“艾尔呢?单呢?”
俩人规规矩矩地从飞机里走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充满无奈,他们都知道得挨骂。
虎鲨摘下墨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昂首阔步地走进那架现在已经破破烂烂的飞机,所有团员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唐汀之缩在一个角落,琥珀色的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虎鲨,揣摩这个人打算拿他怎么办,而他该怎么利用接下来的时间。
乔伯嬉笑着说,“虎鲨,我们都饿了。”
虎鲨墨镜下的眼睛也不知道看没看他,冷声道:“接着饿着。”他在机舱里找了一圈儿,最后终于停在一个椅子前。
沈长泽正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被一个在他眼里巨人一样体型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孩子心理压力倍增,他扁了扁嘴,悄悄地朝单鸣的方向伸出手,用极小的声音颤抖着叫着:“爸爸……”
虎鲨一把把他拎了起来,放到眼前看了看。
虎鲨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好劈在眉心正中,向旁边蜘蛛网一般扩散,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孩子被虎鲨骇人的气势镇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虎鲨问道:“几岁了?”
孩子颤巍巍地伸出小手的五根手指。
虎鲨歪着脖子皱眉看了他半晌,然后把他像皮球一样隔空扔给了乔伯,“收拾东西,上船!”
艾尔捧着杯香浓的现磨咖啡,神情放松不少,虎鲨双臂交叠在胸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单鸣则在拿吹风机吹他进水了的枪管。
窄小的屋子里做了三个高大的男人,但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虎鲨先开口,“这次损失了多少?”
艾尔斟酌了一下措词,“虽然有一部分余款没有付清,但是我们从他那里搜来了大量的武器和珠宝,好多武器都是改装过的极品,拿到黑市上能卖不少钱……”艾尔虽然肉疼,却也不敢和虎鲨说实话。
虎鲨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好,不说这个,那个孩子的事情,我要听一个解释。”
艾尔刚要开口。
虎鲨抢先道:“我不知道你和其他人是怎么说的,但是,别拿同样的糊弄我,我会揍你。”
艾尔和单鸣对视一眼,艾尔踹了单鸣一脚,“你惹得祸,自己说。”
单鸣撇了撇嘴,“现在怎么就不是仁慈博爱的哥哥了呢?”
艾尔瞪了他一眼,继续喝咖啡。
单鸣抹了把脸,决定说实话。
虎鲨是把他们带大的人之一,好多东西都是虎鲨教给他们,虎鲨是真正的自己人,瞒着他既不聪明,也没必要。
于是单鸣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虎鲨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这件事情不简单……不能把孩子给他们。”
艾尔道:“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弱鸡怎么办?”
“开到下一个有人的岛,把他扔下。”
单鸣皱眉道:“就这样?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哥伦比亚,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实话,他知道好多……”
虎鲨狠狠拍了下桌子,怒喝道:“你还嫌惹得祸不够吗!我早就不同意你们来这趟任务,不要去招惹中国这样神秘的国家,你忘了你们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单鸣闭上了嘴,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但心里依然不服气。
他实在太想知道,政府为什么非要得到沈长泽不可,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娇娇滴滴的小孩儿,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如虎鲨之言,接下来的几天唐汀之被单独隔离,几天之后经过一个岛屿,把他扔下之后船就开走了,这期间单鸣甚至没有机会多和唐汀之说一句话。
但他忘不了唐汀之下船之前看沈长泽的眼神,那种探究的、有着无限渴求的眼神。
三年后
“距离。”
“三百五十米。”
“风向。”
“西南。”
“风速。”
“6.4米每秒。”
“锁定目标。”
“目标已经锁定。”
“开枪。”
砰得一声枪响,12.7mm口径的巴雷特改装狙击步枪的穿甲弹击中了三百五十米外只有拳头大小的铁块。
沈长泽甩掉瞄镜,从地上跳了起来,兴奋道:“爸爸,怎么样!”
单鸣冷哼了一声,“这把枪给你用真他妈浪费,从M14练起。”
沈长泽撅着嘴,“我打中了!”
“你把它打成了一大一小两块儿铁,我要的是从中心击碎,差劲,你连佩尔都不如。”
孩子的小脸气得通红,“如果那是个人的脑袋,不是照样碎成两半了吗。”
“才三百五十米你就得意成这样?英军在阿富汗曾打出一千四百米命中的记录,三百五十米只是一个狙击手最基本的素质,就这样你还有脸出现误差。一毫米的误差有时候就能决定胜负,你得意个屁。负重四十公斤,去跑二十公里。”
孩子抿着嘴,背起重达四十公斤的弹药箱,扭头去跑步了。
单鸣看着孩子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在大家快吃完晚饭的时候,沈长泽才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彻底浸透,头发都一缕缕地贴在脸上。
他进屋之后把弹药箱一放,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了下去。
巨石剔着牙从他身边儿走过,伸手拍了下孩子的后背,“不错,长高了嘛。”
这一下差点把孩子拍地上,他打开巨石的手,不服气道:“早晚有一天比你高!”
巨石看了看才到他腰的八岁小孩儿,大笑着走了。
沈长泽走到单鸣身边,“我可以吃饭了吧。”
单鸣正和乔伯他们喝酒呢,眼都没抬,“去吧。”
孩子坐到一边埋头吃了起来,吃完饭后见单鸣他们还在喝酒胡侃,走过去催他,“晚上十点刚果反政府军送来的那批亲卫军就要到了,虎鲨带队,让他看到你们这时候喝酒,一定会挨骂的,你们还喝吗。”
自从三年前那一战,到现在为止“游隼”出外接任务的次数大幅度下降,反而接了很多帮人培养训练军队的活儿,一是报酬高,二是可以避免大部队外出,虎鲨一直担心中国政府会有所行动,所以这三年尽力做到低调。
他这话说得极扫兴,说完之后大伙都没心情喝了,纷纷散了。
单鸣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就往自己住的地方走,沈长泽给他拿上外套,跟在他身后。
从食堂走出来天已经黑了,入目是一片开阔的现代化军营,营地灯火通明,两架直升机刚刚起飞,不时有装甲车开过,这里以“游隼”为首,长期驻扎着三个外国人佣兵团,他们安然呆在这里的代价是不时为哥伦比亚政府提供一些“服务”,比如暗杀、保全、压制暴动、甚至帮政府训练军队,一年到头都有活儿忙。
进屋之后单鸣就歪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享受酒后如在云端的晕眩。
沈长泽熟练地给他脱鞋脱衣服,然后端了水给他擦脸。
单鸣道:“到时间叫我。”
“我知道。”孩子露出一个浅笑,心想等着我叫你吧,就让你一觉睡到虎鲨回来,好被他臭骂一顿。
单鸣突然睁开眼睛,“你要是敢故意不叫我,我就把你赶去新兵营睡,一屋四十人,没有空调,成天伴着脚臭味和下流笑话入眠。”
孩子撇了撇嘴,“我会叫你的。”
单鸣闭上眼睛,舒服地哼了两声,“这还差不多,记住你现在的生活有多幸福,还能和我睡在一起,我对你真是太仁慈了……给我揉揉腿。”
孩子就开始给他揉腿,直到单鸣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快到十点的时候沈长泽把单鸣叫醒了,单鸣起来洗了个脸,带着他去迎接虎鲨回来。
十点多一点的时候,一辆军用运输机在营地降落了,虎鲨带头从飞机上下来,之后断断续续下来的新兵,差不多有两个排。
虎鲨简单交代了新兵几句,就把这些人交给了迪诺去安排,然后他送了一副很漂亮的绣品给佩尔,大概是刚果当地的手工艺品。
艾尔摊摊手,“就这样?你让我们等你回来究竟为什么?不会就是列队欢迎吧?”
“当然不是,我有一个紧急的事需要和你们商量。”
“好吧,咱们去作战会议室。”
艾尔单鸣等人跟着虎鲨进了会议室。
当沈长泽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虎鲨皱眉道:“单,他是你的尾巴吗?哪儿都跟着。”
“你就把他当成尾巴吧,反正他也听不懂。”
孩子小声说,“我听得懂。”
虎鲨喝道:“坐下,没你说话的份儿。”
孩子规矩地坐下,手里摆弄着佩尔的礼物。
乔伯道:“究竟什么事这么紧急?”
虎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是关于吉姆的。”
“吉姆?他不是在迈阿密执行一个暗杀任务吗?”
“没错。”
“失败了?”
“不,没有失败。”
“那……”
“他在任务结束之后,在美国逗留期间,强奸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那女孩子的父亲是美国国会议员,克尔辛维斯家族第一继承人,下届总统候选人之一。”
“操!”艾尔大骂道:“这个败事有余的畜生。”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明显的厌恶。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喜欢嫖妓和玩女人,但是都没有丧心病狂到想要对小孩子下手,只有吉姆这个变态……
虎鲨道:“现在他正在被追杀,他绕路逃进了秘鲁,向我求救,过几天大概就能回到基地。”
单鸣道:“不能让他回到基地,他自己干得事,让他自己去承担,他会成为佣兵团的负担,如果他敢回来,我先崩了他。”
单鸣一直非常恶心吉姆,早就想杀了他,现在可算有机会了。
虎鲨摇摇头,“你不能杀他,要把他留给议员自己处置。”
佩尔嫌恶道:“如果他回到营地,会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议员通过哥伦比亚政府和我通过话,他表示只要我们不包庇吉姆,他不愿意和我们为敌。”
“那么我们该怎么处理?”
“第一,不能让他回到基地,在边卡设防,一发现他的行踪马上回报,第二,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议员请求我保全他女儿的名声。”虎鲨看了看手表,“现在派两个侦察兵出去,尽早掌握吉姆的行踪,不要杀他,把他赶走。”
单鸣眯着眼睛道:“虎鲨,你难道忘了,吉姆就是最好的侦察兵,猎鹰和五龙都不是他的对手,侦察和反侦察,‘游隼’里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虎鲨哼道:“你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但我碰到他我会杀了他。”
“所以我不能让你去,交给猎鹰和五龙,就算他们没成功,吉姆进入基地,我们依然有办法抓住他,不过……他看到没人欢迎他,也就不会回来了,他又不是有病。”
单鸣点点头,“暂时就这样吧,但我还是那句话,看到他我会杀了他。”他咧嘴一笑,“我终于有机会杀了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长泽问单鸣,“爸爸,我是不是以后再也不用见到吉姆了?”
“对。”
“太好了,他让我恶心。”孩子想了想,“爸爸,强奸是什么?”
单鸣耸耸肩,“比如乔伯想和佩尔睡觉,佩尔不肯,他如果硬来那就是强奸。”
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佩尔究竟是谁的女朋友呢。”
“你今天废话怎么那么多?”
“我睡不着呀爸爸,你刚才才睡过觉,你现在睡得着吗?”
单鸣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谁的女朋友都不是,佩尔只爱着虎鲨。”
孩子瞪大眼睛,“真的吗?虎鲨对佩尔也很好啊,他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结个屁婚,结婚然后生出你这么个麻烦的小崽子吗?”
孩子撅着嘴,“爸爸你连洗袜子都不会,现在是我在照顾你,你凭什么说我麻烦。”
“因为你太没用了,现在只配给我洗袜子。什么时候你能挣钱了再说自己不是个麻烦吧。”
孩子翻身背对着单鸣,不想和他说话了。
可是俩人都睡不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才翻过身,揪着单鸣的背心,“爸爸,你什么时候带我出任务?”
“等你合格。”
“怎么样算合格呢?”
“我现在给你一把刀,你从基地里带一个人头回来,任何人的,你能做到吗?”
孩子身子抖了一下。
尽管他每天接触的东西,都跟怎样杀人、作战有关,可他还没碰过真正的血肉,他无法不感到恐惧和紧张。
单鸣冷哼道:“所以我说,你太幸福了,如果你是在非洲被当地的雇用兵捡到,能成功活过三年,你一定是踩着上万人的尸体走过来的。”
孩子不再出声,心里涌上一股憋闷。

24、
沈长泽每天早上4点起床,早饭之前的“开胃定餐”是负重20公斤10公里跑,负重100伏地挺身,负重100次深蹲,200仰卧起坐以及50引体向上。
做完这些之后才能吃饭,吃完饭之后另有训练安排。
虽然他现在只有八岁,但他的体能训练量是三年中一点点加上来的,否则这样程度的训练放在一个成年新兵身上都吃不消。每个星期有三天的时间,会有闲得发慌的大人陪他玩儿近身格斗,下手也越来越狠。
三年中他没有睡过一次懒觉,没有少训练过一天,身上的皮肉伤从来没断过,哪怕是发着高烧,哪怕是单鸣出任务的时候,两三个月见不着人,基地里依然有人监督他。慢慢地,每天的训练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除了体能的训练,他现在精通英语和俄语,目前正在学的是法语和阿拉伯语,枪支弹药的知识在三年里的每一天都源源不断地往他脑袋里灌,潜伏侦察、射击、狙击、爆破、不同地型环境的做战常识、医学等等等等,都是他天天需要学习接纳的东西。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训练项目还会不断增加,比如他现在的身高不够开车、直升机、战斗机、坦克、船、潜艇,他的心理素质不够接受残酷的刑讯训练,他的身体年龄不能接受抗药物训练。单鸣急于让他长大,孩子自己也急于长大,他急于掌控自己的生活。
这天单鸣代科斯奇的班,带刚果来的两个排的亲卫军去做野外负重拉练,他把沈长泽也带上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和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同样负重二十公斤,绕着山林一刻不停地跑。单鸣骑着山地摩托车跟在他们旁边,用扩音器不停地羞辱他们,“你们这群没用的臭娘们儿,这样的速度上了战场,连逃跑你们都是最慢的!看看队伍里那个小孩儿,你们该感到羞耻!如果怕苦,就不要来当兵,如果怕死,就不要被生下来,或者我现在一枪崩了你们,你们就可以解脱了!”
“如果有一个人不能在指定时间内跑完,全队都要受罚,如果超过十分之一的人都没有完成任务,那么你们集体重跑一遍。”
“加快速度,你们这群猪,如果想证明你们的上司不是瞎了眼选中你们,就像个男人一眼抬起腿,把剩下的路程跑完!”
他们已经断断续续跑了快三十公里,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疲累不堪,几乎是互相搀扶着往前挪。单鸣看孩子快不行了,就把他弄到了车上来,儿童的身体不能跟成年人比,一次性做超过体能极限的运动,恢复力比不上成年人,很可能会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负面影响,单鸣懂得循序渐进。
在他们绕山林两圈,离基地还有五六公里的时候,卡利通过无线电要他回来一趟,想要他那把改造过的疯狗战术刀的草图。
卡利一直很喜欢他那把改造刀,认为他的设计又实用又有创意,正好他因为任务的关系要乘机去美国,他想去找一个改造刀的高手,按照单鸣的草图,再加上自己的要求,定制一把军刀。
单鸣没想到他走得那么急,“我还在外面带部队,这样吧,我让小孩儿回去拿给你,他知道在哪儿。”
单鸣让沈长泽卸下身上的东西,让他自己跑回基地,把草图给卡利。
没有了二十公斤的负重,五六公里的路程对于孩子来说太轻松了,他简直是如释重负地往基地跑。
基地四周全是密林,基地由四米高的围墙和高压电环绕,四个哨卡分别有塔楼,塔楼上挂着四挺加特林六管机枪,进门需要指纹认证,这个佣兵基地就像一个坚固的城堡,闲杂人等哪怕随便靠近,都会有被机枪打成碎肉块儿的危险。
当孩子穿过密林,基地的塔楼已经能够瞥见一角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三年中他解剖过十来具尸体,闻过各种腐烂程度的尸体,他知道这是新血的味道。
孩子屏住呼吸,趴伏在草丛里,用肩膀带动身体,大腿内侧蹬地,匍匐往腥味来源爬去。
他人小动静也小,很快就爬了过去,并在草丛中发现了身上淌血的五龙。
五龙是个日本人,两年前加入“游隼”,五短身材,非常好色,但是人挺和气的,是难得几个看到孩子会笑的大人。
孩子看他浑身是血,抿着嘴爬了过去,先探了五龙的鼻息,人还活着,但因为失血昏迷了。右排软肋上有两处贯穿刀伤,肩膀头被削掉一块肉,胳膊被拧断了,以古怪的角度耷拉在身旁,身上所有武器都被缴了。
这个佣兵基地周围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有谁敢在他们家门口伤人?
孩子掰开五龙的眼球看了看,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脸颊,“五龙?五龙?”
五龙没有任何反应。
孩子决定快速跑回基地求救,可是他刚手撑地面打算跳起来,就感觉到心弦一阵颤动,有一种寒意就像一条细细的蛇,盼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天生能预感到危险。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他没有看到、听到、闻到任何东西,可他就是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附近有东西会威胁他的生命,让他背脊生寒。
孩子抿着嘴,重新趴回了草地里,就地一个翻滚,滚进了旁边的草丛中,远离了五龙。
他额上冒出了汗。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而且即使这三年来他学习不少东西,但他还没有实战经验,尽管他已经不再碰到一点事就大呼小叫,但独自面对可能的危险时,他仍然感到紧张。
如果手里有一把枪,哪怕一把刀,他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沈长泽明亮的目光来回看着四周,生怕漏过一点细节,让危险轻易接近自己。
是什么东西呢?野兽?还是……人?
消音步枪细小的啾鸣在他身旁一米处响起,告诉了他答案。
紧接着一梭子子弹从他身旁的草丛扫过,越扫越往他这边靠拢。
孩子顾不上被对方发现了,狼狈地在草地上翻滚,再不动就等着被打成筛子吧。
“不用动,你躲不过下一枪。”
孩子不再动弹,对方已经知道他的位置,他知道他确实躲不过下一个弹夹。对方的声音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寒意和憎恶的情绪从脚底板窜了上来,这个沙哑难听的声音,是吉姆!
吉姆低声道:“站起来。”
孩子手举到头顶,慢慢站了起来。
吉姆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下流的笑容,“居然是你,小美人儿,居然是你,哈哈哈哈哈,居然是你。”
吉姆看上去过得很不好,一身血污,双目浑浊,看来他受到了非常猛烈的狙杀,活像一只被打得到处流窜的老鼠。
他的眼中带着不正常的疯狂,比平时还要不正常很多,他低笑着,“小美人儿,自从三年前我见到你,我就一直想着你,我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我可以……”吉姆用枪管顶着沈长泽的脑袋,伸出另一只手摸着孩子滑腻腻的皮肤。
吉姆知道这个小孩儿受过怎样的训练,因此他虽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也不能不防备。
沈长泽的眼中闪烁着嫌恶的火焰,但他却一动不敢动,吉姆看上去太可怕了,好像打算吃了他!
吉姆半蹲下身,把脸凑近沈长泽,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脖颈,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的脸,“真香,真甜,哈哈哈,要不是单鸣那个杂种,你早就是我的了,早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孩子只觉得一阵阵反胃,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这里没有爸爸,没有任何人,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吉姆把行军背包扔到地上,迫不及待地拽下了沈长泽的裤子,淫邪的手抚摸着孩子的下身,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孩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却没有掉下来,他咬着嘴唇,盯着吉姆手里的AKM,以及他腰间的丛林王军刀。
看孩子没有反抗,吉姆以为小孩儿吓傻了,他扔掉手里的步枪,把孩子扑倒在地,伸出舌头舔着孩子的脸,腥臭的口水把孩子的眼睛都弄湿了。
他眯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却大睁着,他悄悄弯起身,利用身量短小的优势,用脚尖勾住了丛林王的握柄,并用力抬脚一踢,丛林王被踢出鞘的瞬间,孩子已经伸手握住刀柄,顺势往吉姆的背心刺去。
从下往上由背心刺入,可以绕过肋骨,扎进肺部,让人无法说话,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爬,通常这都是对付哨兵的法子,只要一击命中,人基本就是去行动能力,满满痛苦地死去。
这些知识孩子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可是当他真正要把杀人的知识用到一个活人身上的时候,要比他想象的困难多。
吉姆身上的臭味,钳住他腰的有力的手,趴在他身上的重量和温度,都告诉他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不是一块儿用于练习的死猪肉,或者毫无生气的尸体。
就这么一念之差的犹豫,吉姆已经回身避刀,这一刀沈长泽不禁没有发挥出全力,甚至还扎偏了,从吉姆的后腰刺了进去,直接贯穿了他腰侧的皮肉。
吉姆闷叫了一声,一把拔出了刀,然后用力掐住沈长泽的右臂,咔嚓一声响,他的手臂被卸了下来。
孩子大叫了一声,他知道突袭失败,他已经失去唯一的机会了,也就不再假装不抵抗,开始疯狂地踢打反抗了起来。
吉姆没有想打一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劲儿,连日来的绝望的受伤的痛苦让他愈发疯狂,他一把掐住了孩子细嫩的脖子,五指狠狠受力,眼里是凶狠地杀意。
孩子只觉得呼吸被瞬间剥夺,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胸腔传来剧烈的闷痛,吉姆眼中的兽性让他惊恐,他脸色青紫,嘴唇发白,死亡的脚步在朝他慢慢逼近,巨大的寒意和恐惧将他毫不留情地笼罩在内。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印在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吉姆眼中的疯狂杀意变成了赤裸裸地恐惧。

25、
当卡利通知单鸣小孩儿没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吃过晚饭就要上飞机了,时间不剩下多少。
单鸣心想沈长泽跑哪儿去了,五六公里的路程很快就能回去了呀,再说他也不是贪玩儿的小孩儿。正好这边训练的也差不多了,他让那伙亲卫军的士官带队回基地,他自己则走小孩儿回去必走的山路,打算去找找他。
走了一段路,单鸣的耳朵里就飘进来几声人的惨叫,声音很小、很淡,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一般人在这种昏暗的林子林听到惨叫,多半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五感,前面绝对是有事儿。
他把那辆轰轰作响的山地摩托扔到了一边,掏出枪步行。他身上没带什么重武器,就一把勃朗宁手枪和总带在身上的军刀,但这里离基地很近,他不太担心碰到什么危险。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森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循着声音过去,但走了没多久,声音就不见了,没有声音的指引,光凭记忆很容易摸错地方,单鸣只能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并时时观察着周围的草木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声音虽然不见了,但很快地,单鸣发现了其他可以引路的东西。
前方昏暗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散发着淡淡地金光。看来那个方向必定是有人了,也许是手电的光芒,虽然他知道猎鹰和五龙已经潜伏在附近寻找吉姆的踪迹,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弄出亮光来,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如果这么白痴他们早就死了,所以对方多半是敌人,他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越是靠近,那金光越明显,单鸣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光,并不是很亮,有点柔和地、淡淡地金色,但是光晕很大。最为奇怪的是,照明设备总是中心最亮,向四周扩散开来的光线,离中心越远则越暗,这团光也不能完全说它违背了这个常理,只是它的“中心”位置未免面积太大了,而这么大的光源,四射出去的光晕范围却很小,如果硬要形容的话,这团光就好像一个核特别大的芒果。
单鸣匍匐着往前爬,不管是什么东西,敢在他们“游隼”的家门口找事儿,绝对不能放过。
靠近之后,单鸣看到了草地上的一只手,他认得这只手,手很白,但手指粗短,指甲烂糟糟的很难看,是五龙的手。
他心一沉,估计五龙已经死了。
单鸣眯起眼睛,瞄准那团淡淡地金光,砰地放了一枪。他原是想把照明设备打掉,然后隐藏在黑暗中,再伺机行动,可枪响之后,竟传来一阵怒叫,紧接着那团金光就以可怕的速度朝他移动过来。
单鸣有些傻眼,他做梦也没想到照明设备会动。
可当那一团金光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单鸣真的愣住了。
一个……不,一只,人形的动物,一眼望过去身上全是淡金色硬磷,鳞片足有半个鸡蛋大小,一直武装到脖子,头顶上有两个黑色的角,不算太长,手脚都是粗长锋利的爪,背后晃荡着淡金色的肉翅,和一条甩来甩去的足有手臂粗的尾巴!
七年前的噩梦一下子浮现在单鸣眼前,那只身长两米,直立行走,有麟有角,有翅有尾,通体灰黑,却长着人类的脸的怪物,拥有极端可怕的力量和速度,把那些悍勇的雇佣兵像纸片一样一个个撕碎。普通的子弹穿不透那怪物的身体,他身上的鳞片就像一道坚硬的铠甲,阻挡了他们大部分的进攻,短短几分钟之内,十七个人就死在眼前,他们从未碰到过如此疯狂的情景,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要以十面对一百个敌人,而是面对一个未知。
最后他的养父林强,当年“游隼”的老大,为了剩下的几个活口,抱着炸药跳到了那怪物的身上,和那怪物同归于尽。
那件事给“游隼”的幸存者们留下了终身难以磨灭的阴影,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养父由一个强悍勇猛的雇佣兵瞬间变成碎肉块的的单鸣。
从那以后“游隼”再也不踏足中国,单鸣万万没有想到,他还会再碰到这个怪物,就在他们佣兵基地的家门口。
单鸣努力克服下对这玩意儿的恐惧砰砰砰连开三枪,枪枪照着那怪物的胸口打。那怪物被打得退了几步,然后又朝他扑过来。
当那怪物靠近他的时候,单鸣看到了这个身量矮小的怪物的脸,那是三年来夜夜跟他睡一张床,早上给他挤牙膏晚上给他端洗脚水的他捡来的儿子——沈长泽。
那长精致稚嫩的脸蛋就被包裹在那一身变态的硬磷里,眼睛一片血红。
单鸣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世界遍地炸响警钟,他终于明白!他终于明白唐汀之为什么非要得到这个小孩儿不可!
单鸣身上冷汗狂流,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七年来让他一直深为恐惧的怪物,居然就被他当宠物养在自己的卧榻上!
沈长泽的动作极快,扑上来就一口咬住了单鸣横刀挡住脖子的胳膊,利爪直接朝单鸣的脑袋抓去。
那速度根本不该是一个八岁小孩儿的,甚至不该是一个人类的!
单鸣使劲往后仰脖子,利用身高的优势逃过被利爪穿脑的命运,他强忍着剧痛,被沈长泽咬住他的手一松,军刀换了个手,狠狠朝沈长泽的眼睛扎去,可是挥刀的时候他犹豫了,尽管双目血红,神情疯狂,那张熟悉的、稚嫩的脸,确实是沈长泽。
就这一犹豫间,沈长泽已经打掉了他的军刀,利爪依然想去抓他的脑袋。
单鸣崩起右臂的肌肉,狠狠一震,企图他的牙齿甩掉,如果是人类的牙,这一下绝对能带掉满口牙,可他的动作在这个怪物面前,只是让他的利齿插得更深。
单鸣奋起了全身的力气,一脚踢向沈长泽的当面骨,这玩意儿就算全身武装着鳞片,小腿骨也是脂肪垫最薄的地方,不信他不疼!
果然这一击产生了作用,尽管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和速度,但论格斗技巧孩子和单鸣差远了,小腿骨这一下子立刻让他停下动作,往后跳开。
单鸣这时才发现他右手臂的关节脱臼了,耷拉在身侧,单鸣不敢耽搁,就地一个打滚,捡起军刀,然后猛地朝他右侧攻击。
沈长泽意识到他的意图,张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凶狠地咆哮着,大有单鸣赶上来就一口咬死他的架势。
单鸣踢开他迎面而来的利爪,顺势一下用胯骨撞击他的前胸,然后用刀把猛击他的头部。
这一下下去脑壳都该裂开了,单鸣赌的就是这玩意儿头上没有麟,没想到孩子只是后腿了好几步,甩了甩脑袋,更加愤怒、更加凶猛地扑了上来。
单鸣只能再用军刀去挡,没想到沈长泽竟然一口咬住了军刀,利爪如闪电般一下子扣住了单鸣的脖子。
单鸣被掐得脸立刻涨红了,那只马上就要送他上路的手,来自一个八岁的孩子,可他竟然掰不开!
他后悔自己竟然手软,如果刚才那一刀扎下去,自己绝对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就不信这玩意儿眼睛也带防弹。
可是……他白养这玩意儿三年,一刀扎死了,他不是亏大了。
妈的,他真是倒了血霉!
他张开嘴,拼尽全部的力气大吼了一声,“沈长泽!”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脖子上的手劲儿竟然松了一下。
单鸣眼看有戏,扯着嗓子喊,“沈长泽!沈长泽!”
沈长泽血红的眼睛里终于慢慢闪现出一丝清明,他的意识在恢复过来的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单鸣青紫的脸。
他有些奇怪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两个人同时栽倒在地,刚才还凶狠如野兽的小怪物,此时却闭着眼睛晕倒在他身上,单鸣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繁星点缀的星空,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他慢慢撑起身,就看着孩子身上的淡金色鳞甲的光芒越来越暗,越来越暗,身体的奇异特征也一点点消退了下去,刀枪不入的硬麟又变成了细嫩的皮肤,怀里的人那张稚气而无防备的脸,让单鸣根本无法将刚才差点儿弄死他的怪物联系到一起,他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揉了揉孩子的肩膀,果然是胳膊被卸了,他摸索着关节,咔吧一下把孩子的胳膊按了回去,孩子低叫了一声,身子一抖,但没醒。
单鸣从地上爬了起来,翻开草丛,首先看到了地上的五龙,他蹲下来摸了摸五龙,身体早就没有温度了。五龙不远处,是胸前被撕了一个大洞的吉姆的尸体,内脏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身体里喷了出来,淌了一地。
远处的基地附近火光通明,必定是有人听到刚才的枪声,要来查看。
单鸣从吉姆身旁搜出了消音步枪,在吉姆身上多补了几枪,又用军刀划了几下,造成是军刀和子弹弄出这样的伤口的假象。
情况紧急,其实弄得不太像,至少绝对瞒不过佩尔的眼睛,只能祈祷一向恶心吉姆的佩尔不想要他的尸体。
做完这些之后,基地里的人也过来了,乔伯带的头,就连说要出去做任务的卡利都跟了过来看热闹。
他们一看到现场,基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卡里看到倒在草丛里身上沾血的沈长泽,“小孩儿没事儿吧?”
“没事儿,吓晕了。”单鸣眼神阴沉地看着沈长泽,心里五味陈杂。

26、
沈长泽晕过去之后,就怎么叫都不醒。
单鸣让佩尔来给他看看,佩尔看完之后说孩子体力消耗过大,但也不该睡这么长时间,可是身体却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三天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一个翻身,从原来睡着的位置用力滚了出去,结果一下子掉到床下。他惊恐地坐起来,这才彻底清醒。
单鸣正上网呢,起身蹲到他面前,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醒了?”
孩子一把揪住单鸣的衣襟,低声道:“爸爸?”他左右看了看,自己已经回到了基地里单鸣的房间,“吉姆呢?五龙呢?”
单鸣挑了挑眉,“你不记得了?”
孩子努力回想了一下,就记得吉姆想掐死他,然后他就晕过去了。于是他照实说了,“他掐我,掐我脖子,我就昏过去了。”
“你只记得这些?”
孩子摇了摇头,“还有什么?爸爸你来救我了吗?”
单鸣看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就点点头,“嗯,五龙死了。”说完把他拎到了床上。
孩子眼神有些暗淡,哑声道:“吉姆呢?他死了吗?”
“死了。”
孩子松了口气,眼中迸出凶狠地光芒,“真希望我能亲手杀了他。”
“你想亲手杀了他?”
“嗯,他是个大坏蛋,他杀了五龙,他还舔我的脸,恶心死了。”孩子响起总拿零食逗他的五龙,心里有些难受。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单鸣把水杯塞到他手里。
孩子喝了口水,“爸爸,我当时刺到他了,只是……我有点犹豫,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犹豫的。”
单鸣本来有好多问题想问小孩儿,但是看他这幅完全失忆的模样,实在打击的好奇心,除了他之外,这里没有人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玩意儿,甚至连这孩子本人都不知道了,他自己守着这么个秘密,真是憋得他难受。
不过,就目前掌握的信息,很多问题也得到了解答。比如,三年前他在缅甸原始森林里捡到他的时候,地上那三头狼身上留下的诡异痕迹是怎么造成的,比如,为什么他一个五岁小孩儿能在那里活蹦乱跳,再比如,为什么中国特种兵翻过边境一路追着他们跑到缅甸最南端。因为这小子是个怪物,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怪物的,或者他是什么怪物生下来的,但是他确实是个可怕的怪物,一个杀戮的武器。
七年前在中国云南碰到的那只跟他同样的东西,已经让“游隼”几乎团灭,这只还未成年的怪物,也差点把他这个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活活掐死,这种怪物与生俱来的体能上的优势,是物种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像一只猴子再怎么锻炼,也永远不会拥有老虎的力量和速度。
他现在甚至不能确定,沈长泽究竟是不是人类。
说他是,那副样子实在跟人类相去太远,说他不是,三年来他一直跟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儿没有任何差别。
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虽然根据唐汀之的研究领域,他不是没考虑过生物基因改造的可能,但是目前科技水平的任何基因改造,不提成功率有多低,至少就他所知,所有都是不可逆的。从来没有说把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还能在人类形态和怪物形态之间切换的,这已经超越了现代科学的范畴,变得匪夷所思。
难怪唐汀之那么迫切的要得到他,这是任何一个国家政府都不会放弃的宝贝。
而且这种怪物必然不只沈长泽一个,也许在中国,还有很多……
一想到这个,单鸣就觉得背脊发凉。如果是这样的东西,想要层层壁垒之间取一个国家元首的首级,岂不是轻而易举?难怪目前为止他没有听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这样的怪物如果被世人所知,绝对会造成巨大的恐慌。
但是,既然这事儿已经让他摊上了,他必须去调查个明白。
“爸爸,爸爸。”孩子叫了他好几声,终于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嗯?”
“我肚子好饿。”
单鸣打了个电话,让食堂的人送饭过来。
孩子吃了平时饭量三倍的东西,才把肚子填饱。
单鸣就坐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长泽,他打算提取一点血样去做化验。不过第一他得去补习一些生物学知识,第二得背着佩尔,稍微有点麻烦。
孩子吃完之后,就见单鸣审视地看着他,心里有点发毛,小声说,“爸爸,明天我会去锻炼的。”
“嗯,明天你的训练要增加。”
“又要增加?两个月前才增加过。”
“要增加。”单鸣心想,你这小怪物绝对累不死,我还担心什么。
孩子吃饱之后,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发了会儿呆,然后转头问单鸣,“爸爸,吉姆为什么要舔我的脸,好恶心啊。”孩子抹了抹自己的脸,虽然脸已经洗干净了,可他还是忘不了吉姆的舌头在他脸上滑行的感觉,太恶心了。
“他都干什么了?”
“他舔我的脸,还摸我这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孩子指了指自己的下身。
单鸣不知道怎么和不能理解这些事儿的小孩子解释,就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不过你记住,要是有别人这么对你,你就杀了他,不用犹豫。”
“嗯。”孩子用力点点头。
单鸣转过身去网上搜资料,想看看能不能搜到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说不定里面就有重要信息。
孩子刚睡醒,不觉得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单鸣不理他,就跑到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眼里有几分好奇。
单鸣的手在键盘上啪啦啪啦的打字,并没有在意他的靠近。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到孩子像他靠近,然后脸上有什么湿滑的东西爬了过去。
单鸣下意识地避开,皱眉看着他,“你他妈干什么?”
孩子品了品舌头上微咸的滋味儿,奇道:“不好吃啊。”
单鸣拍了下他的脑袋,“一边儿玩儿去。”
孩子扒拉着他的肩膀还想凑过去,“爸爸让我再舔一下,吉姆为什么要舔我呢好奇怪……”
单鸣一脚把他踹开了。
事实证明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无穷无尽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单鸣本来已经快睡着了,朦胧中他就感觉到小崽子又爬到了他身上舔他的脸,舔一下再吧唧吧唧嘴,好像在品味儿。
单鸣抡起他的胳膊把它往地上扔,孩子借势一个漂亮的空翻,稳稳站在了地上,他笑着扑进单鸣怀里,“爸爸,别睡了,我睡太久了,我睡不着,我们去练射击吧。”
“睡不着跑步去,别烦我。”
“晚上出去太麻烦了,还要找艾尔批准。”
“在基地里跑。”
“我不想跑步,我们去练射击吧……咦?”
天气热,单鸣就穿了个松垮垮的短裤,大鸟从短裤的一侧漏了出来,软趴趴地耷拉在床上。
孩子抿了抿嘴,鼓起勇气用小手抓了下单鸣的小弟,然后马上松开了。
单鸣一下子蹦了起来,怒骂道:“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孩子无辜地张开手,露出五根小手指,“爸爸,吉姆为什么要摸我尿尿的地方……”
“我他妈怎么知道那个变态想干什么,滚出去,绕基地跑三十圈。”
孩子撇了撇嘴,扭身出去跑步去了。

27、
单鸣把沈长泽的训练强度提升了三分之一,如果一个人跑五公里已经累得不行,别说是再增加两公里了,哪怕是再加两百米,多人身体和意志都是极大的挑战。所以孩子早上做完之后几乎是爬着回来的,根本没有力气吃饭。
单鸣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直哼哼的小孩儿,毫不留情道:“给你十分钟吃饭,十分钟休息,然后到射击场集合。”
孩子有气无力地叫道:“你开什么玩笑,一下子增加三分之一,我受不了这个强度,我动不了了。”
“受不了你也得受,战场上你也可以讨价还价吗?”
孩子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我好累,我就是不动,你是故意的,你看到我不累你就难受。”这三年来不断提升的训练强度,让孩子明白,一旦他表现出能适应这个强度了,单鸣就会逼着他进入下一个程度的训练,所以就算他能适应他也不敢表现出来,没想到就是这样,单鸣居然在三个月之后就增加了三分之一的训练,他实在是抗不下来了,单鸣太欺负人!
单鸣踩着他的背,“如果你不想吃饭,那接下来的三天都别吃了。”
孩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撑着地面想爬起来,但单鸣那只脚仿佛有千斤重,他身体根本动不了。他伸出手想去抓单鸣的脚踝,单鸣一脚踢开他的手,然后继续踩在他背上,鄙夷道:“娇娇滴滴的像个什么样子。”
孩子不服气,“我没有娇娇滴滴,我已经长大了!你、你放开我,我去吃饭!”
“晚了,现在你别想吃了,如果你想要食物,”单鸣抽出腰间的军刀在他眼前晃了晃,用力踩着他的背,狠狠碾了几下,孩子疼得直抽气,“就自己去找。”
“你混蛋!你没人性!”
孩子能明显感觉到,自从他醒过来之后,单鸣对他的态度愈发严厉了。以前单鸣心情好了,还能让他玩儿会电脑,吃点零食,做一点普通孩子会做的事,但现在单鸣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冰冷地审视,好像时时都想用目光把他贯穿,让孩子非常不舒服。
单鸣一脚把他踢了出去,手里的疯狗战术刀跟着甩了出去,稳稳插进孩子眼前的泥土里,那刀锋离他的脸不过两三厘米,再近一点儿他鼻子就没了。
单鸣道:“捡起来。”
孩子握着刀柄,支撑着酸痛的身体,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你在基地外面生活,刀把里面有常备药品、净水片、驱虫剂、火柴和盐。你只有这把刀,怎么找到水和吃的,是你自己的问题,不管你走多远,三天之后必须按时回来。”
孩子抹掉脸上的汗,大声道:“你以为你不给我吃饭我就会饿死吗,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回来的。”
单鸣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眯着眼睛看着他,“等你活着回来,我送你一样礼物。”
孩子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往基地大门走。
单鸣回屋里准备了几样东西,和孩子保持了一公里多的距离,跟在了他身后。
虽然他觉得孩子不像在骗他,但他仍然想验证一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真的变身之后就发飙,醒来之后就失忆。
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单鸣自认为对孩子的了解很深,至少他知道沈长泽天生对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有感知,所以他不能离小孩儿太近,但是现在看来,他所不知道的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还很多很多,他急于想弄明白。一个人背负着这样一个秘密,心里实在不好受,毕竟杀死自己的养父的,就是跟沈长泽一样的生物,他不敢告诉虎鲨或者艾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对待这个小孩儿。
单鸣就这么在孩子后面跟了他三天。暗中观察的途中,他感到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以前那个碰到点惊吓就大呼小叫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儿,如今已经变得沉着冷静。他用一把军刀狩猎树林里的野兔野猫,剥皮抽筋的时候脸上没有半丝恐惧和犹豫,因为找不到水源,忍受了一天饥渴之后第二天在树叶间搜集晨露,晚上睡觉的时候找好掩护地形,抱着刀入眠,单鸣用小石子制造动静,孩子立刻就能跳起来防备。
如果给他足够的装备,他一定能做得更好。
单鸣看着自己三年来的教育成果,不禁感到欣慰。他本来就是想把沈长泽培养成一个能为他卖命的雇佣兵,他觉得当雇佣兵挺好的,来钱快、自在、刺激,单鸣觉得沈长泽能接受他的养育,应该感激涕零。
看来再过不久,就可以带他出任务了……
孩子轻轻松松地在森林里度过了三天,第三天早晨准时回到了基地。
单鸣先他一步回去,在门口等着他。
沈长泽提着那把对他来说太长的军刀,不慌不忙地回到他们的宿舍,得意地看了单鸣一眼。
单鸣斜靠在门框上,“怎么样?”
孩子把刀还给他,撇了撇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单鸣诧异道:“你知道我跟着你?”
“知道。”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单鸣不相信,他和沈长泽一直保持着一公里多到两公里的距离,这个距离即使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他单鸣也有自信不被对方发现,他不可能在追踪一个小孩儿的时候露马脚。
孩子认真地看着他,“爸爸,别人也许我发现不了,但是你在我周围,我一定知道的。你有特别的味道,你在我附近,周围是不一样的……”孩子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就是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知,让他知道爸爸就在周围,虽然看不见,可是爸爸一定在周围,他肯定的说,“我就是知道你跟着我。”
单鸣蹲下身,仔细打量着他,虽然听上去很诡异,不过想到这小子能变身成那种满身金鳞的怪物然后又变回来了,一切不可思议的事在这个面前都不值一提,说不定那种怪物天生就是狗鼻子呢,动物的直觉本来就比人类敏锐很多。
沈长泽伸出小手,“礼物呢?”
单鸣愣了愣。
“礼物,你又要说话不算话吗,你说我回来就给我礼物的。”
单鸣今天回来,已经发现他订的东西到货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脑袋,“进来。”
孩子一进屋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了进去,然后就开始说,“爸爸,你怎么又把隔夜的水放在水壶里不倒出来,茶叶也是,喝不完要倒掉,杯子会有茶渍的。在屋里吃完饭你又不让人来收拾碗筷,你那么怕蚊子,还要在屋里放招蚊子的东西,还有袜子不要扔在床头,你怎么就不嫌脏呢。”孩子真没想到他三天没回来屋里就这么乱,一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叹气,一边把袜子扔进框里,碗筷倒进水槽泡着,动作麻利的在两分钟之内就把该规整的东西都规整好了。
单鸣一边拆一个大邮包的包装一边说,“就是事儿多。”
孩子叫道:“我不给你收拾你要骂我,给你收拾你又嫌我事多,爸爸你可真难养活,难怪你只能帮人杀人,除了杀人你什么都不会。”
“嘿,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吃多了?是不是再饿你几天你才高兴?这些都是从哪儿学的你。”
孩子嘟囔一句,“饿肚子早就威胁不了我了。”他心里还对单鸣随便给他增加训练量生闷气呢,一直转着脑袋想怎么找单鸣不痛快。
单鸣白了他一眼,“过来。”
孩子跑了过去,有些期待地看着那个盒子。
单鸣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改装过的D80虎牙格斗军刀。
孩子的眼睛瞬间放出兴奋的光芒,他伸手拿出军刀,小脸笑成了一朵花,“是虎牙啊,是虎牙啊!”
单鸣根据沈长泽的体型和习惯,特意从冷钢公司订做了一把D80虎牙,全场30厘米,短小精悍,非常适合小孩子劈砍和刺。这把刀经过特殊改装,刀刃采用金属强塑强,表面经过碳素黑化处理,强度可以达到撬开一辆汽车的外壳,刀锋上除了虎牙标志性的锯齿外,还有加固过的肉眼看不清的锯齿状刀刃,可以增加破切能力,血槽采取现代化的多空槽断续式样,这样方便刺进去后,小孩子也能快速拔出来。手柄是采用高仿棉布纤维状外型,添加颗粒防滑。亮黑的刀身配上手感极好的手柄,虎牙特有的齿槽彰显着它的凶狠和凌厉,这是一个把任何男人都梦想拥有的军刀。
单鸣拍拍他的脑袋:“按你的五短身材做的,就算以后你长大了,用顺手了也可以一直用下去。”他指了指刀刃,上面还刻了沈长泽的名字“shen”。
这是孩子的第一把属于自己的军刀,以前他总是看着单鸣收藏的军刀眼红,现在他终于拥有一把自己的军刀了!孩子兴奋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高兴得拿着刀尝试劈砍和穿刺,任何动作都顺手得不敢想象,确实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孩子一下子跳到了单鸣身上,“谢谢爸爸!谢谢爸爸!爸爸你真好!”
“嗯?怎么又好了?不是没人性的混蛋了?”
孩子抱着他的头狠狠亲了下他的脸颊,“爸爸虽然是没人性的混蛋,但是有时候也很好。”
单鸣冷哼道:“好好练习,等你能上战场的时候,我会给你属于你自己的枪。”说完把他从自己身上扔了下去,“滚蛋。”
孩子拿着刀兴奋地冲了出去。
单鸣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跟他以前的想法截然相反,好像是……不希望他长大。

28、
从那以后,单鸣以每个季度为频率不断增加着沈长泽的训练量,佣兵团时常组织各种各样的实战练习,这种练习虽然不能算是玩儿真的,但却都是真枪实弹,存在很高的危险性,至少沿线布的地雷、警戒网、陷阱都能轻易要人的命。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个孩子不仅体魄已经超越成年人,对于危险更是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这种直觉在作战中将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武器。
佣兵团里的人对小孩儿都有特殊的感情,就好像大家眼看着一条小狗慢慢长大,越来越厉害,曾经喂过他狗粮给他洗过澡带他遛过弯儿的,多少会有些参与其中的自豪感。不接任务的时候,很多人在基地都是闲得发慌的,所以佣兵团里几乎每个人都为孩子的成长做出过贡献。而佣兵团也从一开始大批招进新人时的不稳定、互相不信任走到了今天的团结和默契,这其中沈长泽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可以说孩子的成长,伴随着新的“游隼”的成长。
这天,游隼的基地迎来一个大客户。
哥伦比亚的内阁成员尼奥长期充当着游隼的掮客之一,他和美国一些政商名流以及黑道都有着深厚的关系,几乎哥伦比亚以北国家的生意,都是他介绍给游隼的,尤其以美国的生意最多。虽然美国是个出产雇佣兵的大国——那些退役美军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但国家都鼓励他们往外走,免得给自己国家造成安全隐患,所以很多黑白两道的人,更愿意雇佣外国人。
通常情况下,虎鲨是绝对不会同意客户亲自跑到他们基地来的,但尼奥的面子比较大,和他们生意往来多,彼此之间存在信任,于是在尼奥的再三要求下,虎鲨同意了那个客户的要求——亲自到基地挑选贴身保镖。
这一次的雇主是美国著名的军火公司——杰森奥塔利,而他们要保护的对象,是此次负责和尼加利亚政府签署一笔价值十六亿美金的军火合同并负责交货的公司高层,名叫比尔•奥赖斯,尼加利亚反政府叛军必定要破坏这次签约,杀了奥赖斯是最有效、最具威吓力的方法。
鉴于之前负责签约的一个高层已经在有重重保全的情况下被暗杀在酒店门外,公司觉得自己提供的保卫能力不足,于是决定寻找专业保镖,通过尼奥,他们找到了游隼。
当尼奥带着奥赖斯以及一大堆保镖从“黑鹰”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临危受命的奥赖斯先生有多么担心他的人生安全。
奥赖斯戒备地看了看这个现代化军营,保安把他团团围在中间,不给狙击手留任何空隙。
艾尔挑了挑眉,“奥赖斯先生,这个基地很安全。”
奥赖斯擦了擦汗,“进屋说吧。”
艾尔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领进了屋。
进屋之后他明显放松了一些,他恳切地对艾尔说,“莫瑞先生,久仰您带领的游隼佣兵团的大名,尼奥向我承诺你们一定会保证我的安全直到交易结束,我把我的性命交托到你们的手上了。”奥赖斯一边说,还一边狐疑地看了一眼站在单鸣身边儿的沈长泽,大概是想不通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儿。
艾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奥赖斯先生,请你放心,我们将为您的安全堵上我们的生命和名誉。”
“那么我来说说情况吧,首先……”
“不不不”艾尔摆了摆手,“这个可以一会儿再说,我想我们还是先谈谈价钱吧。我们谈生意是这样一个规矩,先谈拢一个价格底数,您同意这个价格,我们再往下谈,然后根据您描述的任务难度,适当增加。”
奥赖斯点点头,“这个尼奥已经和我说了,请您放心,公司为了此次交易的成功愿意付出的代价,一定会让您满意。”
艾尔露出帅气如好莱坞明星般耀眼的笑容,在场的虎鲨和单鸣都感觉到眼前这个微胖的军火商在艾尔眼里已经变成一大块肥猪肉。
离军火交易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奥赖斯一直住在市中心的豪华酒店。这家酒店式杰森奥塔利公司的财产,秘密总统套房有唯一专属的电梯,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房间的墙壁有半米厚,炮弹都炸不开,所有玻璃均为双层防弹玻璃,可以说是一个无死角的完美壁垒。可即使是这样,尼加利亚反政府军依然把前一个交易负责人炸死在酒店大门口——用自己的身体当炸弹。
这些反政府军有着非常坚贞不移的信仰,非常不好对付。而游隼的任务就是保护奥赖斯直至交易结束。
奥赖斯认为他应该尽量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酒店套房里,这样就能安全。
但这些专业的雇佣兵都嗤之以鼻,最坚固的壁垒往往是从内部击溃的,一个月的时间太长,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叛军也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至少如果是游隼,他们有很多法子从水泥笼子里取一个人的脑袋,只有奥赖斯这样的外行,才会认为这个套房无坚不摧。
再说,奥赖斯不可能一辈子不离开酒店,至少签约的那天他必须露面,去港口发货也必须由他本人亲自在场,这期间伏击的好机会,简直多不胜数。
被艾尔这么一分析,奥赖斯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尼奥给他使了个颜色,暗示艾尔别太过分。
不这么吓唬人怎么谈价钱呢,艾尔假装没看见尼奥冲他挤眉弄眼,依然笑眯眯地说,“奥赖斯先生,你也不用过分担心,虽然这个任务很艰巨,但是请你相信我们。”
奥赖斯继续擦额头上的汗,他说,“请你们这次务必派出最多的人力……另外,我想亲自挑选几名贴身保镖。两个星期后是我女儿的成人礼,那是美国上流社会有名的名媛派对,是她步入社交圈最重要的一步,作为父亲,我必须去参加。而我们不能带着你们全部人进去,所以我想来挑选两到三名,看上去不那么……唔……”奥赖斯斟酌着措词。
单鸣挑挑眉,“不那么凶恶的?不那么像杀人犯?不那么吓人的?”
奥赖斯摆摆手,“不不不,只是,出现在那种场合,如果太……太像一个雇佣兵,会引起其他的恐慌和不满,所以,最好能以我的助理或者亲戚的身份出席。”
单鸣拍了拍艾尔,“艾尔就是最完美的助理,你看看他。”单鸣捏着艾尔的下巴,“他出现在上流社会的宴会,完全没有维和感,艾尔可是真正的英国贵族。”
虎鲨道:“别出馊主意,艾尔要总指挥,万一有突发情况,谁来统筹大局。”
“你呀,虎鲨你不去吗?”
“不去,迪诺他们已经先到了安哥拉,和那边的人接头了,我今天就要赶过去。”
单鸣耸了耸肩,冲着奥赖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呢?如果我你也不满意,那其他人你也都不会满意,他们长得都跟虎鲨这样。”
奥赖斯勉强笑了笑,“其实……我和我夫人很早已经分开,我出席社交场合,习惯带着女伴,如果是女性保镖,比较合适一些……”
虎鲨问艾尔:“百合和妮莉亚呢?”
“都在安哥拉,一时回不来。”
虎鲨一拍桌子,“那不是只剩下佩尔了。”
“是啊。”
奥赖斯看出虎鲨很不高兴,心里有点发虚。
虎鲨看了一眼尼奥,给奥赖斯出这个主意的,绝对是尼奥。
尼奥心虚地扭过头去。
虎鲨不高兴归不高兴,佩尔毕竟是一个合格的亚马逊女战士,虽然她医生的角色总让人忽视她的作战能力,但佩尔绝对是一个配得上游隼水平的雇佣兵,既然是雇主要求,他没有理由出于私心不让佩尔出任务,再说,随队也是必须有医生的,只是这次要从后勤转到前台作战。
虎鲨通过内线电话把佩尔叫来了。
奥赖斯在看到佩尔的时候,眼睛就直发光。
虎鲨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奥赖斯马上把目光移开了。
佩尔听完他们的描述,笑了笑,“好哇,但我要Chanel高级定制礼服。”她拍了拍奥赖斯的肩膀,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你付钱。”
奥赖斯愣愣地点点头,“唔,还需要一个,能让我看看其他人吗?”他实在没办法把单鸣带入社交场合,单鸣脸上的傲慢和狂妄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每一根刺都带着杀气。
“没了,游隼一共只有三位女性佣兵,佩尔是唯一在基地的,奥赖斯先生,你是来挑保镖呢,还是挑演员呢?”单鸣不禁讽刺道。
奥赖斯跟真群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说话心理压力就已经很大了,被单鸣这么一说,更加紧张。
虎鲨突然道:“我还有个人选。”
所有人都看着他。
虎鲨指了指单鸣身边的沈长泽,“小孩儿。”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虎鲨道:“你带着他,说是你收养的,很合理吧?”
奥赖斯有些激动道:“虎鲨先生,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保护我的安全,他才六、七岁……”
孩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十岁。”
虎鲨道:“他被训练了这么多年,到了他可以出任务的时候了。”
单鸣沉默地看了小孩儿一样,的确,以他现在的能力,可以执行一些保镖之类的难度不那么大的任务了,可是他始终还是个小孩儿,单鸣心里有几分异样,但他却不想阻止。
这一天总要到来。
艾尔也看了沈长泽一眼,“没错,他应该可以出任务了,就让这次成为他的第一次吧。”
奥赖斯依然很不高兴,“虎鲨先生,莫瑞先生,请你们不要拿我的性命开玩笑,他能做什么?”
虎鲨撇了撇嘴,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孩子就像被触动了机关一般,一跃而起,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扑向距离奥赖斯最近的保镖,他在半空中拔出刀,几乎是来不及眨眼的时间,他已经跳到了那人身上,用双腿夹住他的胳膊,一手揪着他的头发,刀尖正好停在那保镖的眼球三公分处。
除了游隼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孩子的速度太快,加之他身体小,目标非常不明显,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像猴子一样挂在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魁梧保镖的身上的。
单鸣心里一惊。
也许游隼的其他人以为沈长泽现在的能力是他们日夜训练出来的,渐渐就忽略了一个十岁小孩的体能极限不该如此夸张,但是只有单鸣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沉睡着一只怪物,他的爆发力非常惊人。
奥赖斯额上的汗越流越多,“好,好,就……就他了。”
沈长泽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我叫沈,我十岁了,不是七八岁。”
亚洲小孩儿普遍看上去比欧美的小孩儿显得年纪小,可被人说六七岁让他非常不高兴。
“好,好,你好。”
沈长泽蹦回单鸣身边,收起刀,眨巴着眼睛问,“爸爸,怎么样?”
单鸣努努嘴,“还成吧。”
孩子哼了一声,“早晚超过你。”
虎鲨站起身,“那么就这么定了,宴会那天,你带佩尔和小孩儿出席,到时候听从艾尔的命令,不可以自己随便行动,时时保持警惕。”这些话都是对首次出任务的孩子说的。
孩子道:“虎鲨,给我那个吧。”
虎鲨皱眉道:“哪个?”
孩子指了指他的脖子。
虎鲨拎起脖子上挂的士兵牌,厚实的指腹摸过士兵牌背面画着的悍勇的游隼。
“给我士兵牌吧。”
虎鲨道:“你现在没有资格戴上它,只有合格的游隼的战士才配拥有它,如果你这次能把任务完成,我就给你士兵牌。”
孩子握紧拳头,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得到它的。”

29、
杰森奥塔利公司的运输直升机直接把游隼的十四名佣兵带到了曼哈顿。
看着暮色下奢侈繁华的夜景,机上的佣兵们心情都很好,只有他们的保护对象时刻都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对于佣兵们来说,能在纸醉金迷的大都市里执行任务,可比穿越布满蝗虫蚊子蚁的泥沼之地、潜伏在潮湿阴冷的原始森林、行军在干热缺水的沙地等等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要享受太多了,这里有美酒,有美女,还有舒适干净的豪华酒店套房,再说保全任务应该算是所有任务里最为轻松的,毕竟他们占据主动。
单鸣从飞机上往下看着灯火辉煌的大都市,一言不发。
艾尔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
单鸣道:“我在想等任务结束了,找个人陪陪我,成天净跟你们混,我都快忘了女人什么滋味儿了。”
乔伯哼了一声,“那是你太挑了,薇拉哪儿的姑娘们有什么不好,又辣又够味儿。”
离他们基地五公里外,是哥伦比亚最大的专为外国佣兵服务的红灯区,薇拉是那里最有名的妈妈,年近四十了,依然风骚动人。
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至少驻扎着上千名来自世界各地的亡命徒,战场上疯狂的杀戮激发了他们的兽性本能,时时与穷凶极恶的军人作战,每日游走在生死线上,更是让他们的心里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体内狂暴肆虐的动物性如果不在战场上发泄,那么只能通过超负荷的体能训练或者性来发泄,当他们拿着大笔大笔的卖命钱的是时候,豪赌和嫖妓是他们最喜欢的娱乐。
单鸣以前在薇拉哪儿也有个相好,后来那姑娘嫁给了一个佣兵,俩人离开了战场,去过普通的生活,这听上去是个挺美好的故事,只是苦了单鸣,再没找到新的相好之前,只能把精力花费到加倍欺负沈长泽上面,单鸣撇了撇嘴,“操,唯一的不好的就是我怕她们有病。”
“哈哈哈,如果按照你每年出三个任务计算,一年之中你有八、九个月在和死神打交道,而你竟然害怕艾滋这种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杀死你的东西?你这个混蛋肯定活不到那个时候,哈哈哈哈。”
单鸣朝他竖起中指,“去你妈的,死在战场上和死在病床上完全是两回事。”
乔伯舔了舔嘴唇,“那倒是,不过为了曼哈顿美人儿们,我一定会舍身往死的。”
艾尔道:“你们别成天想着女人,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老大,放心吧,当然是任务优先。哎,只有老大不会觉得痛苦。”
“那当然,艾尔只喜欢钱,钱就是他心目中最圣洁最性感的女神,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艾尔佯怒道:“喜欢钱有什么不好,没钱怎么养活你们这帮废物。”
这时候沈长泽跑到艾尔身边,“老大,这次任务结束,你会给我工资吗?”
艾尔笑道:“你要工资做什么?”
孩子认真地说,“我要定制自己的枪。”
“找你爸要去。”
沈长泽摇摇头,“爸爸是个穷光蛋,钱都赌光了。”
单鸣哼了一声,把脸扭了过去。
艾尔忍着笑,“是吗,那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孩子一点都不怯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给他们多少,就要给我多少。”
“嘿,凭什么?”艾尔心想给你点儿零花就不错了,小孩子家家的要钱干什么。
“因为我也来执行任务,你要对我公平。”
周围人开始跟着起哄,“老大你就给他吧,他也是佣兵团的一员了。”
艾尔眯着眼睛看着沈长泽,“让我看看你的贡献吧,只有你和其他人为任务做出一样的贡献,你才有资格分摊他们的佣金。”
飞机落在了公司顶层的停机坪上,在狙击手的范围内没有比这里更高的建筑物,因此公司高层选择在停机坪上迎接他们。
这时候正是晚上九点多,街上非常热闹,防弹车穿过最繁华的闹市区,把他们送到了酒店。
一行人护送着奥赖斯从地下停车场的专属电梯登上这座位于市中心四十一层酒店的最顶层,整个过程非常顺利,看来奥赖斯目前的行程并没有被泄露。
他们一进去,就先把套房的每一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安装了摄像头和干扰器。最后分配了值班任务,三小时一轮班,每班三人,呆在客厅,守住房门,其他人休息。
其实在他们的严格把关下,在酒店里被袭击的几率很小,真正危险的是外出时和签约发货时,所幸离奥赖斯女儿的宴会还有半个月时间,至少这半个月他们能吃好喝好。
晚上单鸣和沈长泽值班的时候,孩子抱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然后抬起头对单鸣说,“爸爸,你这个穷光蛋,你账户上只剩下26块半美金。”
单鸣毫不在意地说,“那怎么了,我又不缺吃喝。”
“你对自己的财务没有一点规划吗?拿了钱就吃喝嫖赌,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怎么办?”
“以后啊,你老了以后啊。难道你能一辈子当雇佣兵吗,你总有老得枪都拿不起来的时候。”孩子认真地说着。
乔伯在一边儿偷偷直笑。
“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一定呢,干嘛考虑那么远的事情。”
“人怎么能不考虑远的事情,万一你就活到了呢?就你这种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老了之后连救济金都领不到,因为你没有合法身份。”
单鸣越听越不舒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现在成天拿一堆大道理教育他,跟小老头似的,以前把虫子扔他头上都哇哇哭的小孩儿多好玩儿啊,怎么就长大了呢,真够烦人的,“我老之后就你养活我,不然我养你干什么,能吃能喝不能干活的。”
孩子愣了愣,很认真地问,“你养我是为了你老了之后让我养活你吗?”
单鸣敷衍地点了点头。
孩子怒道:“那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你对我这么差,我以后最多把你送养老院。”
单鸣拧着他的脸,“你说谁去养老院?嗯?”
孩子摸着被拧得发红的皮肤,嘟囔道:“帐户上只有26块钱,真不知道你怎么活的。”
“放屁,老子爱怎么活怎么活,什么时候轮到你啰嗦了,你个毛没张齐的小屁孩儿。”
孩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过得相安无事,很快就到了奥莱斯赴宴的当天。
当天一大早,艾尔带了四个人去勘察现场,并占据狙击手制高点,又派三个人去确认车行路线,扫除有疑点的障碍。
酒店经理找来了造型师,为佩尔和沈长泽打扮。
巨石和科斯奇穿起很久没碰过的西装,上身之后浑身不舒服,两个人互相嘲笑了对方一番,巨石动了动手脚,非常担心一抬腿裤线就会裂开。他们两个将扮作普通的保镖,护送奥莱斯进屋。单鸣则是穿了一身洁白的西装,带上圆礼帽,做司机的打扮。
乔伯负责带领剩下的人潜伏进宴会大楼负责保全,他们一群闲着没事干就看其他人换衣服,当单鸣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白色司机装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吹口哨。
单鸣身高184,在这群虎背熊腰的欧美军人里面,显得单薄一些,但肌肉紧实柔韧,爆发力极强,身形修长,曲线完美,包裹在量身定做衣料考究的西装里,显得挺拔俊逸,器宇不凡。他长了一张典型的东方美人的俊美容貌,只不过常年凶悍骁勇,长相在战场上没有任何优势,有时候还会因为有特点而带来麻烦,所以周围很少有人在意一个男人的容貌。如果不是褪下了一身迷彩服,洗掉了脸上的鲜血和伪装色,包裹进这样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里,几乎没有人意识到单鸣长得多漂亮。
莱恩啧啧称赞,“哟哟,单美人儿,你这样的买到拉斯维加斯的夜场,绝对比干雇佣兵挣钱啊。”
乔伯放肆大笑道:“有没有人要出钱包他?有没有?我听他儿子说他账户上就剩下26美金了,哈哈哈哈。”
单鸣看他们拿自己开玩笑,有些羞恼,一开口,原形毕露,“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就会说风凉话,穿上这玩意儿胳膊腿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我抢放哪儿?靠,那个让我穿衣服的,你过来。”他指了指缩在墙角的造型师,“你让我穿着玩意儿,我枪放哪儿,刀放哪儿,没刀没枪你让我裸奔啊。”单鸣揪起那个造型师的衣领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可怜的造型师吓得直冒汗,“是奥赖斯先生要求您着装要得体的,您可以像电视上那样别在腰间。”
“你电视看多了脑子进水了吧,这种掐着腰的西装外套要怎么挂一个勃朗宁?告诉所有人我用衣服盖着枪吗?”
乔伯笑嘻嘻地说,“你别为难他了,看看西装里的内袋够不够大。”
“不够,只能放钱包。”
“那就是你们考虑不周到了,现在时间还够,赶紧给他改改,我们是来保护你的老板的,没有家伙怎么干活。”
单鸣脱下西装甩到那造型师的脸上。
这时候,沈长泽穿好衣服出来了,一打眼就看到单鸣一双长腿裹在白色的西装裤里,上身穿着修身的黑色衬衫,除了脸色的表情凶恶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不一样。
孩子看了他半天,然后跑过去说,“爸爸你好帅。”
单鸣哼了一声,看了眼他用发胶固定起来的头发,用手指抹了抹,硬邦邦的,于是嫌弃地撇了撇嘴。
孩子表情一顿,心里有些难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西装,低声道:“爸爸,不好看吗,他们都说好看的。”
“傻了吧唧的。”单鸣没再搭理他,还在为被乔伯他们嘲笑以及衣服太紧藏不了枪而生闷气。
孩子抿着嘴,气愤道:“你才傻了吧唧的,你穿西装丑死了。”说完扭身跑进了更衣室。

30、
艾尔通知单鸣狙击手已经就位,附近比较高的楼顶都已经肃清,单鸣带领剩下的人手护送奥赖斯去宴会现场。
一前一后两辆武装军用越野开路,奥赖斯、佩尔和沈长泽乘坐的防弹车被夹在中间,由单鸣开车。
一路上超乎想象地顺利。
到了举行宴会的大酒店,三辆车停在酒店大堂外,前后两车的人从车上下来,把车门围住,让奥赖斯下车。
尽管艾尔声称已经肃清了各个狙击手需要占据的制高点,但他们依然要防备在周围有人放暗枪。把被保护的人用身体的肉墙层层挡住,虽然是一种不太好看的方法,但却非常实用,会让狙击者无法瞄准,无从下手。
要知道狙击手的一枪必须做到有价值,因为放了一枪之后就有被敌人发现自己,进而子弹炸药都会朝他的方向招呼,所以这一枪必须有价值,因为放完就得跑,在无法瞄准的情况下奥赖斯一定是安全的。
于是奥赖斯顺利地进入了位于酒店二楼的宴会厅。
单鸣把车泊到停车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手提箱,里面全是他的装备,他压了压帽檐,准备去和潜伏进酒店的其他人汇合。
巨石和科斯奇作为保镖,只能守在大堂,他们鄙夷地看了看那些宴会里的保全人员,觉得他们傻呵呵的,一旦出现紧急情况,肯定没什么用。
俩人巡视着大堂来来往往的宾客,大堂里还有两个穿着便服假装入住旅客的游隼的人,共同守护进入宴会厅唯一的正常通道。
奥赖斯挽着佩尔,领着沈长泽,进入了会场。
会场面积很大,足足有四百多平方米,非常气派,到场宾客超过了一百人,这么多人,中间混进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并不是难事。
佩尔一身乳白色高级定制的低胸高叉礼服裙,趁着她棕色的皮肤和精致的容貌,愈发地风情万种,而沈长泽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口处打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明亮的眼睛安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看上去像个礼貌优雅的小绅士,非常的漂亮讨喜。
奥赖斯的女儿过来和她父亲打了个招呼,看得出来父女俩的感情不是很好,女儿轻蔑地看了眼佩尔,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奥赖斯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开始进行交际。
奥赖斯家族是曼哈顿名流,过来和他寒暄的人几乎就没断过,让佩尔和沈长泽都有些应付不过来,笑得腮帮子都僵硬了。
佩尔趁着空挡对奥赖斯说,“这样不行,你赶紧找个地方坐下,不要再接触这么多人,会分散我和孩子的注意力。”
奥赖斯点了点头,带着他们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佩尔拨弄着头发,趁机调试塞在耳朵里的对讲机,她调节到对话的模式,轻声道:“就位了吗。”
单鸣很快回答她,“走火在你们头顶的排风管道里,弹弓和黑白机混在侍应生里,你看到他们了吗,我和其他人分布在二楼和三楼的客房部分,进行排查。”
“我看到弹弓他们了,你认为他们会在楼里下手吗。”
“不好说,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质,而且都是纽约有头有脸的人物,确实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音乐声停下了,一个议员开始作为嘉宾代表讲话,会场变得安静起来,佩尔不再说话,而是和沈长泽交换了一个一切按计划进行的眼神。
孩子坐在椅子上,腰板儿挺得笔直,单鸣送给他的军刀他贴胸口揣着,他的口袋里,和佩尔的手袋里,都放着一把HK4袖珍手枪,这玩意儿他们平时是不用的,毕竟性能差,这还是为了应付临时情况,让公司给他们找来的,因为没有操作过,俩人心里都不是很有底。
派对很快就开始了,名媛们的花裙子转得在场男士们眼晕,人们的情绪热烈而欢乐,到处充斥着名贵时尚的气息。这是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上流社会的晚宴,然而只有当事人知道,也许这华丽的假象背后,就暗藏着可怖的杀机。
晚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所谓的意想不到,并非是他们没有预料到尼加利亚反政府叛军会趁这次机会行动,而是没有料到他们会大摇大摆地端着机枪从酒店正门口进来,直接把宴会厅里的人劫持成了人质。
游隼里的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雇佣兵,哪怕是一个菜鸟新兵,也知道在狙击制高点已经被敌方占领的情况下,这样贸然进入酒店劫持人质,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失败,又要防着敌方突袭抢救人质,又要防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狙击手放冷枪,这绝对是找死的行为,是行军作战的大忌讳,打战先干掉狙击手是一个常识,他们非但不先去消灭狙击手,反而大摇大摆地旁若无人的想去劫持人质,究竟哪种匪徒会笨到不给自己留后路?
除非……除非他们根本就没想活着出去。
那些人的人数在三十左右,在门口就被卡利他们射杀了三个,进到宴会厅之后用枪逼着哪些名流聚集到中间,又不服从的马上一梭子子弹打成筛子,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巨石、科斯奇等四人幸运地在酒店大堂,被当成普通入住旅客放过了,他们为了不引起注意,跟着其他在大堂的旅客往酒店外跑,但趁着那些叛军不注意,隐藏在了大堂的遮蔽物后面,伺机行动。
这时候,所有的佣兵们都意识到,他们碰到了一伙虔诚的宗教徒,可以为了信仰不畏生死,想知道信仰的力量,看看美军在伊拉克因为自杀性爆炸袭击而死亡的人数就能明白。
以利益为出发点的雇佣兵最不愿意碰到这样的人,因为她们是为了钱打仗,而对方是为了理想、为了他们认为的崇高的信仰在打仗,他们根本不要命,每一次上战场,就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他们敢不给自己留后路,做出了让游隼始料未及的袭击方式。
战况一下子变得让游隼被动。
宴会厅里的叛军们把宾客集中到窗户前,而自己则远离窗户,防止狙击手防冷枪,一个看样子是头目的人手里扛着一挺M249机枪,这玩意儿的重量和后座力都非常惊人,如果一个普通成年男人端着它放枪,多半会被后座力冲出去,不是力量体格远远超越常人的人,根本没办法把它扛着到处跑。
他看着蹲在地上的百米宾客,开口道:“我找比尔•奥赖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奥赖斯身上。
奥赖斯吓得浑身发抖,半天不敢站起来。
那头目朝着一个意大利收工雕花圆桌一通扫射,打得木屑乱飞,又胆小的女性直接哭了起来。
“我找比尔•奥赖斯!”头目加重了语气。
佩尔接着哭声的遮掩,小声而飞快地在奥赖斯背后说,“别怕。”然后推了他一下。
如果这些人想杀了奥赖斯了事,直接把大厅里的人都杀光就行了,反正他们插翅难飞,还不如多带走一些他们最为憎恨的美帝国主义资本家,既然他们指名要奥赖斯,必然是一时半会儿没想杀他。
奥赖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奥赖斯的女儿哭着叫了一声,“爸爸!”
佩尔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笨蛋。
旁边一个叛军把奥赖斯的女儿也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头目一脚把奥赖斯踹倒在地,用枪顶着他的头。
奥赖斯徒劳地用手顶着枪管,“不、不要杀我。”
头目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什么,旁边一个人拿绳子把他和他的女儿绑在一起,然后警告所有人不许乱动,之后就各就各位地守着这群人质,不再有任何举动。
这明显是在等着跟政府谈条件。
佩尔的无线电耳机里传来单鸣的声音,“在宾客中搜索可疑人物,但不要轻举妄动,听我指示。”
一般人质劫持事件中,匪徒会在众多人质中安插一两个自己的人,以作为最后的筹码,不过这对这些来自非洲的叛军们很有难度,因为放眼一百多个宾客,深色皮肤的人不超过五个,还有两个是肥胖的中年女人,当然,不排除他们有白种人协作的可能,毕竟利益是一股庞大的驱动力。
不一会儿,酒店外警笛通鸣。

31、
警察在酒店门外用扩音器大声喊着,要求和匪徒对话。
那个头目就把他们早准备好的条件说了出来,果然是针对杰森奥塔利公司来的,首先他们要求公司取消和尼加利亚政府军的军火合同,并将货送至港口,由他们的人接管,其次他们要求两亿美金的现金,准备好放在车上让他们的人带走。他说他分出一半的人带着钱和武器去港口,其他人留在酒店,等到军火、现金和人都已经上船了,他们才会释放人质。头目还说,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小时枪杀一名人质,直到第二天日出之前,如果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会引爆整个酒店。
佩尔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多,离日出也不过六七个小时。
宴会厅里的人很多都低声哭了起来,沈长泽哭着叫了一声妈妈,然后缩进了佩尔怀里。叛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对一个小孩儿起疑心。
佩尔靠坐在墙角,把他抱在怀里,沈长泽没有头发遮挡,无线电只能揣兜里,现在没办法拿出来,他把头埋在她脖颈间,低声道:“爸爸说什么。”
佩尔摸着他的头,假装在安慰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人质里面也许有叛军的帮手,让我们留意。”
沈长泽小声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些人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他们的行事没有计划,简单粗暴,把自己人藏在人质中是为了任务一旦失败寻求退路,可他们……看起来没想过退路,按他们的说法,留在酒店的那一半人,几乎没有生的希望。”
佩尔轻轻“嗯”了一声,“有道理,但是不能疏忽。”
就在叛军和警察对峙,宴会厅里的人惶恐自危之时,艾尔和单鸣正在拟定作战计划。
艾尔从巨石和科斯奇哪里收到了一些叛军的信息,除去在门口被卡利他们干掉的几人之外,宴会厅里大概有二十七个人,重武器只有一挺M249机枪,拿在头目手里,标配是AK47,根据巨石从一个尸体身上捡来的枪判断,还是最次的罗马尼亚山寨版的AK,这玩意儿一打起来枪膛直蹦,瞄准性很差,看来这群叛军准备不充分,而且挺穷的。不过他们身上挂了不少手榴弹,估计背包里还有其他的炸弹,但是时间紧急,巨石没来得及拿尸体的背包。现在他和科斯奇躲在大堂的隐蔽处,随便移动有被守在二楼宴会厅门口的叛军发现的危险。
走火还趴在排气管道里,他离叛军们很近,但是视力范围有限,而且他不敢乱动,怕弄出动静,就直接被打成筛子了。
警察正在和叛军谈话,要求他们不要伤害人质,单鸣和艾尔带着人在三楼汇合,寻求在不惊动歹徒的情况下下到二楼的客房部。
三楼去二楼一共有三个通道,一个是电梯,一个是救生通道,还有一个是宽两米有余的豪华木雕楼梯,就摆在宴会厅的正中央,最后一个太过显眼,肯定行不通,但电梯和救生通道也都已经被叛军封锁。
由于他们要保护的对象是这些叛军的重点监视对象,而且叛军人数不少,采取强袭的方法很容易逼得歹徒狗急跳墙,将奥莱斯杀死,所以留在酒店里基本就是个死局,必须想办法把大部分歹徒从酒店里骗出去,剩下的再偷袭解决。
正好这时,公司的负责人也联系上了艾尔,艾尔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要求他说服政府配合,把钱和运输车准备好,诱骗半数的歹徒上车。
公司的负责人听了他的计划,觉得强袭太危险,他要求他们确保其他人质的性命安全。
艾尔火了,“确保其他人质的性命安全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都是纽约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出了问题都很麻烦。”
艾尔冷冷道:“这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内,我们只负责保护奥莱斯一个人,不负责当天使拯救全人类。”
负责人无奈之下请求他们配合警方解救人质,现在特警正从大楼外围攀爬进入酒店,如果他们能够配合,公司愿意提高佣金,否则一旦公司遭到起诉,赔个倾家荡产,就连用尽都不付不起了。
艾尔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只能和单鸣重拟计划。
由于狙击位置已经被游隼的人控制,美国的特警没费太多力气就爬进了大楼,特警上来了七八个人,他们在三楼汇合,虽然此次需要协作行动,但这些特警顾及他们雇佣兵的身上,而单鸣他们又瞧不上美国警察,双方之间的气氛不是很好。
特警队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前特种兵,鹰目阔鼻,长得非常有气势,一上来就想指挥艾尔他们。
艾尔没有搭理他,而是通过无线电联系佩尔、弹弓和黑白机,要求他们做好准备,一旦接到命令,必须全力掩护奥莱斯远离叛军的枪口,又要求巨石和科斯奇他们想办法接近宴会厅,伺机行动。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巨石无法取得重武器,巨石是他们的火力手,凭借庞大的体型和惊人的力量一直扮演火力压制的角色,他是唯一一个能手持加特林六管机枪扫射还不会被震得虎口崩裂牙花子出血的,他们非常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压制对方的机枪。
特警队长听了他们的计划,觉得可行,于是主动推荐了他的一个队员。
几人拟好计划,就开始分配人员,负责袭击电梯口和救生通道的人都已经就位。
特警队把针孔摄像机绑在棍子上从三楼垂到二楼的窗户外,由于目标小,没有人发现,他们从窗户外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人质全都蹲着,蜷缩在靠窗的角落,叛军有站着的也有蹲着的,看来警觉性不低。
很快就到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政府迟迟不回话,叛军头目从地上拉起一个中年男人,把他推出宴会厅,“走。”
那男人吓得直抖,好像没听懂一样看着他。
他大喊了一声,“走!”
男人撒腿就跑下楼梯,夺命似的要冲出大门,门外的警察朝他大喊,“趴下!”
可已经太迟,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头颅,鲜血瞬间喷溅在昂贵的手工地摊上,把淡雅的米黄染成了血红,鲜活的生命在地毯上抽搐了几下,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宾客的情绪更加失控,产生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头目把枪管指向他们,他们才忍住了哭喊。
头目大喊道:“一个小时。”
奥赖斯已经吓得脸色发青,他虽然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他已经不住地朝佩尔的方向看。
他的举动终于引起了头目的注意,头目用枪管推了推他,“奥赖斯先生,你看的这个方向,有什么?”头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绝色美女,和一个吓得缩在她怀里的小孩儿。
头目朝佩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立刻有人上前去把俩人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佩尔心里大骂奥赖斯这个笨蛋,蠢得和他女儿一样没药救,也许是多年来的佣兵生涯,让她忘记了恐惧和依赖,她忘了普通人惊吓过度的时候,一定会寻求能给予安全感的东西和人,不怪奥赖斯一直看她。
头目捏着佩尔的下巴,“你是谁?”
佩尔装出恐惧的样子,“我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小孩儿呢?”头目扒拉着沈长泽的脑袋,看出他是个亚洲人。
“是他收养的孩子。”
沈长泽一下子扑到了奥赖斯身上,“爸爸!”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做过多的反应。
头目让人把佩尔和奥赖斯的女人绑在了一起,绑完佩尔之后那人想找绳子绑沈长泽,头目摆了摆手,露出一个血腥味儿十足的笑容,“不用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沈长泽和奥赖斯胸口贴着胸口,他快速地在奥赖斯耳边说了句“别动”,奥赖斯是个胖子,从背面看把沈长泽整个挡住了,沈长泽悄悄把手伸进了西装里,掏出了一个多功能工具钳。
由于叛军占据着优势,他们把奥赖斯绑得很粗糙,把他的双手绑在了胸前,沈长泽正好缩在他怀里,悄悄锯着他的绳子,只留下几毫米的纤维相连。
奥赖斯感觉到他的动作,但不敢动也不敢低头,生怕被叛军发现。
有了适才射杀人质的威吓,政府终于不得不暂时同意叛军的要求,他们按照要求把准备好的军火和现金放在了一辆巴士里,同时他们要求叛军表示诚意,在他们的同伙上车之后,先释放一部分人质。
叛军开始抽签,他们只有一半的人可以带着十名人质离开,去港口乘船,带上满满的战利品返回自己的国家,剩下的人的命运几乎就被注定了。
十三个人很快由抽签选定了,没有抽中的人脸上带着坚毅和无畏,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赴死。
十三名叛军挑选了十名人质,夹持着他们穿过大堂,登上了汽车。佩尔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挑选的人质大多是女性和上了年纪的人,如果弹弓或者黑白机被带走了就麻烦了。
巴士开走之后,匪徒释放了四十名人质,黑白机正好在那一拨人质中间,不得不跟着他们离开。
宴会厅瞬间少了一半的匪徒和一半的人质,空间宽敞了很多,狙击目标愈发容易锁定。
佩尔的无线电耳机里传来单鸣的声音,“注意窗户,枪一响马上带奥赖斯往客房跑,不要走大堂,目标太大。”佩尔朝沈长泽和弹弓递去确认命令的眼神。
沈长泽悄悄握住怀里的袖珍手枪,心里跟打鼓一样跳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执行真正的任务,对付真正的敌人,也许他马上就要杀人了,他能保护好雇主吗,他能不能像爸爸一样出色,孩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受着安全通道口的歹徒被无声无息地干掉了,特警故意在电梯口弄出了枪响,一下子吸引了所有叛军的注意力。
就在他们要去查看电梯的时候,特警队长抱着一挺加特林速射机枪的改版M134,穿着防弹衣绑着腰身直接从三楼下到了二楼的窗户外,每分钟三百发的射速根本不是正常人类可以承受的,可是这个高大威猛的特警队长就扛着这个大家伙隔着玻璃对宴会厅里站着的匪徒开始进行疯狂的扫射。
佩尔早在看到队长的行军靴的时候,就已经对正对着她的那群宾客用口型夸张地说着趴下。
叛军们的注意力都被电梯口的枪声吸引了,等他们发现异样的时候,枪声怒响,已经有不少人的身体被打出了好几个血洞。
本来蹲在地上的宾客全都趴在了地上,有人被碎玻璃炸得嗷嗷直叫,但没有一个人敢起来。
沈长泽一把扯断奥赖斯的绳子,将他扑倒在地。
游隼的人和特警突然从宴会厅的各个方向冲了出来,把叛军包围在了中间。
叛军的头目知道大势已去,在地上翻了个身,枪口试图对准奥赖斯。
沈长泽朝他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了他的大臂上,头目忍着痛又一次试图抬起枪管,沈长泽已经以惊人的速度猫腰冲到了他面前,从腰间抽出了他的虎牙,大喊了一声,一刀扎中了头目的胳膊,并踢掉了他手里的机枪。
动脉血热乎乎地喷了沈长泽一脸,他心里止不住地战栗,但同时又有一种野性冲破牢笼,被彻底释放的兴奋。
头目抽出胸前的军刀破空劈开,孩子按着他的头脑用手一撑,一个后空翻,跳到了那头目的背上。
没有人想到一个孩子会有这样的速度和反应力,那头目回身刺已经来不及。
在孩子举起刀的一瞬间,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响起了两年前他在森林里遭遇吉姆那一次,那个时候,他就是因为迟疑而没有刺进这一刀,害得自己差点被掐死。
这一回……沈长泽的眼神变得幽深冷酷,他狠狠一刀,由下往上刺入了头目的肺部。
这一刀下去,头目就动弹不得了,他长大了眼睛,发不出声音,又无法立即死去,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孩子看着他眼里的绝望和痛苦,额上冒下了冷汗。还好佩尔的叫声让他回过了神。
佩尔已经解开了绳子,拖着奥赖斯往客房部跑,宴会厅已然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淋的屠宰场,到处横躺着被杀死的叛军和受波及的宾客。
有一些没头苍蝇一般的宾客也跟在他们后面往客房不跑,这是个好现象,即使还有有狙杀能力的叛军也很难瞄准奥赖斯。
游隼的两个人在封后路,他们顺利跑进了客房部窄小的走廊。
弹弓在后面喊,“上顶楼,公司派了直升机来。”
奥赖斯下意识就要往电梯跑。
沈长泽赶紧推了他一把,“走楼梯!”
奥赖斯颤声道:“这楼有三十多层。”
沈长泽不容置喙道:“楼梯!”
奥赖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扶着他女儿往安全通道跑。
他们身后还跟了十几名宾客,也全都把他们当救命稻草,跟着跑进了安全通道,开始爬楼梯。
这些平时缺乏锻炼的资本家们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奥赖斯几乎是被佩尔和沈长泽拖上去的。
越往上走掉队的宾客越多,到最后就只剩下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还能跟上他们。
眼看就要爬到顶楼了,突然,沈长泽感到一股熟悉的心悸,这是他对危险的一种直觉,刚才他一直处于遍布杀气的战场,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从那个状态里出来,但他依然觉得不对劲儿,他猛地回头。
就见一个跟在他们身后的白人男性,正从怀里掏东西。
他们处于的位置,正好在上下两段楼梯上,楼下的男人很容易瞄准奥赖斯,但沈长泽却不好瞄准他。
佩尔扭头一看,迅速地朝那男人开了一枪,但他们所处角度不好,这一枪没打中,只是打得墙上的灰粉乱飞,那男人朝奥赖斯开了一枪。
沈长泽一脚踹中奥赖斯,奥赖斯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子弹擦着他的身体过去,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龟裂的弹眼。
沈长泽翻过护栏,凭借身体的矮小穿过碍眼的宾客跳到了那男人身上。
他抱着那人滚下楼梯,抓着那人的手腕狠狠地往水泥地上磕,试图把他的枪磕掉。
没想到这个人一副斯文的样子,却并不好对付,挥手用枪托砸在了沈长泽脑袋上。
沈长泽的额角立刻血流如注,却依然要去夺他的枪。他一手紧紧握着枪,一手试图去掐他脖子,而且带着孩子的身体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这样的翻滚让佩尔根本无法瞄准。
孩子手握军刀刺向那男人,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军刀离他的眼睛不过四五公分,俩人狠狠咬着牙,疯狂地较劲儿。
男人抬腿狠狠踢向沈长泽的后脑勺,感觉到背后生风,孩子翻身滚向一边,并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的手枪又一次要对准沈长泽,沈长泽一脚踢开他的手,趁他胸前门户大开的时候,凶狠地撞向了他怀里,手里的虎牙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整个搏斗的过程不过十几秒钟的事,那男人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所有人都震惊和恐惧地看着这个十岁的孩子,用怎样冷静悍勇的态度去对待异常生死搏斗,以及他最后那一刀的决绝。
沈长泽抽出了虎牙,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已经感觉不到杀人的紧张和愧疚,他颤抖,因为他身体的血液在沸腾,有一股强烈的兽欲在他体内翻滚,他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让他既害怕,却又……
孩子脱掉已经藏破不堪的西装外套,提着刀重新走回楼梯,看了佩尔一眼。
佩尔摸了摸他的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干得很好。”
孩子抿了抿嘴,把奥赖斯从地上扶了起来,“快走。”
奥赖斯再也不敢把他当小孩子看,看他的眼神也起了变化。
单鸣等几人尾随着他们通过安全通道跑了上来,他们都受不了些伤,但不算严重。
顶楼果然已经停泊了公司派来的直升机,沈长泽和佩尔拉着奥赖斯往胜利和安全狂奔。
突然,孩子一脚踩进地上的地砖,地砖微微地向下凹陷,这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变化,但孩子胸口一阵,强迫自己正要抬起的脚步又慢慢压了回去。
佩尔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孩子看了一眼脚下,他不太敢确定,但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在几次演习中体会过。
孩子额上瞬间冒下了冷汗,他道:“你们先走。”
佩尔推了一把奥赖斯,“上飞机。”然后蹲了下来,她摸了摸沈长泽脚下的地砖,仔细用指尖感觉着,凹陷的地砖露出一条缝隙,不窄,但是光线太暗,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凭着经验,佩尔可以肯定这孩子脚下踩着压力感应炸弹。
这种炸弹会在人踩下的一瞬间启动,一旦抬脚马上爆炸,这个装置只能感应触发它的压力,战场上目前没有任何条件能测出孩子这一脚下去究竟给予了感应装置多大的压力,所以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佩尔心里恨跳了几下,安慰道:“别动,别怕。”
沈长泽道:“你快让奥赖斯上飞机,把这些闲杂的宾客赶下楼去,楼下应该已经安全了。”
这时候断后的单鸣和弹弓他们也冲了上来,一眼就看到眼前的场景。
沈长泽回头叫道:“别过来!!”

32、
“别过来。”
刚刚踏进顶楼的几人都顿住了脚步。
单鸣看了一眼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了,他当时冷汗就下来了,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别动!”
如果有人能在停机坪附近设置一枚炸弹,也有可能设置很多枚,没有把莽撞的宾客踩到,沈长泽及时意识到了炸弹的存在,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否则一旦爆炸,不知道后果如何。
四处乱窜的宾客们都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单鸣。
弹弓带着另外几个人开始用枪管敲击地砖进行排查,然后把那些宾客一个一个地带了出来,让他们放心下楼,警察已经控制了酒店。
单鸣对佩尔道:“让奥莱斯先走,剩下的我来处理。”
奥莱斯坐在飞机上焦急地等着离开,这个地方他确实一秒都不想再多呆,他已经吓坏了。
佩尔呼出口气:“你需要些工具。”
“我会让弹弓帮我弄来,你准备医疗器械吧,我想我们都会受伤”
佩尔擦掉孩子脸上的汗水,认真地看着他,“相信你的爸爸。”然后不再犹豫,冲下楼去拿她的装备。
直升机起飞时掀起的大风,吹得俩人都眯起了眼睛,隔着三米的距离对望着。
单鸣同样用枪管敲击着地砖,确定下脚的每一块都是实心的,然后谨慎地走到了沈长泽跟前。
孩子紧抿双唇,努力表现出冷静,但他紧握的双拳依然让单鸣看出了他的紧张。
单鸣拍了拍他的脸,“别害怕。”
孩子马上接口,“我没害怕。”
单鸣蹲了下来,从防弹背心里取出小手电,让光线顺着缝隙照了进去,他终于可以确定,沈长泽脚下踩着的是一块经过精心伪装的压力感应板,尽管在外观上看来,这块8X8大小的压力感应板就是一块普通的地板砖,但略微凹陷下去的缝隙,暴露在光线下的红、绿、蓝、黄颜色的复杂线路,哪怕是一个经常看警匪电影的普通人,也知道这么复杂精密的装置下边儿,肯定不会是一个音乐喷泉的触发开关。
单鸣从背心上取出工具钳,小心翼翼地将工具钳上的窥伺镜顺着压力感应板的缝隙伸了进去,看出那是一个现在国际上流行的先进而精密的K209小威力炸弹。
这是种及其带毒的杀伤性爆破装置,虽然它的威力根本算不上具有致命性,但加装在炸药外围的几百枚菱形预制破片,却可以在切入人体后,随着伤者的痛苦挣扎在肌肉内慢慢地滑动。
想象一下吧,胳膊中弹,但最终却发现弹片滞留在肩胛骨的缝隙中,这样的伤情可以让任何一个富有经验的外科医生束手无侧。
单鸣深深吸了口气,用无线电对弹弓说,“去给我准备膨化凝固剂来,尽快!”
孩子低头看着那些错综复杂的四色线路,尽量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要剪断电线?比如选红的还是选蓝的。”
单鸣骂道:“你以后少看那些傻了吧唧的电影,我怎么知道要剪哪条,我又不是专门拆弹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你要做的就是闭上你的嘴,控制住你这条腿。”
十几分钟保持一个姿势,他知道孩子的腿绝对已经僵了,但他必须坚持下去。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爸爸,这个炸弹应该不是那些尼加利亚人留下的。”
“没错,那些人装备粗陋,而且不像是受过系统训练的样子,布置下这个炸弹的绝对是个高手,能把压力感应板布置的如此精巧完美,我想至少是正规据的炸弹专家的实力。”
“会不会是和在楼梯里想杀掉奥莱斯的那个白人一伙的。”
单鸣想了想,结合了来之前尼奥告诉他们的一些关于杰森奥塔利的背景,他道:“很有可能,也许是公司支持的那个纽约州州长候选人的政敌。”
杰森奥塔利支持的候选人是一个主战派,对一个军火公司来说世界不太平,国家到处管闲事儿,他们才有能获利,与之对立的政敌必然是持不同政见的,公司为这次的竞选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对方肯定也是一样,所以他们勾结尼加利亚反政府叛军,阻止这次军火交易,并将宾客被劫持的责任推到公司头上,在竞选前期肯定会给予他们支持的候选人重大的打击。
虽然这只是单鸣的一个猜测,事情的真相还需要更多佐证,但单鸣觉得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如果这是真的,这些政客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为了利益不停地往全世界兜售杀人的武器,一个为了利益可以不顾自己同胞的安危,人心远比战场险恶。
十分钟之后,弹弓拿来了单鸣需要的凝固剂,他把东西递给单鸣之后就躲到了楼下,临走前他告诉单鸣救护车就在楼下,佩尔在电梯口。
艾尔带着人去伏击那辆装载着军火、现金、13名叛军以及10名宾客的巴士车了,他一个人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他们的身份过于尴尬,也不可能请政府的拆单部队来帮忙,他们只能自己解决眼前的危机。
单鸣慢慢呼出一口气,攥紧那一小罐膨化凝固剂,将鹤嘴型喷口轻轻伸进了压力感应板的缝隙之中,“听好了,膨化凝固剂可以暂时凝固住你脚下的压力感应板,在听到我的命令时,立刻后仰,然后朝左翻滚。”
沈长泽看着单鸣汗湿的额头,紧抿着嘴摇了摇头,“那你怎么办?凝固膨化机最多能顶两三秒,而且这种类型的压力感应板,多半是有附加的反制装置的。”
单鸣低着头,手指摸到了喷嘴上,低声道:“你那儿那么多废话。”说完毫不犹豫地将整整一罐膨化凝固剂挤进了压力感应板的缝隙中!在看到灰褐色的膨化凝固剂因为接触空气而变成纯黑色时,单鸣大吼一声:“跑!”
出乎单鸣的意料,沈长泽并没有按照他的说法去行动,而是徒劳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拼尽全力将自己朝左后侧的露天游泳池撞了过去。
来不及骂人、来不及改变自己的身形,甚至来不及思考,单鸣顺势抱住了孩子的身体,一头朝着泳池扑了过去。
爆炸物的破片散射通常都是以地平线为基准的三十五度角喷发的,在这样几乎无遮无拦的环境下,唯一可以减低伤害的地方就是那个离他们不算近的露天泳池。
炸弹轰然起爆,热浪夹杂着火舌追着他们的脚跟了过来,单鸣感觉到破片扎进肉里的痛楚,他死死把沈长泽按在怀里,拼命翻滚,终于俩人一起掉进了泳池。
水花飞溅,俩人一起沉了下去。
还好他们落水的地方大概是儿童区,比单鸣膝盖还浅,沈长泽挣扎着从水里钻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超单鸣喊道:“爸爸!你怎么样!”
单鸣知道自己一侧的大腿和腰腹已经被破片扎中了,看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水,他撑起上身,但是不敢乱动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腰腿维持在摔倒时的状态下,生怕破片乱窜。
佩尔和弹弓已经跑了过来,弹弓和沈长泽把单鸣从泳池里抬了出来,佩尔剪开他的裤子和衬衫,给他打麻药,去弹片,尽管佩尔看上去专注和冷静,似乎并没有过分的担忧,但沈长泽的心却揪成了一团。
他太没用了,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的养父多次为他受伤,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可他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孩子看着单鸣腿上十多处触目惊心的弹片,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太弱了……他真的太弱了,他狠自己如此弱小,如此没用,什么时候他才能保护这个男人,而不是他处处需要这个人的保护!

33、
直升机送完奥莱斯之后,回来接单鸣他们,并带来了充足的药品和设备,佩尔在飞机上给单鸣做了手术,取出了大部分弹片,回到酒店之后,单鸣被安置在一个客房里休息。
凌晨三点多,艾尔带着人回来了,据说他们跟着那辆车到了港口,车上的人已经准备卸货,特警队的人还在商量着用什么方法解救车上的人质,艾尔直接下令让卡利往车里打震荡弹。
特警队的人阻止不及,两枚震荡弹打进了巴士,震荡弹发出强光和高强度生波,使里面所有人瞬间瘫了,周围所有建筑的玻璃都应声而碎,那辆巴士更是玻璃渣飞溅。
艾尔只负责按照公司的要求,保住宾客的性命以及军火,他可没承诺一定是健健康康的,车里那些倒霉蛋至少有两三个月看不见听不见,并且可能已经被碎玻璃扎成刺猬了,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特警队的人差点儿和艾尔他们干起来,还好杰森奥塔利公司在政界势力庞大,这些警察也没有办法对他们做什么。
艾尔和特警们一鼓作气,将尼加利亚反政府叛军隐蔽在港口的货船也给一锅端了,击毙的击毙,逮捕的逮捕,这次的人质事件不仅漂亮解决,而且给予了叛军巨大的打击,现在在美国的叛军已经不成势力,无法在公司和尼加利亚政府签订军火合同的时候兴风作浪,游隼这次可以说一劳永逸地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公司焦头烂额地面对各方指责的时候,游隼一直在酒店里保护奥赖斯以及养伤。
这次他们的损伤并不大,受伤最重的是被流弹击中肩胛的黑白机以及被弹片炸伤的单鸣。
这两人接下来没有参加轮班守夜的任务,而是各自在豪华客房里休养身体。
沈长泽脑袋上蒙着纱布,左耳往上的头发被剃掉了一部分,防止二次感染,设计师精心修剪出来的发型现在全毁了,单鸣看到就嘲笑他,说他的头发就跟他的牙一样参差不齐。
孩子一开始气够呛,从他七岁开始换牙,单鸣就老拿他缺牙的事情戏弄他,现在他牙都快换完了,单鸣还没玩够。不过看到单鸣躺在床上包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的大腿和腰,他就生不起气来了,他觉得心里很难过,他不想看到单鸣为了他躺在床上。
单鸣看今天逗他没反应,不免有些无聊,拍着他的头脑问:“怎么了,发什么呆,砸晕乎了?”
孩子抬头看着单鸣,小声道:“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厉害。”
单鸣心想,你变身就比我厉害了,可惜不能说出来,他哼了一声,“这辈子都悬。”
“不会的,我一定会比你厉害,到时候我会保护你的。”
单鸣咧嘴一笑,“你?保护我?口气不小。”
“是真的。”孩子认真地看着单鸣,眼中充满坚定,“以后我会保护爸爸的。”
单鸣揶揄道:“没白养你啊,行,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让你放松几天,带你去见见世面,让你好好体会一下男人的生活。”
孩子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直觉让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刚想开口问,门外有人敲门。
沈长泽打开门,是巨石,他说上次那个特警队长来酒店了,要见艾尔和单鸣,由于单鸣有伤,行动不便,艾尔打算带那队长来他房间。
单鸣点了点头,“行,你们先出去吧,我换个衣服。”
于是巨石和沈长泽都出去了。
孩子没有走开,就站在单鸣房间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想等人走了再去给单鸣擦身体。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不一会儿,艾尔带着一个人从单鸣房间出来,并往沈长泽的方向走来,看来是要做电梯下楼,俩人谈论着叛军的事情,正好和沈长泽打了个照面。
队长在看到沈长泽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不,也许不是目光,是他的感官、他的直觉、他的神经,都强迫他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个黄种小男孩儿身上。
队长看着那个小男孩儿,猛然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开始不正常地沸腾。
沈长泽也正好对上队长的目光,他感觉到身体里有股莫名的躁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喊他、拉扯他,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非同一般,让他生出了想要靠近的冲动,可他又感觉不出是敌是友,但他的的确确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就在这个高大的特警队长的方向。
俩人四目相接,彼此探究着,这个身经百战、向来勇敢无畏的特警队长,只觉得浑身战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一路攀升到脊椎。
他开始意识到那是动物的直觉,那是对同类的感知,那是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的敬畏!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产生恐惧,然而他颤抖的双手,微微发软的双腿,和额上不住冒出的冷汗,都昭示着他内心的恐惧。
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他以前只碰到过一次,而这感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基因本能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小孩儿,体内流淌着净度远远超过他的龙血!
最让队长惊惧的是,这是他这辈子唯一见过的一个未成年的龙血人,一个体能不合格的人是绝对无法忍受龙血基因侵蚀体内基因所带来的痛苦的,试验绝无可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成功,除非……除非他是被母体孕育出来的。
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潘基博士临终前提出了只有天然母体才能孕育出完美纯正龙血人的设想,为了证实这个设想,数万亿美金的投入,数不清的实验者的牺牲,却一直都没有成功,如果眼前这个小孩儿,就是潘基博士所说的传说中完美纯正的龙血人,那么这孩子的存在,丝毫不夸张地说,会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艾尔看出他的异样,叫了他几声。
队长这才回过了神来,拼命掩饰自己的情绪,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异常,他指了指沈长泽,“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
“是单的儿子。”
“单?他看上去很年轻,他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艾尔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队长知道自己问得太多了,他们之间连合作关系都算不上,至多是在某一方面需要彼此配合一些,艾尔确实不需要回答他任何问题,哪怕是为了礼貌。队长偷偷把紧握的拳头放进了口袋里,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尽量平静地走进了电梯。
孩子的眼睛目送着他离去,直到队长消失在他视线中,他才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那个人有非常特别的直觉,但是那个人让他很不舒服。
艾尔有几分疑惑,问道:“你认识他?”
孩子摇了摇头。
艾尔耸了耸肩,没有多想,他走过去怕了拍孩子的脑袋,“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出色。”
孩子瞪大眼睛,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他当透明人的艾尔居然夸奖了他,“出、出色?我、我踩到炸弹了,还让爸爸受伤了。”
“你参与作战,却活着回来,对一个新兵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胜利。并且你也成功地两次保护了我们的雇主。等到这次任务顺利结束,我会给你属于你的那份佣金。”
孩子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
眼里基本只有钱,五年来一直把他当透明人的艾尔居然要给他佣金!他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兴奋了!有了钱,他可以定制属于自己的武器和装备,他要存好多钱,单鸣花钱如流水,说不定有一天还得靠自己养着,然后,或许有一天,他能有机会回到中国,再次见到他不知身在何方的父母。
“艾尔,谢谢你!”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

34、
沈长泽推门进屋,见单鸣正看电视呢,他问道:“爸爸,刚才那是什么人?来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对那个人的出现,感到有些不安,可他确实是不认识那个人的。
单鸣漫不经心地说,“一个陆军上尉,那天那个特警队的队长,让我们协助调查的。那个在安全通道袭击奥赖斯以及埋设炸弹的,果然是公司支持的候选人的政敌,不过他们现在没有证据。”
孩子还在想那个特警队长看他的奇怪的眼神,这时候就回过神来,上去掀开单鸣的被子,“爸爸,换药吧。”
单鸣正在看新闻,“哦”了一声。
因为他伤到了一侧的大腿和腰,这几天为了方便,一直都是光着屁股,被子一掀开下边儿就是光溜溜的。
虽然他和佩尔坦诚相见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像个残废一样躺着让一个女人给他换药,于是他就让孩子给他换。
这一次的伤按照程度来说,不能算很重,但伤口比较多,深浅不一,有的只把皮肤割开了一个小口,有的则三四厘米的弹片直接插进了肉里,左侧身体的伤口大大小小十来处,有的疼痛难耐,有的麻痒难当,单鸣虽然没吭声,但是这几天的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孩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拆下纱布,看着那条修长的大腿上遍布的一块一块地血痕,心里止不住地憋闷,眼圈酸涩不已。
拆纱布时牵扯到了伤口,单鸣轻轻哼了一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宽大的液晶屏,但他额角已经冒出了汗。
沈长泽拿小手摸了摸单鸣完好处的皮肤,似乎想安抚他,却也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他咬牙道:“爸爸,我给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痛了。”说完就对着大腿上的一块特别深的伤口吹了一下。
伤口正在愈合,本来就又痒又疼,这轻飘飘的一口气不但没有缓解疼痛,反而让单鸣更加不自在,他不耐道:“赶紧换药,吹什么吹,别跟个小孩儿似的。”说完之后他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个小孩儿,不过也懒得改了。
沈长泽打开医疗箱,取出药粉,开始逐一给单鸣的伤口仔仔细细地换药,包扎,最后把他的大腿和腰缠的跟木乃伊一样。
换完之后,单鸣似乎松了口气,空调有点儿冷,他动了动脚趾头,说,“盖被。”
说了一声结果孩子没反应,单鸣扭头一看,孩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单小弟,眼里有几分好奇,几分期待,一下一下地眨巴着眼睛。
单鸣皱了皱眉头,算了一下这小孩儿有十岁,该发育了,如果是普通的男孩儿,应该也差不多是从这个年纪开始,和同龄朋友一起了解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惜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同龄的朋友,估计很多事还什么都不懂。
单鸣实在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当爹的,该怎么对儿子的性启蒙做正确的指导,他只能拍了下孩子的脑袋,“看什么呢你。”
沈长泽脸刷的一下红了,抬头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慌乱。他感到有些羞耻,虽然他可能还解释不清为什么羞耻。
单鸣挑挑眉,“你发育了没有?”
“啊?”
“应该发育了吧?”单鸣说完就要去拽他裤子。
孩子赶紧跳开了,无措地看着他。
“躲什么呀,让我看看,你要是开始发育了,我让佩尔给你上上生理课。”
孩子摇摇头,脸更红了。
“别矫情,你以为佩尔想看你那小萝卜啊,你到了年纪就该接受相关的知识,免得以后见着母的就想扑上去,很容易误事的。”
沈长泽对他说的话一知半解,但是潜意识就是不想让单鸣脱他裤子。
单鸣没想到小男孩儿这么麻烦,他刚开始发育的时候,艾尔那个混蛋天天拿自己的欧美大鸟刺激他,还总和他比谁撒尿撒得远,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啊。
他又招呼了两次,孩子就是往后缩,不过来,最后单鸣火了,“过来!”
沈长泽从心里怕他,对他的服从已经是习惯了,于是只好颤颤巍巍地过来了。
单鸣把他裤子扯了下来,看着他光溜溜软趴趴地下身,忍不住笑了一下。
孩子有些羞恼,就要穿裤子。
“哎,别动。”单鸣仔细看了看,“不错,形状挺好的。让佩尔给你说一些食物,平时多吃点儿,长大了以后用起来爽。”
沈长泽指了指单鸣的,“会长那么大吗?”
单鸣看了眼自己的,脸上有几分骄傲,“那可难说。”
孩子愣愣地看着单鸣大腿内侧白嫩的皮肉,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要烧起来了。
单鸣休养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能下地。
又过了几天,任务顺利结束了。保护奥赖斯签约那天受伤较重的单鸣和黑白机没去,但整个过程很顺利,军火也成功地出海了。
公司很干脆地转了余款。
艾尔把款打到每个团员的瑞士银行账户上,他还特意给孩子开了一个户头,孩子看着自己账户上的一百万美金,心里止不住地雀跃。
单鸣休养了半个多月,伤基本都好了,又开始活蹦乱跳,他掂了掂手里的卡,拍着沈长泽的脑袋说,“这些钱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花了,走,带你去玩玩儿。”
孩子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眼,“我刚从网上订了一把改装的M14。”
“急什么你,任务结束了是放松和享乐的时间。”单鸣和其他人都露出了默契地笑容。
公司为了感谢他们,特意用直升机把想去“玩儿”的人送到了维加斯。
到了地方之后,大家爱好不同,就都分头行动了。
艾尔一头扎进了赌场,乔伯直奔红灯区,单鸣则是觉得看啥都新鲜的小孩儿很好玩儿,他也不赶时间,夜还长得很,他就带着孩子乱逛。
沈长泽从小就很少出家门,在遇到单鸣以前,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就是那个建在山里的别墅,以及偶尔来看他的父母,被单鸣收养之后,更是常年与武器为伍,从来没有接触过基地以外的世界,纽约的繁华和维加斯的奢靡,都让他新鲜不已。
“爸爸爸爸,你看这个,你看这个,好像云彩挂在房顶。”
“爸爸,这个这个,他们在表演什么。”
“爸爸,那个人让我们过去,他为什么拿着勺子,哎呀勺子弯了。”
沈长泽兴奋地拽着单鸣的手,一路走一路说,完全没了这段时间小大人的模样,不自觉地表露出属于孩子的天真和好奇。
孩子喝完一桶比他脸还长的大可乐之后,整个人更加精力充沛,还想继续瞎逛。
单鸣却是看着那一座座赌场,心痒难耐,他不想逛了,“改天再逛吧,我带你去赌场玩儿。”
他带着孩子走近一家赌场,门口的保安以为他是不熟悉规矩的游客,客气地跟他说,“先生,小孩子是不能进去的。”
单鸣把手里的口袋拿到眼前,在他面前拉开。
那保安瞄了眼里面满满一袋子钱,对他说,“先生,请跟我去贵宾室。”
单鸣领着孩子大摇大摆地跟着他进去了。

35、
沈长泽坐在单鸣身边,一个接一个地吃着冰激淋,眼睁睁地看着单鸣两个小时内把一百万美金变成了七百万,然后又用不到一个小时输光。
孩子到最后眼睛都看直了,巧克力球融化掉到了地上都浑然不觉。
输光了之后单鸣看上去一副过瘾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他,“走吧。”
孩子拽着他,“爸爸,,你的钱都没了。”
单鸣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是啊,今天手气不好。”
“那你这一趟不是白干活了,白受伤了。”
“钱赚了就是要花的,不花留着干什么,下崽儿啊。再说,我了无牵挂的,钱留着给谁?说不定一会儿天上掉陨石,就把我砸死了呢。”
了无牵挂?孩子被那句了无牵挂狠狠刺了一下,什么叫了无牵挂,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对这个世间有任何留恋,因为他谁都不在乎。
那自己算什么?
孩子压下自己心头的怨愤,“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你为什么要当雇佣兵,不是为了赚钱吗?”
单鸣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霓虹灯,“不是,我当雇佣兵是因为捡到我的那个人是雇佣兵,再说这么刺激又过瘾的日子上哪儿找去。”
孩子抿着嘴,“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难道你真想干一辈子。”
“我没想干一辈子,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哪天死在敌人手里。”单鸣说得非常轻松,好像谈论的是别人的人生。
孩子叫道:“你不能死!”
单鸣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以为想不死就能不死吗,还是抓紧把今天活痛快吧,走,带你提前享受一下男人是怎么快活的。”
“你还要去哪里?你都没钱了。”
单鸣咧嘴一笑,“你不是带着卡了吗。”
孩子捂紧了口袋,戒备地看着他。
沈长泽单纯的认为单鸣是想拿他的钱继续赌,但没想到情况比他想的还糟糕,单鸣是要拿他的钱去嫖妓……
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来嫖妓,就连身经百战的美国辣妞们都看不下去了,看着孩子不知所措的表情充满了同情。
单鸣开了两瓶酒,坐在沙发的一角和坐在他身上拿大胸脯蹭他下巴的美人儿调情,孩子则缩在另一个角落,看着单鸣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他不明白这些女人有什么好,加起来都比不上佩尔漂亮,尽管他对于性还很懵懂,但是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他就觉得恶心,他很想把那个女的从他爸爸身上踹下去!
有个年纪疑点的女人觉得沈长泽长得太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他,就拿可乐给他喝。
沈长泽扭过头,狠狠地登了他一眼,那眼神又凶狠又凌厉,吓得那女人手一抖,可乐差点儿掉在地上,她真是没法想象一个小孩子会有这样的眼神。
单鸣正在兴头上,哪有空看孩子幽怨的笑脸,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的生活。
沈长泽看着单鸣拿搂他睡觉的手去搂一个陌生女人,甚至比对他还要亲昵温柔,他内心的愤怒就好像水库截流一般,迅速地张高、再涨高。
他觉得单鸣太过分了,拿着他的钱来嫖妓,还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这么亲密,却当着自己的面说他了无牵挂。
即使不是亲生的,自己也管单鸣叫了这么多年的“爸爸”,为什么他能说自己了无牵挂,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他养大的一条狗吗,了无牵挂!
孩子越想心里越难受,他简直有些怨恨单鸣了。
白叫了这么多年“爸爸”,他哪里像个爸爸?爸爸不会把他不当人的训练,不会不给他一点温情,也不会带他来嫖妓!
孩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窜上去就一把把单鸣身上的女人推倒在地。
单鸣皱了皱眉,喝多了酒下手有些没轻重,甩手就给扫了他兴的沈长泽一个耳光,“干什么你,疯了啊。”
沈长泽摸着脸蛋,红着眼圈儿喊道:“你去死吧混蛋!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向我求饶!”说完狠狠踢了一脚单鸣的小腿,扭头冲了出去。
跑出来之后,他在灯红酒绿的拉斯维加斯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能去哪里,身上也没钱,而且还一肚子气。
现在只能这么呆到明天,明天直升机会在制定的地点接他们回纽约,再从纽约返回哥伦比亚。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去了,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单鸣,他就觉得心烦。
单鸣根本不是他的爸爸,他应该认清楚这一点,可他老是忘记。
真正的爸爸在哪里呢?孩子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身材高大、不苟言笑、但是每次都给他带好多玩具和好吃的的真正的爸爸,究竟在哪里,他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对于“爸爸”这两个字的概念,他下意识只能想起单鸣。
可是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爸爸,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当儿子吧,对一个陌生的女人都能和颜悦色,却能狠下心让他吃蚯蚓喝泥汤,即使自己没做错什么,即使自己总努力让他满意,他也从没夸奖过自己。
这算什么爸爸。
可是……他也会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啊。
孩子吸了吸鼻子,心里又委屈,又矛盾,为什么爸爸不能对他好一点,哪怕温柔地抱他一下。
孩子就这么漫步目的地在街道上穿梭,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渐渐地,他有了被人窥视和跟踪的感觉。他一下子警觉起来,凭直觉他知道跟踪他的绝对不是自己人,而是敌人。
他今天出门只带了一把枪,7发子弹,不知道是什么人跟踪他,对方有多少人,最好还是尽快甩掉的好。
他拐进了一家商场,十二点多了依然有不少人在购物,他身材小,走得快,几下就淹没在成排的货架中间。
他在商场里逗留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再感受到被人跟踪,然后当他走出商场,想回集合地点的时候,没走多远,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看来这个人盯上他了。
孩子咬了咬牙,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这样的挑战,他现在正是一腔怨气找不到地儿发泄,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细胞都沸腾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期待。
为了甩开身后的人,孩子在几条街道之间来回穿梭,到最后把自己也绕晕了,抬头一看,竟又回到了红灯区附近。
这里的巷子深且复杂,孩子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转过拐角他就开始撒腿狂奔,后面的人也跟着追了上来。
沈长泽跑过一个拐角就停了下来,靠着墙壁站着,悄悄探出头,对方也警惕地用垃圾桶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沈长泽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周围到处是暧昧的音乐和灯光,偶尔还能听到呻吟声,孩子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的思维绕过这些杂音,专注地听着拐角那头的动静。
那个人也许是怕跟丢了,隐蔽了一会儿,又探出了身子,紧紧贴着墙根前进。
孩子睁开眼睛,身子猛地闪出拐角,以最快的速度定位那个人,超他的方向开了两枪。
那人猫腰扑倒在地,几个翻身又滚到了墙边堆放的物品后面。
枪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但是维加斯这样的地方,拿锹在沙漠里挖个坑都可能埋着死人,他们对这些活动已经习以为常,谁也没有手欠开窗看,默契地交给警察来处理。
孩子打完枪之后,回头就跑,眼看就要冲出这个巷子,巷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举着冲锋枪朝他身旁的墙壁大,打得墙皮飞溅,弹到他脸上胳膊上,把他的脸都划出了口子。
他举枪就打,开枪的人一个闪身就躲了起来。
孩子不敢再往前跑,他现在夹在两座大楼中间的巷道里,前面有拿着冲锋枪的敌人,后面有追兵,他权衡了一下,跟踪他的人肯定没带重武器,得返回去。
于是他刹住脚步往回跑,在拐角处正好撞上来追他的人。
那人瞳孔的放大就像慢动作一样,全都映在沈长泽眼里,他已经飞身跳起,用枪把击中那人的眉角。
那人甩着脑袋倒退了几步,但没有倒地,手中的枪没有瞄准就朝他射击,但都擦着身体过去了。
孩子一脚蹬着墙壁翻身而起,撑着那人的肩膀跳到了身后,一个子弹从那人的后脑穿过,一颗热腾腾的人头就像个大西瓜一样碎了开来,红白液体流了一地。
沈长泽飞身往来路跑去。
连续不断的枪声已经引起了很大的恐慌,沈长泽甚至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他紧紧握着枪,超光线昏暗的角落乱窜,刚要跨过横道,一辆黑色轿车朝他疾驰而来,等孩子意识到这车是冲着他来的时候,以人类的反应神经,已经不可能避开。
他的眼睛猛然变得一片血红,肌肉的酸胀瞬间充斥了全身,就好像皮肉都要裂开了一般地疼,但与此同时,他只觉得身体比往常轻盈数倍,动态视神经突然变得特别发达,肌肉反应速度也猛然增强,他猛然跳了起来,车前盖擦着他的膝盖飞过,他虽然避免了双腿骨被撞成骨渣,但整个身体还是撞在了挡风玻璃上,汽车猛地刹车,他整个飞出去四五米远,摔得他眼前发黑,身体的疼痛侵占了他全部的神经,他感觉到四肢好像瘫痪了一般动弹不得。
车上下来了人,“不会撞死吧?”
“火车都撞不死,准备麻醉针,快!”
孩子听到脚步声正在靠近,他想握枪,可是枪早就在撞击中不知道被甩哪儿去了。
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一个人突然靠近了他,孩子看着了明晃晃的针头,那人刚要把针扎进他胳膊里,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已经快给撞散架了,他却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发狠地用力。
“啊啊啊……”那人痛得大叫。
“麻醉弹!”
还没等后面的人反应,沈长泽已经一把抢过他手里粗大的针管,直接扎进了他太阳穴里。
普通医用的针头只能扎肉,根本不可能扎进人的太阳穴,还没进去就弯了,结果这个针管有小孩儿手臂粗,里面的麻醉剂剂量至少是给大象用的,针头也粗得吓人,能直接当凶器。
那医生模样的人抱着脑袋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太阳穴出聚集了很多神经,这一下这人不死以后也残废了。
沈长泽抽出他腰间的配枪,超跑过来的猛扣扳机,六发子弹迅速打空,两个人应声倒地,虽然都没打到要害,但阻止了这波人靠近他。
孩子扔掉枪,忍着剧烈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冲进了另一条街。
爸爸……
孩子在心里叫着。
身体太痛了,眼睛有些睁不开,脑袋一阵阵地发晕,好想吐,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那些人一直在追,他怎么办,怎么办,如果爸爸在的话……
孩子眼眶发酸,他真的很害怕。
汽车停在了一个进不去的小巷,追逐的脚步声在孩子身后响起,他觉得身体越来越重,绝望和恐惧慢慢将他淹没。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攥紧了他的腰。
动作极快、悄无声息,跟刚才那些莽撞的武装人员不是一个程度的。
孩子伸手就要去扣那人的眼睛。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是我。”说着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
孩子听到这个声音,差点哭出来,他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爸爸……”
“别出声。”单鸣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孩子忍着痛,扭过头抱住了他,身体不停颤抖着。
单鸣抱起他,飞快地往巷子的另一头撤,来到旁边的街道,一辆汽车正好开过来,单鸣一下子跳到路中间,那车吓得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护栏。
车里的人降下车窗破口大骂。
黑洞洞的枪管直接顶到了他头上。
单鸣冷道:“滚。”
倒霉的车主魂飞魄散地逃下了车,单鸣把沈长泽扔到副驾驶,快速地坐上车,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车刚刚启动,倒车镜里远光灯拼命地闪,单鸣一看,那些人追过来了。

36、
单鸣开着那辆大众商务车在繁华的街道中疯狂穿梭,后面的几辆车穷追不舍。
单鸣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惊魂未定的沈长泽,沉声道:“怎么回事?”
孩子摇摇头,“不知道,有人跟踪我,然后想抓我。你……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是在……”孩子想到他之前在干什么,心里又泛起薄怒,“你不是玩儿得很高兴吗,怎么会来找我?”
“我分辨的出沃尔特PPK的枪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嫌我们在这里太安全了?”
他们两个这次出来,都只带了PPK这样的小型手枪,本来就只是出来玩儿的,出于习惯才会带武器防身,否则进赌场把枪交给保安管的时候,拿出一把沙漠之鹰,绝对会引起赌场的恐慌,他们两个是真没想到,这任务结束之后的狂欢,也会引来杀机。
孩子辩解道:“他们人太多,还带了冲锋枪,我能怎么办?”
单鸣看着孩子身上的血迹和泥污,眼神变得阴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他们、他们开车撞我,然后看我没昏过去,拿出像我胳膊那么粗的针管,要给我注射麻醉。”孩子看着单鸣的侧脸,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就跟小时候一样,有爸爸在的时候,他就感到安心,他觉得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他,因为没有人是爸爸的对手。
单鸣却是心头一震,心里的感觉非常之差,他立刻猜测这些人是冲着这头小怪物而来的,可是,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呢,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头?
不一会儿,单鸣听到了警笛刺耳的鸣叫声,两辆警车从对面的街角横冲了过来,企图封住他前进的道路。
单鸣把沈长泽那一侧的车窗降了下来,“车胎。”
孩子探出身体,眯着眼睛举枪瞄准,单鸣狠踩油门,在靠近一辆车不足百米的时候,一声枪响,一辆警车的左前胎被打中,车身像一侧歪去。
孩子立刻缩回身体,啪地一下扣上安全带,下一秒,单鸣开车撞向那辆歪斜的警车的右侧车身,警车本就重心倾泻,又受到重击,一下子侧翻了过去,给单鸣他们留出了空白。
单鸣穿过两辆警车,闷头往前冲。
单鸣看清楚后面追着他们的足足有四辆车,一清色的越野,速度根本不是他这种商务车能比的。没过一会儿,头车离他们越来越近,有人探出身子朝车射击,单鸣为了躲避自动,只好开始画着龙前进,速度本来就不行,如此一来更是慢了许多。
如果手里有足够的武器,单鸣宁愿下车跟他们拼个痛快,但是俩人身上加起来只有两把小型手枪,子弹一共十发,跟那些人硬拼,无异于螳臂当车。
现代战斗对武器的依赖程度很大,这种在装备上明显处于下风的情况,单鸣也是第一次碰到。
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被追上。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开出了市区,往城市周围的沙漠地带靠近。
后面枪声频繁响起,车后玻璃被打中,子弹贴着单鸣的耳朵飞了过去。紧接着,单鸣感觉到一声爆响,他知道是轮胎被打爆了,车子失控地往左侧偏斜,方向盘一时中若千斤,单鸣拼命把车头给调了回来,还好这辆车是前轮驱动,要不他们就别想往前走了,即使是这样,车速也大受影响,一辆越野的车头几乎就要贴上他们的车屁股。
单鸣猫下身防止被打中,他看到前面有一个修车厂,心一横,往修车厂开去。
修车厂外停了几百两报废汽车,车与车之间间距很小,走在里面就跟迷宫一般,倒是暂时方便了单鸣躲闪。
最后商务车一下子撞开了门口的卷帘门,冲进了修车厂内部,警报声陡然响起,刺耳的鸣叫直接钻进人脑子里。
但这声音反倒方便俩人隐蔽。厂内光线极暗,单鸣关掉了车灯,凭借着稀薄的月光在厂房内小心翼翼地穿梭,然后他关掉了发动机,和沈长泽悄悄下车,躲进了厂房复杂的环境中。
四辆越野车也跟了进来,听那脚踩地的步伐声音,对方人数至少二十人以上。
有个声音指挥道:“把警报关了,通知他们别来搅局。”
单鸣心里猜测着所谓的“他们”是什么人。
警报关掉……别来搅局……难道他们指的是警察?这么大的汽车处理厂,警报拉响之后最多三五分钟就会派遣警力过来,如果他的判断没错,那么这些人和警察有着某种关系。
至于是不是如自己所想,只要看看过一会儿警察来不来就知道了。
正想着,厂房里的灯突然全都亮了起来。
单鸣和沈长泽都闭了闭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等他们在睁开眼睛,透过车与车之间的缝隙,才能勉强看清楚这个厂房有多大。
一排排金属架上摆满了玩具一般的汽车,金属架高近六米,长七八米,一横排至少有六七个这样的金属架,竖排更是多达四十几排,这里至少放着四五千辆汽车,一眼看不到头。要在这么大的厂房里找两个躲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估计指挥者通过手势下达了命令,那些人开始行动。杂乱的脚步声在厂房里散开,单鸣悄悄探出头,这些人身上穿得、手里拿得、脚上踩得、都是美国SWAT特警队的标配,单鸣几天前刚和他们打过交道,那个时候,还算是处在一条战线上。这些人在自己的领土上,完全没有一丝顾忌,所以才敢在大街上肆意放枪、追着他们满城跑。
不过,单鸣并没有看到那个特警队长。
沈长泽也看了一眼,悄声道:“跟刚才追我的不是一伙人。”
单鸣心想废话,SWAT这群人都是精英特种兵出身,怎么会是你这种小孩儿能轻易干掉的,必定是前一波人没制服沈长泽,于是搬出了援兵,调动SWAT可不是件小事,看来这次他们志在必得。
单鸣知道今天必定是一场恶战,面对一整个小分队的SWAT,而他只有一把破手枪的情况下,他很难从这里走出去。
单鸣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来吧,你们这群该死的美国佬,让老子会会你们,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垫背!
单鸣凑近孩子的耳边,“你带刀了吗?”
孩子摇摇头。
单鸣心想,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他带着孩子在一排排堆满汽车的金属架之间穿行,在这些几层楼高的汽车面前,他们显得非常渺小,不得不说这里是一个隐蔽作战的绝佳场所,让他们在马上就要被追上的时候闯进这里,也许上帝并没有要亡他们。单鸣咬着牙,心想至少要多杀几个人,黄泉路上不孤单。
单鸣经过一辆正在改装的汽车前,发现了一把螺丝刀,估计是哪个粗心的师傅留下的,此时却让单鸣喜出望外。
他抓起螺丝刀,塞进袖子里,在一排排巨大的金属架中间躲避着特警的搜索,并寻找着落单的猎物。
很快,沈长泽那一边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特警,正端着枪画着圆前进,非常的小心。
单鸣离他距离有些远,而且越过孩子爬过去,又被发现的危险,但是如果呆在这里不动,同样有被发现的危险。
孩子伸出手,明亮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
单鸣犹豫了一下,把螺丝刀递给了他。
孩子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让他放心的手势,往那个特警的方向爬去。
在这种时候,轻小的体型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当孩子从背后接近那人的时候,对方浑然不知。
孩子用车子掩蔽着自己的身体,扯着对方转头的瞬间,悄无声息地跳上对方的背,一手捂住对方的嘴,一手将长长的螺丝刀从下往上扎进对方的肺。
那特警瞬间肺叶被捅,无法发出声音,忍着剧痛伸手要去揪沈长泽,手里的步枪脱手,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孩子身长不够,用手臂是绝对够不着了,如果枪落到地上弄出动静,他们的目标就暴露了!
为了不弄出动静,孩子早就把鞋子脱了,情急之下他伸脚一勾,脚趾正好插进了扳机护圈,就在MP5K的枪管要撞到水泥地面的时候,他往上一勾,把枪勾了起来,一手接住。
他从那人身上跳下来,用手撑住他倒下的身体,把已经咽了气的特警轻轻放在地上。
孩子回头,朝单鸣得意地一笑。
单鸣微微咧嘴,平生第一次朝他伸了个大拇指。
孩子兴奋得不能自已,这可是这辈子头一次,单鸣对他的行为表示出满意甚至赞赏。
单鸣爬了过去,俩人很快就把那个特警身上的装备拔了个光,最后单鸣想了想,把那人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下来,套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俩人悄无声息地把尸体塞进了金属架下面的窄封中。
白花花的尸体塞在这里其实并不保险,只要有人经过马上就能发现,但如果仅仅是从金属架外面路过,不注意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单鸣把MP5K和军刀放到了自己身上,把手枪和手榴弹塞给沈长泽。
这个时候,单鸣的心境已经起了变化,他不再觉得这个孩子是处处需要他保护的累赘,而是一个能够应付很多危险情况的战友,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和沈长泽并肩作战。
死掉的特警身上的无线电传来沙沙的声音,但是没人说话。
单鸣想了想,把无线电也捡了起来,带着沈长泽换地方。单鸣想绕到厂房的入口处,大部分警力已经分散,那里至多有几个人把守,如果能干掉那些人并抢到一辆车,他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不到万不得已,单鸣不想和他们硬碰硬。
匍匐着前进了一段,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特警,正转换着身体的方向一步步像他们走开,单鸣回头一看,身后也有正在巡视的两个特警,他们被夹在了中间。
单鸣抽出了军刀,听着特警凑近的脚步声,等着最佳时机。
突然无线电里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乔姆被杀了!”
看来是尸体被发现了。
单鸣抓住那个特警怔愣的一瞬间,纵身跳起,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割断了他的喉管。
正巧他们身后的一个特警转身,发现了单鸣。
那人想也没想,举枪就瞄准了单鸣的后背。
沈长泽突然从隐蔽处冲了出来,一击冷枪,那个特警半边脑袋都被掀飞了。
枪声一响,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
单鸣快速拿起尸体上的冲锋枪扔给沈长泽,拉着他往金属架深处狂奔。
就近的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子弹追着他们一路打了过来,旁边的汽车布满了弹孔。
这里掩蔽物众多,两个人一坐一右靠着车身,单鸣给沈长泽打了一个掩护的手势,然后一个翻滚滚出了掩蔽物,手里的冲锋枪突突突突吐着子弹,把冲过来的两个特警打成了筛子。
沈长泽则干掉了一个试图瞄准单鸣的队员。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之间,单鸣已经滚进了另一排的金属架。
这下再没有人敢贸然上前。单鸣快速换了一个弹夹,和沈长泽对视了一下,确认俩人都没有受伤。
这时候,无线电里传来了阴冷地声音,“哼哼,黄种猪,我要扒了你的皮,给我的队友们陪葬。”
单鸣眼里闪动着冷酷地光芒。
话音刚落,金属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单鸣用余光一秒,就发现了那枚朝他们滚过来的手榴弹。
原来刚才那人说话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想要踢开已经来不及,手榴弹在这里爆炸,就算他们不被炸死,光头顶上掉下来的车也足够把他们砸成肉饼了!
单鸣大叫了一声,“手榴弹!”说完已经疯狂地朝反方向跑去。
孩子也在第一时间往外冲。
砰然一声巨响,热浪追着他们的脚跟轰了过来,两人被冲击力掀翻在地,碎片扎在他们的身上,跟被铁烙过一样疼。
刚才单鸣掩蔽的那个金属架根基被炸断,无法支撑十几吨重的汽车,全部往一边倾倒,砸到了它前面一排金属架,巨大的重量下,前一排金属架也应声折断,接下来所有人都目睹了四十几排固定了十几吨重汽车的金属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被压倒,整个厂房地动山摇,尘土飞溅,所有人都龟缩在一个安全的角落,观赏整个壮观的场面。
单鸣和沈长泽中间横着倾倒的汽车,已经完全看不见彼此,那些特警也失去了目标。
单鸣只觉得浑身剧痛,低头一看,大腿被金属碎片扎了个血洞,虽然没有影响走路,但是脚一着地就一阵火辣辣地痛。
这已经这样了,恐怕沈长泽的情况更加糟糕。
单鸣怒极攻心,真心用同样的方式报复那些特警,但是想起一颗手榴弹在这里造成的破坏力,他就不敢随便乱用了,生怕他们两个有谁没躲过,被压成肉泥。
他必须赶紧找到孩子!
单鸣从那个特警的军工夹克里找出止血粉末和绷带,草草把自己的大腿给包了起来,然后提着枪朝那片狼藉的多米诺骨牌跑。
倾倒的那排金属架正好把厂房一分为二,单鸣在这头,孩子在那头,要想找到他,必须从这里传过去。
单鸣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巨大的废墟,不少汽车的固定装置已经毁坏,凭借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躺在金属加上,也许一个轻微的碰撞,车就会滑下来砸到他脑袋上,而且这样的险象到处可见,从这里穿过去无异于是找死。
单鸣咬了咬牙,一脚跨了进去。

37、
单鸣一辈子也没觉得哪一段路程像现在这样漫长过。
开始还能猫着腰走,后来基本就是在一堆扭曲变形的金属丛林中爬,到处都是锋利要命的铁片和碎玻璃,还有因为固定装置毁坏而摇摇欲坠的汽车。
当他正想探头从一个悬空的轮胎下面爬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细微的一声“咔吧”,他本能地往回一缩,汽车轮胎就在他面前砸到了地上,旁边的金属架发出可怖的声响,维持的微妙平衡仿佛随时轰然倒塌,单鸣心脏狂跳,手心湿的拿枪都有些滑。他现在已经爬了一半,进退两难,在这里,在会用枪、会格斗,也不顶个屁用,只要稍微有什么东西不长眼睛掉到了他身上,他就再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为了不死得这么窝囊,单鸣咬紧了牙,忍着疼痛继续往前爬。
匍匐前进的时候,新手习惯用屁股的力量往前拱,但这是完全错误的,为了使身体紧贴地面,不至于让敌人几百米外就看到一颗在挪动的屁股,必须用手肘带动身体,然后大腿内侧的肌肉使力往前蹬着爬,而且为了避开一些障碍物,单鸣还需要时不时变换方位,短短十几米的直线距离他至少爬了七十多米,他感觉到自己的裤子都被血给打湿了,每次用力大腿就钻心的痛,但他丝毫不敢休息。
等半个身体从那对废铁中爬出来的时候,单鸣有种虚脱的感觉,不仅仅是体力的消耗,虽然可能被砸死的心理压力让他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中。
正当他想赶紧爬出去的时候,敏感的耳朵捕捉到了机枪上膛的声音。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单鸣狠狠往前一扑,一把抓住了眼前一排完好的金属架,脚在地面上一蹬,然后用手作为支点,把自己的身体强行荡了过去。
一阵枪响贴着他的脚后跟追了过来,他刚才趴伏的位置留下了十多处弹眼,这些都打在他身上,他直接就废了。
虽然这个办法是躲过了子弹,但是用一只手让一百多斤的身体在空中画弧,等他滚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左臂的胳膊也脱臼了。
单鸣稳住身体,立刻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另一排金属架深处跑,刚才偷袭的孙子下一秒就追到了,子弹劈里啪啦地追着他打。
单鸣本来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把胳膊接上,把大腿重新包扎一下,结果回头一看自己一路跑过来留下的血迹,比他妈GSP定位还准确,不禁苦笑。
他听到那人在无线电里通知他的队友,顿时很多脚步声都朝他的方向靠拢了过来。
单鸣放弃了躲起来的念头,干脆大喊道:“沈长泽!滚出来!”
他喊了一声之后,又在金属架之间乱窜,因为这些金属架太高,汽车摆得太密,只要隔着一排就是视觉盲点,他蹲在一辆汽车后面喘了口气,扶着脱臼的胳膊,找准关节狠狠一使力,一阵剧痛传来,胳膊被他推回了正确的位置,只是肌肉严重拉伤,他试图抬起拉力,却根本不听使唤。
看来这条胳膊暂时不能用了。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单鸣眼神已经变得疯狂,他知道自己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就豁出去了。
闭上眼睛,单鸣靠声音判断着距离。
对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单鸣猛然睁开眼睛,滚出金属架,朝着端枪跑来的人连开数枪,把那人直接打飞了出去,单鸣又躲进了旁边的金属架。
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朝他的方向拼命放枪,打得他脸旁铁屑乱飞,让他不敢冒头。
这个特警手里拿着的MP5K有三十发子弹,单鸣在心里默念着声响,打完这个弹夹,对方换子弹的空挡,就是他的末日。
六、五、四、三、二、一!
单鸣跳出了掩蔽物,趁对方子弹刚刚打完,还未躲进金属架之前,单鸣的子弹已经先向他传递了来自地狱的问候。
干掉这两个人之后,单鸣立刻就跑。
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单鸣突然感到角落有人影晃动,刚想举枪扫视,余光反射出来的信息告诉了他对方的体型和SWAT严重不符。
“爸爸?”沈长泽抬起了低垂的脑袋,看到他先是惊喜,然而在注意到他被血浸透的裤管时就愣住了。
单鸣也愣愣地看着沈长泽。
孩子伤得比他还重,必定是手榴弹爆炸的时候躲闪不及,被弹片大面积刺伤了。他的衣服破糟糟的,全身都是血,小脸惨白,嘴唇发青,眼里没有一丝神采,虚弱地躲在角落里,好像已经不能动了。
单鸣只觉得内脏都被狠狠揪住了,他体会到一股窒息般的绝望和心痛。七年前眼睁睁看着他的养父林强被炸成肉块儿时的恐惧又浮上了心头。
单鸣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跑上去把他背了起来。
沈长泽趴在他背上,小声叫着“爸爸爸爸”,然后哭了出来。他紧紧地搂着单鸣的脖子,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牢了。
单鸣没有做无谓的安抚,只是说,“抓紧了。”
他就这么拖着一条半废的腿和胳膊,背着沈长泽躲避着迅速向他靠过来的特警,直到被逼到角落无处可退。
他和沈长泽躲在隐蔽物后面,手里端着枪,对方不敢贸然上前,双方坚持着。
指挥的人朝他们喊道:“投降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
单鸣冷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对方答道:“我只服从命令,不要再说些没有意义的话,你很快就要以为失血昏迷,拖延时间难道对你更有益处?”
孩子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和泪水,握紧了枪,狠声道:“爸爸,我们和他们拼了。”
单鸣看了孩子一眼,心里从未觉得如此难过。他不怕死,但他实在厌恶死前还要有所牵挂。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战场上,痛快潇洒、一了百了。他不需要牵挂,不需要担心,无论是艾尔还是虎鲨,没有了自己他们照样能活得很好,有什么可担忧的?
可是这个孩子不一样,他还太弱,他还太小,他甚至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依赖。他死了,这孩子怎么办呢?
他从未想过,五年前把这个孩子从死神手里接管过来,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没办法洒脱地面对死亡。
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他还不想死,他想把这个孩子从这里带出去……
眼前轻轻地飘下几片铁屑,在这种纷乱残酷的战场上,根本就不值得注意,然而单鸣却心头一震,猛然抬起了头,对面的金属架上俨然已经有一个特警爬了上去,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声音。
对方见单鸣看到了他,连忙举枪想射。
但是在上面转身已经困难,速度不可能比地上的人快,单鸣想也没想,一颗子弹准确地打中了这个无处可躲的大靶子。
就在他抬头开枪的瞬间,余光里瞄到金属架旁已经有特警冲了过来。
沈长泽大叫了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单鸣只觉得右肩一阵剧痛,他整个身体都被子弹的冲力给带飞了出去,机枪脱手甩在了地上,子弹贯穿了他的肩头,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血腥味直冲鼻腔,单鸣躺在地上,仿佛能感觉流失的血液正一步步带走他的体温和力量,他想爬起来,他想再给那些孙子几枪,他想至少再杀一个人,可是他已经动不了了……
“爸爸!”孩子撕心裂肺地叫声在他耳边响起,扑到他身上大声哭了起来,“爸爸!爸爸!你不要死!爸爸!”
单鸣喘着气,想骂他两句,又没有力气开口。
他侧过脑袋,看到十几个举着枪全副武装的SWAT横着朝他们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走得非常谨慎。
十几口黑洞洞地枪管全都对着他们,插翅难飞。
单鸣感到有些晕眩,他不禁想闭上眼睛。
沈长泽突然发出了一阵尖厉的怒吼,夹杂着愤怒和凶狠,震得人鼓膜生痛,心脏都跟着蹦蹦直跳,这种声音,实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起来的。
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单鸣预感到了什么,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这小怪物变身之后六亲不认,就算把这些人都咬死了,最后恐怕也得轮到他。
紧接着,单鸣就看到孩子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然后他从地上跳了起来。
指挥的人脸色变了,“不对劲,准备麻醉枪,快!”
还未等他说完,沈长泽已经径直朝着那十几口枪管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眼睛根本跟不上,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光滑的皮肤瞬间长出了淡金色的鳞片,一直武装到脖子,头上长出犄角,背生半米长的肉翼,一米多长儿臂粗的尾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狠狠抽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特警的身上,硬生生抽断了对方的腰骨……

38、
那个被抽断腰骨的特警身体以扭曲的方式倒在了地上,永远失去了行动能力。
沈长泽跳起来抓住了一个人的肩膀,指甲一划就切开了他的脖子,撑着那人倒下的身体,用膝盖狠狠撞在旁边一人的胸口上,那人胸骨凹陷,被踢飞出去五六米,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那些身经百战的特警被短短两秒钟之内发生的事惊得目瞪口呆,有反应快的已经疯狂地超沈长泽开枪。
可惜沈长泽的移动速度太快,有的人往往枪都没抬起来,就被他跳到身上一口咬下了半边的脖子,就算有子弹打到他身上,也根本打不透那坚硬的鳞片。
单鸣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没错,不是战斗,仅仅是单方面的杀戮。
那些万里挑一的精英特种兵,在这头身高不足他们腰的泛着金光的小怪物面前,脆弱的就像纸片,轻易就能被撕得粉碎。
单鸣完全能体会他们的绝望,七年前在云南他们遭遇的那头怪物,除了是成年人以及鳞片是黑色的之外,外形上和沈长泽差距不大,也和沈长泽一样有着无法置信的速度、力量和防御力,就像一头野兽一样,招招要人命。当时游隼那些心高气傲的雇佣兵,在那怪物面前如孩童一般没有还手之力。
那种经历真让人疯狂,因为他们碰到了无法解释的事,遭遇了无力抵抗的力量,那不是通过训练就能缩短的差距,而是物种之间与生俱来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像兔子无论再怎么锻炼自己的体魄,也永远无法和狮子抗衡。
血腥味呛得人想吐,孩子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用利爪和尖牙疯狂地撕咬着敌人,成块的血肉内脏飞溅得到处都是,想想一头狼闯进了兔子窝是怎样一副场面吧,哀嚎和尖叫听得人耳根发麻,灰色的水泥地面上血流成河。
单鸣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头小怪物的破坏力,心里升腾一股畏惧。
一颗子弹终于射中了沈长泽的脸颊,细嫩的皮肉被划出了一条深深地血痕,沈长泽用手抹了一把脸,随即变得更加狂躁,一下子扑到了朝他开枪的那个人身上,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个人疯狂地大叫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一会儿人就不动了。
当沈长泽把那人甩在地上的时候,那人的脖子仿佛碰到了烙铁一般,被烧掉了一圈皮肉,整个喉管都被烧没了,而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转眼间已经有十个以上的特警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人满脸恐惧,个个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有人大喊着撤退,这些人保持着军人最后的冷静,试图在被杀光之前离开这里,但是小怪物双眼血红,已经完全被惹毛了,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些人。
就在特警们绝望不已的时候,突然从旁边蹿进了一道黑影,一下子扑到了沈长泽身上,一黑一金两道声音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到身后的汽车,把车门砸出了一个大坑。
单鸣忍着失血带来的晕眩,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的速度可以跟上沈长泽,那些特警明明连他的尾巴都碰不着。
两道身影分了开来,单鸣这才看清楚,那道黑色的影子竟是一头成年的怪物!鳞、角、翼、尾一样不少,只是鳞片是青蓝色的。
单鸣隐约觉得那怪物的脸眼熟。
那成年怪物正好转过了脸来,对那些特警的指挥官说道:“带人走,我来对付他。”
那指挥官已经吓得脸色刷白,哑声道:“豪斯上尉……”
被称为豪斯上尉的人额角也冒出了冷汗,“我相信凭你们的样子,足够说明我拒绝冒然行动的正确性,回去和那些急功利近的老混蛋们交差吧!”
指挥者朝他行了个军礼,对着他的人喊道:“走!”
单鸣认出了这个人,他是那天解救人质行动中和他们一起作战的特警队队长。
沈长泽喘着气,似乎被眼前这个他的同类吸引了,但是看到那些人要走,立刻跳了起来要去追。
豪斯上尉拦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他布满鳞片的滑溜溜的胳膊,伸手扣住了他的脖子。
沈长泽也伸手死死抓住上尉的胳膊,利爪穿透了他的鳞片,刺进了他的肉里。
豪斯上尉咬着牙,一击重拳打在沈长泽的脑袋上,趁他发晕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犄角,把人甩了出去。
沈长泽甩着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像闪电一般扑了上来,一头撞进豪斯的胸腔,两个人滚落在地上,如两头狮子一般厮打起来,整个场面血腥而吓人。
单鸣知道如果不是看到如此精彩、一辈子难得一见的好戏,他绝对没办法支撑到现在不昏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但至少如果他最后是被小怪物咬死的,他也要死个明白。
沈长泽利爪穿透了豪斯腹部的鳞甲,豪斯的爪子又刺进了他的肩膀,两个人滚在地上,浑身沾满了别人的鲜血,进行着殊死搏斗。
豪斯瞅准机会用尾巴抽到了沈长泽的肉翼,疼得他嗷叫了一声,滚到了一边。
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豪斯上尉已经朝大门跑去。
沈长泽朝大门的方向追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向了单鸣。
单鸣也看着他,看着他血红色的眼睛、和除了一张脸之外没有半点人类特征的身体。
沈长泽摇摇晃晃地朝他走了过来。
单鸣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就那么看着他。
沈长泽站到他身前,眼睛的颜色渐渐淡了下去,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张开嘴,哑声道:“爸爸……我是什么……”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单鸣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用被他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咬死了。
“爸爸。”孩子伸出了满是鲜血的爪子,想要摸他的脸。
单鸣赶紧道:“别碰我。”
孩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瞳孔的颜色忽明忽暗,仿佛有些失控、有些愤怒、有些狂躁,但最后又变得伤心。
单鸣看着他的手,“你的血有问题,把手擦干净。”
孩子愣了愣,撩起衣服擦了擦手,没想到那薄薄的布料瞬间就被烧出了一个大洞。
单鸣虚弱地眯着眼睛,“你的血是酸……妈的,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白当蚊香用了这么久的东西,居然是能把人脖子都烧没了的酸!
孩子又哭了,“爸爸,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单鸣摇了摇头,失血让他变得愈发疲惫,“你他妈能不能等我死了再哭。”
沈长泽这才从浑噩中清醒过来,他看着一身是血,虚弱不已的单鸣,赶紧把手上的血在地面上蹭干净,抱起他朝那些特警剩下的越野车跑去。
他在车上翻出了药箱,先给单鸣止血,给他打了抗生素和营养液,然后才发动车子,往市区跑去。
当他的手摸到方向盘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人类的。

39、
单鸣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前几天他养伤的那个房间。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僵硬,应该是很多天没活动过了。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单鸣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肯定跟木乃伊似的。
短短半个月内,他两次受伤,还真是够倒霉的。
屋子里没人,他又动不了,他着急想知道沈长泽怎么样了,那些SWAT有没有继续找他们的麻烦。
他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只是喉咙干哑,发不出声音,而且一说话头脑就嗡嗡直响,感觉天旋地转,难道得他想吐。
无奈他只能继续躺着,又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推开,佩尔走了进来。
“单?你醒了?”佩尔高兴地跑过来,温柔地摸着他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鼻尖,“上帝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
单鸣勉强开口道:“水。”
佩尔把吸管塞进他嘴里,冰凉的液体流淌过干涩的喉管,有些辣辣地疼,但他明显感觉好多了。
“小孩儿呢?”单鸣问道。
“在隔壁呢。”佩尔一边给他检查身体一边答道。
“他怎么样?”
“很奇怪。”
单鸣心一沉,难道被他们发现了?
“身上没有严重的伤,但却一直不醒。”
单鸣愣了愣,没有严重的伤?他明明记得那小子伤得不轻。
“他睡了几天了?”
“和你一样,四天了。你偶尔会说梦话,会有一些小动作,他除了有呼吸有心跳,身体素质一切正常之外,睡着的样子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佩尔皱了皱眉头,“这孩子真的很奇怪,我记得两三年前他也曾经这么昏迷过,不过那次两三天就醒了,这次都四天,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你说,是不是我们平时对他太严格了,我总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个普通的小孩儿了。”
“他当然不能像个普通的小孩儿,他已经是一个佣兵了。”艾尔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单鸣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一动才发现两条胳膊几乎都废了,一边肌肉拉伤加上脱臼,酸痛得抬都抬不起来,另一边更是被射穿了肩膀。
佩尔察觉到他的意图,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把枕头给他塞在腰后。
艾尔走过来摇了摇头,“这大半个月你几乎都是躺床上过的,感觉怎么样?”
单鸣诚实地说,“没死,挺好。”
艾尔抓着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还好,没伤着脸,要不就可惜了。”
单鸣甩掉他的手,“说点儿正经事,我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我们还在纽约?”
“你是小孩儿开着车带回来的,他看到我们之后就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至于我们为什么还在这儿……你应该也猜得到,当然跟你们这次被袭击有关。”
单鸣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他表现得很平静,至少他敢肯定艾尔他们不知道沈长泽的身份,“怎么回事,你说。”
“沈长泽那天在酒店通往顶楼停机坪的安全通道里杀了一个人,你知道吧。”
“知道,那枚炸弹肯定和那个人有关。”
“八九不离十。你也知道,公司支持的候选人有一个强劲的政敌,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但是很多不能公开的信息都表明是他支持尼加利亚反政府叛军进行那次恐怖活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公司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趁着混乱的时候抢夺选民。而那个被沈长泽杀死在楼道里的人,是这个政客的亲侄子,一个CIA的探员。”
单鸣愣住了。
艾尔以为他是意外沈长泽刚好杀了个重要人物,其实单鸣是在意外这跟他知道的事实有很大出入,但又能巧妙地解释一切。
通过那些特警前后的行动,以及最后豪斯上尉的出现和他所说的话,那些人明摆着是冲着沈长泽的另一个形象而来的,怎么会扯上什么侄子?
艾尔续道:“总之,现在酒店已经被派驻了特警,我们现在不被允许离境,必须留下来协助调查。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我们确实被卷入了政治斗争,现在公司和他支持的候选人正在努力想办法把我们送回哥伦比亚,尼奥昨天也赶来了,正在周旋,总之我们现在是走不了了。”
单鸣沉吟了半晌,“他们想怎么样?”
“他们想把这个探员死亡的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指责公司雇凶谋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等他们斗完吧。”
“当然不行,公司虽然说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我们送回哥伦比亚,但是我看他们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的。我想我们再观察几天,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只能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
单鸣明白,艾尔是在为他考虑,凭他现在这幅木乃伊的样子,行动起来他会拖累别人。
艾尔习惯性地点了根烟,往单鸣脸上吹了口二手烟,“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去伏击你们呢。”
单鸣瞪了他一眼,“也许他们审问了那天在安全通道里的宾客,知道是小孩儿杀了探员?”
“这不太说得通,就算他们抓到了小孩儿,如何向媒体解释,一个受过训练的CIA探员被一个十岁的孩子杀了?他们根本没有这样行动的必要,只要能向政府证明我们有罪,在他们的地盘儿上,我们一个都跑不了,派SWAT去堵你们做什么呢……”艾尔海一样蓝的眼睛里透出困惑。
单鸣感受到了一丝丝对艾尔隐瞒和撒谎的罪恶感,但他真的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知道如何像艾尔解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并非不相信艾尔,但艾尔对那种怪物深恶痛绝,如果他知道沈长泽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他不知道艾尔将会作何反应。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像艾尔坦白,否则他担心知道的人越多,对游隼越不利。
艾尔问道:“我同样很好奇,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SWAT那边把消息封锁了,我们只知道你们在大街上被他们开着车追,最后居然开着他们的越野跑了回来,你们命也真大,再晚回来一会儿你真要挂了。”
单鸣冷哼一声,“这次确实差点儿挂了,如果不是小孩儿的话……”
“这么说是他救了你?”
“反正我们抢到车之后我就晕过去了,你说得对,我们命大。”单鸣回想起那个震撼人心的杀戮场面,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过比起两年前的迷茫,至少单鸣现在知道了一条重要的线索,那就是那个豪斯上尉跟沈长泽是同一种生物,并且显然豪斯上尉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也知道的更多,他必须想办法找到豪斯上尉,让他解答自己心中的疑问。
或者,就算他不做什么,豪斯上尉也一定会来找他们的。
单鸣知道自己卷进了不得了的事情之中,远比什么州长竞选还要复杂的多得多。
这一次,沈长泽足足昏迷了七天。
他就像佩尔说的那样,除了有呼吸有心跳,其他都跟死人差不多,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好像个植物人,什么异常症状都检查不出来。
就在单鸣都有些担心他醒不过来的时候,有一天下午他突然就醒了,一张嘴就要吃的。
等单鸣被推到他房间的时候,孩子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堆碗碟,足足有四个成年人的分量,几个大人在旁边儿看得目瞪口呆。
等单鸣进门之后,孩子就顿住了,扭头看着他。
单鸣刚要张嘴喝斥他一下子吃那么多,孩子突然就跳下椅子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叫了一声“爸爸”,然后不再说话,就紧搂着他不放。
佩尔上去拉了他一下,“你别压到单的伤口。”
孩子没理佩尔,更加用力地搂着单鸣的脖子,哽咽着又叫了一声,“爸爸”。
乔伯朝佩尔使了个眼色,几个大人都推门出去了,就剩下这对不同寻常的父子俩。
等门关上之后,孩子就哭了起来,“爸爸,爸爸,我以为你会死呢,我以为你要死了,爸爸——”
单鸣翻了个白眼,“既然我没死,你哭成这样干什么。”
孩子还是呜呜哭着,一边哭一边往单鸣身上蹭,似乎想像小时候一样缩进单鸣怀里,那是最让他安心、让他充满安全感的地方,可惜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趴在单鸣肚子上就能睡觉的小孩儿了。
他整个动作不小心撞到了单鸣的肩膀,单鸣闷哼了一声,孩子立刻清醒过来,赶紧从他身上跳下去,紧张道:“爸爸,碰到哪儿了?”
“没什么,你去把门锁上。”
孩子过去锁上了门,然后拉着凳子坐到了单鸣对面。
单鸣看着他黑亮的瞳孔,那双眼睛变成赤红色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多少。”
沈长泽黯然低下了头,“可能……都记得,但是,就好像那是别人的记忆,就好像我在看电影,总之……总之……”孩子抱住了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爸爸,我究竟是什么!”
“我说了我也不知道,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你变成那个东西之后,会变成所谓的超人,非常厉害,记忆会混乱,会失控,并且每次都会昏迷很长时间。”
“每次?”孩子茫然地抬起头,“我、我不是第一次……”
单鸣摇摇头,“据我所知,至少三次。”
“三次?为什么我不记得?”
“我说了你会记忆混乱。我猜想第一次,是我五年前在缅甸原始森林里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记得那被我们当粮食吃的三头狼吗,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超越了我常识的野兽杀了它们,现在看来,就是你干的,这是第一次。”
孩子怔怔地听着。
“第二次,是两年前,你在基地外面碰到吉姆。”
孩子瞪大眼睛,“吉姆,是我杀的!”
“没错,当我赶到的时候,吉姆已经死了,那你,就是那个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你根本不认识我,看到我就攻击,后来昏了过去,睡了好几天。第三次,你也知道了,这次你不但没有忘记,还能认出我,我想是个很大的进步,也许跟你年龄增长有关。”
孩子双目无神,整个人像离了魂一样,一下子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一个从小到大从未怀疑自己是人类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冲击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是根本无法相信的。
单鸣沉吟道:“根据判断,你会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变身,这很好理解,属于动物的本能,变身之后体力消耗超负荷,所以你会连续昏睡,醒来之后需要大量补充能量。”
孩子揪着头发,颤声道:“我记得我杀了好多人,我当时只想把他们的脖子咬断,我很喜欢红色,我看他们的血就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我……我感觉那个身体不是我自己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好慢,拳头变得好软,他们都太弱了……他们都该死!”孩子的眼神突然变了,他握着单鸣的手,“爸爸,那个开枪打你的人,我把他的脖子扯断了,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要杀掉!”
单鸣给了他一耳光,“你听着,你身体里藏着一头怪兽,这头怪兽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你必须学会控制它,而不是让它控制你。”
孩子愣了愣,眼神恢复了清明,“爸爸,我要去见那个……那个人,跟我一样的人。”
他记得那个能跟上他的速度的人,有麟有角,有翼有尾,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全貌,但是他知道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的,除了还保持着人类的脸和头发之外,身体的各处都已经变异,完全没有了人类的特征,反而像是……像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龙。
单鸣沉声道:“没错,我们一定要见到他……”单鸣突然想起来什么,看着自己刚才扇过的那半张脸,那里明明有子弹划出来的血痕,如今却平坦光滑,根本不像受过任何伤,他撩开孩子的裤腿,他记得他小腿上被手榴弹的碎片削掉了一大块肉,可是现在看上去,只剩下一道很浅的伤疤,孩子身上所有轻伤都已经找不出一丝痕迹,重伤也以诡异的速度愈合,这种恢复力简直超乎想象,单鸣一瞬间都有些嫉妒了。
孩子也看了看自己的小腿,他清楚记得那天他的腿被炸得骨头都看到了,现在伤却不见了。
单鸣道:“不管你什么,你肯定是比人类高级的物种,你能自愈伤口,你变身之后血液是强酸,身体刀枪不入。”单鸣拍了拍他的脸蛋儿,“爽死了。”
孩子眨巴着眼睛,“爸爸,这么说我很厉害吗。”
“厉害个屁,不能控制好这种能力,它就是个定时炸弹,有一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孩子叹道:“我一定要控制它……可是,怎么控制呢?我连怎么变身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要去问豪斯上尉,他能在人类形态和那种怪物形态之间自由转换,他一定知道很多很多。”
孩子抿着嘴点点头,他打了个哈欠,“爸爸,我又困了,我想睡觉。”
“你睡吧。”
“爸爸。”孩子拽着他,“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不想睡觉。”
“你不睡没关系,我只想躺在你旁边。”孩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渴望。
单鸣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说,“来吧。”
俩人回到单鸣的房间,单鸣成天在床上养伤,一点都不困,孩子确实爬上床已经有些睡眼惺忪,他躺在单鸣身旁,一手搭在他腰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我睡了。”
“嗯。”
“爸爸,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怪物,你还要我吗?”
“你要是变不回来我怎么要你,把你带去动物园找人参观啊。”
“那我们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啊,不再过这种危险的生活,每天钓鱼打猎,不是挺好的吗。”
“谁要跟你个小兔崽子找没人的地方隐居,闷都能闷死我,我喜欢危险的生活,我天生就属于战场。”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把脑袋软软地放在了单鸣的肚子上,“爸爸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会保护你的。”
“嗯,这还像句人话。”
“就算我变成怪物,我也要跟你在身边。”
单鸣合上手里的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毛茸茸的脑袋,“不要在别人面前变成那样,除了我之外,不能让任何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孩子点了点头,身体紧密地贴着单鸣,呼吸着单鸣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40、
不出单鸣所料,豪斯上尉在沈长泽醒来后的第二天,主动找上了门来,名义上是要调查CIA探员死亡案,但父子俩都知道他是冲着什么来的。
豪斯上尉要求单独询问沈长泽,还没等单鸣说话,杰森奥塔利的律师立刻回绝了他的要求,弄得上尉脸色很难看。
艾尔之前告诉过单鸣,豪斯上尉曾经两次前来,想把沈长泽带走,但都没有成功,原因就是公司势力庞大,对方不敢乱来,这次退而求其次想和沈长泽单独相处,又遭到了拒绝,双方的气氛就有些不太对。
律师说,“你想和我的委托人说话,必须在律师和监护人同时在场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单鸣摆了摆手,“律师先生,只要有我在就可以了。”
律师看了看艾尔,艾尔朝他点了点头,于是单鸣带着沈长泽,把豪斯上尉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之后,单鸣和沈长泽都戒备地看着他,尤其是孩子,眼神非常冷冰,浑身都充满了戾气。
豪斯上尉找了张椅子坐下,他看着孩子笑了笑,“我也许是你唯一见过的同类,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戒备,放心吧,你们现在很安全。”
单鸣开口道:“你这次来是什么目的?”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我特意来解答它们。”
当然没有人相信他会这么贴心,但是他既然愿意回答,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单鸣刚要张嘴,孩子已经抢先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我是什么!”
单鸣的神经也崩了起来,他跟孩子一样,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豪斯耸了耸肩,“能让我把话说话完吗?我负责回答你们感兴趣的问题,作为回报,你们也要回答我心中的疑问,一个答案交换一个答案,是不是很公平?”
单鸣眯起眼睛,“豪斯上尉,请你不要耍花招,否则你将走不出这栋大楼。”
豪斯上尉大笑道:“单先生,你们这种数量的人类,是杀不死我的,而他,”他指着孩子,“虽然他比我高级很多,但是他太小、太无知了,他连怎样正确使用自己的力量和如何防御自己的弱点都不知道,他甚至不能控制好自己,简单来说,我可以在这句话结束之前杀了你,而没有人能阻止我离开。”
沈长泽握紧小拳头,“我接受你的条件,但是,我不会回答你每个问题。”
“当然,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我也一样。我说了,你们很安全,你们在美国最大的军火公司的庇护下,应该充满安全感,我费尽心思把你们留到现在,仅仅是希望能和你对话,你们会安全回到自己的基地的,所以请放松下来,让我们好好聊聊,我们对彼此,都有着极大的兴趣,对吗?”
单鸣冷哼道:“如果看到我这一身伤,还能相信你,那么我一定是瞎了。”
豪斯上尉轻叹了一口气,“首先,我可以发誓,下令袭击你们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无力阻止的来自更高级别的命令,他们也尝到了苦头,其次,这个孩子带给他们足够的震撼力,同时你们也惹上了大麻烦,我相信尽快了解自己的处境对你们只有好处,如果单先生不能抛弃成见的话,那我这一趟就是白来了,你们受得伤,我们损失的人,都白费了。”
沈长泽厉声道:“说得好听,那天在走廊上,你就知道我是……你感觉到了对吧,我也感觉到了,如果不是你把我的事说了出去,那些人怎么会来伏击我们!”
“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冒失的行动绝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能像你们保证,你们可以安全回家。”
话已至此,继续争论对错的问题,显得没有意义,于是单鸣拉了拉孩子的胳膊,示意他坐下,沉声道:“开始吧,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他,不,可以说是你们,究竟是什么。”
上尉并没有卖关子,“我们,是基因改造人,有一个非常威风的名字,叫做‘龙血人’。”
龙血人!
单鸣和沈长泽对视了一眼,为了这个从未听说过的词汇而感到震惊。
“我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所谓龙血,变身之后血液呈酸性,外形的改变也具有中国神话传说中龙的特征,‘龙血人’的叫法来自中国,事实上最先开始这个实验的正是中国。我回答了这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不是来自中国,你的父母都是什么人?”
沈长泽道:“我是来自中国,我五岁那年离开家,现在我对我的父母不太有印象了,他们可能是军人。”
“为什么你会在五岁的时候离开家,为什么你认为你的父母可能是军人?”
“规矩。”单鸣提醒道:“先回答下一个问题,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在做这种实验,目的是什么。”
上尉耸耸肩,懒得和单鸣计较,“据我所知,目前只有中国和美国。至于目的,很难猜测吗?当然是为了制造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武器。”
沈长泽也接口道:“我五岁那年家里来了很多军人,我坐上直升机逃跑了,至于我父母是不是军人,我真的已经不记得了,也许印象中我父亲穿过绿军装。”
上尉点点头,“我把我能说的一次性告诉你们吧,不然太浪费时间了。”他看了看表,“我并没有多少时间,然后我把我想问的问出来。”
单鸣点点头,“你说。”
“大约,在92年的时候,中国在南海开发一个石油钻井,在下井的时候,无意中炸出了一条怪鱼,身长五米,金鳞、有角、有肉翼和尾巴,外形和你很相似,它不能算做鱼,因为从生理特征上讲,是哺乳动物。海上作业的工人没见过这东西,就把那条鱼抬到了船上,有一个工人在运输的时候沾了鱼的血,手掌烧掉了一层肉。他们把这条鱼交给了科研人员,可是有一个迷信的工人,悄悄割下了一块鱼肉,他认为吃了可以益寿延年。吃掉这条鱼的工人,狂性大发,变得力大无穷,咬死了村子里十几口人,最后皮开肉绽,鲜血流进而死。这件事在当时并不是秘密,也流传到了当时在南海做技术指导的美国科学家耳朵里。”
单鸣和沈长泽脸上的表情愈发不可置信,这些东西怎么听都像一个蹩脚的科幻故事。
上尉不管他们信不信,继续说道:“中国的科学家给这种鱼起名叫‘海龙’,他们开始研究海龙,并发现海龙的血液除了是强酸之外,还含有大量的兴奋剂,如果通过烹煮,药性会大减,但是如果动物吃了,大脑中枢神经就会被破坏,肾上腺素被刺激得不停分泌,整个人高度亢奋,人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嗜血、好斗、具有超人一般的体力和神经反应力,最后会因为身体无法负荷而惨死。但是,通过仔细提炼,海龙的血液可以变成极富价值的药物,可以治疗多种当时的科技难以解决的疾病,大幅度提高人体免疫力和抗力。最后,尝到甜头的中国科学家试图从海中捕捞更多的海龙,但是他们就跟自己的祖先一样,根本无法从这片海域发现这种生物,他们也不知道这条海龙是从哪里来的,或者它活在几千米上万米深的海底,还不能被人类亵渎,总之,那唯一一条海龙,成了后来所有龙血人的祖先。”上尉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带着几分茫然,陷入了回忆中。
单鸣眯着眼睛,“既然只有一条,那你们美国人是怎么开展这个实验的。”
上尉笑了笑,“那个年代的中国人还很单纯,你可以说是我们买来的,也可以说是我们骗来的,总之,当时给石油钻井做技术指导的科学家,把一部分海龙的血肉带回了美国,当时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单鸣道:“后来他们做了什么,把你们变成这样?”
上尉眼里蒙上一层悲伤,“后来,就开始了复杂的实验,试图用龙血改变普通人类的基因,获得强大的力量。最开始用死刑犯,数不清的失败惨死的实验品,才能换来一个融合成功的龙血人,很多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明知道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去当实验品?被逼迫的?”
“不,不算是。01年我参加阿富汗战争,我当时只有19岁,眼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我对敌人充满了憎恨,后来因为杀了一批狗娘养的战俘而被移交军事法庭,我所面临的是终身监禁,这跟判我死刑没什么区别……后来龙血人实验室的人找到了我,如果我答应做实验品,并且活下来的话,不但让我自由,我还可以离开那个罪恶的战场,回到自己国家效力。于是我答应了,而且我成功了。”上尉提到实验,双手有些轻微地颤抖,“那是……非常残酷的实验,但是,只有得到强大的力量,国家才有能力保卫他的公民。因此十几年来,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都没有停止这个实验,一刻不停滴壮大着自己。”
沈长泽颤声道:“但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难道是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
“不,那是不可能的。”豪斯上尉抬起头,“基因反噬所带来的痛苦,必须是身体极其强壮的人才有可能承受,小孩子是绝对没有看你的,所以你并不是通过实验诞生的。”
“那、那我……”
“你是被孕育出来的。”豪斯上尉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你的父母,至少有一方,或者全部,都是龙血人。”
此言一出,孩子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记忆中鲜少见面的父母,都是……和他一样的怪物?
豪斯上尉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沈长泽身边,并轻轻蹲下,语气庄严和凝重,“孩子,你知道吗,你也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最接近纯血浓度的龙血人,因为你是通过上帝赋予女性的天然子宫诞生的,龙血和人血的融合,你早在胚胎里就已经完成,因此你的鳞甲是金色的,我至今见过的龙血人,没有一个可以拥有金色的鳞甲,那就是你纯血的象征,你是……”豪斯按住他的肩膀,眼里透出几分不正常的狂热,“我们是比人类优越高级无数倍的种族,而你应该成为我们这个种族的领袖!”
单鸣看这原本沉稳老练的豪斯上尉眼里不正常的光芒,意识到这个人恐怕已经从身到心变成了龙血人,他在人类面前隐瞒着自己的不同,却阻挡不了自己心中优越感的滋生,他开始质疑自己人类的身份,并以自己的龙血为傲,这跟有些宗教狂热分子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认为自己比其他的人类高级,他们需要寻找同类的认同感,以及精神上的领导者。
单鸣万万没想到这个豪斯上尉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找他们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和唐汀之需要沈长泽的目的完全不同。
孩子被他的狂热吓到了,赶紧打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我是人类,我不想当怪物。”
“你不是人类,你是拥有最纯血液浓度的龙血人,人类根本无法跟我们相提并论。”
单鸣用指骨敲了敲桌面,“豪斯上尉,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豪斯上尉仿佛如梦初醒,一下子恢复了清明,他尴尬地站起身,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里,“抱歉,我有些激动,当你觉得周围全是低级动物而你遇到了自己的同类的时候,我相信你也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你他妈才是低级动物,单鸣在心里骂道,他愤然道:“美国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
豪斯上尉摇摇头,“这是国家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那中国呢?”
“我倒是想告诉你,可惜这是他们的机密,我更加不知道。”
“他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变身之后他不能控制自己。”
“这个每个龙血人必须走的路,就是学习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力量,我也是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能在人类和龙血人形态之间自由转换,而我是属于天分高的,有些人需要花十年,总之,这是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而且一言难尽,你们回哥伦比亚之后,我会通过安全的渠道把训练的方式告诉你们,你们可以在隐蔽的地方进行训练。”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他是唯一一只纯血的龙血人,我们绝不希望他在成熟的过程中浪费时间,或者出现什么偏差。”
单鸣知道他肯定怀着某种目的,但是就算问也不会得到答案,他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豪斯上尉道:“我也需要询问你们几个问题。我得到情报显示,五年前你们在缅甸绑架了一个叫唐汀之的中国生物学专家,据我所知,他是龙血人实验的骨干科学家,那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单鸣道:“那个姓唐的想把小孩儿带回中国,可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原因,现在知道了。”
“你绝不能被他带回中国,他会将你物尽其用。”豪斯上尉认真地告诫沈长泽。
沈长泽皱了皱眉,讽刺道:“我是中国人,就算有人要对我物尽其用,我也会选择中国,而不是你们美国。”
上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哥伦比亚找你们,希望到时候你们别把我拒之门外,我没有恶意,我是你的同伴。”
沈长泽看着这个一脸大胡子的男人,心里依然充满了戒备,对他来说这个人首先是跟那些袭击他和爸爸的人是一伙儿的,其次才算是和他同一种生物,但绝对算不上“同伴”。
豪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看看表,“我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其实如果有机会,我很想亲自指导你如何发挥出你龙血的威力,做一个合格的龙血人……希望我能有这样的机会。有一件事我要告诫你,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龙血人,变身的契机都是自身生命受到威胁和极端愤怒的时候,这时候变身非常危险,往往容易伤到自己人,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另外,当你再成长几岁,原始的性冲动也会成为你失控的诱因,龙血人比人类更具有野兽性,更遵从本能,所以如果你有性冲动,一定要及时发泄出来,隐忍只会适得其反。”
沈长泽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豪斯道:“我走了,等我的消息吧,在这之前不要随便训练。”
豪斯离开之后,屋子里陷入了长达五六分钟的沉默。
最后还是孩子先开口道:“爸爸,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当怪物。”
单鸣叹了口气道:“这是你想不想当的问题吗?你已经,是个名为龙血人的怪物了,而且你永远改变不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学习如何做好龙血人,强大也许是个祸端,但至少比弱小要好,接受吧,然后变强吧。”
孩子走过来,抱住了单鸣劲瘦的腰,仰起脸看着他,“爸爸,我很害怕,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你会因为我是怪物就不要我吗?”
“我养了你五年,你还没给我挣钱呢,你想走你都走不了。”
孩子笑了笑,脸颊贴着单鸣的胸膛,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心跳,孩子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感激,“爸爸,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41、
耽搁了近三个星期后,他们终于被“释放”,公司将全员送回了哥伦比亚。飞机一落地,大家都欢呼起来,回到自己地盘的感觉就是好!
虎鲨他们早就完成任务回来了,等单鸣下了飞机一堆人指着他的倒霉样子哈哈直笑。
单鸣确实是这一行损失最惨重的一个,在半个月内两次被炸弹炸伤,最后还中了枪,几乎天天不离床,就这么辛苦卖命一趟,赌运竟然还不好,输了个净光,单鸣想想也有些憋气,回屋后就拿沈长泽撒气,一会儿让他干这个一会儿让他干那个,孩子知道这个没心没德的爹又开始折腾人了,看在他受伤的份儿上,倒也懒得和他计较。
单鸣的肩伤比较严重,没有三个月根本用不了,腿上的伤也没有好利索,他不像其他伤患一样,一身的伤会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佩尔越是不让他乱动,他越是想动,而且比没受伤的时候还不老实,沈长泽有时候去端饭回来,他人就不见了,孩子就得去找他,找到他还得哄他回来吃饭。
等他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太阳下山之后,佣兵们开了一个庆祝胜利的派对,庆贺他们兵分两路去执行任务,不但圆满完成,并且每个人都活着回来了。
成箱的红酒和啤酒被搬了进来,屋子里四五十号人喝了个天昏地暗,一时酒气冲天,场面热闹非凡。
虎鲨喝得脚步直晃悠的时候,似乎才想起来正经事,于是站起来吆喝了一声,“兔崽子们都安静下来。”
大伙逐渐静下来,想看看虎鲨要干什么。
虎鲨的大手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条带着士兵牌的项链,隔空抛给了沈长泽。
孩子一把接住,惊喜地看着这枚两个硬币大小、椭圆形的铜牌,正面清晰地刻着他的名字和一串没有规律的数字和字母组合成的编号,背面是一只苍劲勇猛的游隼,正展翅飞翔。这就是国际上最值钱的佣兵组织之一——游隼的士兵牌,他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佣兵了!
虎鲨打了个酒嗝,“收好了,士兵牌里有你的身份信息,以后出入基地、武器库、研发室等机密的地方,都需要士兵牌识别、密码识别和虹膜识别。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你已经合格,从今天开始,你是游隼的一员了。”
“哇哦!”
“臭小子不错啊,史上最年轻雇佣兵!”
“当你你看着只老鼠都能吓哭呢,哈哈哈哈,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那个时候睡觉都还尿床,哈哈哈。”
大伙儿一言一语地调笑了起来,这些看着小孩儿长大的佣兵们,心里都有几分感慨。
五年来,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因伤残离开了,他们这些人,无时无刻都可能面对死亡和别离,看着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就好像在记录着自己成功活下来的每一天,这种感觉是非常特别、非常触动人心的。
孩子兴奋地欢呼了一声,举着士兵牌跑到单鸣面前,精致的脸蛋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爸爸,爸爸,你看,我的士兵牌,上面有我的名字,我是一个佣兵了!”
单鸣脸上有几分得意,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就像灌溉一颗小树苗,看着它一点点长大,养到这个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人父的乐趣,怎么说呢,还怪有成就感的。单鸣笑着接过士兵牌,给他戴在了脖子上,然后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干得不错。”
孩子笑着扑上去,使劲亲着他的脸颊,亲了好几下。
他喜欢爸爸身上那种纯男性的烟草的味道,淡淡地让人着迷,闻着就让他感觉充满了力量。
除了士兵牌和真正的游隼成员的身份外,孩子还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房间的格局和单鸣的略有不同,不过大小差不多,设施也一应具全,和单鸣隔了三层楼。
第二天他把自己的东西搬走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着单鸣,满脸的踌躇。
单鸣正打专心打游戏呢,半天才反应过来人没走,就扭头看着他,“怎么还不走?”
孩子撅着嘴,“以后我们就不一起睡了吗?”
“废话,你要跟我一起睡到什么时候啊,快走吧,对了,明天准时送早餐来,该你干的活儿你还是得干。”
“爸爸你不会睡不着吗,你不是说和我睡就没有蚊子咬你吗。”
“我挂蚊帐就是了,搬完东西给我拿饮料和零食来。”说完扭过身子继续打游戏,情绪跟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孩子心里泛着浓浓地失望。
他很不舍得和爸爸分开,这五年来他每天晚上都和爸爸一起睡,他不知道自己睡能不能睡得着,可是爸爸却没有一点不舍得他的样子,就好像他来来去去,一点都影响不到他,这让孩子非常沮丧。
他又盯着单鸣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走了。
半夜单鸣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接近,他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没等他摸枕头下面的枪,一个细小的声音悄然响起,“爸爸,是我。”
单鸣眯着眼睛看了下月光下的人影,“你有病?”
沈长泽委屈地说,“我睡不着觉。”
“管我屁事,滚出去。”单鸣翻了个身,拿屁股冲着他。
孩子小声说,“爸爸我真的睡不着,我习惯和你睡了,我一个人睡不着,怎么办啊。”
单鸣最终还是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枪,超孩子的方向举了起来,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孩子半点都没有退缩,迎着枪口就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单鸣的腰滚到了床上,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爸爸,让我在这里睡吧,我不要自己的房间了,我睡不着。”
单鸣正困着呢,懒得和他计较,踹了他一脚就不乐意地扭过了身去。
孩子轻轻把他的手指掰开,拿过了他的枪,塞进枕头里,然后轻轻哼了一会儿摇篮曲,这招对单鸣屡试不爽,哼了一会儿单鸣就迷糊过去了。孩子轻轻地搂着单鸣的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还很高兴终于能像个大人一样有属于自己的领地了,可是搬过去之后他才发现他不喜欢那个地方,睡着他熟悉的床、熟悉的枕头、还有熟悉的爸爸,才能有好梦。

42、
几个星期后,单鸣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他打开之后,发现这是豪斯上尉发给他的,好多文件,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帮助沈长泽控制自己的龙血基因。
单鸣点开一个文件看了一会儿,越看眉头皱得越深,里面写着什么要先把沈长泽给控制起来,确保他无法伤人,然后用兴奋剂刺激他,而且步骤、方法、注意事项非常繁琐,其中涉及了很多非常难搞到的医疗器械和药品,以及高超的医术和科研能力,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单鸣具备的,这他妈不是扯淡吗。
他没看完就给关了,心想还不如照自己的办法来。
不就是让他变身吗,单鸣觉得方法很多,比如让他窒息,给他放血,把他扔野兽窝里,只要是能让孩子感觉生命受到威胁,他就会变身,变完了单鸣就可以尝试调教他,让他保持那个状态,或者至少是先学会在那个状态下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动。
如果孩子知道他爸爸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会直接吓跑。
单鸣又点开了其他的文件,有一些是介绍海龙的,还有对龙血的一些数据分析。其中最让单鸣感兴趣的是对龙血人身体的研究,这一部分包括了血液PH值、鳞甲硬度、翼展长度和负重、尾巴的抽打重量、爪子的穿透能力以及犄角的撞击力量等等等等,可以算是一个比较全面的龙血人功能手册。
当然,这些内容巧妙地避开了他们的机密,但依然足够任何人震撼。
把这些材料大致浏览完,单鸣几乎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数据,紧紧代表着正常发挥下龙血人身体素质的平均水平,豪斯上尉说得对,沈长泽刚刚掌握这种能力,根本不知道怎么用,他只会像个野兽一样乱咬乱抓,而没有发挥龙血基因真正的实力,否则他就不会因为施力不当而陷入多天的昏迷。就沈长泽上次的表现,他跟这些平均水平的数据都相差很远,更何况豪斯那么笃定,孩子是唯一一只纯血龙血人,占据着基因上绝对的优势,应该远比这些龙血人还要厉害得多,如果说瞬间把十几个人撕成碎片的能力仍然只是冰山一角,那么能够完全控制自己并发挥真正龙血基因的能力的沈长泽,究竟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单鸣简直无法想象。
沈长泽训练回来后,单鸣让他把那些文件都看了。
看完之后孩子的表情非常复杂,有担忧,也有兴奋,“爸爸,我真的会变得这么厉害吗?”
“如果那个大胡子上尉没吹牛的话,应该吧。”
“那我岂不是变成超人了,谁都打不过我了。”
单鸣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你自己练出来的。”
孩子咧嘴一笑,“爸爸,你是怕我把你打倒了,好像你欺负我那样欺负你吧。”
“你?打倒我?你变成怪物打倒我算什么本事,以你现在的样子,你还差得远了。”
“早晚有一天,即使不变成怪物,我也可以打倒你的。”
“除非我老得走不动路,不然你就别妄想了。”
孩子不服气道:“我肯定会打倒你的,到那天你就要听我的!”
单鸣轻蔑地哼了一声,“没有这一天。”
“有。”孩子笃定地说,“爸爸,你早晚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打倒你,你就要听我的,你敢打赌吗。”
“嘿,臭小子。”单鸣拍了下他的脑袋,“个头不大口气不小,你凭什么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我十岁的时候,已经在非洲打游击了,你现在的生后不知道比我安逸多少倍。”
“哼,爸爸胆子小,不敢打赌就算了。”孩子眯着眼睛,撅着嘴看着他。
单鸣觉得他副这样子挺搞笑的,他把孩子的脸掐得通红,“想激我?我就成全你一把,有一天你能以人类的样子打倒我,我就听你一回。”
孩子得意的一笑。
单鸣好奇道:“你想我听你什么呀,说来听听。”
“这个我可得好好想想,反正……肯定让你终身难忘,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我。”
单鸣嗤笑道:“小豁牙,看你笑那样。”
孩子一把捂住了嘴,怒道:“很快就长齐了,你不准再笑我了!”
单鸣缺德的大肆笑了起来。
回到基地后又休养了两个月,单鸣才痊愈,他决定开始训练沈长泽。
他把沈长泽带到了基地的地下,一个封闭的审讯室里。
这个审讯室本来是预备用来关押俘虏的,但是自建成到现在他们没有过这方面的需要,所以一直闲置着,现在正好给俩人提供了一个宽敞的、隔音效果极好的隐蔽空间,最完美的是,这里有一些用来束缚人的刑拘。
单鸣也没客气,进去就把孩子手脚都用铁链铐住了。
俩人盘腿坐着,按照豪斯上尉在文件上提到的一些方法,开始试图让孩子从潜意识里唤醒自己的龙血基因。
沈长泽闭上眼睛,一开始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老是想写乱七八糟的东西,偶尔还睁开眼睛看看单鸣在做什么。
慢慢地,他感觉到周围异常安静,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他知道即使他再不安、再想逃避,他也必须得做点什么,因为那种无法控制的力量,就流淌在他的血管里,要么他控制那种力量,有么被控制,而后者是绝对不行的。
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回想那天自己全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看到爸爸受伤,他感到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他愤怒、他害怕、他不知所措,然后他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好像要烧起来,眼前变得一片血红,接着他感觉到身体里突然涌入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突然感觉周围的人都很渺小,都不堪一击,他轻易就能扯断他们的脖子,刺穿他们的心脏。
他当时想着,他要杀了这些人,他要和爸爸安全地离开这里,他要杀了这些想要杀掉他们的人!
当时的愤怒和绝望又被他回忆了起来,那些人跟踪他,开枪打他,开车撞他,然后把他和单鸣堵在一个汽车修理厂,他们没有武器,他们寡不敌众,他们全身是伤……
爸爸一身鲜血地躺在那里,好像就要死了,不,不能死,爸爸你不能死,我要离开,我要带你离开,我要杀光这些人,杀光这些敢伤害你的畜生!
沈长泽猛然睁开眼睛,瞳孔光芒闪烁,在黑色与红色之间不断变换,看上去异常妖异,他额上冒出了汗,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
单鸣也睁开眼睛,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当他觉得沈长泽不太对劲儿的时候,赶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但是孩子的眼神愈发狂躁,他突然仰起脖子发出愤怒的嚎叫,皮肤上慢慢浮现了稀疏的淡金色。
单鸣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你醒醒!”
打了几个耳光之后,孩子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他大口喘着粗气,瘫软在地,看上去非常疲惫。
单鸣也惊出了一身汗,他道:“你忘了豪斯说过的话吗,不要让愤怒成为你变形的诱因,这屋子里就你我两个人,还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儿,你发起疯来把我咬死了,我他妈找谁说理去。”
孩子哑声道:“爸爸,好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想到那天你受伤,我就很生气,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不能控制自己,然后就……爸爸,万一我真的伤到你怎么办,我们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当然要,不然你一辈子也控制不好自己,你就跟个定制炸弹似的,你不把自己料理清楚了,你随时都可能给我们带来灾难,所以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最好像豪斯那样,可以在人类和龙血人的形态之间自由变换,并且随时保持理智。”
孩子点点头,“我明白,但我不知道要花多久。”
单鸣拍拍他的脸,“多久我都会帮你的。”
单鸣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孩子心里暖呼呼的,在他心目中,单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厉害的男人,有这样的爸爸在身边,无论碰到什么事,他都不会害怕,只要和爸爸在一起……

43、

一连几天下来,训练都没有取得什么成果。沈长泽根本不能心境平顺地进入变化状态,每次都弄得跟要火入魔似的,需要单鸣把他弄醒。
药物刺激没条件,生命威胁和愤怒刺激又太危险,单鸣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豪斯说过的“性冲动”上。
不过,这个要怎么实施呢,给孩子看A片?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给他找个女人?不行,他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单爸爸苦思冥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决定先拿黄书给小孩儿看,观察一下他的反映。
佣兵团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爱好,这些人出一次任务就有大笔的现金入账,而从事工作的危险性让他们比别人更知道及时行乐的重要性,所以他们花钱买自己高兴。比如单鸣爱豪赌和搜集军刀,佩尔喜欢奢侈品,科斯奇有几十辆豪车,乔伯的钱几乎都花在女人身上,艾尔的乐趣是看着自己账户上的钱越来越多,而卡利的兴趣就是那满满极大柜子的色情漫画。卡利收藏范围之广,口味之独特,数量之庞大,绝对叫人叹为观止,于是单鸣决定找他借几本去。
知道单鸣的来意之后,卡利很兴奋地领着他们进了改装过的书房,书房的四面墙壁上都铺满了书,一排排的书架矗立在中间,藏书至少有几万本,单鸣摇了摇头,都不知道该怎么鄙视他了。
卡利摸着一个巨大的展柜说,“这个柜子里面的都是我的宝贝,书页都是铂金打造的,你们不能碰。这几排柜子上面的,都是珍藏限量版,我自己看都要带手套,全部没有一点破损,你们也别想碰。这几个柜子上的是大家经常借去看的,我都有全新的备份,所以你们可以随便看,不过也要爱惜知道吗,完好的给我还回来。”
单鸣翻了个白眼,“我们随便拿一本就行了。”
“随便?”卡利怪叫一声,“我这里有近百种分类,你怎么随便拿?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单鸣不耐烦道:“你成天看这些东西,小心眼睛看瞎了,你没忘了自己是狙击手吧。”
“靠,我的眼睛保护的可好了,不用你操心。你到底看不看?你要哪一类的?”
“不是我看,给他的。”单鸣指指沈长泽。
孩子瞪着无辜地大眼睛看着卡利。
卡利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需要启蒙类教材是吗,小孩儿你几岁了?好像八、九岁了吧。”
“十岁。”
“嗯,是时候了,十二岁都能让女人怀孕了。我明白了……”卡利看上去特别专业的样子,“我给你挑一些适合启蒙的书,让你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单鸣暴躁道:“看他妈黄书别弄得这么专业,赶紧给我几本走人。”
“靠,你以为黄书是随便能看的,尤其是小孩子,你在他启蒙的时候给他灌输了什么,对他长大后表达性的方式都是有影响的,为了他的身心健康成长,我正在寻找合适他的材料,你别叫唤,一边儿呆着去。”卡利说完真的认真地在他的浩瀚黄书海中寻找了起来。
最后,他精挑细选了十本书,郑重地放到了孩子手里,“回去好好看,又不懂的可以回来和我交流感想。”
单鸣道:“交流个屁,男人那玩意儿怎么用,天生就会,还用你教。”
卡利皱眉道:“你真是个相当糟糕的父亲,一个男孩子成长过程中需要成年男性的正确引导,不然他可能因为性冲动而干出一些蠢事。他有你这个爸爸真是跟没有差不多,我真庆幸我儿子第一次遗精的时候我在他身边,哎,可怜的孩子都吓哭了。”
单鸣懒得听他啰嗦,他也没看卡利给了他们什么,拽着孩子就走了。
俩人回到房间后,单鸣想到卡利的话,有些不服气,就问:“佩尔给你上生理课了吧?”
孩子点点头。
“那你分得清尿床和梦遗了吧,不用我教了吧?”
孩子皱眉道:“爸爸,我从来不尿床。”
“你是不敢,在我床上尿床,你还能活到现在?”单鸣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然后又问道:“对男人和女人的生理构造了解了吗?”
“我都解剖过。”
“那这些书你拿去看吧,看的时候感受一下身体有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说下边儿的反应,是感觉一下龙血基因有没有被刺激。”
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爸爸,这有用吗?”
“谁知道有没有用,反正豪斯是这么说过。”
孩子很想告诉他,他自己从网上已经下载过A片,对这方面并不是完全不懂,除了身体的自然反应外,完全没有要变身的感觉,所以他觉得这些漫画根本不会又用。但是他又有些羞于启齿,所以就没说。
何况他对这些书确实很好奇,他想先看看再说吧。
于是单鸣在一旁摆弄他新订的军刀——刷得儿子的信用卡,孩子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老老实实地看起了漫画。
看完一本之后,孩子换了另一本,才刚看了几页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本书怎么这么奇怪。
孩子越翻越觉得不好意思,他抬头看了看单鸣,“爸爸,我回自己的房间看吧。”
“回自己的房间看,你晚上就别过过来睡觉。”
“那不行……”
“那就别啰嗦,万一你突然出问题怎么办,我得看着你。”
孩子抿了抿嘴,脸蛋有些红,“但是,这个……太奇怪了。”书上画的这个男人,发型跟爸爸好像,但是他一直在哭,爸爸哭起来,会是这个样子吗……
孩子感觉到心跳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热,他看到单鸣站在他眼前,就觉得非常羞耻。
“有什么奇怪的,男女就是那么回事儿。”
“可是,爸爸,这好像两个都是男的。”孩子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什么?”单鸣把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书一翻,上面赫然画着一个男人大张着腿被另一个男人上。
单鸣一阵头皮发麻,把书一扔,“谁让你看这个的。”
“卡利给我的啊。”
单鸣翻了翻其他的书,都是男女的,就这一本儿是他妈走后门儿的,卡利这个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他真没想到卡利还有这种嗜好,看他平时只对女的感兴趣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小孩儿带歪了怎么办。虽然说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是他们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男人为伍,真要跟自己的队友弄出点儿什么来,在战场上就容易失去一个军人该有的冷静和果敢,这可是一个雇佣兵的大忌。
“这个狗娘养的变态,别看了别看了,妈的。”单鸣把所有书都仍进了袋子里,打算明天直接甩在卡利脸上。
晚上熄灯之后,孩子躺在单鸣旁边,虽然俩人的距离不算近,但是他的鼻子太好使了,他能很清晰地问道单鸣身上的味道。
爸爸今天又偷懒没洗澡,孩子心想,他身上有点汗味儿,混合着烟草的味道,说不上哪里独特,但是孩子绝对不会把他和任何人弄混。爸爸确实有独一无二好闻的味道,他非常喜欢,他觉得这就是真正男人的味道,勇敢、强悍、自我,虽然总是骂他嫌他没用,但是却总是保护着他的温柔又强大的男人的味道,真让人着迷。
孩子悄悄凑近了一点,近到脸贴着单鸣冰凉的胳膊,他舒服地蹭了蹭,觉得自己很幸福。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一个黑发的亚洲青年从漫画里走了出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孩子看清了他的脸,英俊、狂妄、冷酷,是爸爸!
孩子看着爸爸光着身体,然后就像漫画里那样,张开了腿,一个全身泛着金光的男人趴在他身上,剧烈地动着。
是谁,是谁在对爸爸做什么!
爸爸泛着泪水的眼睛,爸爸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爸爸细瘦的腰、修长的腿、优雅的脖子……爸爸看起来好奇怪,这个人太可恶了,为什么要摸他的爸爸!
他觉得身体好热啊,他想去把那个人推开,他想拉住爸爸,可是他越靠近,爸爸就离他越远,于是他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终于他靠近了两个人,那个浑身泛着金光的男人转过了脸来……
砰地一声巨响,一击镇痛从腰部传来,孩子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单鸣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铺满了金鳞,泛着淡淡地金光,单鸣手里正拽着他的尾巴。
单鸣睡到半夜,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大腿,一下一下,特别痒痒,他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是小孩儿白天看多了黄色出版物,晚上肯定做梦抱着他蹭呢,这个他倒是能理解,那个男的没在迷糊中抱着被子蹭过,于是他顺手推了孩子一把。
可是手一碰到身后的人,那滑溜溜的鳞片般的手感让他一下子惊醒了,他扭头一看,就见那个杀人跟切菜一样的小怪物正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睡在他旁边,能一下子穿透人头骨的爪子正轻轻地瘙着他的肩膀头,能拍断人腰骨的尾巴正卷起来往他大腿里钻。
单鸣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感觉跟有人拿刀给他挠痒痒差不多,说不定一个不留神那刀尖就戳进来了,于是他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了那条不老实的尾巴,把孩子抡圆了拍到了地上。
俩人在黑夜中干瞪眼,彼此都有些防备,尤其是单鸣,毕竟他知道自己不是小怪物的对手,发起疯来他逃跑都来不及。
还好孩子只是看了看自己,然后有些委屈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爸爸,拽尾巴疼。”
单鸣这才松了口气,把他的尾巴松开了。
孩子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爸爸,我变身了,我我我我真的……我,我要看镜子,镜子呢!”孩子满屋子找着镜子,最后才想起来冲进了浴室。
刚进浴室他就大叫了一声,然后噗通一声巨响,接下来就没声音了。
单鸣跑过去一看,孩子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模样,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呼呼睡了起来。
估计又要好几天醒不过来了,单鸣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怎么会突然变身呢,单鸣心想,难道那些色情漫画真的起作用了?

44、
第二天单鸣就把那些破漫画都还给了卡利,还把他骂了一顿。
卡利表现得非常无辜,他认为尽早帮助孩子认清楚他的性取向也是很重要的,他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罢了,他觉得自己这么做非常的合理和周全,他不明白单鸣干啥反应这么大。
单鸣简直跟他没法沟通,揍了他几拳之后就走了。
等他回到房里后,发现孩子已经醒了,这回他只睡了一夜加一个上午就醒了,倒是让他很意外,也许是因为昨晚上他没有消耗太多体力的缘故吧。
孩子醒过来之后就手舞足蹈地跟单鸣说,“爸爸,我昨天看到我自己了,好酷啊,我的身体是金色的,我还有翅膀,还有角,这么长的角,好酷啊爸爸我好厉害啊。”孩子兴奋的不能自已,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昨晚镜中的自己,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虽然还没看到全身,可是那种金光闪耀、全身穿着铠甲的威武样子真是让他震撼不已。他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心里对自己的另一种形态有些恐惧,但是能够变得强大威风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他也开始兴奋起来。
单鸣问道:“你昨晚为什么会突然变身?我醒过来的发现你还在做梦,你梦到什么了?”
沈长泽一愣,脸刷得一下红了,红得跟番茄一样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
单鸣挑了挑眉,知道小孩儿肯定是梦到了什么儿童不宜的东西,这么说所谓的性冲动刺激真的起效果了,单鸣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难道龙血人交配的时候都会变身吗?那也太吓人了吧。
当天晚上吃过饭,单鸣又把沈长泽带到了那间审讯室。
两个人依然面对面坐着,单鸣让他回想起昨晚梦到的东西,然后尝试激活龙血基因。
孩子死活不愿意,脸憋得通红,头摇得像拨浪鼓。
单鸣气得抽了他几下,逼着他回忆。
孩子哪里敢回忆,他分明记得他梦里梦到了爸爸,那种事情……他知道是不对的,至少梦到爸爸在做那种事情,肯定是不对的。
他不敢和单鸣说,也不敢再回忆,他觉得羞耻、觉得愧疚、觉得无法面对单鸣。
最后单鸣连打带骂然后晓以大义,终于把他说服了,他这才重新坐下来,按照单鸣的要求训练。
但这是他的精神根本集中不了,主要跟他自己心里抗拒有关,这么呆坐了两个多小时,孩子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脑袋里的东西越来越乱。
爸爸裸着身体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昨天看到的那些漫画的情节,被一幕幕套在了爸爸身上,这太可怕了,这种事太羞耻了,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单鸣!
单鸣眼见着浪费了几个小时也没效果,自己也困了,就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晚上躺在床上,单鸣警告他,“白天让你想你不想,晚上如果突然变形了我就抽死你。”
孩子紧紧闭着眼睛,把头蒙在被子里不吭声。
单鸣打了个哈欠,睡下了。
孩子保持着一个姿势半天,听到单鸣均匀的呼吸声,才把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他凑过去,闻了闻单鸣皮肤那种清爽的味道,然后拿脸颊蹭了蹭他的胳膊,感觉身体没那么热了,才挨着单鸣睡了过去。
回到基地三个多月后,他们又迎来了新的任务。
这次依然是尼奥给他们牵的线,任务的要求是去佩拉蒙德帮助安吉尔反政府自由军夺取政府的一个武器库。根据初步了解的情况,武器库在一个驻扎了八百多政府军的临时基地里,任务完成难度较大,虎鲨这次挑了三十个人一同前往。
虎鲨挑选沈长泽的时候,很多团员表是反对,毕竟丛林游击战的残酷和艰难绝对不是在豪华酒店解救个人质那么轻松,而且安吉尔这些年征战不断,政府军和自由军之间的仇恨简直是不共戴天,战争已经打得完全没有人性,他们一致担心只有十岁的沈长泽不具备去那样的战场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虎鲨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沈长泽必须接触团队作战,他早晚需要一个开端,给他一个高难度的战场,最有利于他的成长,优秀的战士必须经历鲜血的洗礼,他不同意其他人把沈长泽当做一个孩子看,因为他已经是一个佣兵。
不过,虎鲨还是征求了单鸣的意见。
单鸣想了想,问沈长泽,“你想去吗?”
他心里一点都不担心沈长泽的安危,在他看来,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死光了,这个小怪物也不会死。不过,非洲战场确实是惨无人道的,他十三岁那年跟着林强第一次在非洲出任务,当他知道那些泯灭人性的军队是怎样训练童子军的时候,他都快吐了。他们这些人虽然有钱就为人卖命,心也已经冷硬非常,但都还有人性,沈长泽虽然经历的已经比同龄的孩子丰富得多,但是他依然有些担心孩子受不了那些残忍的场面,这好像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有影响。
孩子却是非常坚定地点头,“爸爸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佩尔摸着他滑腻腻地脸蛋儿笑了笑,“你这个小跟屁虫。”
单鸣点点头,也好,早晚他必须适应佣兵的世界、适应真正血腥的战场。
人员确定下来后,大家就各自回去准备东西了,明天一早就出去。
沈长泽给自己订的武器都到货了,摸着他那把改装过的崭新的SSG,他心里按耐不住想试一试的欲望,想到明天就要上真正的战场了,他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根本睡不着觉。
单鸣拍着他的脑袋,“把枪收起来,赶紧睡觉。你现在人类的样子还不够格直接作战,所以这次任务你主要充当狙击手的掩护手,主要负责保护卡利的安全,以及掩护队友,接下来你可能会需要几天都不能睡觉,所以现在马上睡觉,这是你最后一晚睡床了,过几天你会想死它的。”
孩子有些不服气,“爸爸,我可以直接参与作战啊,实在不行我还能变身呢。”
单鸣脸色变了变,“你听好,第一,你要服从命令,第二,你能当好一个掩护手已经不得了,好好跟卡利学习怎么做一名合格的狙击手吧,第三,不到万不得已,不到你快死了的时候,绝对不要想着变成龙血人,一旦你被其他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也许你就再也不能呆在这里。”
孩子瞪大眼睛,“爸爸,你是说如果他们知道我是龙血人,我就要……我就要和你分开吗。”
“对。”他认为虎鲨和艾尔绝不会允许杀死林强的那种怪物出现在他们的队伍里,如果不是因为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孩子捡了回来,他也不会想要这一头怪物呆在自己身边。况且,一旦他的身份被识破,他可没忘了世界这么大,唐汀之大校和豪斯上尉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纯血龙血人”,难保他的队友会为了某些利益、或者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将沈长泽出卖。
单鸣根本无法想象,被其他人知道孩子的身份之后,会引发什么后果,太多他无法预见的东西在这个事实后面等着他,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猜,因为这无济于事。他只看得见眼下,他只想做好他现在该做的,帮助孩子控制自己的基因,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佣兵。
孩子抖了抖,坚定地说,“爸爸,我不会变身的,我绝对不要和你分开。”孩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看到我变身了,我就杀了他。”
单鸣看着孩子精致稚嫩的脸蛋,心里有些感慨,他拍了拍孩子的脸,“保护好自己,睡吧。”
孩子躺在单鸣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
第一次上战场,要保护好自己,不至于让敌人把自己逼到绝境而被迫变身,还有,保护爸爸。
孩子在心里认真地对自己说。

45、
运输直升机降落在了佩拉蒙德郊外的一个自由军驻扎地,这个城市位于安吉尔北部,距离首都七百多公里,如果佩拉蒙德被自由军占领,那么进攻首都就指日可待。
现在自由军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武器短缺,他们目前唯一能弄到武器的途径就是去抢政府军的。
佩拉蒙德驻扎着两个政府军的基地,一个卡在要塞,规模至少在四千人以上,还有一个躲在这个大基地的后面,就是政府军存放武器的地方,大概只有六百人驻扎。虽然守卫武器库的人数看上去不多,但是由于地形和距离上的优势,一旦武器库发生变化,基地里的驻军十五分钟之内就能赶来救援,武装直升机更是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到达现场。
当他们了解了情况之后,沈长泽觉得就凭他们区区三十个人,实在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不过他当然不会当着客户的面儿说出来,而是悄悄地把他的疑虑告诉单鸣。
单鸣用中文道:“我们当然不会跟敌人硬碰硬,否则有多少也不够他们杀的。你只需服从命令,不要对自己的任务退却。只是让我们偷武器,又不是帮他们把基地端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乌合之众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孩子反驳道:“我没有退却,我才不会退却。”
和自由军的军官开完会后,虎鲨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块手表。
这是他们基地的研发人员特意改良过了的通讯装置,每块手表都能查到其他队员的GPS定位,也能在必要时候发出求救信号。
他们拟定的作战计划是自由军在前线和政府军基地开战,吸引活力,然后游隼从后方切入,夺取火药库。他们要做的有两件事,第一,破坏政府军在运河上设立的哨卡,让自由军的船只能够顺利过来接应,第二,解除火药库的政府军警备,让自由军有至少十分钟的时间把武器运出来。
武器装船运回自由军基地后,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所以胜败只在这一晚。
为了不引起政府军的注意,自由军开车把他们送到了最前线,但接下来四十公里的路程他们只能背着装备绕过火线,翻过山林,徒步完成。
下了车之后,虎鲨伸出手,大喊一声,“游隼无敌!”
所有人都把手放到了虎鲨的手背上,喊出洪亮的声音,“游隼!无敌!”
大家振奋了一下士气,然后背起自己的至少三四十公斤重的装备,以三纵队两后一前的阵型前进。
这些人里面,哪怕佩尔和百合这两个女雇佣兵看上去都没有任何力不从心的样子,只有沈长泽对于身上的负重感到吃力,倒不是他背不动,而是他个子太小,冲锋枪快拖到地上,时不时会绊到膝盖,一个标准箱的弹夹他背上之后,野草没过他的小腿,从背后只能看到他一颗脑袋,谁看了都替他难受。
巨石想帮他分担那个弹夹箱,但是沈长泽拒绝了。
巨石是他们的火力手,身上的弹药箱、重机枪、火箭筒加起来至少一百三四十公斤,虽然他看上去挺轻松的,不过孩子不愿意让别人帮他承担。
虎鲨看了沈长泽一眼,“不要拖慢大家的行动。”
孩子坚定道:“绝对不会。”
一行三十人一边跟着定位调整着路线,一边保持着最节省体力的速度前进。
中午的时候,他们途径一个村子,远处看村子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周围还能听到枪炮声,到处弥漫着战火的味道。
艾尔道:“可能有政府军刚刚经过,我们进去看看。”
走近之后,才发现这里真是一个人间地狱。
到处是烧焦的尸体和被炸断的手脚、内脏,一个自由军衣着的人被活扒了皮,挂在村口,鲜血顺着他的脚往下流,滴答、滴答,把村口染成了血红色。
沈长泽看了一眼那个尸体,有种想吐的冲动。
进去之后,无辜死去的村民随处可见,老人、妇女、小孩儿,没有人幸免于难,一个女人显然死前受过非人的凌辱,瞪大了眼睛看着阴霾的天空,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沈长泽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和震撼,低下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佩尔甚至带上手套去检查那个女人的身体,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刚有政府军经过,也许就在我们前面,要赶回基地的。”
孩子吐完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声道:“既然是政府军,为什么要杀害平民。”
乔伯解释道:“佩拉蒙德曾经是自由军的发源地,自由军的首领发动起义之后,佩拉蒙德的很多年轻人都跟着他走了,因此这周围都是政府军屠杀的好地方。”
沈长泽咬着牙,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是亲眼所见,任凭他如何想象,也无法勾画出这么一副残酷血腥的画面,他感到震惊,感到不忍,感到强烈地想要杀死那些政府军的欲望。
单鸣看着孩子的表情,挑了挑眉,“想要当一个合格的佣兵,就收起你那不值钱的同情心。我们只是武器,谁用钱驱使,我们就把炮筒对准哪个方向。战场上不存在正义的一方,我们的雇主也在全国范围内屠杀着政府军保护的平民,这样的报复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所以把不必要的情绪抽离出你的身体,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夺取武器库,完成任务!”
孩子把吸管塞进自己嘴里,从背心的蓄水袋里吸了些水,漱漱口然后吐到了地上。他一抹嘴,不再看那些横死的尸体,而是抓紧了手里的枪柄,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大家。
大人们都对他的状态表示理解,艾尔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儿把他拍地上。
虎鲨道:“根据现场遗留的信息,这队政府军的人数应该不超过一百人,也许是出来执行任务的,我们追上去把他们做掉,然后从他们嘴里获取一些关于武器库的有价值的信息。”
大伙都表示同意,跟着政府军的痕迹追了过去。
加快行军速度后,沈长泽明显感觉到有些疲惫,但他不愿意掉队,咬牙跟着。大家为了节省时间,都是嘴里含着能量棒和压缩食品在前进,只有把那些跑在他们前面的政府军干掉,他们才能停下来喘口气。
三个多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那队政府军的踪迹,果然是一个人数在一百二十左右的小队,没有重武器,身上配备手榴弹。
虎鲨命令大家卸下装备,轻装上阵,然后命令卡利和沈长泽就位,又派了一个小队快速移动到敌人前方,一个小队伏击敌人中间,把敌人拦腰打断,最后面的敌人则由狙击手解决。
艾尔和单鸣分别带领一个小队去前方和中间伏击,卡利和沈长泽趴伏在草丛后面,调好瞄准镜,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卡利轻声说,“我左边一排,你右边一排,你的主要任务是掩护我。”
沈长泽轻轻嗯了一声。
一阵死静之后,卡利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枪。”
话音未落,沈长泽就看到位于队伍最后方的政府军倒在了地上,孩子也扣动了扳机,瞄准镜的脑袋砰地一下在孩子眼前炸开,就像个血西瓜一样,脑浆鲜血喷得到处都是,孩子只觉得胸腔一阵气血翻涌,退膛,装弹,上膛,用时不超过两秒,举枪射击,又一个人倒在血泊中。
与此同时,前面也响起了枪声,其他人开始行动了。
政府军乱成了一团,前面有人伏击,后面有狙击手索命,一个小队被打成了三节,不仅火力分散,士气也彻底散了。
政府军回击的子弹打在俩人埋伏的地方的土丘上,俩人把头埋在地上,草皮和泥土在头顶飞溅。
卡利滚下了山丘,“走。”
狙击手一旦被发现位置,处境就变得非常危险,必须马上撤离。
沈长泽也滚下山坡,跟在卡利身后,猫腰往前跑,换一个隐蔽的狙击位置接着打。
政府军被游隼打得七零八落,光是沈长泽一个人就秒掉了十多个政府军的士兵,这一战结束的很快,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战斗已经结束。
游隼这边除了巨石在用机关枪扫射的时候被手榴弹炸飞了出去,受了些轻伤,其他基本没什么损失。孩子没有想到游隼如此厉害,对抗比他们多四倍的军队,居然游刃有余,孩子第一次为自己的队伍感到自豪。
过了一会儿,科斯奇拖着两个政府军的俘虏回来了,路过沈长泽的时候他用沾了血的手按着孩子的脑袋把他原地转了个圈儿,扔下一句“儿童不宜”就跟走火进树林里了。
不一会儿,林子里传来了俘虏凄厉的惨嚎声,那痛苦的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孩子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没什么反应,专心地抓紧时间进食和休息,他也跟着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吃东西,心脏变得麻木起来。
吃完之后,科斯奇和走火出来了,跟大家汇报了一下逼问出来的基地和武器库的信息,然后大家不再停留,背上装备继续行军。
走了七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翻过山,绕到了政府军基地后方,这时候他们在山坡上已经能看见那个武器库了,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46、

艾尔用望远镜看着山下的营地,“塔楼上四管加特林,三个守卫,有一个在抽烟,哼哼,真是找死。东南角的那个仓库应该就是放武器的地方,军营三个,离武器库大概不到三百米,现在风向西南,准备好催泪弹和防护面罩。”
大家在原地卸下行李,开始配备方便这次行动的装备。
艾尔和自由军负责此次行动的军官联系上了,部队已经在运河下游待命,只等他们打通运河的哨卡。
“虎鲨带领一队人去破坏运河上政府军的哨卡,成功之后通知自由军。猎鹰做尖兵,先去营地探查敌情,看看那两个俘虏说的情况是否属实。黑白机、佩尔、走火把哨兵干掉,卡利和小孩儿负责塔楼上的守卫,迪诺、蓝奇、可乐去军营外通往运河的路上布雷,巨石也跟去,在路上埋伏,绝不能让他们到达运河,其他人跟着我偷袭敌营。百合留在上风口,等待命令放催泪弹。”
分配完命令,虎鲨带领一队人往不远处的下游运河去了,艾尔和单鸣带着剩下的人趁黑往军营摸去,卡利对沈长泽道:“跟我来。”俩人去寻找最佳狙击位置。
俩人给枪管装上消音器,开始分配猎物。
“我左边两个,你右边那个。”
“好。”孩子明亮的双眸透过夜视仪锁定了靠右边的一个士兵。
卡利扣动了扳机,击毙了一个站在最后面的守卫,守卫中枪的时候,站在前面巡视的两个人竟都没有发现。
与此同时,右边的守卫也被沈长泽干掉了,剩下的那个人终于反应过来,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嘴喊一声,已经被打爆了头。
干掉塔楼的三个守卫之后,卡利和沈长泽迅速换了位置,打算帮助单鸣放到哨兵。
沈长泽从瞄准经历看到了单鸣,他看到单鸣从地上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割断了一个哨兵的喉咙,他连忙扣动扳机,射杀了一个正要往这边转头的哨兵。
单鸣和艾尔一群人灵活敏捷的如同夜鹰,几下就把围墙边上守卫的哨兵都给解决了,两队人在夜色中爬进了军营,超武器库摸了过去。
突然,枪声从运河那边响起,虎鲨他们开始行动了!
运河边的枪声引起了军营里的人的注意,有士兵从军营里跑了出来,开始是三两个,后来大批士兵都跟了出来,拿起武器往运河那边跑。先头部队大概有一百多人,刚跑出营地没多远,就猜到了迪诺他们布的地雷,一时哀嚎声遍野。
又是两批部队冲了出去,这回肯定来不及布雷了,那边响起了重机枪扫射和火箭筒轰鸣的声音。
艾尔把手榴弹扔进了政府军的一个兵营里,把刚冲出门的士兵炸飞了起来,他透过无线电大喊:“乔伯,带一队人去支援迪诺他们,人太多了他们扛不住,绝对不能让政府军抢回运河!”
留在营地的雇佣兵们枪炮弹药一起上,把剩下的士兵们打得措手不及。
沈长泽和卡利用狙击枪在远处扫荡着战场,这些人明知道有狙击手,却无暇顾及这边,艾尔和单鸣他们的进攻已经打得他们灰头土脸。
这时候接到命令的百合开始从上风口往下扔催泪弹,游隼的成员早有准备,全都带上面具,政府军的人被熏的满地打滚,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几本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们很快打开了武器库,通知自由军的人迅速搬运。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这时,天上传来了嗡嗡的巨响,沈长泽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天空,一闪一闪的光点正朝他们靠近,几乎用肉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架黑鹰武装直升机,正朝营地的方向飞来。
卡利脸上冒下了冷汗,“他可能要来炸武器库,这样我们的人跟这群政府军就全完了。”
沈长泽心里一阵发毛,确实,运河恐怕已经被攻陷,营地也守不住了,与其把武器留给敌人,不如引爆它们!
“那怎么办?”
卡利的双眸在黑夜中透出锐利的光芒,“打下来。”他拉起孩子往山下跑,俩人隐蔽在山脚下,卡利迅速从装备箱里找出燃烧弹,俩人都换了弹药。
沈长泽一边喘气一边问,“能打下来吗?”
“飞得足够低的话就能,记住,打油箱。”
无线电里传来了艾尔的声音,“看到直升机了吗?”
“看到了,正准备狙击。”
“巨石现在没办法过来支援,直升机只能靠你们了,绝不能让它越过火线。”
沈长泽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现在离营地很近,如果火药库爆炸,别说身在营地的爸爸了,就连他们也会被冲击波拍飞出去,如果不能打下这架直升机,游隼的一半人都要死在这里!
那架直升机靠近之后,开始用配备的加特林机枪进行盲狙,不管看不看得到人的地方,一律一排子弹扫过去,打得卡利和沈长泽根本没办法冒头,飞机舱门半开,还有一个跨坐在舱门口的狙击手端着枪在寻找可以目标。
直到飞机飞过他们的头顶,卡利咬牙道:“干掉对方的狙击手!”说着冲出了头顶树叶的屏障,找到了开阔的空隙,举枪瞄准。
沈长泽也跟到他身边,他手心冒出了冷汗,瞄准着飞机上的狙击手,心里咚咚咚咚跳得特别快,如果他没打中……如果卡利没打中……后果不敢想象。
卡利大喊:“开枪。”
沈长泽扣动扳机的同时,汗水正好淌进了他眼睛里,他感觉手微微抖了一下,心叫不好!
这一枪还是穿过了半掩的机舱门,命中了狙击手,飞机刚要掉转身体,一枚燃烧弹扎进了它的油箱,飞机在半空中轰然爆炸,给这场战斗贡献了最为华丽的礼花。
单鸣冰冷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干得好。”
他没有明确对谁说,可是孩子觉得这句话实在夸奖他,爸爸一定是在夸奖他!
孩子只觉得胸中升腾起一股豪迈之气,眼里迸射出自豪的亮光。
正在他得意的时候,卡利大喊了一声,“跑啊!”孩子神经崩了起来,出于本能,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就往后跑,没迈上两步,爆炸声响起,一股巨力席卷着草皮泥土弹片石块朝他们轰了过来,两个人都被掀飞出四五米,又滚出去七八米才稳住身体,但是已经完全被炸晕乎了。
孩子心里一阵懊悔,他刚才疏忽了,得意忘形了,狙击手暴露了位置就该马上离开,这个简单的训诫他居然在关键时刻给忘记了,在飞机打下来的时候卡利已经准备撤离了,他还傻呵呵地留在原地因为爸爸的一句话而兴奋不已,真是白痴!
漫天飞扬的尘土散去后,卡利跑了过来,他看上去也很狼狈,一身血污,不过因为跑得快,没有沈长泽这么倒霉。
卡利大骂道:“你个小傻逼,得意什么!”他把孩子背在背上,负担起两个人的装备,往树林里跑,打算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给小孩儿止血包扎。
跑出去一公里远,卡利才把沈长泽放了下来,从装备里翻出简单的紧急药品,撕开孩子的上衣,给他的伤口消毒。
孩子主要是背部被炸伤,伤口面积很大,但不深,所以情况不算严重,就是血糊糊的看着有些吓人。他咬牙忍着背后火烧一般剧烈的痛,小声说,“卡利,你不要告诉我爸爸。”
“为什么?”
“他会骂我没用的。”
“你活该被骂,你呆在原地做什么?嗯?犯傻了?”
孩子不说话了,他背上和腿上全是伤,酒精涂在伤口上的滋味儿,真是比死都难受。
消毒完后卡利给他撒上止血粉末,然后用绷带包扎了起来,“你就留在原地别动了,拿着枪保护好自己,别睡觉,我去找佩尔过来,如果能找到的话。”
卡利最后给他打了抗生素防止伤口感染,然后朝运河的方向跑去了。
孩子爬在地上,不能翻身,他把耳朵贴近了地面,如果有人靠近他,他应该能听见。
背上的伤口好疼,好像有火在燃烧。
他不想被爸爸嘲笑,他才刚刚得到夸奖,混蛋,他真是太小心了!
孩子愤恨地捶了下地面,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他记得爸爸说过,上次在美国,他受了很重的伤,可是没几天就好了,他自己也记得,他当时小腿被爆炸物切了道很大的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可是等他醒来的时候伤口只剩下一道很浅的痕迹,现在更是连找都找不着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来正如豪斯上尉说得,龙血人具有很强的恢复能力。
那现在怎么不快点恢复呢,快疼死他了。
也许……也许只有变成龙血人,才能拥有那样的复原能力,没错,他变身之前,伤口血流不止,变身之后,根本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不适。看来,有复原能力的必须是“龙血”,他想要伤口快速愈合,必须激活龙血基因!
孩子趴在地上,心里有几分忐忑,如果不能变身也就算了,万一变身了被人发现怎么办,万一之后昏过去怎么办,在战场上也太危险了。
可是,背上的伤口让他想叫,尤其是在这个相对安静的树林里,没有任何东西能稍微分散他的注意力,他除了疼还是疼,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想等单鸣回来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不想让单鸣觉得他没用。
孩子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让伤口愈合吧,好痛,快点变身啊,我想让伤口愈合,好痛,太痛了。
可是无论他在心里怎么呼唤,身体都没有反应。
他又回想起那天的梦了,梦里面光着身体的爸爸……虽然他不敢承认,但他潜意识里知道,如果他继续想着那个样子的爸爸,他的身体就会变热,他的血液就会有种烧起来的感觉,然后他会慢慢地、慢慢地……
单鸣赤裸身体,双腿大开的样子占据了沈长泽的脑海,那个趴在爸爸身上的那人太可恶了,好想掐死他,好想咬断他的脖子,好想把他推开,然后换成……换成自己……
孩子吓得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皮肤的纹路变得诡异起来,全身罩起了一层淡淡地金光,背上的伤口突然就不疼了,他知道他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可是巨大的心虚和愧疚像乌云一样压在他头顶。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想对爸爸做那种事,太可怕了,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为什么只要想着爸爸的样子,体内的龙血就会有变化!
这太不正常了!
孩子心里挣扎了起来,皮肤里发出的金光慢慢淡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他明显感觉到背上的伤口没那么疼了,虽然并没有愈合,但至少这样的痛楚他可以忍受。
孩子不敢再动了,他甚至不敢再想了,为什么他会幻想那些邪恶的东西,他知道那样是不对的,那种事情,是男人和女人做的,不是他和爸爸……
孩子摸着自己发烫的脸,紧紧闭起了眼睛。
绝对不能让爸爸知道,爸爸会打死他的。

47、
这样呆了一会儿,地面传来震动,沈长泽睁开眼睛,回头看去,第一眼看出的是百合洁白的大胸脯,在黑夜里特别显眼,身后还有佩尔、卡利等人。
佩尔跑到他旁边,看着他满脸的汗水,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说,“你怎么成天受伤呢,我想你根本还不适合出任务,这对你来说太早了。”
沈长泽清晰地说,“佩尔,一点都不早,我是个合格的雇佣兵,帮我疗伤吧。”
百合拧了拧他的鼻子,“人小口气大,闭上嘴,老实休息吧。”
佩尔把他背后的碎步全剪开了,查看了一下伤口,松了口气,“卡利,他的伤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卡利正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咬着吸管喝背心里的水,随口嘟囔了一声,“是吗,你说不重就行。”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留在运河那边,巨石还在昏迷呢,给孩子处理完我必须马上回去。”
沈长泽睁开眼睛,“佩尔,巨石受伤了吗?你过去吧,别管我了,我感觉还好。”
“巨石腰部中了榴弹,我已经给他处理了,他接下来要做抗菌治疗,这里没有条件,必须得回到自由军的基地,卡利跟我说你被炸伤了,所以我先过来处理你的伤。”佩尔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把卡利草草给孩子包的绷带剪开了,重新做了抗菌处理和止血,然后包扎了起来。
“卡利、百合,马上跟着我去运河,我们要尽快离开。”
卡利后背也受了点伤,但不严重,但是背人和装备都有些吃力,于是百合一个人背起了小孩儿和他们的装备,快速往运河方向撤离。
跑到半路遇到了艾尔他们,本来沉默地躺在百合背上一声不吭地沈长泽,一看到单鸣就来了精神,伸出手叫道:“爸爸,你背我吧。”
单鸣没空搭理他,正用法语和自由军的军官沟通,指挥他们尽快把武器装船然后撤离,这些傻逼贪得无厌,还想把整个库存搬空,这不扯淡吗,等到政府军的援军到了,他们就没法跑了。
沈长泽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声,“爸爸,你背我吧,百合拿了太多东西了。”
百合嗤笑道:“臭小子,就会和你爸爸撒娇。”她跑到单鸣身边,“你儿子,自己接管吧。”
单鸣一边跑一边朝着无线电大声骂人,他冲百合偏了偏脑袋,示意她把孩子递过来。
孩子一下子搂住了单鸣的脖子,转移到了他身上,用双腿夹住单鸣的腰,心满意足地被爸爸背在了背上。
看到自由军开始撤离了,单鸣嗓子也骂哑了,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人,他问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我跑不过炸弹嘛。放心吧,皮肉伤。”孩子蹭了蹭单鸣短短的头发,用脸贴着他湿乎乎的脖子,单鸣身上血、汗与硝烟的味道,竟让他觉得温暖无比。
尽管俩人一身狼狈,可他们毕竟都还活着。从战场上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单鸣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小子好像越来越爱撒娇了,他小时候都不这样,总是呲牙咧嘴挥舞着小拳头,说有一天要把他打趴下,现在却总爱和他搂搂抱抱的,怎么越长大越腻歪了呢,真是奇怪。
孩子却一点都不认为这反常,他小声说着“爸爸我没事,我不觉得疼”,心里却十分期望单鸣能安慰他,虽然他知道单鸣绝对不具备那样细腻的神经。
沈长泽对单鸣有一种渴望。他崇拜单鸣,以拥有单鸣这样强大的父亲为傲,只是单鸣对人对事太冷淡,从不会像普通人那样遵循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习俗,更别提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以及如何关心教导儿子。对于孩子来说,有这么一个父亲,跟没有差不多,于是他愈发渴望他想象中的父爱。他渴望和单鸣亲近,渴望得到温柔和夸奖,渴望和爸爸有更多属于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他越是知道单鸣永远不会表现得像个寻常的父亲,他越是渴望能得到他理想中的感情。
于是他只能自己主动去接近单鸣,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交流上的接近,然后努力做好任务,等待单鸣的一句肯定。
有时候他会因为单鸣对他的漫不经心而愤怒难过,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因为他争取而来的“亲密”而感到加倍的满足,就像他现在趴在单鸣的背上,他觉得很高兴。
单鸣是不会明白到一个五岁就离开父母和熟悉的一切的孩子有多缺爱的,他甚至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他认为男人需要的只是趁手的武器和击败敌人的能力,其他的都是虚的。
他们上了船之后,紧绷的心都放松了下来。
由于这次是黑夜偷袭,他们的损失比想象中轻,至少全员没有人死亡,但是巨石、黑白机和迪诺都受了重伤,还有十多个成员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不过,在一个有六百多人驻扎的营地里几乎抢空了他们的军火库,这也是不得了的战绩了。
船回到自由军基地后,他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那些人捧着抢来的武器欢呼着,激动非常,就差把他们当神了。
大家都没有时间和他们欢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一个卫生条件好的地方给伤员疗伤。
自由军基地里的诊疗室虽然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游隼的成员多少都会些医术,佩尔就找了艾尔和百合协助她给巨石他们做手术。
按照三个重伤病患的情况,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法离开这里,因为这附近战火连连,没有任何一个适合直升机降落的地方,他们必须驱车三个多小时赶回他们来时的直升机降落点,但是这一路的颠簸不是伤者能承受的。
于是他们暂时在自由军基地的后方住下了。
由于床位有限,沈长泽这样轻伤的就没有睡在医疗室,而是住在给游隼腾出来的营房里。营房里的空间也不怎么够,他们二十几人,不分男女,全都睡在了一个屋子里,糟糕的空气,老旧的建筑,狭窄的床铺,都让人觉得压抑。
白天没事儿干的时候,能跑能跳的健康的雇佣兵们,有时候会跑到前线指挥自由军怎么打仗,晚上睡觉大家也不多说话,他们都没忘了自己在战场上,尽管在战场后方,目前还算安全,但是万一战线被突破了,他们就得马上撤离了,所以随时保持着充沛的体力是必要的。
晚上单鸣和沈长泽睡在一张床上。
由于床太小,孩子背部受伤,所以他是趴在单鸣身上睡的。
虽然压得单鸣的胸口不大舒服,但是他知道让一个受伤的人趴在又脏又臭又潮湿的床铺上,一定会相当不好受。
果然,孩子在他身上睡得很沉,不过单鸣却有些睡不着。
不知怎么的,他回忆起了五年前的事情。
他负伤逃进原始森林,捡到这个小孩儿,夜幕降临之后,森林里又黑又冷,孩子哭着爬到他身上,拼命往他怀里钻。那个时候小孩儿只有那么大点儿,稍微蜷起身子就能窝进他怀里,现在可大多了,也沉多了。
再过几年,这孩子就会变成大人了,真难以想象,当初那么胆小软弱、动不动就哭的奶娃娃,会变成一个强悍的雇佣兵。
单鸣脑海里浮现出孩子睁着晶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叫他爸爸的画面,真有意思啊。
怀里的儿子动了动,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
单鸣自信辨认,才听出他在叫“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单鸣的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微笑。

48、
他们在自由军的基地里休息了四天,自由军用游隼帮他们抢回来的武器,攻陷了政府军的基地,趁着战事稍稍平稳的时候,他们开车赶回直升机停落地,这次任务已经完成,尾款付清,他们该回哥伦比亚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返程的路上遭到了伏击。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一架黑鹰战机追上了他们,看着机身上的标示,他们知道这是安吉尔政府军。现在至少能说明两件事,一是自由军里有政府军的间谍,出卖了他们的行踪,二是在前线吃紧的时候仍然派武装直升机追杀他们,可见政府军多恨他们。
确实,如果不是武器库失守的话,自由军不可能攻陷基地,那个基地是保护首都的重要防御要塞,基地被自由军占领之后,政府军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他们对于前一架战机被狙击手干掉一事心有余悸,所以飞得很高,四辆在路面上行驶的越野简直就是移动的靶子。
负责护送他们的自由军军官开始用无线电求援。
艾尔迅速指挥所有人弃车,轻装上阵,健康的雇佣兵自觉背起了受伤的人,集体往丛林里撤。每个人都知道这回麻烦大了。
这么多人进入森林,一是无法隐蔽,二是攻击目标很充分,那架直升机甚至不需要瞄准,只要朝大致范围内扫射,有人被打中的几率非常之高,刚何况此时他们还有三个人是无法自己行动的。
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放弃队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分散开,把目标分的越散越好,黑鹰追上了他们,作为固定靶子的那四辆越野车,挨个被炸翻,随后战机配备的加特林六管机枪开始疯狂地在树林间扫射。
单鸣拉着沈长泽躲进一个腐烂的树根下面,层层叠叠的树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子弹射进他们身边不远处的泥土,打得草皮树根乱飞,那突突突突的声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这种时候,赌的就是运气。
如果继续乱窜,天上的人容易看到他们,躲在这里,也有可能被流弹打中,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够不够硬吧。
黑鹰开始寻找能捕捉到的身影,然后往下扔炸弹。剧烈的轰响炸得他们脚下的土地都直颤。
沈长泽咬牙道:“真想把它打下来!”
虽然每个人都这么想,但现在的条件现在不可能,机枪和炮弹打得大伙不敢冒头,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浓密树丛,也给瞄准带来了极大的难度,一旦一发不中,暴露了目标,炸弹马上就会扔下来,把周围的一切夷为平地。
他们对着天上的这个大家伙,无能为力,只能躲起来,等到战机弹药或者燃油不足。
突然,无线电里传来虎鲨的声音,“所有人听着,有政府军偷袭,有政府军偷袭。”
情况还能更糟糕吗!
单鸣攥紧了他的MP5,他发誓要把这些孙子统统送进地狱。
政府军的部队从西南面朝他们逼近,而直升机则一直在东南面盘旋,只有有一点风吹草动,一排子弹就扫了过来,他们被夹在了中间,不敢动,不敢露脸,不敢反抗。
枪声响起,不远处已经开火了。
单鸣对沈长泽道:“跟着我,你负责留意天上的玩意儿。”
单鸣说完之后,一个翻身滚了出去,孩子也跟着翻出去,俩人快速地匍匐前进,在找到树作为掩体之后,他们分别躲在两棵树后面,他开始朝远处而来的敌人射击,沈长泽则观察着那只黑鹰有没有把脑袋调到他们的方向。
他的枪声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单鸣微微探头,用余光扫到了大概有四五个人都朝他的方向过来,他立刻被子弹打得缩回了头。
刚才时间太紧,大的装备都留在了车上,如果单鸣身上没几发弹夹,这又是一场苦战。
MP5K那如同小鸟啁啾般的射击声并没能让主角感觉到安全,相反的,对面的AKU爆裂般的射击,反倒是将单鸣藏身的树干打出了大片飞溅的木屑!
紧靠在这唯一的藏身之处,单鸣祈祷着这株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倒下朽木还能保留着些许的坚固,但在如此密集的弹雨之下,他心中清楚的知道,或许就在下一刻,一颗穿透了朽木的7.62口径子弹就会钻进自己的身体!
沈长泽眼看着单鸣背靠的那颗不靠谱的树吸引了全部火力,马上就急了,移出掩体冲着过来的敌人就是一阵扫视,打完一发弹夹再马上跳回来。
他的动作终于让敌军知道另外一棵树后面也有人,吸引了一半的活力,否则单鸣背靠的那棵树很有可能被拦腰打断,到时候他就是暴露在所有人枪口下的活靶子。
单鸣轻声对着无线电说,“儿子,你换弹夹的速度是多少?”
“半秒。”沈长泽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在天空和地面之间来回逡巡,生怕漏掉半点致命的细节。
“你觉得这些人呢?”
沈长泽不屑道:“垃圾,至少一秒,我看到了。”
单鸣深吸了口气,“我们赌这半秒。”
孩子咬了咬牙,“爸爸,就算你赌赢了,也可能被直升机发现。”
“我快没子弹了,我身后的这棵树,也快玩儿完了。”单鸣简单地阐述了自己的处境,他冷静道:“掩护我。”
孩子沉声道:“放心。”
肾上腺素的急剧上升让单鸣感觉到不可抑制的口干舌燥,甚至连向来稳定的手指都有了些许痉挛的症状。他努力吞咽着强逼着自己分泌出来的少许唾沫,单鸣在AKU的射击声稍停的瞬间,猛地朝着身侧不远处的一个浅浅的凹坑翻滚了过去!
一秒!趁着对方换弹夹的这一秒钟,就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机会!这是一场赌博,他赌他的对手没有太丰富的战场经验,赌注是他的命。
手里的MP5K疯狂地朝对面的敌人射击,枪托乱蹦,震得他虎口都撕裂了。沈长泽的PSG也拼命吐着子弹,他眼看着打头的几个敌人在他和孩子的扫射下纷纷倒地,下一刻,他脊背重重地撞到了凹坑中一块坚硬的石头。单鸣在因为剧痛而引起的头晕眼花中再次听到了那支短管伞兵型AKU的轰鸣!
赌对了……
AKU的声音戛然而止,恐怕是被沈长泽干掉了,单鸣只觉得脊椎撞得生痛,半边身子都麻了,肯定是碰到了什么神经,他差点连抢都握不住。
沈长泽朝他冲了过来,抱着他扑向另一边的凹坑,落地之后俩人拼命地在地上翻滚,刚才单鸣藏身的地方瞬间被炸成了平地,冲击波将他掀了起来,纷纷撞到了树上,拍得他们差点儿晕过去。
单鸣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爬起来,拉着沈长泽往森林里跑,机枪追着他们的脚后跟扫射,俩人也许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因为他们在跟死神赛跑!
沈长泽脑海中浮现出被加特林重机枪打成碎肉块的那些人,最大的一块可能都没有死者的手掌大,如果就那么死了……妈的,怎么能就那么死了!
直升机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就没有跑的比他们慢的道理,单鸣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了,不过,往好的一方面想,至少其他人现在是安全的。
单鸣感觉自己的腿快抽筋了,短时间内的剧烈奔跑让他的体力成倍的消耗,被死亡紧紧追赶的阴影更是让他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觉得眼前有点花。
他还没被直升机追过,不得不说,这是个难得的经历。
他猜想这家黑鹰战斗机的炮弹用完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用子弹扫射,明明已经看到他们了,扔个炮弹下来,他们都会被炸飞,何必如此辛苦。所以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还是算不幸吧,毕竟生存的希望如此渺小,挣扎的过程还要被迫延长。
天无绝人之路,前方两百多米处出现了一个凹洞,是个绝佳的天然防空洞,俩人突然觉得脚下生风,朝着他们唯一的希望疯狂冲刺。
单鸣跑着跑着,突然觉得身体一轻,他的大脑还在思考出现这种感觉是基于什么状况,一扭头,淡金的光芒在刺得他被迫眯起了眼睛。
沈长泽已经变成了龙的形态,抱住了他往凹洞跑。
这下子速度明显非人类了,没用上四五秒就跑完了两百米的路程,估计天上的直升机驾驶员也愣住了,机枪的扫射失去了准头。
沈长泽把单鸣塞进了洞里,然后才发现凹洞太小,两个人装不下,他就用身体挡着单鸣,赤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天上朝他们飞来的黑鹰。
单鸣攥着他的腰要把他拉进来,可是凹洞真的太小,他想往里缩都没时间。
虽然这小怪物的鳞甲很厚,但是重机枪连钢板都能扫穿,何况是血肉之躯!
就在两个人感到无力回天的时候,迫击炮的鸣叫在天空中响起,然后砰得一声巨响,那架黑鹰爆炸了!
一时间火光冲天,天上仿佛绽放了一枚大烟花,壮丽非凡,所有人都看的痛快不已。
单鸣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在地上,轻声道:“我只用零点三秒。”
沈长泽扭头道:“什么?”
“换弹夹,我只需要零点三秒,所以,你还差得远了。”
孩子把单鸣从洞里拽了出来,他拍了拍单鸣的脸,“爸爸,少说几句话吧,我看你就要晕过去了。”
单鸣嗤笑道:“你说我?快要晕过去的是你吧。”
孩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苦恼道:“我不想晕过去,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尽量保持清醒吧。”
“我可以教你怎么办。”一道冰凉的声音穿入俩人的鼓膜。
这声音清清冷冷的,仿佛最纯净的水,无波无澜,跟这个杂乱的战场格格不入。
俩人一起扭头,一个身穿绿色军装,外面罩着雪白的医生服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手里甚至没有一把手枪,而是带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了无线电,轻声说,“找到他们了。”
站在眼前这个人,单鸣和沈长泽都不陌生。
虽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虽然已经时隔五年,但是唐汀之这样极具个人特色的人类,没有人会轻易忘记。

49、
唐汀之俊美的脸蛋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阴沉,这跟他注视沈长泽时眼中的狂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长泽冲着他呲牙,眼里充满了敌意。
单鸣也从地上跳了起来,举枪瞄准了他的脑袋,“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汀之摆了摆手,“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单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那架黑鹰,是你们干掉的?”
“对,埋伏在这里的安吉尔军也被我们解决了,所以把枪放下吧,第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第二,我不希望这次的会面依然要以武力收尾。”
单鸣朝周围看了看,果然没有安吉尔政府军靠近,倒是远处晃动着一些人影,虽然同样穿着伪装服,但依稀可见皮肤不是黑色的。
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出戏,无论如何,作为蝉的他们现在都讨不到好,装备都跟着他们的车一起被炸飞了,又被武装直升机和埋伏的军队打了个痛快,现在的他们不适合和这些中国特种兵作对。
单鸣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把枪收了回来。
沈长泽退到了单鸣身边,“爸爸……”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觉得身体一阵疲倦,他知道这是要睡过去的前兆。
唐汀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扔了过去,“吃下去就好了。”
单鸣一把接住,然后随手把药瓶抛向了后方,他冷道:“他不会吃你的东西。”
沈长泽扭头抱住了单鸣的腰,然后身体一软,恢复了人类的形态,晕了过去。
单鸣单手把他夹了起来,准备去看看他的队友们。
唐汀之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
翻过一个土丘,他发现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和唐汀之带来的人紧张对峙着。估计没有命令,特种兵们没有行动,而损耗太大又摸不清对方来意的雇佣兵们也没有贸然行动,于是形成了这样滑稽的场面。
当单鸣和唐汀之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们。
唐汀之挥了挥手,特种兵们把枪都放下了。
雇佣兵们也放下了枪,单鸣看大家脸色阴沉悲伤,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靠近之后,才发现一个人被围在中间,走火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抱着枪走到了一边去,对着地上一具政府军的尸体连开数枪,直到把对方打得面目全非。
单鸣拨看众人,才发现地上躺着的是黑白机,这个平时性格开朗的瑞典男人,此时被炸的半边脑壳都没了,勉强能认出原貌,已经断气多时了。
单鸣心里一阵酸楚,又一个战友走了,他偏过了头去,慢慢握住了拳头。
虎鲨取下他脖子上的士兵牌,揣进了怀里,沉声道:“敬礼。”
所有人都对着黑白机的尸体行了一个长长的军礼,然后佩尔用防潮布把他的尸体包裹了起来,打算带回基地,再将他送回自己的故乡长眠。
艾尔道:“单,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为什么要救我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单鸣身上。
单鸣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解释一下?”他看着唐汀之。
唐汀之看了看表,淡道:“我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的义务,现在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你们的交通工具全毁了,你们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并且还有不少伤员,我现在发出邀请,希望你们跟我回临时基地,我相信你们不会拒绝。”唐汀之看着对他充满戒备和不屑的雇佣兵们,补充了一句道:“如果我想对你们不利,我刚才有无数次好机会,请相信我这次是带着和平的目的前来的。就目前看来,你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上飞机吧。”
大家互相看了看,虽然每个人都明白现在的局势,但依然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最后虎鲨道:“投票吧,同意上机的就举手。”说完,他自己先举起了手,犀利的目光在唐汀之脸上扫过,眼神带着浓浓地警告。
慢慢地,大部分人都举起了手。
几个中国的特种兵抬过了担架,把受伤的人抬上了直升机,其他人也跟着陆续地上了飞机。
单鸣知道这是下下之策,但是以刚才的局势,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不但这些人不会放他们走,就算他们能走,难道靠两条腿吗,他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唐汀之的目的,以及如果他把所有人都作为人质,他们该如何应付,他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考虑,而游隼没有人是吃素的,他倒要看看,唐汀之够不够格摆弄他们。
他们坐着K25军用运输机飞到了安吉尔北部,安吉尔曾经是法国殖民地,至今北部仍然有法军驻扎,比起贫穷动荡的南部,北部受到的战火纷扰较少,也相对富裕,和在这里的法国驻军有很大关系。
运输机飞进了一处废旧的工厂,据唐汀之说这个地方原来是法国一家珠宝公司的办事处,他们在这里常年和安吉尔军队购买钻石,后来安吉尔开始内战后,珠宝商撤走了他的员工,这里就废弃了。
单鸣很好奇他们是以什么身份进入到这里的,不过他没有问,但凡涉及到机密的东西唐汀之也不会告诉他。
这个临时基地,虽然外观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里面被收拾的干净宽敞,尤其是那个临时搭建的医疗室,里面有各种先进的设备,超出国际上任何一个野战医院的水准很多倍,一看就是为了研究龙血人而专门准备的。看到他们这么“有备而来”,单鸣的脸色非常地难看。
他们把伤患全部抬进了医疗室,巨石的伤口裂开了,看上去快要失血休克了,给他做手术刻不容缓,其他的几个受伤的人情况也不容乐观。
佩尔和唐汀之、以及唐汀之带来的一个科研分队全都进了手术室。
单鸣看得出来姓唐的带来的这些人都具备定级的医术,无论他接下来打着什么算盘,只要他的战友们能活下来,他们这趟来的就值得。
手术一连进行了十三个小时,医生们轮班倒,给四个人进行了外科手术,手术都很成功,一直对这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中国特种兵充满敌人的雇佣兵们,态度也缓和了很多。
从守夜的地方换下来之后,单鸣窝在一个角落睡了一觉,他把沈长泽放到了他身后,防止任何图谋不轨的人靠近小孩儿。
睡梦中他感觉有人靠近他,单鸣睁开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干净得不太正常的军靴,然后是洁白的不太正常的医生服的下摆。
“干什么。”单鸣重新闭上了眼睛,他依然觉得困乏。
“你一直对我充满敌意,何必呢,他本来就不属于你。”
单鸣冷笑,“难道他就属于你?你生的?”
“他属于国家,最次也属于他的父母。身为血纯度最接近‘海龙’的龙血人,他有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他应该为国家效命,而不是你们这种唯利是图的杀手集团。”
咔嚓,机枪上膛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单鸣抬起一只胳膊,用枪口顶住了唐汀之的下颚。
唐汀之用手挥止冲上来的人,不紧不慢地说,“他早晚要离开你。”
单鸣慢慢站了起来,枪口挑起了唐汀之的下巴,他阴冷地瞪着唐汀之波澜不惊的双眸,“他的命运,有他自己决定,再说这种屁话,我就一枪崩了你。”
唐汀之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后退了一步,“我想看看他,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然后我们好好谈谈,我相信你们有很多疑问。”
“你想用什么办法让他醒过来。”
“只是一些药物的刺激,有兴奋剂的成分,但剂量很小,不会伤害他。”
“是吗,你自己先注射一个。”
“对于他来说很小的剂量,对普通人来说能致命。”唐汀之淡淡地说,“我是人类。”
单鸣不可能让这个好像机器人一样的科学家对沈长泽做任何他没把握的事情,他宁愿等孩子自己醒过来,反正他又不着急。
唐汀之被拒绝之后,也没有坚持,自己进屋休息去了。
虎鲨和艾尔走过来,问道:“他和你说什么?”
单鸣耸耸肩,“想把小孩儿带走呗。”
“他告诉我们,小孩儿是中国一个政要的儿子,他要带他回去。”虎鲨认真地说,“单,如果他想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我认为你应该让他回去。”
单鸣撇了撇嘴,“不,他是我儿子,捡到了就是我的,除非……”
艾尔接口道:“除非他自己想回去,是吗?兄弟,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会长大,他会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单鸣扭过了头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至少小孩儿不愿意,他就别想带他走。”
这次沈长泽依然是睡了一天半就醒了过来,看来他昏睡的时间和变身之后体力的消耗完全成正比。
唐汀之把单鸣和沈长泽单独带到了房间,他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在美国和威廉姆•豪斯接触过,对吧?”
“你认识他。”
“当然,他是美国培育出的比较成功的一个龙血人,尽管他的血液纯度并不算高,但是他自身的修炼使得他比很多血液比他纯度高的龙血人更为强悍。”
“龙血人的强悍,是根据血液纯度决定的?”
“很大程度上是的,不过跟自己的天分和训练也有关系。不过,血液的纯度确实具有天生的绝对性优势,比如你,”唐汀之看着小孩儿,“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血液纯度最接近海龙的龙血人,你的鳞甲是淡金色的,拥有最佳的硬度和柔韧度,你的血液PH值最接近0,酸度是所有龙血人里最高的,你的伤口修复能力也不是其他龙血人可以比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训练的强化,你的力量、速度、反应能力甚至脑域的开发,都将远远优越于其他的龙血人,甚至……我们预测,你的龙翼可以成长到足够飞起来的程度,这也是其他龙血人达不到的。这就是基因的优势,没有人能和你比。”
俩人听得有些怔愣,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如果不是真的发生在他们身上,叫人如何相信?
沈长泽道:“我真的是唯一一个?为什么?”
“因为你是通过天然子宫孕育出来的,而不是实验的产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的人类基因和龙血基因没有排斥反应,所有排斥反应带来的弊端都已经被你父母承受了,你得到的是完美纯净的龙血,世界上没有任何实验能比孕育更能创造无暇的生命。”
“那么……我的父母,都是龙血人?”
“没错,他们都是。”
单鸣插口道:“那为什么你们不找男女龙血人生更多的纯血龙血人,老盯着他不放干什么。”
唐汀之摇了摇头,“如果事情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培育了很多男性龙血人,但是女性,在中国,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你的母亲。”
“你的意思是女性龙血人很难培育。”
“极难。我们寻找的实验体,必须统一具备的一个条件就是身体非常强壮,只有这样才能承受基因变异所带来的痛苦,你觉得有多少女性能够拥有比男性更强健的体魄?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特种兵,他们在成为龙血人之后,在执行任务中相遇,后来生下了你,我想他们明白你存在的意义,但是为人父母使他们心软了,于是把你藏了起来,藏了五年。后来我们曾尝试过培育更多女性龙血人,但大部分都失败了,唯一成功的另一名女性龙血人,在好不容易说服她的情况下,却一直没有受孕成功,而且我们无法确定原因。所以,你确实是唯一一个。”
单鸣道:“你知道这么多……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当然,他之于国家的意义,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我们不可能就那么放任他。只不过,为了不引起他的负面情绪,我们一直没有行动,只是暗中观察。我知道你们对我充满了敌意,这不利于我们和他沟通,我们需要一个忠诚于国家和人民的战士,而不是视我们为敌人的怪物,既然无论如何解释你们都不会理解,我只好等你们自己明白我的目的。”
孩子冷道:“你以为知道你的目的,我就会对你放松警惕了?你和豪斯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你是中国人,你的父母都曾忠诚于国家,只是他们输给了私情,你应该努力挽回你父母的荣誉,为国家效力,这是你的命运,是你出生的意义。”
单鸣厉声道:“放屁,收起你满口的大道理,你没资格决定别人怎么活,除非你能打倒他。”
唐汀之垂下眼帘,“我不能打倒他,我说了,国家需要一个忠诚的战士,而不是充满对立情绪的怪物。”
孩子道:“那你还浪费时间做什么?我不相信你,既然连我父母都不愿意我落到你们手里,那他们肯定是为了我好。”
“他们太软弱了,他们输给了父母之情,他们希望你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这简直是天真,你永远不可能做一个普通人。”
“我想做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决定!”孩子厉声道:“我的父母……他们……他们在哪里?”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和我回国。”
“不可能!”俩人异口同声地说。
唐汀之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好吧,我们换个话题,说说你之前变身的事,你感觉如何?”
沈长泽沉默了一下,道:“感觉获得了超人的力量,伤口痊愈速度很快,一开始会陷入狂暴,谁都不认识,见人就攻击,而且醒来后完全不记得,现在变身后可以保持清醒,但是依然会昏睡。”
“嗯,这些都是正常反应,每一个龙血人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那么你至今为止变身的诱因都是什么?全部都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吗?”
孩子愣了愣,脸蛋稍微有些发烫,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全是,可他不想说自己想到爸爸会变身,他直觉说出来会倒霉。
唐汀之续道:“除了通过训练得到自控能力的龙血人之外,被动变身的龙血人,诱因不外乎药物、生命受到威胁、极端愤怒、以及性冲动。这都是非常符合动物性的,也很好理解。所以我知道我们很快会见面,首先你们从事的买卖,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再次就是最迟十二三岁,最早应该是现在,你就应该有性冲动了,你早晚会发现在自己的身份,当你发现的时候,你一定会需要我的帮助。”
沈长泽被他左一句性冲动右一句性冲动说的愣住了。
他对爸爸是……性冲动?
这……这是为什么,不应该的,搜刮便他学习过的所有知识,也从来未有任何书籍能够解释对自己的爸爸产生性冲动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不对的、可耻的,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这一瞬间,他感到罪恶和恐惧。
唐汀之看了他一眼,感觉他的神情有几分迷惑,于是解释道:“前几种诱因都很好理解吧,关于最后一个,你不需要感到羞耻。性本来就是一种极具刺激性的行为,如果你学习过相关的知识,你应该知道雄性寻求配偶的时候会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勇猛,这都是性激素的功劳,鉴于繁衍是动物的本能,你不用对自己的生理欲望产生罪恶感,它仅仅是变身的一个诱因而已。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一个没有自控能力的龙血人,在性交时是无法保持人类的形态的,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伤害到配偶,所以我说了,你需要我的帮助。”
孩子猛地抬起了头,“你说我……我……”
唐汀之点点头,“没错,你在性交时会变成龙血人,虽然现在跟你说这个还有点早,不过再过几年,这就是个严肃的问题了。”
沈长泽垂下了肩膀,迷茫地看了单鸣一眼。
单鸣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没往心里去,毕竟一上床就要变成怪物,也实在太晦气了,把女人吓晕了不说,还要考虑怎么善后,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孩子抬起头,“你要怎么帮我?”
唐汀之双手撑着桌面,认真地看着他,“跟我,回国。”

50、
沈长泽怒道:“我不会和你去任何地方,我只和爸爸在一起。”
单鸣挑了挑眉毛,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透出一丝笑意。
唐汀之眯起眼睛,“爸爸?你真的把他当成爸爸?”
单鸣讽刺道:“我不是,难道你是?”
唐汀之沉默地看了他们半晌,点头道:“我明白了,趁现在时间充裕,让我抽一些你的血样吧,然后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一些研究,我们也将根据你的身体情况,提供给你一些数据和制定训练内容作为参考,我想这是我们双方都需要的。”
这回孩子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求单鸣的意见,而是直接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医疗室还躺着其他的伤员,唐汀之把他的团队直接叫进了屋里。那些人看到沈长泽都是一律的两眼放光,好像恨不得把他解剖了一般,单鸣走到他们身边,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这些木讷的科学家受不了如此凶狠的眼神,全都低下了头去。
他们摆出了一排复杂的仪器,有的仪器需要两个特种兵才能抬进来,组装都组装半天,真不知道他们想出带来的,好不容易摆弄完了。他们让沈长泽躺在床上,然后开始围着他,在他身上装各种奇怪的东西,抽血、化验、检测数据,这个简陋的房间俨然变成了一个小型科研所。
光沈长泽人类的形态他们就折腾了三个多小时,然后唐汀之给他注射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很快就起了反应,孩子满满变成了龙型,而且过程很平顺,不像他平时那样在很暴躁的情况下变身。
一个科学家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朋友,你不感到痛吗?”
沈长泽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算痛,只是非常热。”
这些人感叹道:“不愧是纯血,基因聚变的瞬间竟然没有痛感。”
“是啊,从母体孕育修复了人血和龙血融合带来的基因上的缺陷,这才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
这些人情不自禁地抚摸着沈长泽身上淡金色的龙鳞,表情简直是喜不自胜,单鸣觉得他们下一秒哭出来也不奇怪,如果不是看他们有一多半都年过半百了,单鸣真想吓唬吓唬他们。
“奇迹啊,真是奇迹,老李你摸摸这鳞甲的厚度,这光泽和柔韧性。”
“你看看这尾巴,多有力。”
“还有他的角,他的角,真是可惜,没有把测试撞击力的仪器带来。”
“龙翼已经长这么大了,成年之后肯定可以飞起来吧,不得了,不得了。”
孩子终于闹了,怒叫道:“别在我身上乱摸!”
这些人已经完全陷入狂热状态,一个个都跟没听见似的,该抽血抽血,该采样采样,连他的指甲都给剪下了一小块儿。
唐汀之更是拿出了一个钳子,说是钳子,不如说是一个改良版的镊子更合适,前头很扁,他摸着孩子的鳞甲,“我需要一片你的鳞,会疼,你能忍一忍吗?很快会长出来的。”
孩子看了看他手里的钳子,“刚才你给我注射的药,以及辅助我变身之后不会昏迷的药物,你都要给我。”
唐汀之推了推眼镜,点头道:“没问题。”话音刚落,他把扁头钳子快速插进了鳞片中,用力一拔。
沈长泽大叫了一声,汗立刻下来了,痛的他全身都在抖。
单鸣猛地跳了起来就要冲上去,被两个特种兵持枪拦了下来。
单鸣一手已经抽出了军刀,快速地横在了一个人的脖子上,刀锋已经没入那人皮肤里。
唐汀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沾着血的鳞片,对单鸣道:“他已经同意了。”说完不再理单鸣,把鳞片放到玻璃器皿里,开始着手准备实验。
孩子睁大了眼睛,大口喘了半天的气,他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痛苦,活刮人肉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了,那种痛简直是直接痛到了骨子里,伤口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可疼痛却还没有消失。
单鸣狠狠瞪了唐汀之的背影一眼,他收起了刀,推开了挡路的两个人,走到孩子身边,看着那四五厘米长的血缝,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神话故事,说拔龙鳞抽龙筋,是非常可怕的酷刑,从刚才那一声惨叫,他就知道孩子有多疼。
孩子握住单鸣的手,“爸爸,没事了,开始愈合了。”
单鸣摸了摸他的额头,在看到手边的龙角的时候,出于好奇,伸手把玩了一下,那犄角表面有一些茸茸的,看上去好像挺软,其实非常硬,形状不好形容,有点像珊瑚,看上去很威风,单鸣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孩子开始觉得有些发痒,后来就觉得身体变热了,好像有电流通过单鸣的手传到了他身上,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把角往单鸣手心拱了拱。
单鸣愣住了。
唐汀之顿了一下,扭过头,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角和尾巴都是龙血人的敏感地带,抚摸会带来性刺激。”
单鸣尴尬地把手收了回来,孩子也满脸通红。
唐汀之扭过身继续研究那片龙鳞,一边说道:“鳞片虽然是绝佳的铠甲,但也是龙血人最大的弱点。一旦鳞片受到破坏,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另外,知道龙血人弱点的,会想办法用尖利物体从下往上刺进鳞片里面的肉,这样就能放到身体。鳞片被破坏之后愈合速度也比较慢,总之,战斗的时候要注意这点。我之所以直接拔,就是为了让你有这个体验,而不是让你在将来从敌人那里体会到这种痛苦。”
单鸣现在真有弄死他的冲动了。
唐汀之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当然,能够把刀子捅进你身体的人很难碰到,尤其是在你成年以后。成年以后你的各项能力会比现在提高至少70%,而且是在你什么强化都不做的情况下,你会变成真正的超人。现在的你也只能在人类中间耍耍威风,你连威廉姆•豪斯都打不过,他比你有更丰富的作战经验,知道如何发挥龙血的优势,你空有完美的基因,却不肯让我们辅助你发挥纯净龙血的能力,真是可惜。”
沈长泽冷哼道:“变成超人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至少现在美国军方已经盯上你了,豪斯之所以上次没有用武力制服你,是因为他高估了你的实力,但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你,他们会随时监控你的行动,就像我们一样,有一天他们会找机会制服你,你觉得变成超人没有意义吗?至少能保护你自己。”
单鸣冷道:“没有你他一样能变强,游隼的每一个雇佣兵都是强者。”
唐汀之说,“我承认这一点,但你训练过龙血人吗?”唐汀之重新转了过来,“我现在无法说服你们,我很遗憾,但是我能确定,有一天你一定会主动来找我。当你觉得你所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而自己太过弱小的时候,或者当你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伤害到周围的人的时候,你一定会需要我的帮助。五年前我有机会把你带走但是我失败了,你现在已经有完整的记忆和感情,我不能强迫你跟我回去,所以我会等你主动来找我的。这期间你需要任何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唐汀之说完之后,看了看表,“你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恢复人类的形态,现在我需要采集你的精液。”唐汀之看着单鸣挑了挑眉,“爸爸要回避一下吗?”
单鸣反问,“为什么要?”
“爸爸!”孩子抓着单鸣的手,“爸爸,你……你在我外面等我吧。”
单鸣嗤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孩子脸憋得通红,“爸爸,在外面等我吧。”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跟蚊子嗡嗡差不多了。
单鸣看了他一眼,“不行,我可以转过身去,但我不会离开这个房间,我不会让你和这群神经病单独呆在一起。”说完他抱着枪走到了角落,面冲着枪,把硬邦邦的背影留给了众人。

51、
单鸣转过身去之后就没听到什么动静了,身后非常地安静,他一猜就知道小孩儿肯定是憋着不敢吭声,他觉得很好笑。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器皿碰撞的声音,才转过身,看他们已经完事儿了。
孩子的脸蛋烧得通红,紧紧闭着眼睛。
单鸣问道:“你们这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了,还有完没完了?”
“今天就结束吧,你们今晚睡在这个房间好了,其他人我会另行安排。”说完之后,他们开始撤器材,又捣腾了一个多小时。
等他们全部走干净了,沈长泽也恢复了人类的形态,并且沉沉地睡了过去。
单鸣看着孩子稚气的脸,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他知道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未必是件好事,他将要面对无法预知的敌人,承担无法预料的后果,究竟以后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想,他单鸣只求今天活得痛快,只求今天趁他心意,他不管明天,至少在今天,他不会把他儿子给那堆神经病科学家。
他想,这孩子真正的父母五年前作出的选择,已经给了他们答案。
唐汀之的数据计算得很精准,沈长泽果然在第二天上午醒了过来,而且身体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只是为了不让佩尔发现他背上的伤已经迅速愈合,他一直躲着其他人。
下午,唐汀之又来找他们,只不过这次是一个人来的,他说他要指导沈长泽如何自控。
单鸣依然是在旁边监视着。
沈长泽盘腿坐在床上,唐汀之只让他做一件简单的事,就是想象。
想象自己的血液是一条河,身体的血管是这条河的支流,这条河按照他的意识流动,去到他想让它去的地方。整整一下午唐汀之都在诱导着沈长泽,幻想控制自己的血液。
这个过程看上去非常费劲,一开始孩子怎么都做不到,毕竟凭空想象自己血液是一件太过玄乎的事情。
唐汀之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非凡的耐性,跟催眠一样不厌其烦地引导着他。
到了晚上依然没什么起色,唐汀之要求以后着重练习,每天都需要这样冥想,直到他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动,并且感觉到血液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集中到想去的地方。
单鸣和沈长泽都以为所谓的训练,肯定跟体力强化脱不了关系,没想到训练自控的第一步,却是这样很唯心的东西,不过唐汀之肯定不会瞎说,这样的冥想,一定是有用的。
吃过晚饭后,一群精力充沛的男人们开始寻找饭后运动。这些天来,彼此对双方一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态度,虽然他们都觉得这些中国特种兵不怀好意,但是他们也确实帮助治疗了受伤的团员,几天相处下来,气氛稍微融洽了一些。
一边是从精英中选拔出来的优秀特种兵,一边是国际闻名的佣兵团,两方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些好奇,于是言辞中多少带了些挑衅。稍微熟识之后,性格好斗的科斯奇就挑了个头,说要和中国特种兵切磋切磋。
他们选了一个不容易刺激对方的切磋方式,就是拔河。
两个两个来,分别计输赢,到最后统计人数。
单鸣晚饭吃得有点儿撑,不想参加,就在旁边儿看热闹,看两个老爷们儿脸红脖子粗地拉一根绳子,是不错的饭后消遣。
七八轮下来,输赢基本参半,大家甩膀子撸袖子,都想上去试一试,灭灭对手的威风。
一直面无表情地观战的唐汀之,突然开口道:“小孩儿也下来玩一圈吧。”
众人愣了愣,迪诺叫道:“怎么的,想耍赖啊,我们这边上小孩儿,你们那边儿是不是上老头啊?”
“不,他来。”唐汀之指了指身边刚刚赢了一盘退下来的一个特种兵,“他刚才也消耗了很多体力,这样还算公平吧,你们输了不计负场。”
迪诺还想说什么,单鸣已经推了孩子一把,“去,露一手。”
俩人站在地上画出的简易圆圈里,一人牵起了一头的绳子,绕在胳膊上,凝神望着对方。
那个特种兵知道他的身份,即使是小孩子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沈长泽看着对方的大块头和勃发的肌肉,心里也并不是很有底。
科斯奇开始倒数,“三、二、一!”
俩人开始蓄起全身的力量往后倒,那个特种兵胳膊上的肌肉暴起,从视觉上好像要把衣服撑裂了,沈长泽脖子上和额角都暴起了青筋,用全身的力量死死拽着绳子。
但是这样的运动对于体重只有三十二公斤的孩子来说太吃亏了,对方的体重将近他的三倍,在力量方面有绝对的优势,坚持了不过几秒,绳子就开始往特种兵的方向偏移。
游隼这边开始大声给孩子助威,虽然他们没有人认为小孩儿能赢。
唐汀之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喧闹的助威声中响起,一下子穿进了孩子的耳朵里,他说,“集中到腿上。”
很多人以为拔河靠得是臂力,其实不然,只有下盘稳才能在比赛中不被对手拽过界,当唐汀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孩子立刻明白过来,他是让自己想象把血液集中到腿部!
孩子闭上眼睛,咬牙拉住绳子,开始按照唐汀之之前的指导想象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然后操控着它们往腿部集中。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个方法在情急之下凑效了,他真的感觉到脚下跟生根了一样,明显比刚才稳了不少,下盘一稳,上半身使力就事半功倍,发挥出了更大的力量,刚才一个劲儿往对方偏移的绳子,突然僵持住了,甚至有往孩子这边移动的迹象。
佣兵们都激动了起来,大声呼喊着,单鸣也站了起来,大声叫着:“儿子,用力!”
孩子猛地睁开眼睛,发狠地把手里的绳子往自己这边拉,手臂都被绳子勒出了血痕。
那个特种兵也不甘示弱,双眼通红地往自己这边拽。
两个人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誓要将对手击败!
孩子突然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了,他立刻紧张了起来,他知道这种不同寻常的热,是龙血被唤醒的前兆,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
他赶紧放松了身体,对面的特种兵瞅准了机会,一下子把他拉了过去,孩子几乎撞到他身上。
拔河虽然是输了,但是那些看着他长大的雇佣兵们还是掩不住地骄傲。他们并没有在孩子身上做过多的关注,马上就投入到了下一段比赛当中去了。
单鸣拽着孩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躲到了一边的角落,他看出刚才怎么回事了。
果然,唐汀之也走了过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有一瞬间,似乎确实感觉到了。”
“你悟性很高。你刚才感觉到的,确实是控制自己的龙血的一个很小的表现,当你的自控能力越高,你就越是能在人类的形态下也发挥出超越常人的实力,也就越能在龙血人形态下保持清醒和高度的体能发挥。像豪斯那样成熟的龙血人,是可以调动身体的血液突然集中到某一个部位去增加力量、速度或者是防御力的,这个训练非常重要,如果你成功了,你可以在任何战场上散步,所以你一定要每天都坚持。”
沈长泽点了点头,他试着握紧拳头,手还有一些酸麻,当时刚才那种血液听凭自己指挥的感觉,真的太棒了,就好像他在号令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做出应对当前局面的最佳调整,这非常不得了。
唐汀之道:“回去之后,我会通过邮件发给你更多相关的训练内容,如果你碰到了任何问题,也要随时和我汇报。”
几天之后,唐汀之真的如他所说,把游隼所有人送到了直升机停落点,临走之前,他给了沈长泽很多药物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他也警告他尽量少用。
单鸣没有想到这次能如此简单地脱身,如果不是唐汀之忌讳沈长泽的能力,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不管怎样,能够顺利摆脱他们,让单鸣感到了一种解脱。
这一次安吉尔的任务全部结束,飞机载着他们飞上了晴空,返回了哥伦比亚。

52、
五年后
“你到底给不给我!”
沈长泽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给。”
“妈的你找揍是不是!”
“随便你揍,要钱别想。”
“我操,老子花自己的钱你都要管,白把你养这么大了,你什么毛病!”
沈长泽狠狠瞪着他,“我是为了扳正你的毛病,把自己的钱赌光了就拿我的钱去嫖妓,我才不惯着你,我就不给!”
“老子爱怎么活轮得到你管。”
“那你别管我要钱。没有女人你会死吗?你也不怕得病!”
“你他妈把我帐户的密码都改了,我不找你要钱我找谁,我养活你不是为了让你骑到老子头上的,把我的帐户还给我。”单鸣气急败坏地抽出军刀隔空甩了出去,然后扭身就去拿枪。
沈长泽一闪身避了过去,他转身跳上了窗户,“不给就是不给,你别想去找女人。”说着利落地从三楼跳了下去,嘭嘭嘭三声枪响,卧室的玻璃应声而碎。
单鸣跑到窗前吼道:“有种你别回来!”
沈长泽跑出了单鸣手枪的射程之后,站着喘了一会儿,不是累的,是给气的。他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爹,不再肯和他睡一张床,却花钱去找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想到单鸣和那些女人楼抱在一起的画面,他就想把整个红灯区都给炸了!
他把单鸣的帐户黑了之后,情况果然好了很多,没钱看他怎么嫖!
沈长泽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墙,红砖墙被他捶得硬是凹进去了一块。
如果……爸爸能只看着他一个人该有多好。沈长泽眼神有几分黯淡,他想,如果不长大反而好一些,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单鸣睡在一起,他才是这个世界上跟单鸣最亲近的人,那些女人都该去死!
沈长泽决定一个字儿都不给单鸣,看他拿什么找女人。
他去地下训练场和乔伯练了一会儿搏击,怨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又回房间做日常训练。单鸣不让他和唐汀之直接联系,但是自己和唐汀之保持着联系,沈长泽通过单鸣给他的资料,一步步加强训练,他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血液,达到瞬间强化身体某一部分的程度。五年的时间,让他成长了很多,他参与了无数次任务,从一个个血腥的战场上存活下来,在他眼里游隼里的佣兵们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不能把自己的真正实力显露出来。
做完每天的日常训练后,也到了晚饭时间,他犹豫要不要去给单鸣打饭,不过看今天单鸣那么生气,可能自己去食堂吃了,不会等他回来。他在去不去食堂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总不能一直躲着爸爸。
一进食堂,果然见单鸣正和艾尔他们喝酒呢,这群人恐怕从下午一直喝到现在,酒瓶子扔了一地,一个个七扭八歪,大声谈笑着,食堂里根本没人吃饭,因为厨子都已经喝趴下了。
巨石见沈长泽进来了,就冲他招手,“孩子过来,来喝酒。”
单鸣也扭头看了他一眼,可能喝多了忘了白天的事儿,也没骂他,而是跟没看见似的继续灌酒,然后变换着语种给他们讲黄色笑话,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的,看的沈长泽直皱眉头。
沈长泽拍了拍厨子的肩膀,“都几点了你还不做饭,小心虎鲨炒了你。”
厨子晃了晃脑袋,“什么?做饭?几点了?唔,对,我得……做饭……做饭……”说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艾尔一伸腿,给他绊了个跟头,一伙人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厨子直接趴地上睡着了。
百合喝到身上就剩下胸罩了,其他人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儿去,刚结束任务的头几天,基本所有人都是这幅醉生梦死的德行,毕竟又从死亡线上成功回归,能多喝几口酒的机会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怎么能不好好庆祝呢。
艾尔把一瓶朗姆酒塞进他手里,搭着他肩膀让他坐下,“来来来,喝。”
科斯奇大笑道:“狗日的,他未成年,哈哈哈哈哈。”
这群人就跟疯了似的,神经兴奋到了定点,就为了这个也笑得前仰后翻,把沈长泽弄得特别无奈。
巨石晃着脑袋,“孩子你几岁了?”
“十五吧,还是十四啊?”百合越过桌子,把大胸脯垫在桌面上,她用酒瓶勾起沈长泽的下巴,戏谑道:“还是处男吧,哈哈哈哈,我多少年没见过处男了。”
其他人又开始笑,单鸣尤其笑得厉害。
艾尔半个身子都靠在沈长泽身上,在他脸旁边儿吹着酒气,“喂,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薇拉那里,来个了日本妞儿,才十八九的样子,头发这么黑……”艾尔揪着单鸣的头发,“像你爸爸这么黑,非常性感,想不想去看看?嗯?”
沈长泽微微蹙眉,他非常不喜欢艾尔拿妓女跟他爸爸比,“没兴趣。”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喜欢佩尔吗?你小时候可喜欢黏着佩尔了。可惜,佩尔不会看上你这样的毛头小子的。”艾尔用力拧了一下他脸上的肉,他似乎玩儿够了沈长泽,又转过去爬到单鸣身上,醉醺醺地说,“兄弟,你……操,你别睡着啊,你才喝了多少,真他妈没用。”
沈长泽看不惯艾尔和单鸣贴的那么近,上去把艾尔搬到了一边去,他看了看单鸣,果然醉得眼睛都没有焦距了,趴桌子上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他不行了,我带他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
“不行不行,你还没喝呢,把这瓶喝了,否则别想走。”
周围人也跟着起哄,沈长泽对着这群醉鬼,真是没办法,只好挑开酒瓶盖子,深吸了口气,仰头就灌,在一群人的哄闹声中,一口气把一整瓶朗姆酒喝光了。
他这几年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这群人什么时候管过他成没成年,以前逮到他就让他喝,他喝吐了这群混蛋才会开心。
一瓶酒喝完,大伙儿见他没什么事儿,不免觉得没趣,就让他把单鸣带走了。
沈长泽扛着醉醺醺地单鸣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单鸣几乎是沾上床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沈长泽进屋灌了些水,又洗了把脸,感觉身体的热度下去了,还不觉得那么晕眩。
等他从浴室出来,看着床上那个让人头疼的爸爸,真是哭笑不得。
他走过去,把单鸣的鞋过了下来,然后开始脱他的衣服,伺候单鸣的生活起居,他干了十年,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的动作变得大胆起来,当脱下单鸣的上衣后,看着单鸣结实性感的胸肌,他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无论怎么压抑,怎么掩饰,他都无法回避自己对单鸣的渴望,他管这个人叫了十年的“爸爸”,可他心里却疯狂地想占有这个人,想到他都觉得自己不正常。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越是想把自己龌龊的念头藏起来,他就越渴望能和单鸣更亲近,他嫉妒单鸣身边的女人,他厌恶单鸣碰触别人,他有时候甚至恶意的想,如果爸爸知道他都在幻想些什么,会是怎样的反应。
沈长泽只觉得心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他该怎么消解这种一天比一天强烈的欲望,他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爸爸!
他慢慢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单鸣的胸口,鼻腔充斥着单鸣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尽管夹着酒味,并不好闻,对于沈长泽来说却跟催情剂一般,他贪婪地嗅着,然后颤巍巍地伸出舌头,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单鸣的皮肤。
好烫……好热……
沈长泽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他更加大胆爬上床,双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俯下身啄吻着单鸣的嘴唇,唇瓣那种柔软的触觉让沈长泽浑身燥热,整个人更加亢奋起来。
他只有在单鸣喝醉了的时候敢稍微放肆一下,这样的体验能让他回味好久,只是他却越发的不能满足。
他想得到更多,他不想这样遮遮掩掩,他多希望能够尽情地对爸爸做他想做的事情,可是他不敢,他知道单鸣会杀了他,他不怕单鸣揍他,但他害怕单鸣厌恶他。
从十岁那年,他需要靠对单鸣的性幻想才能唤醒龙血那时起,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错,竟会对自己的爸爸产生这样罪恶的念头,可是他控制不了,这见不得光的欲望已经快把他逼到极限了。
沈长泽就这么舔舐亲吻着单鸣的皮肤,尽管身体像火烧一般,他却拼命克制着自己,他还没有胆子对单鸣做什么,只能靠这样的碰触饮鸩止渴。
爸爸……爸爸……
沈长泽在心里一遍遍叫着,仿佛这样就能释放他的渴望,抑制他疯狂地欲念。

53、
沈长泽连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整个人才冷静下来,出来把单鸣收拾干净,换上了他的睡衣。
俩人现在的个子差了小半头,他目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估计再过个一两年,他就可以比爸爸高了。如果,他能够比爸爸强大的话,爸爸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听他的话吗?
沈长泽看着睡得稀里糊涂的单鸣,稚气的脸上浮现一丝迷茫。他就那么看了单鸣很久,才爬上床,从背后揽住了单鸣的腰,把他搂在怀里。
什么时候他能名正言顺地这样抱着爸爸呢,疯狂地渴望一样东西却连光明正大的说想要都不敢,沈长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里有多苦闷。
他紧紧抱着单鸣,亲吻着他的脖子和他肩膀的伤疤,心中喜欢的情绪好像下一秒就会满出来。
由于常年养成的习惯,天刚亮单鸣就醒了,其实他也不想醒这么早,头痛眼睛肿的,实在应该多休息一会儿,无奈生物钟就这么安排了,于是他就醒了。
醒来之后他就感觉特别不对劲儿,怎么这么热呢,好像贴着什么暖和的东西。
单鸣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往下一瞅,自己腰上横着一条胳膊,他扭头一看,就看到自己儿子那张脸,几乎快贴他头皮上了,呼吸都能直接吹动他的头发,单鸣慢慢找回身体的感觉,突然就感觉到屁股哪儿有什么又硬又热的东西顶着他,怪难受的。
当单鸣反应过来是这小子晨勃之后,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都十五的半大小子了了,还搂着爹睡觉已经够奇怪了,还他妈贴着自己的屁股就……单鸣立刻不干了,抓起他的胳膊,脚蹬着他的肚子,一下子把沈长泽从床上掀到了地上。
沈长泽立刻醒了,而且反应很快,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单鸣怒道:“你他妈多大了,还搂着我睡,缺奶吃啊。”
沈长泽甩了甩头,委屈地说,“为什么不行,我们以前都那么睡的。”
“以前?以前你才这么大点儿。”单鸣拿手比划了一下,他头还疼着呢,烦躁地扒了下头发,“别跟长不大似的。”他突然想起来还有账户的恩怨没解决呢,抬头怒瞪着沈长泽,“赶紧把我账户给我弄回来。”
沈长泽冷着一张脸,“不。”
“你是不是找死?”
沈长泽倔强地一抬下巴,“有本事你弄死我。”
单鸣习惯性地就想去摸军刀,结果一摸就摸到了身上的睡衣,他低头一看,除了一套睡衣哪有半样武器。
单鸣一下子跳了起来,抬脚就踢向沈长泽的面门,半点儿没留手。
论徒手格斗,游隼里几乎没有单鸣的对手,这一下子就算因为酒精的作用动作稍微迟缓了一些,却也是又快又狠又准,眨眼都不来及,就已经到眼前了。
沈长泽猛地下顿,然后扑倒了另一边,他太熟悉单鸣的招式,下一个动作绝对是往下踩,单鸣这一下要是踩对了地方,能把人直接弄瘫了。
单鸣落地之后就朝他扑了过去,举拳头就朝他眼眶上打,沈长泽微微偏过头,还是被拳头擦过了太阳穴,火辣辣地疼。沈长泽一把抱住单鸣的腰,大叫道:“爸爸,别闹了!”
“谁他妈跟你闹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我带你去玩儿还不行吗!”
单鸣的拳头停在了空中,他歪着脑袋看着沈长泽,“你带我去玩儿?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俩人搂在一起摔在地上,姿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你的意思是去度假吗?”
“嗯,刚结束任务,下一个不会来这么快的,我们两个去玩儿吧,去南法?”
单鸣想了想,奢华的蒙地卡罗,湛蓝色的海,法国辣妞,南法确实是度假的好去处。
沈长泽见他动心了,“就这么定了吧爸爸,你别生我气了。”
单鸣瞪了他一眼,“去可以,你把账户还给我。”
“不行,我来控制花销,不然就你的性格,当天去当天就没了。”
“靠,那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了,爸爸,我们还没有两个人去玩儿过呢。”
单鸣看着沈长泽满脸期待的表情,感觉跟小狗似的,就差没把他那条大粗尾巴变出来摇一摇了,他也懒得再跟他争了,主要是头晕脑胀,他特别想回去再休息一下,于是不耐烦地说,“行行行,随你便了,养你这么个玩意儿算我倒霉。”
他推开沈长泽,晃悠着站了起来,重新倒回了床上。
沈长泽趴到床前,“爸爸,吃饭吗?还是喝点水?”
单鸣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声,“水。”
沈长泽给他递上水,抬起他的脑袋喂了他几口,“吃点东西吗?”
“不吃。”
沈长泽也轻轻翻上了床,紧紧挨着单鸣,“我也再睡一会儿。”
单鸣没理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和爸爸两个人单独的假期,只要想想就让他兴奋。至于单鸣到了当地想做些什么,只要钱在自己手里,看他拿什么嫖!
沈长泽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54、

沈长泽办事效率很快,花高价买了护照和签证,定好了机票,然后俩人就直接飞去了法国。
大家一听说他们要去玩儿,有好几个都想跟着去,沈长泽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把一切手续都办好了第二天就要飞了才告诉他们,他才不会带着这些混蛋来打扰他和爸爸的假期。
来人到戛纳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机场派了车来接他们,俩人尽管在飞机上都睡饱了,此时还挺有精神,就跟司机聊天,问了问他当地的特色。
他们的法语是佣兵团里一个摩洛哥人教的,带着一点阿拉伯口音,司机对他们的口音非常感兴趣,知道他们是中国人之后大为惊异,就像他们打听传说中的中国功夫,最后知道他们是由摩洛哥人教的法语,就突然神神秘秘地问他们,有什么听说过‘云顶’。
单鸣挑了挑眉,故意装作不知道,“是马来西亚的那个赌场吗?”
“不是不是,虽然说到‘云顶’大部分都想到那个,但是我说的这个云顶,不在山上,而在地下。”
沈长泽隐约好像对这个词有点印象,可能他们喝酒的时候提起过。
单鸣就问道:“那这个‘云顶’是个什么地方?”
“摩洛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法殖民地,我爷爷就曾在那里驻军,他知道很多关于那个地方的传说。”这个大鼻子法国司机明显有些兴奋过头,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一百多年前,欧美国家入侵摩洛哥的时候,曾经在西撒哈拉边境地区建立了一个地下格斗场,有很多驻扎的军人去那里,最开始只是为了换取一瓶啤酒,赢得一个美女,后来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连很多高级军官也参与了进去,赌注下得也越来越大,最后胜者能够得到的奖金非常惊人。这个格斗场曾经因为战火和西撒哈拉闹着要独立而在一百多年中荒废了几次,但是后来又兴盛了起来。”司机摸了摸鼻子,“我爷爷说他也曾经去试过,不过一上场就被一个英国佬打断了鼻子,后来像他这种程度的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小时候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我一直相信摩洛哥有这么一个属于男人的格斗场,受伤、死亡、或者抱着丰厚的奖金凯旋而归。”司机的眼里冒出了异样的神采,仿佛这一刻他就是个勇猛无敌的战士,而不是一个肚子快撞到方向盘的中年男人。
单鸣笑了笑,慢慢靠回了椅背,戏谑道:“相信我,那个地方你不会想去的。”
下车的时候沈长泽给了司机一大笔小费,当作路上听到有趣故事的奖赏。
俩人进了酒店房间之后,单鸣看着顶级套房中间的那个两米五的大床,以及上面铺满的玫瑰花直皱眉头。
沈长泽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单鸣瞪了他一眼,“订个房间都能出错。”
沈长泽解释道:“我打电话的时候,只说要最好的房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这个房间很漂亮啊,爸爸你看,从这里能看到蔚蓝海岸。”
单鸣翻了个白眼,他就奇怪了,给他们提行李的侍应生为什么拿那么诡异的眼神看他。
他上去想抖抖床单,把那一堆红色的花瓣抖落掉,沈长泽叫了一声,“等一下!”
单鸣看了他一眼,“干嘛?你还想留着?”
沈长泽眼里浮现一丝失望,他掏出手机,“爸爸,至少拍个照啊。”
“你在游隼呆了十年,该吃的苦你吃了,该享受的你还有什么没享受过?拍个鸟照啊你。”
“不,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来玩儿,一定要拍照。”沈长泽扑上去搂住单鸣的肩膀,把镜头冲着他们,以那张巨大的玫瑰花床为背景,拍了张照片,然后高兴地拿一边儿看去了。
单鸣就扯着被单把花瓣都抖落到地上,然后把自己甩在床上,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沈长泽也躺到了床上,“爸爸,你困了吗?”
“困到不困,不过在飞机上睡得不舒服。”
“你饿吗?渴吗?”
“不饿,不渴。”
“那我们现在干点什么?”
“不知道。”
沈长泽侧翻过身体,看着单鸣紧闭的长长卷卷的睫毛,只觉得心痒难耐,他轻声说,“那我们聊聊天吧,爸爸,那个司机说的什么‘云顶’,你听说过吗?”
单鸣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华丽的淡金色天花板,“嗯,我去过。”
“你去过?”
“对,我十四岁的时候,游隼前一任老大死了,团里的人几乎不剩下几个,所以我和虎鲨、艾尔一起去的。”
沈长泽知道他们在单鸣十四岁那年曾经在云南遭遇巨挫,但单鸣没有告诉他是他的同类干的,他问道:“你们去做什么?”
“去的目的,本来是去招人的,还想顺便弄些奖金,因为当时的情况太差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钱也并不多,想要重建游隼,人和钱一样都不能少。”
“那去了之后呢?”
“去了之后,钱也赚了一些,但是人一个都没带走。”
“为什么?”
单鸣眯起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因为那里已经不能算是格斗场了,该叫斗兽场,那些为了钱站到擂台上的,全都是些禽兽。”
沈长泽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为了赢得高额的奖金,全都长期注射药物,这是格斗场默许的,因为注射药物之后,那些人会变的异常嗜血、狂暴、泯灭人性,即使对手投降他们都会继续进攻,直至把对方杀死,而观众想看的正是这些。那是个非常恶心人的地方,那些人到最后连自己是谁恐怕都忘了。”
沈长泽来了兴趣,追问道:“如果不注射药物就打不过吗?他们明知道这样的危害,为什么不退出呢?赚了钱肯定是为了某个目的,要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无法从那里带走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里的大部分人都被骗着收了钱,然后和雇主签了合同,违约要负担高额的罚金。你想象一下,那些抱着自信去格斗场的人,上场却发现自己谁都打不过,随时可能死在擂台上,这边还有雇主的合同勒在脖子上,不得已他们只好注射药物,因为他们的对手全这么干,恶性循环下去,像我们当初那样什么都不懂上去就报名的所谓自由格斗人,现在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因为上场有被那些人打死的可能,没注射药物的正常人谁敢上?所以‘云顶’现在早就失去了当初自由格斗的意义,变成了一个斗兽场,有钱饲主花高价买来野兽,然后驯养他们,让他们上场决斗,从中谋取高额的赌金。”
沈长泽趴在单鸣旁边,轻轻用手摸着他的耳朵,“爸爸,你们当初也差点死在里面吗?”
单鸣不太愿意回忆那段经历,并非恐惧,而是看着那些注射药物后疯狂的像野兽一样的人,觉得又悲哀又恶心,何况那次他差点失去艾尔,他点头道:“嗯,差一点,不过还好我们没有合同,只要活着从一场比赛里下来,想退出就可以拿钱走人,几十万几百万美金,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最后一次听说那个地方,如果有实力强的人赢了一场比赛,那些有钱的饲主会想尽办法把人留下,想走都未必走得了。”
沈长泽微微一笑,“很有意思,我想去试试。”
单鸣看了他一眼,“不行。”
“为什么?你担心我输吗?”
“不,你不会输,但是你被逼到绝路了,当着上千人的面儿变成龙血人,你觉得很好玩儿吗?龙血人计划,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国家最高机密吧,虽然我没有帮人保守秘密的义务,但是我知道这个秘密泄露了肯定给我自己找麻烦,所以你消停点,别想这些没用的,我们这次是来玩儿的。”
沈长泽也就是随口一说,好好的假期他才不想去搏命呢,听到单鸣的话他就心满意足地说,“爸爸就是担心我。”
单鸣打了个哈欠,“跟你说这么多我都饿了,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爸爸想吃什么?”
“随便。”
沈长泽走到客厅翻了会儿餐单,然后打电话订了些吃的。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单鸣已经睡着了。
这是常年佣兵生涯养成的习惯,一个合格的战士必须能承受住几天不睡觉,也必须在有机会睡觉的时刻立刻强迫自己入睡,也保持最佳体力,单鸣现在只要闭上眼睛随时能睡着,于是他现在好像就睡着了。
他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玫瑰色的大床上,忘了修剪的黑发稍微有些长,披散在脸旁,把他英俊的面容衬得有几分白皙,修长的腿包裹在牛仔裤里,有一半都耷拉在床外,看上去随行又慵懒,那份不加修饰的性感让沈长泽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他的爸爸,在蔚蓝海岸旁的顶级蜜月套房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面前,躺在玫瑰色的床单上,就好像……就好像他的新娘一样……
沈长泽无法抑制自己绮丽的幻想,他多想就这么走过去,爬到爸爸的身上,对他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慢慢走过去,单鸣意识到有人接近,不管多困也立刻就醒了,“吃的来了?”
“没有,一会儿送过来。”
“哦。”单鸣翻了个身。
“爸爸,做了那么久飞机,你不洗个澡再说。”
“不洗。”单鸣在生活方面能懒就懒,连内裤袜子都是沈长泽给他洗的,指望他天天洗澡实在不太可能。
“那我给你擦擦脸吧。”
“嗯。”
沈长泽就用温水沾湿了毛巾,坐在床头,把单鸣的脑袋扒拉过来,然后轻轻给他擦着脸,擦完之后,就并用手指描绘着他的五官,用指腹给他按摩穴位。
单鸣舒服地眯起眼睛,尽情享受着。
按了一会儿,看单鸣昏昏欲睡的样子,沈长泽帮他把鞋和硬邦邦的牛仔裤都脱了,然后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柔声道:“爸爸睡吧,吃的来了我叫你。”
单鸣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55、
单鸣第二天醒过来,他儿子已经租了辆敞篷跑车,带着他开车在戛纳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尼斯,两个人在尼斯的海滩上晒了会儿日光浴,频频有女士走过来搭讪单鸣,但她们大部分对沈长泽没兴趣,在她们眼里一个十五岁的东方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实在太嫩了。
沈长泽很不高兴,一有女的过来他就瞪人家,把单鸣弄得特别郁闷,特别想抽他。看来带一个小孩儿来度假根本不能享受到艳遇的乐趣,反而是跟在家带孩子差不多,奶奶的,要不是这混小子把自己的钱偷跑了,他也不至于这么窝囊,单鸣一想这个就来气。
不过,单鸣对赌博的兴趣比对女人大多了,一想到晚上要去蒙地卡罗痛痛快快地赌一把,他就又高兴了起来。
晒了一会儿单鸣就想下去游泳了,沈长泽也跟了进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单鸣游泳,穿着作战服在臭烘烘的泥沼里游不能算在内。
俩人水性都很好,海水被太阳烤得暖洋洋的怪舒服的,他们就越游越深,一直游到了离岸边的游人很远的地方。
单鸣开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里,然后游到沈长泽背后,踹了他一脚再从旁边浮上来,自己乐得哈哈直笑。
沈长泽也憋进一口气,钻进水里就抱住单鸣的腰,拖着他往下沉,单鸣在水下连踢带踹,俩人憋着气在水里较起了劲儿,互相摁着对方不让对方上去,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试图压制对手。
沈长泽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学会游泳的,就是被单鸣扔进水里乱扑腾,沉下去了再捞上来,反复几次,就学会了。他当时还发誓,等他长大了也一定要单鸣尝尝海水干苦恶心的味道,现在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俩人憋足了气在水下搏斗,最后腮帮子鼓得跟蛤蟆似的,就实在受不了了,双双浮了上来,大口喘着气。
单鸣抹干净脸上的水,喘着气道:“真爽,水真舒服。”他突然从水里拽出一条泳裤,甩到沈长泽旁边,“拿着,老子要裸泳。”说完像条鱼一样一跃窜进了水里,沈长泽愣愣地看着单鸣结实的屁股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抓着单鸣的泳裤,脸一下子红了,他跟着单鸣游了过去。
单鸣游累了之后,就漂浮在海面上,看着墨蓝色的星空,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享受这难得的闲适时光。
沈长泽游到他旁边,先是看到爸爸的大鸟埋伏在湿漉漉的草丛中,然后看着单鸣一脸放松的表情,被海水浸湿的头发贴着细滑的脸颊,卷曲的睫毛上沾着微颤的水珠,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那么地诱人,哪怕是身上那些狰狞地伤疤。
他抓住单鸣的手,借力浮在海里,他笑道:“爸爸,你也不怕被人看到。”
“这么黑谁看的着,看着也无所谓。”
沈长泽把下巴垫在了单鸣的肩膀上,他的嘴唇离单鸣的脸很近,时不时就能擦碰一下。
单鸣没有在意,随着海浪飘飘忽忽的感觉,好像睡在云端,别提多自在了。
沈长泽在单鸣耳边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嗯?”
“你有想过和谁过一辈子吗?”
“嗯?这是什么问题?”
“就是你有没有想和谁一辈子在一起啊。”
“不出意外的话,我的一辈子不会很长,死之前应该跟游隼的战友们在一起,那么,就算我和他们过了一辈子吧。”
“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如果你能活很长呢,能变老呢,能活好几十岁,到时候你连枪到提不起来了,你希望到时候谁陪在你身边?”
单鸣嗤笑道:“你干嘛问这么矫情的问题,我怎么知道到时候谁伺候我啊,可能义工?希望我到时候还请得起保姆。”
“爸爸。”沈长泽不满道:“你能认真回答吗。”
单鸣翻了个白眼儿,“我真讨厌你时不时问一些蠢问题,让我感觉自己还在带孩子,你就不能随时都像个大人一样吗。”
“我怎么就不像个大人了,这个问题哪里幼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未来的规划。”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根本不觉得自己有未来……行行行,算了,你又该说一堆废话了,我回答你就是了,老了之后啊,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最好艾尔和虎鲨也活着,不过虎鲨比我大了二十多岁呢,他肯定死得早……总之,最好老了之后依然能看到他们,一起回顾一下年轻时候的英勇时光?操,我根本不想变老,还是趁早死了好。”
沈长泽失望道:“我呢?你从来没想过我吗?”
“你?你比我小了这么多岁,我老了你还在壮年,你不可能来陪着我遛狗吧。”
“我当然会陪你,不管你多少岁我都会陪着你的,爸爸,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单鸣呵呵直笑,他拍了拍沈长泽的脸蛋,“臭小子真会说话,跟谁学的?”
“才不是跟谁学的,我是认真的。”沈长泽摸着单鸣的脸,“爸爸,你要活得久一点,绝对不能死,我只有你,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我只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单鸣扭过头看着孩子脸上的坚定和感情,心里受到了几分触动,这个他从小不点儿养到这么大的孩子,是真的把他当成至亲,崇拜他、信任他、依赖他,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让他心里充满了欣慰和暖意。
单鸣忍不住笑道:“养儿子还是挺有乐趣的嘛。”
沈长泽拿脸颊蹭了蹭单鸣的脸。
单鸣始终觉得男的撒娇不是个事儿,不过有了这么多年养孩子的经验,他终于对自己的想法和别人、尤其是小孩儿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做出了让步,他没有童年,不代表沈长泽也不想有,所以虽然他对于这么大的儿子还这么爱撒娇感觉到别扭,却也懒得阻止他了。
俩人就有这么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漂浮在海面上,享受着宁静时光的流逝。
直到太晚了,他们感觉到冷,这才游回岸边。他们回酒店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发去赌场。
单鸣对于自己身上那层西装皮感觉到很不适应,东拽一下西扯一下的,遂郁闷道:“你为什么非得让我穿这个,穿牛仔裤又不是不让进。”
“难得出来一趟,咱们玩儿得像点样好吗,爸爸穿西装很帅,穿着吧。”沈长泽从镜子里看着单鸣修长健美的体型,喉结上下鼓动着,他从镜子里接触到单鸣的目光,忙把眼睛移开,对着镜子系好领带,然后转过身,笑着对单鸣说,“爸爸,好看吗?”
单鸣愣了愣,瞬间被他那阳光帅气的笑容给闪了一下。
就算是他这种完全不注重外表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捡来的便宜儿子长得太他妈漂亮了,小时候就跟个娃娃似的,眼睛占了半张脸,长大了更是俊美无匹,那张脸可谓精雕细琢,挑不出半点瑕疵。
只可惜他自己可能都不觉得长得多好看,毕竟在佣兵的世界里,你可以夸一个人枪法漂亮、肱二头肌漂亮、甚至夸一个人的军刀漂亮,但是你要是敢对着一个男人说“你长得真漂亮”,那跟挑衅差不多,多半得打起来。
总之,单鸣笑着说了句“挺好看”,然后那种为人父看着自己的小奶娃娃长成顶天立地小伙子的自豪感又涌了上去。
单鸣心想,早知道养儿子这么有趣,还十年如一的把保姆当得这么称职,现在更是能当保镖使,当初多捡几个就好了。
俩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开车去了摩纳哥。
越接近摩纳哥境内,越是发现身边的顶级豪车满街跑,俩人把车停好,揣着护照进了蒙地卡罗赌场。
当门口的安检人员比对沈长泽的护照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大概觉得沈长泽不像满十八岁的样子。
最终他们还是顺利的通过了,沈长泽先去换了三十万美元的筹码,然后叮嘱单鸣,“今晚输超过一百万就必须走。”
单鸣耸了耸肩,接过筹码就走。
踩着厚重华丽的地毯,单鸣轻车熟路地拐进了赌场最里面,找到一间玩儿21点的房间,现在接近12点,正是人多的时候,他挑了一张还算空的桌子,俩人就坐下了。
刚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玩儿,有输有赢,时间过得很快。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单鸣身边的椅子被拉开了,单鸣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个有些消瘦的白人青年,长得还算英俊,但是气质有几分轻佻,单鸣匆匆看了一眼,就发现他还带了四个保镖,一字排开地站在他身上。
他那桌的荷官显然认识这个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罗迪先生,贵宾室现在可能还没有人,需要我陪您过去吗?”
“不用。”那青年笑了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单鸣,“我今天就想在这儿玩儿。”
沈长泽慢慢扭过了头去,看了一眼那个白人青年,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单鸣本来没有多想,该玩儿还是玩儿自己的,当时当他发现这孙子不管有没有把握都乱他妈要牌,把他的玩儿法都打乱了,害他输了好几把之后,单鸣胸中就蹿起了愤怒的小火苗。

56、
那个叫罗迪的人见单鸣瞪他,先是被他凶恶的眼神震了一下,不过想起来自己身后四个退役特种兵保镖,充满了安全感,反而觉得这凶巴巴的东方美人很有味道。
罗迪从单鸣一进大厅就已经注意到他了,那俊逸的面容,浓黑的头发,修长完美的体态,都让他着迷不已,让他今晚忍不住想换换口味,尝尝亚洲菜。
罗迪笑了笑,“你从哪里来?中国吗?你的头发真漂亮,眼睛也是。”
单鸣冷冷瞥了他一眼,扭过了头去,给了荷官一个的要牌的手势。
罗迪不死心地说,“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我可以当免费的向导。”
单鸣扭过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他,“换张桌子。”
罗迪愣了愣,“什么?”
“你,换张桌子,不然我就把你塞到桌子底下。”输了钱心情就够差了,这个鸟人还敢在他耳朵边上嗡嗡嗡嗡地叫唤,单鸣真想抽得他满地找牙。
罗迪真没想到单鸣胆子这么大,难道他没看到自己身后的保镖吗。
连那年轻的荷官都开始替单鸣紧张起来,他根本不明白得罪罗迪意味着什么。
罗迪不怒反笑,“有趣,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单鸣嘲讽道:“没人和你说话,是你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喋喋不休.。”
罗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就要扑上来,可惜这些人速度没有单鸣快,在罗迪拍桌子而起的时候,单鸣已经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砰地一声把他的脑袋按在了台面上,手指压在了他的眼球上,挑衅地看着要冲上来的四个保镖。
这些人全都不敢动了,紧紧盯着单鸣那根要命的手指。
单鸣的手跟铁钳一样,罗迪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要被他捏碎了,放在他眼皮上的那根手指更是让他惊惧,他惶恐地叫道:“放开我,你想死吗。”
沈长泽露出满意地笑容,幸灾乐祸地看着胆敢调戏他爸爸的倒霉蛋。
赌场的保安成排地跑了过来,真的是成排,差不多有十来个人。
领班快步跑到俩人面前,紧张地脸上直冒汗,他好声好气地对单鸣说,“这位先生,请你马上放开罗迪先生,相信我,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单鸣露出一个嗜血地笑容,“你这么说,我倒真想知道,我挖出他一个眼球,我能有多不安全。”
“不!”领班几乎快跪地上了,“先生,我请求你千万不要冲动。”
机枪保险栓的声音,及时是在这样并不安静的环境,依然穿透重重杂音,冲进了单鸣和沈长泽的耳膜里,单鸣一把抓起罗迪举在了身前,开枪的人多半吓坏了,子弹从罗迪的腋窝下飞过,擦破了他昂贵的西装。
枪声刚毕,沈长泽已经跳了起来,以众人都无法反应的速度扑到了那个偷偷开枪的保全身上,一拳打在他鼻梁上,然后抢过了枪,朝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连开三枪,水晶吊坠掉了一地,灯泡却一个都没碎,沈长泽沉声道:“谁再敢动,下一枪就是他的脑袋。”沈长泽举着枪,从一个保安怀里摸了一把枪,扔给了单鸣,然后和单鸣背靠背站着。
罗迪知道自己惹着高手了。
枪声引起了恐慌,赌场里的人开始疏散客人,单鸣看着不断涌进来的赌场保安,心想好好来度假,居然又惹事儿,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他就决定拿手里这个孙子开涮了。
单鸣捏着罗迪的下巴,恶狠狠地说,“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害老子输钱,还敢调戏老子,你他妈是不是嫌下边儿那玩意儿多余,我给你切了怎么样?”
罗迪瞪大了眼睛,嘴唇直抖。眼前这个如同罗刹恶鬼一样的东方青年,他刚才怎么会错看成冷艳优雅的美人呢,罗迪抓着他的小臂,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彭勃结实的肌肉,和顶着他后背的硬邦邦的胸肌。
单鸣愤愤道:“出来玩儿都不让我消停,妈的。”他愤怒地一使劲儿,把罗迪的下巴掰错位了。单鸣那手劲儿之大,捏碎个小石头都不成问题,更别提人的下颚骨了。
罗迪嗷嗷叫,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口水顺着下巴直流。
在场人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罗迪是法国最具影响力的黑社会家族的二公子,虽然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行,但是人投胎投得好,在法国根本没有人敢开罪这个家族的人,他们都觉得这两个东方人死定了,而且死法会很可怕。
单鸣不常来欧洲,对罗迪这个姓没什么印象,就算他知道了他也并不会对罗迪公子温柔半点,什么所谓的黑社会,跟真正从战场里踩着尸堆活下来的雇佣兵相比,太小儿科了。
沈长泽同样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他们的动作太慢太蠢了,根本不是他和爸爸的对手。
很快的,一个很有气度的人走了过来,年纪五十多岁,一头璀璨的金发,看上去风度翩翩,他朝单鸣客气地说,“先生,我是这个赌场的负责人之一,您和罗迪先生之间必定有什么误会,我希望您能先放开他,让我们坐下来把问题和平地解决。”
单鸣冷哼道:“我放开他,就要被打成窟窿了。”
“不,绝对不会。”那个人对罗迪道:“罗迪先生,看在我的份儿上?”
罗迪忙点了点头,被单鸣控制着的日子实在不好受,这个人太凶恶了,太可怕了。
单鸣道:“好,你让你们赌场的人和这个罗迪的保镖,全部退出去,退到转角我看不到他们为止,只有你和罗迪留下。”
那人挥了挥手,罗迪也以眼神示意,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一时间大厅空空荡荡的。
单鸣把罗迪摔在椅子里,自己跟着也坐下了,只不过手里的枪依然顶着罗迪的腰眼。
罗迪托着何不拢的下巴,表情羞愤不已。
单鸣抓着他的下巴给他嘎巴一下合上了,罗迪连喘了好几口气,看单鸣的眼神又恨又怕。
单鸣用手指敲着桌子,冲那个负责人道:“这事儿怎么办?我们本来是来度假的,这个不长眼睛的毁了我的假期。”
那人看了看沈长泽,“你们是……兄弟?”
“不,是父子。”沈长泽抬了抬下巴,倨傲地说。
那个负责人和罗迪表情都很惊讶,心想亚洲人也太显年轻了吧。
单鸣不耐烦道:“别说废话,说怎么办?”
“您的意思是?”
单鸣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揪起罗迪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什么罗迪是多大来头,你记住,我,你惹不起,这里我还没玩儿够,接下来的三天,如果你敢来打扰我们,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然后他指着一片狼藉的桌面,蛮横道:“输了算你的,赔我一百万。”
负责人点头道:“绝不去打扰你们。”然后马上打电话叫人准备了一百万的现金。
罗迪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人,显然不相信他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胆敢羞辱他的单鸣,只是他现在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儿来,当着单鸣的面,更是一声不敢吭。
很快,一百万现金就准备了出来。单鸣有点儿后悔,干嘛那么实在说一百万,还不如多要点儿,赌场又不缺钱。
拿了钱,单鸣夹着罗迪的脖子,往门口走去,一直走到停车的地方,俩人把罗迪扔下,坐上车扬长而去。
沈长泽车上拍了拍箱子,笑道:“爸爸,我觉得我们今天干的事儿跟抢银行差不多。”
单鸣瞪了他一眼,“没出息,抢银行就抢这么点儿。”
沈长泽道:“他会这么放过我们吗?”
“肯定不会,别人那么对待你不会不报仇吗。不过,这里毕竟是有序的法治社会,他们要干点儿什么,也得准备准备,咱们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回哥伦比亚吧,戛纳的机场估计做不了了,可以去里昂或者巴黎,他们速度应该没我们快。”
“不好说,那个摩纳哥人看上去很有来头的样子。”
单鸣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如果他们想在机场做点儿什么,我倒乐意奉陪,全新的没体验过的战场啊。”单鸣真心享受着每一次危及生命的挑战。
沈长泽也笑道:“爸爸,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单鸣哈哈大笑,“没错,实在不行我就放你这小怪物去咬死他们。”
沈长泽含笑看着前方,他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但他依然和小时候一样,只要和爸爸在一起,不分开,他就什么都不害怕。
俩人回酒店快速地收拾好行装,开着车直奔里昂,到了机场天都快亮了。
俩人拿着简易的行李,把钱和枪都装在能避过安检的箱子里,直接在柜台买了机票。他们往安检口走的时候,一个人和单鸣擦身而过,轻轻撞了他一下。
单鸣一手拿行李,一手隔外套,虽然反应很快地去抓他,那人动作却很灵活,一下子逃脱了,然后就往机场大门跑。
单鸣不用摸都知道自己的钱包没了,他对沈长泽道:“等我一下。”然后扭头朝那个小偷跑了过去。
沈长泽微微一愣,他挤出排队的人群,提着行李朝单鸣的方向追了过去。
单鸣看到那小偷出了大门,他也跟着追上去,钱包里有他的护照,丢了今天就别想走了。
当他踏出机场门,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不好,中计了,狙击手!
单鸣没有多想,就地一滚,嗖的一声,一枚子弹擦过他肩膀钻进了地里。单鸣翻滚进遮蔽物里,正为自己躲过狙击手而庆幸时,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妈的,这是……麻醉弹……而且剂量好大。
单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沈长泽跟着追出机场大门的时候,单鸣已经没有了踪影。

57、
单鸣醒过来的时候,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轻轻动了动,身体没什么不适,肩膀上的疑点子弹擦伤实在不算什么,不过手脚都被绑住了,而且绑得非常不舒服,一觉醒来骨头特别酸。
单鸣郁闷地想,大意了大意了,居然就这么着了道了,肯定会被艾尔他们嘲笑的。
周围感觉很暗,他身下是很软的床,被子透着一股清爽的味道,他很欣慰这里是个舒适的地方。
等一下,这种晃晃悠悠的感觉……他仔细辨认着那种低沉的嗡鸣,最终确定自己在飞机上。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机舱的格局。这是个私人飞机,他呆的房间可能不是主舱,虽然布置得极富品味,但面积不大,为了防止他逃跑,房间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他被铁链绑在床上,可移动范围就在这个一米五的双人床之内,他能够得到的地方,没有任何可用之物。
其实这么干意义不大,在飞机上他能干什么,杀了所有人然后跳伞吗?
用膝盖想他也能猜到是谁绑架了他,不过找到他之后不报仇,却把他弄到飞机上,去一个为止的地方,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单鸣是真搞不懂了。
想到沈长泽,他有点儿担心,自己就这么失踪了,小孩儿得急疯了吧。单鸣摸了摸手腕,手上空空如也,不只是他那块能定位的手表,包括他同样能被定位的士兵牌、口袋里的东西、甚至他经过改装的皮带扣都被搜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能不能找到他,就看沈长泽的本事了。
单鸣决定先试探一下那些人的目的,他把身体转了过去,用双脚去踹机舱壁,虽然腿被绑着很不方便,但依然把声音弄得很大。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开门进来了,单鸣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个曾被他卸掉下巴的基佬罗迪。
这孙子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阴险地笑着走了进来,讽刺道:“这张床你睡得还舒服吗?或者对你这样的杂碎来说,下水道更适合你。”
单鸣咧嘴一笑,“你的嘴还能说话?真可惜,下次我一定把它撕烂。”
罗迪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即使单鸣被五花大绑,可那份凌人的戾气依然让他胆战心惊。他怒道:“你这个杂碎,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你信不信我操死你!”
单鸣哈哈大笑道:“那你一定要好好享受,因为那将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用那玩意儿。”
罗迪气得浑身直抖,不甘示弱地威胁道:“看来我应该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体验,让你试试被男人玩儿是什么滋味儿。”
单鸣瞪着眼睛,凶狠无比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惧意,他寒声道:“来上我吧你这个孬种,敢把你的鸡巴插进来,我一定会把它夹断。”
他明显看得出罗迪害怕他,这个窝囊废甚至连他被绑着的时候都不敢靠近他,哪儿来的色胆碰他。他知道自己越表现得凶悍,罗迪就越不敢对他做什么,一个强者喜欢迎接挑战、征服敌人,弱者只会在威胁下退缩,罗迪就是后者,单鸣完全不怕他。
果然,罗迪想冲过去揍单鸣,却觉得单鸣好像会咬人,最终也没下定决心过去。经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单鸣在他眼里早就不是什么可以赏玩儿的青年,而是一个猛兽,一条毒蛇,虽然他想报复单鸣,但是却不敢接近。
不过,想到单鸣接下来的命运,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自然有人给他出气,罗迪露出一个阴森地笑容,“杂碎,我看你还能笑几天,我等着看你在擂台上像条狗一样求饶,哈哈哈哈。”
单鸣眯起眼睛,“擂台?”
“没错,擂台。”那个在赌场见过的摩纳哥人走了进来,他的形象依然风度翩翩,笑容儒雅亲切,只是他的眼神透出阴险和贪婪,“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太失礼了。我叫约翰•耐西斯,你叫单鸣,中国人,世界顶级雇佣兵团‘游隼’的一员。单先生,你那晚表现出来的恐怕仅仅是你实力的一小部分,我看到了你的潜力,你的经历也果然没让我失望。我诚挚地邀请你成为我的盟友,我们将分享共同赢来的巨额财富,这可比当雇佣兵赚钱多了,而且如同明星般万众瞩目,像你这样热爱战场和美元的人也会爱上那样的生活。”
单鸣冷冷看着他,“把话说明白。”
耐西斯轻轻掀开窗帘,刺眼的光线让单鸣微微偏过了脑袋,他能感觉到飞机正在下降,耐西斯愉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欢迎光临‘云顶’。”
这一头,沈长泽确实快疯了。
爸爸被谁抓走了不言自明,沈长泽想到那天晚上那个罗迪看单鸣的眼神,他就觉得心肺都快要炸开了,如果那个畜生胆敢伤害爸爸一丁点,他一定会把他剁成碎肉!
沈长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艾尔,跟他说明了情况,让他在基地尝试定位单鸣的位置,但是单鸣信号完全消失了。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发现了手表的秘密,看来对方是非常有经验的人。彻底失去了单鸣的踪迹,这让沈长泽心里慌乱不已,他恨不得拿头撞墙!就那么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在那一两分钟!单鸣就被人劫走了,沈长泽在他消失的大概位置找到了那枚把地面撞出了一个浅痕的麻醉弹,上面还沾着一点血迹。
沈长泽难受得都快哭了,他第一次如此害怕、如此慌张,失去单鸣对他来说比天塌下来还要可怕,更何况单鸣还是落入了有冤仇的人的手里,他会被怎样对待?他会在哪里!
沈长泽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买了最早的机票从里昂飞回戛纳,他要去找那个罗迪,他一定要找到爸爸!
沈长泽满脸阴狠,双瞳浮现淡淡地赤红色,仿佛能吞噬一切。
当他下飞机后,打开手机,艾尔已经把罗迪家族的资料给他传了过来,并说他将带着人来南法和沈长泽汇合。
沈长泽根据手机上的资料,开车去了尼斯,直奔罗迪家族第二继承人,劳伦斯•罗迪的住处,据说这个住所是他最常出现的地方,如果他不在这里,沈长泽会把他平时常去的每一个地方都翻一遍。
他一定,一定要找到这个畜生,沈长泽紧紧握着方向盘,整个车厢几乎被他的杀气点燃。

58、
如今的“云顶”,和他十四岁那年来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有钱人的血腥游戏带动了周边的各种配套设施,在西撒哈拉边境处这样武装冲突不断、人民生活窘迫的地方,却矗立着两个豪华酒店,在这里能够享受到的东西,并不比在欧洲差。
“云顶”的运营者同时像摩洛哥政府和西撒哈拉独立派上供,并帮他们牵线国际上有名的军火公司,以换取它在这个地方处于永久中立,不被任何一方纷扰。
酒店顶楼的停机坪几乎二十四小时不闲着,直升机起起落落,带来了一批又一批有着变态嗜好的富人,客人们的身份有各国政要、富商、文体界明星等等等等,这些人的真实背景往往都很惊人,有些不愿意露面的,会带上面具,或者由运营者提供贵宾包厢。在这个动荡混乱的地带,缺乏监管使得很多在正常次序社会无法存在的东西在这里疯狂滋长,这里俨然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兴旺的产业,而且客源还在不断地增加。
两栋高高耸立的酒店中间,夹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小酒馆。这个酒馆单鸣倒是印象深刻,它是“云顶”的人口。
真不知道是谁,给这个深埋在地下的黑暗的、血腥的、见不得光的斗兽场起了一个如此浪漫而毫不贴切的名字。
运营者为了保持“云顶”的原始特色,经过修葺,将这个面积不大的小酒馆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单鸣先是被五花大绑地安置在了酒店,看来这个酒店也是耐西斯的产业。
虽然对这个人了解不深,但是通过对话,单鸣也大概能猜到,他就是云顶的一个“饲主”,通过各种渠道收纳厉害的战士,让他们去格斗,从中谋取暴利,说白了跟斗鸡、斗犬的人差不多,虽然他们表面上把这种活动组织叫做“俱乐部”。
单鸣不知道云顶有多少个这样的饲主,但是耐西斯能在这里建起一座酒店,显然是一个有分量的饲主,而自己就是被看上的斗兽。
单鸣觉得他的眼光不错,他决定当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把子弹射进耐西斯的眼睛里。
单鸣被绑在床上,床边上站着两个个保镖,眼睛基本都在盯着他看,隔几个小时还要换上,似乎对他非常防备,房间还装了摄像头,单鸣一看这样儿,想趁现在逃跑是没戏了,索性倒头大睡。
第二天中午,耐西斯出现了。
耐西斯笑着说,“昨晚睡得好吗?”
单鸣懒懒地看着他,“被绑起来睡,会睡得好吗?”
耐西斯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我调查到了有趣的记录,原来你十四年前曾经来过这里,而且赢走了一笔奖金。”
“没错,我来过。”
“那么省去了我为你解释这个地方,你也应该知道我希望你如何和我合作了吧。”
单鸣撇了撇嘴,“如果我不上场,你会用枪逼着我上去吗?”
耐西斯笑而不语。
“让我去格斗,没问题,但是我不用你的药。”
耐西斯挑了挑眉,“你连药的事情都知道?”
单鸣冷冷看着他,“怎么,你们怕人知道吗。”
耐西斯露出绅士地笑容,“当然不,事实上,我们升级了那个药,效果比以前厉害了很多,也许你十四年前还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现在,可就不一定了,所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单鸣寒声道:“我不用药。”
耐西斯耸了耸肩,“没问题,我只是不希望你死掉,你是个难得优秀的战士,而且我相信,你的坚持持续不了多久,早晚你会主动想用的,那可是好东西,让你战斗的时候心情无比地愉快。”
单鸣凶狠地瞪着他,“别废话了,如果你要安排我上场,随时都可以。”
耐西斯高兴地说,“我欣赏你的勇气。事实上,最近我的战士们老是输给我的竞争对手,这让我很苦恼,希望你能给我带来转机。”耐西斯想了想,补充道:“单先生,你是个聪明人,请不要试图在你的手脚获得自由后,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当你在擂台上的时候,会有一个狙击手和三个机枪手盯着你,除非你刀枪不入,否则你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单鸣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耐西斯,“带我去。”
单鸣在保镖的押送下,从酒店坐电梯到达地面,然后进入了那个小酒馆。
一进门,一股朗姆酒的味道扑鼻而来,陈旧的装饰,原木的色调,墙壁上挂着的七八十年代美国艳星的照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让单鸣一下子回忆起了十四年。
那年,他和艾尔、虎鲨为了筹钱和招人,无知无畏地踏进了这个黑暗格斗场。
他们都还承受着失去林强和那么多并肩作战的兄弟们的伤痛中,试图用暴力去发泄心中的悲愤,所以毫不犹豫地都报了名,莽撞地上了场。
一开始碰到了两三个容易对付的角色,然后那天坐庄的人看上了他们,给他们安排了注射过药物的斗兽。
虎鲨那个时候正值体魄的最鼎盛时期,战斗力惊人,没受太多伤就从擂台上下来了,但是他和艾尔的境况却是相当糟糕。
他的对手由于轻视了他的年龄,在他被打的满脸是血的时候,索性趴在地上装死,终于被他找准了一个机会,挫断了对方的脊椎。但艾尔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碰到了一个真正的禽兽,那个人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人类的感情和意识了,那只是一个战斗的机器,上了擂台就如同一尊坦克,横冲乱撞,力大无穷,嗜血,甚至可以说渴望血,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禽兽想杀了艾尔,投降根本没有用。
单鸣刚刚失去自己的养父,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再失去艾尔,他看着被打得站都站不稳的艾尔,冲动地想跳上擂台,但是虎鲨拦住了他,其实他们都知道,如果坏了这里的规矩,他们三个就都走不了了。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艾尔。艾尔有爽朗的笑容,明媚的蓝眸,不熟悉的人看到他,会认为他是个优雅的贵公子,可单鸣知道他是个小财奴,还总是以戏弄他这个唯一的弟弟为乐。这样的艾尔,最后却是像一头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伤痕累累,面容狰狞如同厉鬼,不顾一切地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最后发狂地一口一口咬死了那个人。
那样惨烈的战斗,单鸣至今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当他踏进这个熟悉的小酒馆,当年站在两米之遥的擂台下,眼睁睁看着艾尔浑身是血时的恐惧和无助,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那个时候,他背后坐满了情绪高亢的观众,没有人同情一个只有十八岁的生命正在以异常残酷的方式经历挑战,相反,他们欢呼,他们亢奋,他们想看到艾尔被那个禽兽撕成碎片!
所以单鸣恶心这个地方,他恨这个地方,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要被迫踏足这里!
当地下室的门被打开,震天的呐喊声夹杂着血腥的热浪朝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在心里发誓,他要让纳西斯和罗迪付出代价。

59、
沈长泽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把罗迪可能出没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但是并没有找到罗迪。不过,他并不算全没有收获,在一个夜总会里,他堵到了劳伦斯•罗迪的异母兄长,罗迪家族第一继承人——费宾•罗迪。
沈长泽为了防止别人因为他的年龄而过多注意他,带了个鸭舌帽,坐在夜总会的一角,观察着正在和朋友喝酒的费宾•罗迪,以及他身边的保镖数量,他在等,等对方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人这么多,下手不方便,最后能尾随他回到住处、或是酒店。
一直等到了下半夜四点多,费宾•罗迪才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了夜总会,看他的步履还算稳健,并没有喝多。
沈长泽跟了上去。
这些人并没有开车离开,而是往离夜总会不过几十米的对街的酒店走去,看来罗迪今晚要住在这里。
在尾随他们走进酒店后,罗迪和保镖坐上了电梯,沈长泽在楼下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电梯在21层停了下来。
沈长泽也坐上电梯,按下了6、14、20和21层,然后他在20层下了电梯,以最快的速度顺着安全通道冲上了21层。
他果然看到几个保镖举着枪等在电梯口,费宾•罗迪站在一旁抽着烟。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慢慢打开的电梯门吸引的时候,沈长泽举起楼梯口的垃圾桶朝离他最近的一个保镖扔了过去,然后举枪就射,人也跟着冲了出去。
那个保镖被垃圾桶砸道在地,罗迪旁边的保镖中枪倒下,两个保镖飞快地把罗迪掩护在身后,另外一个转头要瞄准沈长泽,沈长泽却已经冲到他了面前,一脚踢掉他手上的枪,枪托狠狠砸在他头上,并拎起他的衣领把他当肉盾,把这个倒霉的保镖扔到了罗迪身上。
枪声响起,沈长泽滚倒在地,抽出军刀将一个护主的保镖砍倒在地,抓着他掉下来的枪射穿了另一个保镖的腕骨。
当他站起身的时候,他的枪已经顶在了罗迪的额头上。
整个事件发生在一分钟之内,就在这几十秒的时间里,罗迪的六个保镖都躺倒在地,沈长泽已经控制了整个局面。
费宾•罗迪斜眼看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沈长泽,慢慢举起了手,“孩子,别冲动。”
他在夜总会就已经发现沈长泽时不时在观察他,虽然沈长泽一点都不显眼,但是他是从小在黑道家族长大的,他一生中碰到过的威胁,可能比他这个年纪的人上过的女人都多,他有着天生敏感的警觉性,所以即使哪怕是误判,他也不会放过一点让他不安心的因素。
当他带着保镖离开,安插在夜总会里的他的人告诉他沈长泽也跟着他进了酒店,他就能确定这个人确实是冲着他来的,夜总会里很黑,他没看清楚沈长泽,只能分辨出是个小个子的亚洲人,直到现在他才看清,这分明是个小孩儿,年纪绝对不超过15岁,甚至可能更小。
他没办法想象刚才那种惊人的速度、冷静、攻击力和胆识是来自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的保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该如此不堪一击!
早听说东方人神秘、深不可测,看来这是真的,罗迪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既然这人不杀他,那肯定不是为了杀他而来的,希望这个孩子的要求不至于让他无法满足。
沈长泽把挡住他眼睛的头发拨到了耳后,露出精致俊美的容颜,他冷冷地看着对方,“我要找劳伦斯•罗迪。”
费宾吁出一口气,“孩子,你找错人了,我叫费宾•罗迪,劳伦斯是我的弟弟。”
“我知道,我就是要找他,他在哪里?”
费宾露出一个蔑视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可以帮你找找。”
“我要见到他。”
“你找他做什么?”
“他掳走了我爸爸。”
费宾淡淡笑了笑,他对于劳伦斯的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爸爸一定是个迷人的青年。”
沈长泽用枪口顶了顶罗迪的额头,眼中泛出汹涌地杀意,“别说废话!”
费宾摆了摆手,“抱歉,我帮你找劳伦斯,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沈长泽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本和我提要求。”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费宾露出阴森地笑容,“希望你见到他之后,就让他别再回来了。”
沈长泽眯着眼睛,“这个我倒可以帮你,我一定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费宾在沈长泽的注视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马上找出劳伦斯在哪儿。”
费宾挂上电话,笑着说,“不如和我进去喝杯酒,你可以放心,我至少不是你的敌人。”
沈长泽摇了摇头,“我没有时间,我要尽快得到他的下落。”
费宾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样拿枪指着我脑门儿,让我非常不舒服。”
沈长泽看了地上慢慢爬起来的保镖,“让他们离远点。”
在费宾的示意下,这些保镖搀扶着受伤的人下楼了,当21楼只剩下俩人的时候,沈长泽放下了枪,“走吧。”
费宾整理了一下衣服,优雅地走进了套房里。
走进房间后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把手机放在吧台上,“我该怎么称呼你?”
“沈。”
“沈,中国人?”
“嗯。”
“请问你几岁了?”
“十五。”
费宾发出一声赞叹,“中国人真神奇,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怎么长大的,可以在瞬间打倒我的六个保镖,你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安全,随时都可能被你这样的人杀了。”
沈长泽冷冷看了他一眼,“可惜你弟弟没你这么识时务。”
“当然,他是个蠢货。”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沈长泽死死盯着电话。
费宾按下了电话的扩音键。
“费宾少爷,劳伦斯少爷出国了。”
“去哪儿了?”
“他去了‘云顶’。”
费宾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和耐西斯?”
“对。”
“好了,没事了。”
当沈长泽听到‘云顶’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毛都炸了起来,想起单鸣和他形容的那个地方,他不仅更加担心单鸣的安全了。
费宾道:“劳伦斯去了摩洛哥,那里有一个……”
“黑暗格斗场。”
“哦,你知道,那省得我解释了。你爸爸被掳走,我想是送去了这里,你爸爸也像你一样厉害吗?”
沈长泽握紧了手里的枪,面目狰狞,“他经常干这种事吗?”
“他?不,他没这个能力,是耐西斯干的。劳伦斯是个没用的废物,只会赌博和玩儿男人女人,当他觉得普通的赌博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时候,耐西斯盯上了他,并把他带去了云顶,让他体验人肉搏斗这种另类的刺激赌博。最近听说耐西斯手里的宠物总是输,让他损失了不少钱,所以他在四处搜刮厉害的打手……”
沈长泽一身的杀气,逼得费宾几乎都不敢看他,他寒声道:“我要去云顶,你希望劳伦斯死吗?那就帮忙。”
费宾挑了挑眉,“当然,虽然劳伦斯是个没用的废物,但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多少是个威胁,我给你安排飞机,现在就出发,怎么样?”
沈长泽站起身,大步往外走,眼中迸射出森冷地光芒,“正合我意。”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高亢的叫喊声在单鸣身后响起,几乎不用看那些观众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眼中射出的贪婪、嗜血的光芒。
单鸣活动着身体,被绑了两天的手脚有些酸麻。
从擂台的对面,走上来一个人,个子和他差不多,一米八五左右,但是非常壮,比单鸣足足壮了两圈,身上的肌肉成块儿状,看上去又硬又结实,单鸣跟他一比,单薄了不只一点点。
单鸣看着这个人浑浊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是用了药,不过看他还不至于口水横流、眼神涣散,应该用药还不深,希望这个是他可以对付的。
耐西斯和罗迪就坐在看台旁边,罗迪啜了一口香槟,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耐西斯则笑着喊了一句,“单先生,请一定不要轻易死了,我很看重你。”
单鸣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指着耐西斯,用口型说,“你们会比我先死。”
耐西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裁判跳上擂台,用法语、英语和阿拉伯语重复了三遍拳击场上的通用规则,只不过,没说哪里不能攻击
单鸣早知道这里的规矩,不能使用武器,其他想怎么打随便,一方被打倒或死亡才算结束,投降理论上可行,但是必须对手的饲主同意,而通常来说,这里的观众希望看到失败者被活活打死,除非是失败者的饲主用重金从对方的饲主那里赎人命,否则上了这个擂台,输了就意味着死。
裁判开始介绍这场擂台赛的两个主角。
“现在站在擂台上的两位,都是新手,这位,是六胜一负的‘野牛’,这位,是第一次踏上‘云端’的选手,我们叫他——‘美人’!”
单鸣真想一脚把这个主持人给踹下去,这么恶心人的绰号,肯定是罗迪给他取的。
观众爆发出高昂的欢呼声,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野牛”如何虐杀“美人”。
裁判又废话了几句,渲染这场赛事的血腥和刺激,然后跳下了擂台。
擂台在云顶有个很好听很诗意的名字,叫做“云端”,也许是因为这里太接近死亡了,总之,比赛开始之后,裁判是不会站在擂台上的,免得受到波及。
一声鸣金,格斗开始了!

60、
野牛朝单鸣露出凶恶地笑容,一步步朝他逼近。
单鸣冰冷地看着他,看他那全身破绽的姿势和眼里的轻视。单鸣想,如果这个人没用药的话,根本不配和他过招,只是,经过十四年的开发和进步,那种药物现在已经厉害到了什么程度,这才是让他心里最没底的。
野牛在离他不过十几公分的时候,突然举起拳头朝他砸了过来。
速度很快!
单鸣一矮身躲过这一拳,足下用力一蹬,猛地冲进野牛的怀里,坚硬的手肘找准了野牛的横膈膜,发狠地撞了过去。
野牛反应也快,挥空的拳头立刻收了回来,改砸在了单鸣的背上,单鸣知道躲不掉,只能尽量放松身体去接下这一拳,他只觉得这一下如同一击重锤,狠狠敲在他脊骨上,闷痛震得他身体直抖,几乎身子立刻就麻了。
单鸣半跪在地上,眼前有些发花,手脚直抖,那阵麻痹还没过去,他站都站不起来。这孙子力气真大。
还好那一下子野牛也并不好受,横膈膜上的重击,让他当场就吐了出来,眼睛里立刻充满了血丝,因为他无法顺畅呼吸了。
单鸣先行恢复了体力,他单手单脚撑地作为支点,飞起一脚狠狠踢在野牛的太阳穴上,把体重将近两百斤的野牛给踢飞了出去!
观众席里,赌冷门押了单鸣的人爆出剧烈的欢呼声,他们本来期待着看到“美人”被禽兽折磨,却不想这个“美人”如此厉害,动作灵巧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眼里很多肢体的扭曲程度是人类很难达到的,可是这个东方人做到了,而且一击就把野牛给打得跪地不起。
而那些下注在野牛身上的大部分人,开始爆出疯狂地咒骂,催促野牛快点站起来。
单鸣怎么会给他站起来的。
他甩动了一下手脚,确认那种痛麻不会影响自己的行动,于是冲过去又是一脚,踢在刚刚爬起来的野牛的喉管上。
对比观众们的激烈反应,罗迪简直是被单鸣那股狠劲儿吓得愣住了。
单鸣这几下招招要人命,就好像他根本不是来格斗的,而是来杀人的!
虽然在“云端”上,对手最终死亡的几率极高,但是为了迎合这些变态观众的口味,有些人会故意延长折磨对手的时间,极少有人像单鸣这样,抱着弄死对方的目的上来,招招是杀招。
野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抓着喉咙,拼命想呼吸,但能被他吸进胸腔的空气却是如此稀少,此时别说站起来继续打,只要单鸣再来一脚,他就彻底废了。
单鸣寒冰般地目光扫过野牛,扫过观众席,最后落在了耐西斯身上。
耐西斯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单鸣那能杀人的目光锁定他的时候,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他身边举着机枪的保镖,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他指了指台上的野牛,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单鸣本来对杀不杀这个人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注射药物之后都这么弱,根本没有让他杀的价值,不过耐西斯让他干掉对方,他凭什么要听耐西斯的指挥?
单鸣冷哼了一声,走过去把野牛从擂台上踢了下去,踢到了他饲主脚边,然后自己也跳下了擂台,坐进了给他准备的椅子里。
整场格斗不过五分钟就结束了,大部分还沉溺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押了单鸣的那群观众爆发出疯狂地欢呼声,格斗场里的气氛被炒到了最高点。
很多来下注的人,想要寻求的就是这种爆冷门的刺激,赌上一个不被看好的人,赢得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赌金,一下子赚个满堂彩,还有比这更刺激、更让人兴奋的吗!
观众开始大声叫着“美人!美人!”
单鸣对这个称呼深为厌恶,可惜他堵不住这么多人的嘴。
悬挂在格斗场天花板上的两块硕大的LED屏开始回放刚才单鸣干净利落的杀招,讲解员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言渲染单鸣,以及此次爆冷门带来的丰厚利润。
耐西斯笑得春风得意,朝对手的饲主优雅地举了举杯,单鸣给他扳回一局,为他挽回了些许颜面。
医生在给单鸣验伤和治疗,按摩师正放松着单鸣全身的肌肉,单鸣觉得挺舒服的,索性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
“单先生。”
单鸣睁开一只眼睛,耐西斯挂着伪善笑容的大脸出现在他眼前。
“你真了不起,比我想象中还要棒,棒极了。”耐西斯兴奋地说。
单鸣冷道:“想说什么就快说。”
“你知道光这一场我赚了多少吗?”耐西斯神秘地笑着,“八百六十万美金。”
单鸣心想,真他妈挣钱,他打一场架赶上游隼出半次任务了。
耐西斯解释道:“其实并不是每场都这么挣钱,关键是,这次百分之九十二的人都把钱押在了野牛身上,你想想剩下百分之八的人会从你身上赚到多少钱。这一次的奖金,八百六十万,全部都是你的。”
单鸣讽刺道:“这买卖真赚钱。”
耐西斯道:“当然,我没有骗你,比你们出任务划算多了,而且你将会有忠实的拥护者。以后你赢了比赛,所有的奖金我们对半分,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让你赔偿我的损失,只要你一直和我合作。”
单鸣嗤笑一声,“因为我输了,我就会死,难道你找死人要赔偿吗。”
耐西斯脸上的笑容不变,“如果我觉得你有活下去的价值,我就会让你活下去,让我看看你无穷的潜力吧,我的‘美人’。”
单鸣眼里透出寒意,他握紧了拳头,让耐西斯死在他手里,是他现在最大的动力。
他并没有得到太多的休息时间,耐西斯见他受伤不重,当天午夜就给他安排了第二场比赛。
他下午的比赛得到了充足的宣传,第二场的观众明显比前一场多了不少。
当下注结束后,耐西斯告诉他,这一场的赌金总数已经近亿。
单鸣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逐渐沸腾了起来。
虽然站上“云端”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身体里的好斗因子都被这残酷的黑暗格斗给调动了起来,无论再哪一个战场上,他渴望胜利、渴望征服对手的野性都不会改变。单鸣对耐西斯说,“我的钱呢?”
耐西斯怔了一下,“什么?”
“那八百万,给我全押上。”
耐西斯一愣,然后大笑道:“你是个真正的勇士,也是个大胆的赌徒。”
单鸣看着擂台另一侧,身高近两米、方头大耳、肌肉纠结的对手,慢慢握紧了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他确实是个大胆的赌徒,他赌的,是命。

61、
“女士们先生们,又一场令人瞩目的明星格斗赛就要开始了,这一次,由势头正猛、目前成绩是8胜0负的肯尼亚‘坦克’,对战第一轮比赛就将‘野牛’一击打倒的新秀,来自中国的东方‘美人’。究竟是速度和力量都惊人的‘坦克’能赢得此次的丰厚奖金,还是拥有丰富的格斗技巧,可能具备某种神秘的中国功夫,招招致命的‘美人’继续爆出冷门,满载而归,让我们,试目以待!”
主持人一阵激昂的煽动,把场上的气氛超到了最高点,他们疯狂地叫喊着自己下注的人的绰号,试图用音量盖过对手。
单鸣站在擂台上,活动着手脚,上一场比赛并没有带来太大的伤害,尤其在按摩师的调理下,现在感觉好了很多,不过眼前这个大个子黑人看上去比‘野牛’难对付多了,他的肌肉分布不像‘野牛’那样只追求膨胀,这个‘坦克’看上去很有爆发力,而且看他活动的那几下子,腰身柔韧性很高、出拳角度、速度和收拳力度都很专业、且有分寸,单鸣几乎可以断定他是拳击运动员出身。
拳击运动员最大的弱点,毫无疑问,是下盘。由于常年训练中下盘只起到灵活移动的作用,不允许用作攻击,也缺少对下盘的防御训练,只要能避免让拳击手近身,并着力攻击下盘,就能破坏他的移动力,最终击败他。
单鸣本来打算牺牲两下,近身试探对手,在确定他心中所想之后,再确定攻击方向。不过他这个想法很快就打消了,因为他看到对手从台下带上来一副拳击手套,这几乎不用验证了,他确实是拳击手出手,现在都还保留着上擂台的习惯。
拳击手套不属于武器,所以可以携带。
耐西斯突然在背后喊他,单鸣扭过头,耐西斯道:“你要小心他的手套。”
单鸣挑了挑眉,想起来这是一个连兴奋剂都被默许的黑暗格斗场,耍这种卑鄙的手段确实也不算什么。
坦克撞了撞拳头,咆哮了一声,格斗正式开始。
坦克浑浊的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他看似轻松地笑着,脚下的步伐却非常快,几下子已经到了单鸣眼前,他试图把单鸣逼到角落,单鸣当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快速移到擂台另一侧,和他保持着一个距离,他一边移动,一边观察着坦克的破绽。
单鸣的几次闪躲,消磨了坦克的耐性。
一个心理素质高的拳击手本不该让这种小伎俩扰乱心神,可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整个人都极度渴望战斗,对于敌手类似逃跑的行为愈发愤怒。他开始做高速移动,转眼间就到了单鸣跟前。
单鸣作出还要闪躲的姿势,但下一秒,他从地上弹跳了起来,飞起一脚向坦克的面门,坦克两手交握,向下一挡,单鸣只觉得脚背一阵剧痛,他摔到了地上,忍着意料之外的疼痛,另一只腿早就准备好了,一下子扫在坦克的踝骨上,坦克嚎叫一声被他扫倒在地。
单鸣捂着脚背往后挪了几步,脸上的冷汗下来了,那手套里面有金属,不然不会这么硬,他心里的怒火瞬间少得无比地旺盛,刚才那阵剧痛,让他下脚失了力度,本来打算就算不能踢断他的踝骨,至少让他无法行动,可是都没有凑效,现在被影响行动的反而是自己。
俩人在地上跪了半天,彼此瞪视着,然后才慢慢站了起来。
周围的呐喊声一刻不停地冲进俩人的耳朵里,把他们体内的暴虐都怂恿到了极致。
坦克似乎被惹恼了,暴躁地大吼大叫着,就好像体内住着什么怪兽,叫嚣着要冲出来,他怒吼着冲了过来,把单鸣逼到擂台边缘,挥拳打向单鸣的面门。
单鸣把手臂挡在脸前,硬生生挨了两拳,这力气实在太惊人,单鸣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断了一样疼。就在坦克要挥出第三拳的时候,单鸣终于找到空隙闪到了一边,抬起一脚踢在他的腰眼上,坦克反应很快,这一脚的力气被他挡去了一半,但依然踢中,坦克被踢得后退了好几步,他还没有站稳,单鸣已经几步冲了上来,跳起来一下子踩在了坦克伸出来要挡他的手上,接着他的手臂一跃而起,另一只脚狠狠踢在坦克的下巴上,把坦克踢飞了出去。
全场哗然!
这只有在中国功夫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飘忽的动作,居然被他们亲眼看到了,虽然那借力的一招十分轻巧,但踢在坦克下巴上那一脚绝对极重,坦克躺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没起来。
单鸣冲上去狠狠一脚,踩在坦克刚才被他踢中的踝骨处,用力一碾,坦克痛苦地嚎叫着,踝骨被单鸣硬生生碾断了。
单鸣还想再废了他另一只脚,坦克突然径直坐了起来,表情狰狞,眼神疯狂,他一把抱住了单鸣的一条腿,把单鸣绊倒在地,然后骑在了单鸣腰上。
单鸣倒地的时候,心想麻烦了。
坦克用蛮力把他压在地上,一击重拳朝单鸣的太阳穴砸去。
单鸣避无可避,本能地拿胳膊一档,这一拳用尽了全力,夹着单鸣的胳膊砸到了脑袋上,单鸣先是感觉到胳膊一阵剧痛,然后大脑被猛烈撞击,眼前的景象都花了。
他甩着脑袋,坦克的影像变成了四五道重影,他本能地抬起另一只胳膊护住脸,果然另一拳已经追了上来,把他打得根本缓不过劲儿来。
坦克跟疯了一样左右开弓地攻击着单鸣的头部,单鸣崩起手臂的肌肉,死死护住脑袋,他知道这疯子的拳击手套里面有铁块,只有脑袋被打中就完蛋了!
单鸣感觉到大脑稍微恢复一丝清明,他蓄起全身的力气,腰上使力,抬起一条腿狠狠踢在了坦克的后脑上。
这一下用尽了全力,坦克的动作一滞,庞大的身体像一边歪去。
单鸣推开他站了起来,其实并不是他推开了坦克,他的两只手已经没知觉了,是坦克自己倒了下去。
单鸣知道自己那一下踢中了坦克后脑的中枢神经,在林强的教导下,他对人体神经和经脉走向以及穴道的位置都知道的非常清楚,知道打哪里能让对手失去战斗力,他从林强那里学来的,不是怎么打架,是怎么杀人。
坦克躺在地上抽搐着,翻着眼皮,口吐白沫。
单鸣的双臂直抖,他能感觉到骨头没断,但恐怕会有裂缝。如果不是他常年强化体能,普通人承受坦克那一下子,而且手套里还有铁块,手臂的骨头早就断了,哪能挨得住四五下。
左臂比较严重,右臂轻一点,打到最后坦克必然有些力竭,他感受了一下,右手还能稍微使唤。
周围是漫天的喊叫声,但单鸣几乎听不见了,他一步步走到坦克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拽下了他右手的拳击手套,套在了自己手上,然后甩了甩胳膊,举起了拳头。
耐西斯突然跑到了他面前,大声道:“单,对方出赎金了,先不要……”
单鸣看着他,冷笑了一下,拳头狠狠砸下,正中坦克的太阳穴,伴着满场惊悚的抽气声,他一连打了三拳,把坦克的头骨打得凹陷下去了一块,坦克最终抽搐着停止了呼吸。
单鸣甩掉手套,甩了甩红肿的手指,然后朝坦克的饲主竖了个中指,看着对方脸色铁青,他心情终于好受了一些。
他晃晃悠悠地走下擂台,脚一沾地就马上被人夹住,两个医护人员小跑着过来给他处理手臂的伤。
周围很吵,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手臂太疼了,他的神经却被疼痛占据了。
很快医生给他注射了吗啡,他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大脑的神智才慢慢被找了回来。
耐西斯出现在了他面前,满脸激动,“单先生,你真是一个奇迹,如果你刚才不杀他就好了,坦克的饲主愿意付三百万的赎金留他一条命。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这次赚了六千万五百万美金!”耐西斯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我将遵守承诺,我们五五分成,单,你太了不起了,当我第一次在赌场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天生的战士!”
单鸣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任何回复。
他杀了坦克,不是为了泄愤,只是想让他解脱。
他那一脚的力道,只有内行人看得出来,坦克以后不可能再打了,如果他活着,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他并不是突然之间有了同情敌手这种没用的情绪,他只是觉得,像坦克这样卑贱得如同狗一般地活着,靠耍手段和注射药物赢得胜利,已经完全抛弃了作为拳击手的尊严,甚至是人的尊严,他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死了最好。
他看过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残忍,已经很少有什么能触动他坚硬的心,但是这个曾经给过他太多回忆的格斗场,让他变得不一样,让他时不时会陷入情绪中,无法冷静地看待这里的一切。
十四年前,是他人生中最灰暗地一年。
他失去了从小看他长大的战友,失去了给予他新生的养父林强,他几乎失去了整个游隼,就在他、艾尔、虎鲨忍着眼泪和伤痛,有些盲目地抱着重组游隼的想法来到这里,艾尔险些在这里丧命,让他经历了更大的心理上的折磨。那个时候他还不够坚强,往往在他不够坚强的时候给他造成的阴影,才会跟随他一辈子。
他看到这里一个个正在失去自己的战士,就让他想到当时被逼到绝境的艾尔。也许他们以前都有自己的荣耀和尊严,可是在这个浑浊的地方却逐步沦为了药物的奴隶,比起这样可耻的活下去,战死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单鸣愈发憎恨这个地方,憎恨这里的经营者、饲主和赌徒,他们都是险些杀死艾尔的侩子手,也是扼杀战士尊严的罪人。

62、
沈长泽看着窗外阴沉地夜空,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一分一秒都被焦急和恐惧所侵扰。
他和爸爸分开已经超过两天,他此时正在西班牙上空经历煎熬般地飞行,而爸爸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会不会已经被那些注射了药物的禽兽给打败了,罗迪会对他做什么,他现在究竟经历着什么?
孩子满脑子都充斥着各种他无法承受的画面,他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他恨不得自己那双翅膀能将自己瞬间带到爸爸身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爸爸的安全更重要,他几乎快急疯了。
他第七次询问驾驶员,“还有多久能到?”
驾驶员无奈地说,“我们一直在努力调整航线,但最早也要天亮才能到。到了摩洛哥之后,我们的飞机不能马上降落到云顶附近,因为这架飞机没有在当地降落的许可,那里是西撒哈拉的边境地区,摩洛哥政府和独立派的关系非常紧张,几乎天天有武装冲突,飞机并不是想降就能降的。我们必须在卡萨布兰卡先降落,接受检查,让‘云顶’传真一份邀请函,办理许可之后才能重新起飞。”驾驶员第三次向沈长泽解释,他觉得如果自己不把这个多重复几遍,这个暴躁的少年就要掐死他了。
沈长泽揪紧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再快点!!”
孩子把脸埋在了手里,心里不断祷告着,爸爸,求你一定要等我……
单鸣得到了一晚上的休息。
他小臂的骨头虽然没受到损伤,但是两只胳膊肿成了两倍大,尤其被拳击手套里的铁块直接击中的地方,呈大片大片的淤青,医生给他冰敷处理好,稍微消肿了,但疼痛并没有减低多少。
他一觉睡到了中午,起床之后,床头柜已经放好了早餐。他坐在床沿,活动了一下手臂,手指都能动了,胳膊很疼,但由于没伤到关节,挥动自如,不知道是医生用药好还是他身体好,胳膊没废了他感到很欣慰。
他试图用两只手指夹起勺子,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牵动了小臂的肌肉,就疼得他脸都绿了。他不服输地硬是拿起了勺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营养粥,吃完一口之后,他全身都是汗。
真他妈疼啊,应该找他们要点止痛剂。
这时候,房间门打开了,耐西斯带着两个持枪的保镖和一个女仆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让她喂你吧。”
单鸣对这个房间有监控并不感到奇怪,他冷冷扫了他一眼,“不需要。”他重新躺回了床上,压根儿不想理耐西斯。
耐西斯笑道:“你的手臂好一点了吗,挺医生说并没有伤到骨头,别担心。”
单鸣道:“有屁快放。”
耐西斯继续保持着他那虚伪地笑容,“你的胳膊还有一点问题,不过……上个月的格斗冠军向你发出了挑战,赔率是一赔一百。”耐西斯可以加重了一百这个单字,语气中有着难掩地贪婪和兴奋。
单鸣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他,他举起自己的两条手臂,“你觉得我这样子可以上场?”他本来打算趁伤休养几天,恢复体力,观察地形,好伺机逃跑,没想到耐西斯这么丧心病狂,他这个样子连个勺子都快拿不起来了,居然还让他去跟冠军打擂台,想让他死为什么不直接崩了他。
耐西斯也露出扼腕地样子,“你受伤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赔一百,你能想象吗,如果我们押上一千万,他们输了,要赔给我们十个亿!也许就这一次,就能让喀法尔那个混蛋倾家荡产。”耐西斯略有些激动地说,看他的表情和语气,就知道他对喀法尔这个主要的竞争对手恨之入骨。
单鸣犀利地目光紧紧盯进耐西斯的眼睛里,“我,现在,不行。”他举着自己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地胳膊。
耐西斯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不行,但是只要给你一点止痛剂,这点小伤你是可以克服的。”
单鸣知道他指的止痛剂,肯定和他想要那种不同,耐西斯指的,就是他们那些人用的兴奋剂。
单鸣坚决地说,“我不会用,如果你敢给我用,我就输掉比赛,让你血本无归。”
耐西斯脸色骤变,狰狞地说,“那我就杀了你!”
单鸣凶狠道:“你以为死能威胁我,你大可以试试看!”
耐西斯狠狠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怒火,他改用商量的口气说,“总之,这次的比赛你必须上,我不能回绝喀法尔的挑战,那将让我颜面尽失。喀法尔并没有指定让你出战,但是,我手里没有比你更优秀的了,我辛辛苦苦培养了很久的战士,都死在了擂台上,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我再继续输下去,我可能失去在‘云顶’的席位,喀法尔正在靠他手下的几个厉害角色,清扫其他人的战士,在这没下去他会越做越大,这个损失我承担不起,所以,你必须上。”
单鸣真想扑上去咬死耐西斯,他发誓一定要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了这个畜生。
耐西斯循循善诱着,“你不应该对那个药这么抗拒,它非常了不起,能激发人数倍的潜能,你会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疼痛的感知会缩小,大家都在用,你应该尝试一下,用过之后,你就会爱上战斗时的感觉。”
单鸣狠狠盯着他,一个一顿地说,“这个比赛,我打,但我,不用药。”
耐西斯皱眉道:“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赢?”
单鸣站起身,针对他的顾虑说,“输了我就死在擂台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故意输。”
耐西斯道:“当然,我相信你不会干那种愚蠢的事情,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
单鸣指着他,恶狠狠地说,“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如果你给我用药,我死也要让你输个倾家荡产。你有种,就你押钱,我押命,我拼了命去赢,如果你没那个狗胆赌,就滚得远远的。”
在单鸣靠近的时候,耐西斯身后的保镖全都涌了上来,拿枪口对着他,生怕他随时发难。
耐西斯被他的气势震撼到了,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和敬畏,他张了张嘴,迟疑道:“我……我考虑考虑。”说完他把发抖的手放进了口袋里,转身往门口走去。
单鸣盯着他的背影,目露寒光。
突然,已经踏出大门的耐西斯猛地转过了身,他的胸口都因为过于激动剧烈起伏着,他坚定地说,“我赌!”

63、
当单鸣第三次出现在格斗场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状态不佳。
下注的时间比平时拖延了一半,看来很多人都犹豫不决,他们一方面觉得单鸣无法打赢上个月的冠军,一方面又期望单鸣能像前面两场一样,给他们创造奇迹。
单鸣坐在台下等待他们下注,耐西斯明显有些紧张,坐立不安的样子,迟疑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你有几分把握?”
单鸣睁开眼睛,“没种就不要赌。”
耐西斯低吼道:“我已经下注了!”
单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想继续闭目养神。
耐西斯追问道:“这次你还要把钱全押上吗?”
“不。”
“为什么?你没把握?”耐西斯更加紧张了。
单鸣撇了撇嘴,“如果我死了,我要给我儿子留些遗产。”昨天两场比赛,他进账一共四千多万,该说这钱来得容易,还是困难呢?总之他搏命换来了,这场比赛他觉得自己多半走不下来了,他的帐户在沈长泽手里,他死了钱就给儿子留着吧,反正他也来不及花。
耐西斯想起那晚在赌场和他在一起的孩子,明显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年纪太小了,不如单鸣这样看上去让人放心,他实在没法想象单鸣有个那么大的儿子。
耐西斯点点头,内心的浮躁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沉声道:“不要输。”
单鸣冷冷一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医生给他使用了神经冷冻止痛,胳膊确实不疼了,而且能用,只是这办法不过是暂时麻痹了疼痛的神经,不代表胳膊没事儿了,在这种情况下勉强使用,对手臂的伤害非常大,但是他别无选择了。
他翻身跳上了擂台。
他的对手,被称为“野兽”的退役特种兵,十六胜零负的累积冠军,也走上了擂台。
当单鸣看清对手的脸的时候,他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熟人。站在他眼前的白人,黑发蓝瞳,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浑身散发着军人特有的刚毅气质,看上去没有半点被药物控制的狼狈。五年前,单鸣曾在美国和他打过多次交道,他是美国陆军上尉威廉姆•豪斯,和沈长泽一样,是一个龙血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打了那么多场比赛,必然是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难道退休了来这里赚外快?这对于一个成熟的龙血人来说,确实很容易。
单鸣脑袋里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豪斯冲他笑了笑,快速而轻声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很低,正跨上擂台的裁判并没有听到,当他说完,裁判已经跑到两人中间,装出一脸的激动人心,开始大肆渲染这夺命的巧合,“野兽”决战“美人”!把观众的情绪挑拨到了临界点,高亢的欢呼声让单鸣担心他们把房顶给喊塌了。
喊完话后,裁判快速地跳下了擂台,把死亡战场留给俩人。
单鸣狐疑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豪斯吐出简短地两个字,“任务,我比你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单鸣觉得说自己是被掳来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也冷冷地说,“任务。”
豪斯笑着摇摇头,然后活动了一下四肢,露出认真的表情,“来吧,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单鸣冷哼一声,几步垮了上去,一个回旋踢朝豪斯的脖子踢去。
这场比赛他只能尽量避免用手,否则胳膊该废了。
这一脚无论是速度、力道还是准度,都是无可挑剔的,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会用手臂去挡或者下蹲闪避,然而豪斯确实不闪不避,伸手一抓,一把扣住了他的脚踝。
单鸣冷汗下来了,他甚至没有看清豪斯什么时候伸出的手,全场观众哗然,如此快的速度,居然被他轻易抓住,这该是怎样的反应力。
豪斯冷冷一笑,抡起胳膊一甩,把单鸣整个人凌空甩了出去,单鸣撞到擂台的围绳,然后滚落到了地面。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眼前黑影一闪,一击重击踢在他的肚子上,把他直接从围绳下面的空隙踢到了擂台下。
单鸣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这一脚踢得太重,不知道会不会胃出血。
豪斯蹲在擂台边缘,额上连一滴汗都没冒,“你不是我的对手,别站起来了,我不杀你。”
单鸣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他干呕了半天,没吐出来,但是也绝对不好受。
观众大声喊着“美人!美人!”群情激奋。
单鸣抹了把脸,心里涌上愤怒和不甘。
他不相信,自己和龙血人差距会这么大,妈的,真丢人,一下子就被扔了下来?这不应该……他再怎么受伤,再怎么不济,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差距。如果是龙血人状态也就算了,可是豪斯是人类形态,不该有这么大的差距,不应该!
斗志和骄傲支撑着单鸣站了起来,他狠狠等着豪斯,眼里有几分屈辱和忿然。
豪斯摇了摇头,“你们应该在南法度假,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在哪儿?”
单鸣抓着围绳漂亮地翻回了擂台上,“别问些没用的,我还没有输。”
豪斯退开两步,一边盯着他的移动一边说,“你不想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吗?你告诉我你的任务,我就告诉你我的任务,怎么样?”
单鸣一笑,露出森白地牙齿,“我来……赚零用钱!”
他跳到豪斯面前,挥拳就打,豪斯伸手去拦,单鸣两手突然转向,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身体借力来了个360度翻滚,想把豪斯的胳膊拧断,豪斯已经被单鸣四两拨千斤地带了起来,情急之下跟着翻身,俩人双双摔倒在地,单鸣一条腿狠狠压在他的脖子上,两只手依然抱着豪斯的胳膊,用力旋拧。豪斯一把扣住了单鸣的肩膀,手下施力,单鸣疼得脸色都白了,只好松开手,滚到一边,从地上跳了起来。
刚刚站稳,豪斯已经抬腿踢了过来,速度太快,单鸣来不及闪,只能抬起胳膊去挡,整个人被腿力扫到在地。
单鸣在地上一个翻滚,滚到了豪斯脚边,抱着他的大腿,一拳狠狠砸在他膝盖窝处。
豪斯痛叫一声,大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单鸣一拳挥向豪斯的太阳穴。
豪斯伸手抓住了他的拳头,反劲儿一拧,直接把单鸣的胳膊拧脱了臼。
单鸣杀红了眼,有力地双腿不断狠踢豪斯的大腿,把豪斯踢得也上了火,他一拳砸在了单鸣脸上,然后抓住他的脚踝把人甩了起来,这回没扔出去,而是直接拍在了地上。
单鸣后脑勺着地,眼前一花,思维呈现了短暂地停滞,这一下子拍实在了,他只觉得浑身痛麻,几乎无法动弹。
豪斯喘了口气,蹲到他他身边,“单,你很厉害,但你是人类,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认输吧,我不想杀你,我有在这里呆下去的理由,你应该不那么缺钱吧。”
单鸣眯着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晕眩想吐,脸颊火辣辣地痛,眼眶肿了,眨眼睛都疼。
豪斯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一步步朝耐西斯坐着的方向走去,“我们怀疑这里的人使用的药物跟一次龙血试验品泄露有关,我真的是来执行任务的,收起你的好胜心吧。”
单鸣睁开通红的眼睛,就在豪斯以为他要晕过去的时候,单鸣却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豪斯瞪大眼睛,也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沉声道:“松手,别惹恼我。”
单鸣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理智可言了。
他是伴着死亡长大的,无数次的命悬一线,让他的神经强韧,却也脆弱,当他因无法战胜对方而受到对手的严重威胁时,他会因为这种绝望而失去理智,他只会疯狂地还击,以求保住性命。
这个时候无论豪斯如何承诺不会杀他,他都听不进去,对他来说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就是对手死!
所以他死死掐着豪斯的脖子,用拇指按压大动脉,即使他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也在收紧,空气已经荡然无存,生命正在流逝,他也不会松手。
想活下去,就杀了对手!
豪斯双眼冒火,他改抓着单鸣的手臂,想把单鸣的胳膊从他脖子上甩掉,却不知道单鸣一只青肿明显受伤的手,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无论他怎么使力,单鸣都不松手,豪斯看着单鸣眼中坚定的杀意,第一次意识到雇佣兵这种职业,究竟如何改变着人的心智,以至于让他们在生死边缘爆发出百倍地兽性。
豪斯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快受不了了,他举起了拳头,瞄准了单鸣的太阳穴,最后一次威胁道:“松!手!”
单鸣全身瘫软,只有手臂,硬如钢铁。
豪斯眼中闪过寒光,他调动体内的龙血往手臂聚集,然后挥拳朝单鸣的太阳穴打去。

64、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冲上了擂台,以雷霆之势朝豪斯扑了过来。
豪斯把单鸣扔在地上,朝一边躲去。
一击狠拳正中豪斯的胸口,把豪斯打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在围绳上,如果不是他情急之下瞬间固话了肌肉强度,这一下子能直接把他打趴下。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只纯血龙血人小孩儿,他们一直在跟踪调查的沈长泽。
孩子一击击中之后,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扑到单鸣身边,叫得声音都带着哭腔,“爸爸,爸爸!”
全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震住了,随后有人反应过来,格斗场的保镖端着枪冲了上去,“你是什么人!”
单鸣睁开肿胀的眼睛,看了沈长泽一眼,那温暖的手和身上清新的味道让他感到熟悉和安心,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轻声道:“你他妈来得太慢了。”
沈长泽低头亲着单鸣的额头、脸颊,颤声道:“爸爸,对不起,你没事吧,爸爸……”
单鸣摇摇头,懒得说话了。
豪斯制止了要冲上来的武装保安,主持人高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东方少年,而且非常厉害,他是来救自己的朋友或者哥哥的吗,他居然打中了‘野兽’!上帝啊,他足足比‘野兽’矮了两个头!”
豪斯,或者说“野兽”的饲主喀法尔跑了过来,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沈长泽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喀法尔,喀法尔吓得心脏狠狠一颤,腿都有些软。
豪斯对喀法尔道:“没关系,我来处理,让他们退下去吧。”
喀法尔道:“这不符合规矩,他不能就这么跑到擂台上来,你的对手是‘美人’,而且他已经输了。”
豪斯扭过头,幽深地蓝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喀法尔,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来处理。”
喀法尔心头一颤,额上冒出了细汗,他看了看沈长泽,又看了看豪斯,扭头坐了回去。
“喀法尔默许了这中途杀出来的少年替代‘美人’成为‘野兽’的对手!让我听听观众们的声音,你们同意吗!”主持人高声喊着。
观众扯着嗓子嘶喊着,“杀了他!杀了他!”虽然也许他们口中的“他”指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大部分人都希望这场格斗继续下去,因为刚才沈长泽的那一击,让他们对这个小孩儿充满了好奇,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究竟有几分实力,胆敢贸然地闯上擂台。
沈长泽低声在单鸣耳边说,“爸爸,艾尔他们到了,就在场外准备袭击,你自己能动吗?躲到安全的地方。”
单鸣拍拍他的脸,“没事。”耐西斯已经派了人过来,要把他抬走。单鸣盯着沈长泽的眼睛,再次给他吃定心瓦,“我没事,做你该做的。”
他们把单鸣抬到了场外,两个医生围着他给他治疗。
沈长泽的手里还有单鸣脸颊温热的触感,他握紧了手,心里发誓要把这里永远地埋葬!
他站起身,转头看着豪斯。他很意外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豪斯,但是他对追查原因没有兴趣,他只知道豪斯伤了单鸣,他要豪斯付出代价!
豪斯感知着身体里的血液,将他全身的能量都调动了起来,为这一战做充足的准备。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个真正的对手。
豪斯道:“我并不想和他打,也不想和你打,但是显然你跟我抱着不同的想法。”
沈长泽没有时间跟他废话,在艾尔他们准备妥当之前,他必须拖延出足够的时间。
他深深地呼吸着竞技场内那带着明显血腥味道的空气,慢慢地活动着腰身,他感受着血液的流动,让自己浑身的肌肉依照着一种古怪的韵律慢慢地震颤起来。
他曾看过一本中国传统武学秘术,虽然单鸣告诉他那是很扯淡的东西,但是沈长泽看得津津有味。里面有位大师笑言——什么时候人类的发力,也能做到犬科动物出水之后,两三下甩干毛发似的发力强度,那么在实战中的杀伤力便会达到个难以预知的强度。虽为笑谈,但沈长泽在长时间的实战中,却慢慢地琢磨出了这样一种利用肌肉的短时间震颤,迅速发力击倒对方的方法。
唯一的缺陷,便是这种发力模式不可持久,但如果配合龙血对身体局部的瞬间强化,这种发力能造成极强的攻击效果,是一击制敌的厉害招式。
他闭上了眼睛,感知着自己的身体。没有用眼睛去看,更没有所谓的观察对手的破绽,沈长泽纯粹出于一种猎杀型动物的本能,感觉到了豪斯在准备前行发起攻击!
豪斯以正常人类根本无法达到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
突然,沈长泽的双脚猛地蹬踹了一下地面,整个人就像是站不稳一般,跌撞着身子扑到了豪斯的脚下,用双手牢牢地抓住了豪斯的脚踝!
白种人的强壮比同等身高体重的亚洲人明显高出了一筹,更别提沈长泽比豪斯矮了将近三十公分。至少以人类体魄,沈长泽比不上豪斯,若要说到龙血的辅助,他又没有豪斯那么成熟,所以他知道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如果采用寻常的攻击模式,不但会浪费时间,还可能因为内心过于急躁而导致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变身,毕竟他现在的状态还不算稳定。
为了避免一系列麻烦的发生,他必须,尽快打倒豪斯!
而他唯一想到的方式,便是由俄罗斯格斗家所创的‘赛博’,与中国武术家们创造的扭技糅合而成的关节技!
关节技是单鸣教给他的,是短时间内使对手失去战斗能力的绝佳招式,但是运用起来对自身的素质要求很高,就连单鸣自己也需要考虑形势而发挥。
沈长泽凭借着更加优越的身体素质,利用了自己的体重与跌撞时产生的冲击力,死死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豪斯的脚踝上。
豪斯没接触过中国武学,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打法,眼下的局面,迫使豪斯不得不面临一个艰难地选择——被对手拧断脚踝,还是退后一步,在甩开对手的攻击之后,再次发动袭击?
容不得豪斯有片刻的犹豫,沈长泽的双手已经死死地扣住了豪斯的肌腱,血液全部集中到双臂上,他用尽全力撕扯起来。
剧烈的痛楚,即使是那些对痛觉已经有些麻木的职业格斗家也难以承受!
在豪斯还没来得及张口呼痛之前,主角猛地抬平了自己的右手,用肘尖狠狠地砸在了豪斯的膝盖侧面。
膝盖骨碎裂的脆响声,顿时让整个喧闹的格斗场完全安静了下来!
在这样的死亡竞技之中,断了一条腿的下场,几乎就已经给豪斯判了死刑!
沈长泽从地上跳起来,还打算给豪斯致命一击,就在这时候,一串枪响,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一个LED显示屏轰然掉了下来,砸到了靠近擂台的观众席里。
整个场面顿时乱了!
观众们尖叫着到处逃窜,本来很是宽敞的格斗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跟眉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观众,格斗场的保安和尊贵宾客的保镖试图维持次序,但他们微弱的声音根本是徒劳,场面已经失控。
在枪响的瞬间,沈长泽已经冲下了擂台,抱起躺在担架上的单鸣。他不想那些观众一样拼命往出口挤,而是躲到了巨大的音响设备后面,等着骚乱过去,他可不想给疯狂的人群踩死。
单鸣攀着他的肩膀,厉声道:“别让耐西斯和罗迪跑了,我要杀了他们。”
沈长泽紧紧抱着单鸣,“爸爸,放心,不会让他们跑了,你别乱动了,你还想要胳膊吗。”说完他鼻头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单鸣特别理解地皱着眉,“你这什么意思?我活得好好的,你该笑才对,难道我是第一次受伤?”
沈长泽吸了吸鼻子,“不是,但是,是第一次……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你受伤,我很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孩子抽泣着,把头埋在单鸣的颈窝里,“爸爸,我好害怕,还好你活着,还好你活着。”
单鸣抬起胳膊碰了碰他的脑袋,“行了,我命硬。我要把这个鬼地方一把火烧没了。”
沈长泽抬起头,仔细看着单鸣的脸,他抚摸着单鸣青肿的眼睛,“好,烧了,一定要烧了。”
“艾尔他们来了?都谁来了?”
“我还不清楚,只跟艾尔联系了,那个豪斯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他说,是有任务,说那些人用的兴奋剂里,可能有龙血的成分,所以他来调查。”
沈长泽狠声道:“我要杀了他。”
单鸣道:“不急,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小心!”单鸣抱着沈长泽滚倒在地,一拍子弹打在了刚刚他们藏身的音响上。
沈长泽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抽出军刀朝开枪的喀法尔的保镖扔了过去,刀尖直接没入了保镖的胸口,沈长泽从上去,在他倒地之前抢过了他的枪,抱住了他的身体当挡箭牌,一阵扫射,把冲上来的几个保镖都打成了筛子。
沈长泽扔下枪,背起单鸣围着擂台跑,子弹追着他们在身后响。
突然,一阵重机枪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目标却不是他们。
俩人一起抬头,巨石站在观众席上,笑着朝他们竖了竖大拇指,艾尔站在旁边当掩护,看到他们之后,大喊道:“去后台,虎鲨和佩尔在!”
单鸣只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65、
沈长泽在艾尔他们的掩护下把单鸣背进了后台的休息室,虎鲨和佩尔正在里面埋设炸药,看来以虎鲨和艾尔对这个地方的仇恨,是下定决心要把这里彻底炸掉了。
佩尔看他们进来之后,就解下随身药箱,给单鸣治疗。
虎鲨扔给了沈长泽一把枪,“守住门口。”
沈长泽接过枪,刚准备出去,就被一排子弹打得缩了回来。
艾尔通过无线电叫着,“东边炸药也埋好了,五分钟之后准备撤退。”
沈长泽微微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观众席和擂台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场面一片狼藉。有能力逃跑的观众全都跑了出去,观众席上倒着不少人,又被流弹打死的,也有跌倒被踩死的、因为推挤而摔死的,这个本就血腥味儿十足的地下格斗场,如今更是如同修罗地狱般,到处弥漫着硝烟、死亡和绝望的味道。
佩尔把单鸣的两只胳膊拿夹板固定住,然后道:“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走吧。”说着就想把单鸣背到自己身上。
单鸣推开了她,“我只是手受伤,腿没事儿。”
佩尔惊讶道:“那为什么孩子背你进来?”
“他愿意背,我省力呗。”单鸣不想承认自己刚才是真没力气走路,豪斯几乎把他内脏打移位了,但现在他体力稍微恢复了,佩尔身上背着医疗用具和炸药,他没理由给佩尔增加负担。
沈长泽跑过来道:“爸爸,还是我背你吧。”
单鸣已经慢慢站了起来,“不用,走吧。”他的手没法握枪,于是他跟在沈长泽身后,被三人夹在中间,快步往外移动。
他们到观众席和艾尔、巨石汇合,然后艾尔开始和外面的人联系:“乔伯,门外清扫干净了吗?”
艾尔一连叫了几声,乔伯都没有回话,最后科斯奇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乔伯中弹了,那个酒馆现在被一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们控制住了,我们正在强攻。”
艾尔“操”了一声,“还要多久,我们炸弹已经设置好了。”
“实在不行只能拆了,这伙人很厉害……”
单鸣对着无线电叫道:“尝试跟他们联系,我想我知道他们是谁。”
“你知道?是谁?”虎鲨问道。
“我刚刚在擂台上,碰到了我们曾在纽约见过的那个特警队长,威廉•豪斯上尉,你们还记得吗?”
“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说他来调查一起泄密事件,跟那些人用的药物有关,这些不管我们的事,我们没有必要跟他们起冲突。”
沈长泽冷哼一声,低声道:“可我刚刚弄断了他的膝盖骨。”
单鸣别有深意地说,“他不会为了一条腿就制我们于死地的。”先不说豪斯对沈长泽感兴趣的成都,单说龙血人强大的恢复能力,只要给豪斯足够的时间,他的腿很快就能恢复。
虎鲨看了他们一眼,“好,科斯奇,派人跟他们谈判,要快,炸弹预设时间还有……三分钟。”所有人都冒出了冷汗,如果谈判不成功,他们只能强行冲出去,三分钟绝对不够拆除四个炸弹,除非他们头顶上的那些人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不然必须给他们让一条路出来。
几人静静地等待着,在这种危急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在爆炸指示物已经进入一分钟倒数的时候,科斯奇的声音终于冒了出来,“马上出来!”
艾尔一把踢开通往地面的大门,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小酒馆里已经空无一人,他们冲到了地面,就玩儿命地往外跑。
必须在几十秒内冲出酒馆,离开爆炸范围至少十五米!
几人夺命狂奔,炸药在他们身后轰然起爆,他们被冲击波掀了起来,集体飞扑到了地上,飞扬起来的尘土洒满了全身,时不时有不算小的建筑物碎片砸到他们身上。
沈长泽稳住身体后,就冲过去把单鸣从地上拉了起来,半拖半抱地把单鸣送到了安全地带,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爸爸,你没事吧?”
单鸣摇了摇头,他吃了一嘴的灰,正呸呸地往外吐。
沈长泽把他拉了起来,“赶紧进酒店。”
一行人快速地扯入了旁边的酒店,现场乱成了一团,爆炸声、燃烧声、叫喊声把整个地区都给点燃了,混乱中没有人注意他们这几个人。
外面发生这么大的混乱,酒店的员工以为政府军和独立派又打起来了,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事,为了怕遭到波及,全都跑没影儿了,整个酒店空空如也。
几人冲进了酒店,科斯奇带着几个人在门口把守,单鸣和受伤的乔伯被安排进了一楼的一个员工宿舍。
单鸣问虎鲨:“为了救我来这么多人?”这也太大动干戈了吧,他可付不起游隼倾巢出动的出场费,哦,不对,他刚刚进账四千多万美元。
虎鲨把窗帘拉开一条细缝,看了看外面火光冲天的“云顶”,“当然不只是为了你,实际上,我们刚接了个任务,非常巧,订单来自摩洛哥政府,要求我们解救一批被西撒哈拉独立党劫持的记者和政府官员,一共七个人。”
单鸣耸了耸肩,“怪不得。”
艾尔扯了扯他的脸皮,“什么叫怪不得?就算没有任务,我们也会来救你的。”
单鸣笑了笑,“知道了。”他踢了踢艾尔的脚,“来,坐下。”
艾尔挑了挑眉,坐到他旁边。
单鸣手不能动,只能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艾尔嗤笑道:“我活蹦乱跳,你两只手包成木乃伊,你问我好不好?”
单鸣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艾尔忍不住回头,透过窗帘看着外面模糊的火光,这个地方确实有着他终身难忘的回忆。他摇了摇头,“放心吧,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这十四年中,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哪次不比那次凶险,我早就忘了。”
单鸣想说那一次最让他害怕,不过想想自己当时只有十四,心理承受能力不比现在,所以大概是自己的问题吧。果然越是小时候留下的印象越不可磨灭,他把“云顶”和失去艾尔的恐惧紧紧联系到了一起,因此这个地方让他打从心眼儿里难受。
艾尔抱住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发际,“没事儿了,兄弟,早就过去了。”
单鸣闭了闭眼睛,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耐西斯和罗迪这两个畜生呢?我要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沈长泽看着艾尔和单鸣俩人兄弟情深,心里正酸溜溜的呢,这时候马上站起来,“爸爸,刚才太乱了,来不及顾他们,可能让他们跑了。”
“我一定要抓到他们,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要再回南法。”
“不用了。”虎鲨道,“他们肯定还在这附近,从我们行动到现在,把整个地区都给搅乱了,摩洛哥政府为了配合我们的行动,已经禁空了,道路也被控制了,他们一定就在这个地区,暂时哪儿都去不了。”
单鸣眼中冒出寒光,他咬牙切齿地说,“太好了。”
沈长泽走过来,硬是挤到艾尔和单鸣中间,“爸爸,我会为你杀了他们的。”
艾尔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佩尔看了他一眼,俩人相视而笑。
沈长泽道:“爸爸,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现在手臂不能动,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必要。”
艾尔就逗他,“就在这儿睡吧,这么多床。”
“不行,太吵了,爸爸需要安静的环境。”
单鸣往床上一躺,“什么环境我都能睡。”他踹了踹艾尔,“让一下,我放腿。”
艾尔做到了对面的床上,沈长泽马上给单鸣把鞋子脱了,然后把被子盖到了他身上。
沈长泽坐在床上,摸了摸单鸣肿起来的眼眶,然后轻声说,“爸爸快点睡。”
单鸣“嗯”了一声,“唱那个歌吧,挺好听的。”
沈长泽就侧卧在他旁边,轻轻哼起了摇篮曲。
这首歌其实是他妈小时候经常唱的一首白族民谣,被他妈换成了汉语的歌词,单鸣很喜欢听,尤其是睡觉的时候。
轻柔绵软的曲调飘进了单鸣耳朵里,他感到身体很温暖,充满了安全感,有儿子和兄弟在旁边,他终于能放心地睡一觉了。

66、
单鸣并没有睡很久,就被吵醒了。
负责守夜的科斯奇走进来,跟虎鲨说豪斯上尉要见他们,单鸣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沈长泽道:“我去看看。”
虎鲨摆手制止,“他一个人进来,否则就别进来。”
科斯奇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把豪斯带了进来,豪斯还拄着拐杖,但是单鸣感觉他是装的,毕竟他被当众敲断了膝盖骨,以人类的恢复速度,他是不能太快好起来的。
沈长泽充满敌意地看着他,朝他微微呲起牙,像头小豹子一样,作出攻击的态度。
豪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听着,我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而是来谈合作的。”
虎鲨道:“我们有什么好合作的。”
“我这次有任务在身,我们国家一个重点科研项目的某个人员,为了牟取暴利,把我们的研究成果高价卖了出去,制成用以短时间内激发人类潜能的兴奋剂,我们几经追查,终于查到了这里。我在这里潜伏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取得了喀法尔的信任,成为最受他热捧的战士,我们正在一步步收网,期望能够揪出幕后黑手,结果你们倒好,一来就把整个格斗场给炸了,很多证据都被埋在了下面。”豪斯语气相当不客气,表情也非常不满,“现在根据可靠的消息,由于摩洛哥政府全面施行道路和空中拦截,他们走不出去,为了防止被媒体曝光,很多有头有脸的观众都逃进了西撒哈拉境内,希望能从那里离开摩洛哥,其中包括喀法尔。”豪斯看了单鸣一眼,“耐西斯应该也在里面。单鸣说你们来这里也是为了任务,虽然还没具体调查,但是多半和摩洛哥政府记者及官员被独立党劫持有关吧?现在我们的人也需要进入西撒哈拉,但是我们不熟悉这里,也没有资源,需要政府的帮助,所以,我们帮你们一起解救人质,而你们把我们带进去,让我们找到喀法尔。”
单鸣微哂,想到自己被劫持到这里,骗豪斯说是来出任务,结果现在真的变成了有任务,而不至于被豪斯耻笑,但心里依然觉得有些丢人,还好没人拆穿他。
艾尔哼道:“可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忙?”
“多几个人免费帮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谁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件事我们不会同意,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想进去,自己想办法吧。”
豪斯耸耸肩,“那我换一种说法吧,喀法尔身上带有大量现金,我在他身上安装了定位,现在只有我能找到他,找到他后所有的现金都归你们,怎么样?”
艾尔眼前一亮,“真的?多少?”
“大约……我也不知道,七八千万美元总有的。”
艾尔眨了眨眼睛,刚想张嘴,后来想到虎鲨在旁边,有所顾忌地看了虎鲨一眼。
虎鲨双手交叠在胸前,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像一尊肌肉纠结地大塑像,看到艾尔在看他,虎鲨挑了挑被刀疤从中间划断的眉毛,凉凉道:“你是游隼的老大,看我干什么。”
艾尔风情一笑,“你帅。”然后他对豪斯道:“你们几个人?”
“你愿意带几个?”
“最多给你们一个车。”
“好,就一个车。”
“入境之后听从我们的安排。”
“只要不影响我们的任务,就听从你们的安排,但是别想让我们的士兵们做些要命的事情。”
艾尔一拍掌,“就这么定了。”
沈长泽特别无语地看了艾尔一眼,忍不住问道:“艾尔,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艾尔恼羞成怒,拍了下他的脑袋,“养活你们!”
第二天早上,政府提供的四辆军用悍马和两名作为向导的军官到了,豪斯带了五个人,坐上了其中一辆车,游隼此次出任务一共十六人,乔伯受伤,佩尔和他一起留了酒店,剩下十四人和军官坐剩下三辆车。
本来艾尔想让单鸣和乔伯、佩尔一起留在酒店的,乔伯大腿中弹,无法行动,但单鸣坚持自己要亲手抓到耐西斯,于是硬是跟了过来。
虎鲨不客气地说,“你现在就是个累赘。”
单鸣瞪着眼睛,很不服气,但又不敢随便骂娘,虎鲨会揍他。
沈长泽皱眉道:“我负责爸爸的行动,保护他的安全,不会拖累你们的。”
单鸣咧嘴一笑,朝虎鲨抬了抬下巴,一副“看着没有,我有儿子你没有”的得意样子。
四辆车开了一整天,在日落以后到达了一处秘密基地。他们沿途经过的西撒哈拉的城镇,看上去都很荒凉,此处也不例外,这个沙堡一样的小镇,看上去根本没多少人,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死气。小镇的围墙上插着被焚烧得千疮百孔的摩洛哥国旗,地面上有很明显得坦克驶过的痕迹。
他们把车停在一公里外的隐蔽处,军官用无线电和基地里的人联系,过了一会儿,一个村民模样的人骑了一辆特别破的摩托车过来了,军官下车和他交换了什么东西,然后他们跟着那辆摩托车绕着小镇开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在一个外表看上去像个沙丘一样的地方停了下来。
原来基地设在地底下。
他们把车藏在沙丘后面,一行人进入了地下基地。
基地跟它的外表一样简陋,里面只有二十来个人,看周围的设备,这里应该主要发挥通讯和谍报集散地的作用,武装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里负责的军官按照上级指示,把目前的情况给他们详细说了一遍,包括被劫持人数、身份、以及他们可能藏身的地方,对于独立党的人数和武力也做出了一些分析,然后他们围坐在一起研究地图。
单鸣父子俩坐到了一边,沈长泽和佩尔前段时间研究了一种用中药制成的药包,专用于缓解肌肉严重受损,现在单鸣胳膊上就缠了一圈这种药包,然后外面夹着夹板,防止他骨头出问题。
沈长泽把那个夹板解开之后,药包的味道就在地下基地里散开了,那味道非常浓郁苦涩,不太好闻,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看他们。
俩人确实胖若无人的样子,沈长泽开始顺着经络的方向给单鸣按摩,他手劲儿大,每一下都给单鸣疼得直咧嘴。
沈长泽看他样子就心疼,看他肿得快比腿粗的两条小手臂更心疼,他低声道:“爸爸,忍一忍吧。”
单鸣额上冒出了汗,咬牙道:“没事儿,快点。”
“是谁把你的手臂弄成这样的,是那个豪斯吗?”
“不是,是一个死人。”
豪斯不满道:“我跟他打擂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那样了,基本上我也没做什么。你抖敲断了我的膝盖了,还不满意吗?”
沈长泽扭头瞪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说,“如果能彻底敲断就好了。”
豪斯撇了撇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感慨了一句,“你变化很大,长大了很多。”言辞中似乎有那么几分欣慰。
沈长泽转过了头去,没再理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豪斯又凑了过来,看旁边没人,就低声道:“你们一直和唐有联系是吗?看来他教了你很多有用的东西,你的进步比我想象得还大,你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沈长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别打扰我和爸爸吃饭。”说完他舀起一勺汤,送进了单鸣嘴里。
单鸣张嘴吞了下去,然后摇摇头,“不吃了。”
“再吃点儿,汤都没喝完。”
“不吃了,难吃死了,什么破玩意儿黏糊糊的,喝了半天都喝不出是什么东西,呸。”单鸣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他“呸”完之后见对面两个摩洛哥的军官正尴尬地看着他,单鸣凶恶地瞪着他们,俩人立刻低下了头。
沈长泽又舀了一勺,“这里的条件就这样,爸爸你不要挑食了,再吃一点。”
单鸣坚决地撇过头,“不吃。”
沈长泽哄着他,把勺子递到了他嘴边,“爸爸,再吃一口,一口,回去我给你做中餐,天天做行吗,再一口。”
单鸣看了他一眼,勉强张开嘴,把那味道古怪的汤喝了下去。
豪斯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他才刚刚开始学中文,水平不行,但是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这种场景跟父母哄孩子吃饭差不多。
沈长泽给单鸣擦了擦嘴,然后才把头转向豪斯,没好气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67、
豪斯回过了神儿,问道:“我说,你们和唐有联系吧?中国的那个年轻的科学家,长得像女人的那个。”
沈长泽点头,“怎么了?”
“怪不得你进入这么大,你现在自控能力如何?”
沈长泽压低声音,“可以随意念变身,如果是自己变身的,会有清醒的意识,不过如果情绪失控的时候变身就无法自己控制。另外变身之后不会昏睡了。”
豪斯点点头,“状态和我差不多,当我生命受到威胁而变身的时候,我也会变得很难控制自己。”豪斯突然问道:“你有过性经验了吗?”
沈长泽有几分羞恼,硬邦邦地说,“没有。”
“你今年15了吧,这是你不能回避的问题。即使你不断地强化身体和自控能力,性这方面如果你不经过诱导和训练,以后你的性经历会非常……唔……”豪斯斟酌着措词,“麻烦。当你经历性的时候你一定会失控,这也同样是每个龙血人所必须经历的,如果你不克服,会给你的配偶带来极大的痛苦,你自己也一样。我这么说吧,比如你现在看到性感的女性,你有冲动,但是你的理智让你克制,这很好,但是随着你年龄的增长和对性的憧憬,你会越来越无法克制,等到有一天你对某个人的渴望达到失控的状态的时候,你会伤害对方,这也许不是你自己想的,但是你无法压抑寻求性爱和繁衍的动物本能。当你在性的驱使下变身,你的性能力非常惊人,绝对不是普通人类女性能承受的,这不难想象吧,你变身之后拥有超人般的身体素质,自然也会有非同寻常的性需求。我在变成龙血人之后,有四年的时间不敢见我的妻子,我怕伤害她,直到我能控制自己。”豪斯顿了顿,看着沈长泽微微涨红的脸,“我希望你不要觉得害羞,我在跟你讨论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在你现在,或者将来的两三年,将会发展成一个严重的问题,而且你必须面对。我相信你不希望在自己失控的情况下伤害自己心仪的人,而且一旦你这么做了,而对方走运没死的话……你还要想想如何保守自己身份的秘密。难道你还觉得我在给你讲成人笑话吗?”
单鸣听完之后,足足愣了十来秒,然后叹气道:“龙血人这么厉害?是特别大还是特别持久?那岂不是挺爽的。”言辞之中不免有几分羡慕。
豪斯皱眉道:“单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玩儿。曾有过龙血人失控之后强奸女性至死的案例,还有些龙血人跟自己的女友妻子亲热,却在性刺激下变身,然后无法自控,伤害了对方,这些都是相当糟糕的事情。现在所有无法自控的龙血人,都禁止接触女性了。请你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类的父亲,只是教教他怎么追女孩子和使用避孕套,作为一只龙血人的父亲,你需要帮助他控制自己的性行为。”
单鸣耸了耸肩,“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帮他?”这种事听上去太扯乎了,难道他要把沈长泽绑起来跟人做爱?
豪斯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沈长泽愠怒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做的。”
豪斯的这番话真的让他震惊了,他自己能感觉到自己对单鸣越来越强烈的渴望,他不傻,知道那是性冲动,如果真如豪斯所说,有一天伤害了爸爸怎么办?他想都不敢想,他会对爸爸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豪斯脸上浮现一丝厌恶,“我想你现在没有那个条件,而且恐怕你也不会愿意……愿意自己做爱的过程被人全程围观研究,还时不时要给你注射些药物防止你过于兴奋,那真是太恶心了。一开始,他们会让你看一些色情图片和电影,通过仪器帮助你克制自己,然后循序渐进,最后就会找人来和你做,让你逐渐学会控制自己,直到你可以在性爱的时候不变身,或者即使变身也不会让自己失控伤害对方。总之,这是个非常艰难的过程,难道唐没告诉你们吗?”
“我们上次见面,我才十岁,他说过,但是我、我没在意。”
豪斯点点头,“你真是长得太快了,我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怎么样,如果你需要帮助,我随时可以提供,你可以跟我去美国,我们有一流的实验室,帮助你强化和控制自己。”
沈长泽摇了摇头,“我哪儿都不想去,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么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完全没放在心上?”
沈长泽抿了抿嘴,看了单鸣一眼,心里感到有几分压抑和担忧。一方面,他不想离开单鸣去任何地方,他觉得自己属于游隼,属于爸爸,其他他哪里都不想去,可另一方面,豪斯的一番话让他心中警钟大作,万一有一天他真的为了难堪的性而失控可怎么办?他非常清楚自己渴望的人是谁,如果他真的做出了什么……单鸣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单鸣接收到他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时也不太有主意。豪斯把这个事说得如此严肃,不由得他们不重视,可是真让他拿什么主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想让孩子离开他,孩子才十五岁,而且在这些人眼里,恐怕都没把他当人,仅仅是当成一个昂贵的实验品,再怎么珍贵,也比不上当一个人自在,他不想把孩子给任何人,一想到这些人要把沈长泽当青蛙一样随意研究,他就想杀人。
单鸣露出一个坚定的表情,“我们想其他办法克服。”
沈长泽就是在等他这一句话,只要爸爸不赶他走,他们可以想其他办法克服,总之,离开爸爸是最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豪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我无话可说。我知道,如果不实际发生点什么,你们是不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的,我也无法在这个时候说服你们,我只能说,当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时候,艾尔吃完了饭,走了过来,“嘿,你们聊什么呢,说了半天了。”
豪斯道:“聊在美国的一些事。”
“你们的人把单打得半死不活的,这些东西有怀旧的必要?”
豪斯讪讪道:“我们没聊那个。”
“赶紧吃饭吧,吃完了休息半小时,然后我们趁夜出发,赶到独立党扣押人质的地方。等解救完人质,我们就去找喀法尔。”艾尔的眼睛里明显写着不是找喀法尔,而是找钱。
豪斯站起身,去和带来的队员说话去了,其他人也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全员出发,往西撒哈拉更深处开去。

68、
四辆车连夜赶路,终于到达了独立派的一个军事基地,据谍报消息,被劫持的人质就被安置在这个基地里。
受自然环境影响,这里的人特别爱挖坑,这个基地地面上有几个营房和哨卡,但是地底下肯定还有人,而人质多半是被囚禁在地下基地里。
这个地形易守难攻,大家都不敢贸然行动。
虎鲨通过无线电对艾尔说,“我观测到了喀法尔的位置,和这个基地重叠了,他也在这里。”
“什么?喀法尔也在那儿?”艾尔道:“难道他也被劫持了?”
“不,喀法尔和独立派有一定的援助关系,他多半是来这里寻求庇护的,他身上带了那么多钱,又长了一张富裕的白人面孔,如果在这种慌乱的地方被暴民劫持的话,可能连命都保不住,所以他多半是请求庇护的,然后再找时机回法国。”
艾尔怒道:“那现金岂不是多半被这些独立派给吞了。”
“当然了,很遗憾,但是这个情况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虽然他话是这么说的,可语气中没有半分遗憾的意思,喀法尔在这里出现,正好省了他接下来去寻觅的功夫了,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钱,他要的是喀法尔这个大活人。
艾尔握拳道:“从来没人敢跟老子抢钱,兄弟们,咱们把这个贼窝一锅端了。”艾尔的耳机里传进一阵杂乱的哄笑声,大家信心十足地附和着。
虎鲨道:“六名人质的相貌大家都记住了吗?要尽量确保每一个人质存活。”
“记住了。”
“那么我来说一下作战计划,简单来说,我们要在地底下的敌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地面的人清扫干净,然后用催眠瓦斯或者强光手雷对付地下的。”
豪斯道:“我不赞成用强光手雷,你们这群雇佣兵没有一点同情心,几年前在纽约那次,你们用震荡弹攻击劫匪和人质坐的巴士,造成几名人质留下终身残疾,你们只考虑人质是否活着,却不考虑他们是否真的安全。”
艾尔冷哼道:“第一,当时如果不用非常手段,劫匪马上就要登船,像你们那样犹豫不决,等他们发现船已经被扣押,难免会狗急跳墙。他们连命都不要,到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报复性地射杀人质,或者干脆引爆炸药同归于尽,我们从大局出发,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是聋了或者瞎了,总比命没了好。第二,这趟任务,你们要听我的,否则就滚下车。”
豪斯沉默了一下,没再说话。
虎鲨接口道:“大家带好光感调节护目镜,这是我们刚从美国购入的一批新产品,能充当夜视镜,也能在遇到强光时自动保护眼睛,强光手雷是下下策,如果不到非常关头不要随意使用。但毕竟催眠瓦斯有作用时间、散播速度和范围等局限性,而且在这种地底下挖基地,设计者不可能不考虑防火和防毒,基地下面多半配备了防毒面罩,所以催眠瓦斯能够起效,但是效果一定不会太大,所以大家多加小心,关键时刻就是用强光手雷吧。每人带一颗就够了,记住不要同时引爆,如果不想被活埋的话。”
在地底下使用强光手雷也是冒险之举,虽然强光手雷震荡没有炸药那么大,但毕竟会产生一定影响,如果同一时间引爆太多,就有塌方的危险,不过这种易守难攻通道狭窄的地道,敌人非常容易堵着个拐角就堵死他们的全部进攻,不使用这种手段,即使能攻下来,牺牲也太大了。
人质的健康和战友们的性命,他们当然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豪斯没有再发出异议,虎鲨派人去给他们送了护目镜和手雷。
艾尔开始指派人员,“地面上看着人不多,卡利负责塔楼,单,你手臂不方便,跟着卡利当他的掩护手,猎鹰,监控摄像头交给你,虎鲨、科斯奇负责东边哨卡,百合、走火负责南面的,我和沈长泽西面,其他人员等卡利行动后,从塔楼方向进入基地,现在正是他们熟睡的时候,进入营帐后先用瓦斯,把所有人干掉,然后堵住地下基地的入口,我们一起行动。现在,出发!”
十几个人清减装备,然后趁夜训练有素地摸进了基地,当先头部队悄无声息地完成任务,干掉哨卡守卫后,后续人员悄悄靠近两个营帐,放出催眠瓦斯,在等待了一会儿后,他们带好面罩,抽出军刀,矮身摸了进去,这些睡得烂熟的独立派士兵就像案板上的鱼,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被他们一个一个地抹了脖子,沉闷的空气中顿时飘散出浓郁的血腥味,闻之让人作呕。
干完之后,所有人开始往地下基地的入口移动。
沈长泽紧握着沾满血的军刀,透过无线电轻声说,“爸爸,你还好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单鸣的回复,沈长泽有些心急,单鸣现在手臂受伤,一旦狙击手被发现,他就可能受到波及,他不能不担心,于是他又问了一遍,“爸爸?你听到吗?”
单鸣冰冷地声音传来,“别废话。”
耳机里传来好几个人的低笑声,沈长泽脸有点儿烫,艾尔更是调侃道:“你究竟是十五岁还是五岁,成天找爸爸?”
沈长泽刚想辩驳,虎鲨低沉的声音响起,“都他娘的给我闭嘴,好好干活儿!”
无线电终于清静了下来。
猎鹰开始破坏地下基地的门锁,两分钟之后,只听轻轻地一个金属旋转的声音,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猎鹰拉开催眠瓦斯的拉环,一连扔进去了三个。
除了在营地外守卫的六个人之外,其他人戴上防毒面罩,把防护眼镜挂在脖子上,以备随时切换,然后一个个端着枪走了进去。
瓦斯冒出的浓烟把整个巷道都给填满了,可视性变得非常差,他们交错着左左右右地贴着墙根儿,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入目先是一个监控大厅,里面的人全都睡着了,监控大厅后面有三个门,应该是通往不同的攻能区域,虎鲨把队伍分成三队,进入了那三道门里。
沈长泽和科斯奇、百合以及一个豪斯带来的SWAT一队,他们先把瓦斯放了进去,然后谨慎地往里走。
突然那个SWAT爬到了地上,耳朵贴着地面,然后打了个手势,表示有人过来了。
沈长泽看了看头顶,上面是地下基地用来通气的管道,全都暴露在天花板上,很粗,足够支持人的体重,沈长泽一脚蹬到墙面上,然后借力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管道,翻身趴了上去,然后顺着管道往前爬。爬了四五米远,前方的瓦斯含量低,已经能看清周围情况了,三个人独立党士兵带着防毒面具,端着AK悄声跑了过来,沈长泽等他们从自己头顶路过,然后双腿勾住管道,身体倒挂了下去,瞅准了落在最后的一个士兵,一下子拔掉了他的防毒面具,然后快速捂住他的嘴,刀锋一下子隔断了对方的喉咙。
即使他动作很快,那个人还是发出了声音,引起了前面两人的注意,沈长泽一下子跳到了第二个人身上,双腿缠住他的腰,手肘搂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扭,硬生生拧断了他的脖子,这个时候,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倒在了地上,百合最喜欢逗沈长泽,这时候就风情万种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把带血的刀子在那人身上蹭了蹭。
沈长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跟随的手势,四人继续前进。
耳机里传来了枪响,看来其他小队的人已经开火了,四人加快脚步,顺着通道一间一间房间地找,突然,前方十多米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人提着裤子睡眼惺忪的从里面出来了,看样子为外面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起夜上厕所来了。
四个人都愣住了,没想到突然这么冒出来一个人,那个人跟他们打了个罩面,突然瞪大了眼睛,张嘴就喊,科斯奇举枪崩碎了他的脑袋,枪声一响,他们就没办法继续隐蔽行动了,沈长泽一边往前冲一边掏出怀里的强光手雷,猛地投进了那个开门的房间,然后一下子撞在了门板上,把要出来的人全给撞了回去,手雷声炸响,整个基地直晃,土屑灰尘掉了他们一身,房间里传出了痛苦的嚎叫声。
沈长泽带上护目镜,一把拉开门,端着PSG开始对着里面的人扫射,所有人都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根本无力反抗,很快这里就变成一个屠宰场。
他们进屋搜了一圈,果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宿舍,他们快速撤出,然后开始加快速度,跑步前进。
沈长泽不敢再用手雷,我估计其他人也不敢用了,手雷的震荡比他们想象得大,如果这里塌了,他们都得被活埋。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他们最近找到了那群人质,人质全都被锁在一个房间里,门口的守卫吸入了瓦斯,早就睡着了,也因此捡回一条命。
科斯奇打开门的时候,人质一阵骚动,他开始回忆人质的相貌,然后清点人数,“一、二、三……咦?怎么多了一个?咦?我好像见过你。”
沈长泽扭头一看,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人,在暗淡的光线下只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容,跟其他形神狼狈满眼恐惧的人质相比,他看上去非常镇定,仿佛不是被人关押起来,而是来这个参加一个会议,这个人游隼的佣兵们都见过,他是那个来自中国的军医——唐汀之。
唐汀之站了起来,这回,他没穿军装和白大褂,而是一身很普通的休闲装,他面无表情地对沈长泽道:“真巧,该来的都来了。”

69、
沈长泽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艾尔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冒了出来,“找到喀法尔了,还有一些从‘云顶’跑来避难的。”
豪斯赶紧道:“别杀他。”
单鸣插嘴道:“没有耐西斯和罗迪吗?一个五十左右,金发,一个二十多岁,瘦高,棕发。”
艾尔道:“有十多个人,不好说,等我带回去你自己看吧。”
科斯奇道:“人质在我们这里,掩护撤离。”
沈长泽还盯着唐汀之看,眼里充满了疑问,其他三人已经一人架着两个,把失魂落魄的人质给搀扶了起来,快速往外撤离。
沈长泽和唐汀之跑在最后,沈长泽关闭了无线电,低声对唐汀之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来调查龙血泄密事件,我现在的身份是国际红十字组织的法裔华人干事,前来提供粮食援助的,我跟着那几个记者进入了西撒哈拉,结果就被他们劫持了。”
沈长泽不太相信,他哼了一声,“你的那些共和国保镖呢?怎么可能让你单独行动?”
唐汀之淡淡地说,“这次的事情上面交给国安局去调查了,根本不让我们插手,但我才是对案情最熟悉、对整个事件最了解的人,他们不让我查,我只好自己查。”
“所以,你就自己来了?”
“不,我本来是想去哥伦比亚找你帮我的,但是却接到消息说你们也到了摩洛哥,我从实验室跑了出来,不跟局里联系,也就探听不到你们的最新消息,所以我只能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是碰到了你。”
沈长泽低声道:“我凭什么要帮你?”
唐汀之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是个科研人员,我在这么乱的地方随时可能死,而你需要我活着。”
沈长泽沉默了几秒,开口道:“我确实需要你帮忙。”
三队人马重新回到了监控地带汇合,艾尔满头大汗,在看到唐汀之的时候,愣了愣,“操,你怎么阴魂不散的。”然后他一把揪住了唐汀之的领子,“你过来,我们有人受伤了。”
唐汀之几乎是被艾尔暴力拖出地下基地的,他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句,“我通常只给省部级以上的干部做手术。”
猎鹰和虎鲨都被流弹打中了,虎鲨受伤还不算重,但猎鹰的子弹留在了胯部,需要即刻动手术。
他们把那个SWAT医生也招了过来,让他给唐汀之打下手,几个人手脚麻利地在哨卡亭里搭建了简易的手术台,把车上所有的医疗设备都搬了下来。猎鹰是游隼的尖兵和前锋,如果在古代作战中,扮演斥候和间谍的角色,他绝不能留下腿部的残疾。
豪斯见到唐汀之非常惊讶,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汀之轻描淡写地说,“和你的目的差不多。”
豪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眉宇之间透出一丝防备。
唐汀之一边消毒器材一边说,“我们现在留在这里非常不安全,也许这个基地被袭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马上会有更大的部队赶过来,到时候我们将面临更大的危险。”
豪斯也点头附和,“唐说的对,我们不该留在这里,应该马上撤离。”
艾尔拿枪管指了指唐汀之,“你,必须留下,”艾尔转向豪斯,“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把车留下。别废话了,马上做手术。”
唐汀之不再说话,开始配麻醉剂。
豪斯把喀法尔拎到了一边审讯去了,单鸣把那十几个人翻了一遍,并没有耐西斯和罗迪,这把他气的,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就这么让那两个畜生跑了怎么办。
沈长泽在旁边道:“爸爸,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这次能来这么快,是罗迪的哥哥给我准备的飞机,他们是异母兄弟,比仇人还仇人,就算罗迪跑回了法国,我们也能追过去,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沈长泽握紧了拳头,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伤害单鸣的人,所有让单鸣流血受伤的人,无一例外,都该死!
单鸣听到这个,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好,如果这次没抓到他,任务结束之后,我们重回法国,我要耐西斯和罗迪的命。”
沈长泽摸了摸单鸣还未消肿的眼睛,忍不住心疼地说,“怎么还没好,眼睛看东西难受吧。”
单鸣不在意道:“没事,倒是那个唐汀之,怎么又出现了?”
沈长泽把唐汀之的目的重复了一遍,单鸣点点头,“那么他和豪斯是抱着同样的目的来了?我以为这是美国机密泄露事件,怎么和中国也有关系。”
“等他们做完手术,我们仔细问一下吧,豪斯说有间谍把龙血提炼物制成高含量兴奋剂,用在‘云顶’的那些人身上以牟取暴利,那么这件事多少和我有点关系。”
单鸣脸上透出几分担忧,这是唐汀之第三次出现了,为了小孩儿,给艾尔他们的借口越来越没有说服力,他们心里恐怕早就怀疑了吧,因为仔细推敲起来,这件事疑点重重,如果不是艾尔和虎鲨信任他,而团员们信任艾尔和虎鲨,一旦他们认真质问,单鸣知道自己圆不了这个谎。
他同时经受着沈长泽身份被发现的担忧和欺瞒战友的愧疚,等他们撤离战场,有喘口气的时间,他都可以想象到艾尔和虎鲨会拿怎样狐疑的眼神看他,他越来越不想隐瞒,可是瞒了这么多年,他也越来越想逃避真相了。
如果孩子永远别长大多好。
沈长泽看着单鸣写在脸上的情绪,以为他担心自己被牵扯进去,于是宽慰道:“爸爸,别想太多了,我们这次来了这么多人,跟大家在一起,我感到很安全。”
单鸣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已经是少年之姿、英俊挺拔的儿子,心里有几分感慨,“你记住,千万不能让自己的身份泄露。”
“放心吧,我明白。”
等了三个多小时,手术结束了,子弹被成功取了出来,猎鹰还在深度麻醉中,呼吸平稳。
虽然游隼里每个人都对唐汀之抱着防备的态度,但是没有一个人质疑他医术的高超,在如此简陋恶劣的环境下——缺少药物、没有仪器的辅助、仅有一个助手——依然能从事如此精密的外科手术而且取得成功,实在是非常了不起。最让他们难忘的是,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军医,一直非常沉着冷静,几乎没见他有过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就像一部根据指令行动的机器一般,漂亮是漂亮,但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手术一结束,他们马上开车往来时的基地赶,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是,先回到基地把人质交给政府,结清余款,然后由政府护送他们回云顶的酒店,接上乔伯和佩尔,之后任务完满成功,他们一起回哥伦比亚。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次会和以往的每一次顺利完成的任务一样,完满而平和地收尾。
当他们赶回基地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所有人都彻夜未眠,又经历了一场战斗,均疲惫不堪,政府军对他们进行了低调的欢迎,然后快速让他们进入了基地,安排他们去休息。
单鸣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大汉堡,然后找了处沙发一窝,闭上眼睛就要睡觉,沈长泽推了推他,“爸爸,你衣服太脏了,换一件吧。”沈长泽从小爱整洁,只要有条件,肯定把自己和他那个生活自理能力极差的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一回到基地先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一看单鸣又脏又臭就要睡觉,他就有点受不了单鸣这么能对付。
单鸣转了个身,“再说吧。”
沈长泽叹了口气,也不再跟他商量,上去就把他上衣脱了下来,然后给他换了条干净的,整个过程单鸣说不上配合,但至少没反抗,该闭眼闭眼,该睡觉睡觉。
唐汀之歪着脖子看着这俩父子,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情绪。
沈长泽拎着他的脏衣服,去卫生间给他洗,以保证他明天还有换洗的衣服。
唐汀之看他独自过去了,想起还有话说,也就跟了过去。他走路没有声音,当他靠近洗手间的时间,就看到沈长泽侧对着他,手里抱着单鸣的衣服,若有所思地看着。
唐汀之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于是就这么看着。
接着,他就看到沈长泽把脸埋进了那件他自己嫌弃为又脏又臭的衣服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如同瘾君子吸食毒品时的陶醉和满足。
唐汀之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后退,悄无声息地走了。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那分明是性渴求。
唐汀之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原本极度缺少情绪的眼眸中突然闪现了几分光芒。
原来如此,太有趣了……

70、
他们在地下基地休息到了天黑,所有人都满足地睡了个饱觉。
当单鸣醒来的时候,发现豪斯正在审讯喀法尔,喀法尔垂头丧气的样子,完全没了前日的威风和倨傲。唐汀之站在他们旁边,若有所思地听着。
单鸣走了过去,看了豪斯一样,“我问他几个问题。”
豪斯点点头。
单鸣蹲下来,眼睛平视着喀法尔,“你知不知道耐西斯在哪儿?”
喀法尔愣了愣,摇了摇头,似乎怕单鸣不相信一样,“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们是死对头。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我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去,不过很多人都进入了西撒哈拉地带,寻求独立派的庇护。”
“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们庇护,而不找政府。”
“政府处理事情的手段有很多局限性,我们无法预料,也无法左右,比如我,和很多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政府以官方渠道将我们送回国,到时候媒体大肆曝光,我和我的家族就完了。所以我们花钱消灾,希望进入西撒哈拉后,从这边想办法回国。耐西斯是摩洛哥政要,他绝对承担不起被曝光的后果,所以我相信他也进入了西撒哈拉,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儿。”
单鸣看他的样子很诚实,没有半点隐瞒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那个劳伦斯•罗迪呢?”
喀法尔露出一丝鄙夷,“罗迪不过是个冤大头,耐西斯把他耍得团团转,从他身上捞了不少钱。最近罗迪家族的候选人很快就要决定了,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他的哥哥费宾•罗迪才是一个能够掌控整个家族的人物,所以耐西斯最近在考虑在他身上大赚一笔之后就放弃他。现在出现这种意外,我不知道罗迪的命运如何,他很可能跟耐西斯在一起,也可能因为已经毫无用处而被杀了。”
单鸣点点头,冲豪斯道:“我没问题了,但是我想知道你们审讯的结果。”
豪斯挑挑眉,“凭什么?”
这时候沈长泽走了过来,十五岁的俊美少年,气势惊人,“凭他是我父亲?”
豪斯摇头叹了口气,“单,你真是幸运的让人嫉妒,你在森林里捡到……”他想起喀法尔在场,于是改口道:“捡到‘他’的概率,跟你在大街上捡到魔戒差不多,他们全都独一无二,威力无穷,而且……”
“而且对主人言听计从。”唐汀之接口道,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沈长泽一眼。
爷俩对他们的讽刺毫无感觉,单鸣反而因为自己养了个厉害的儿子而颇为得意,“当然,不然我养他做什么。”
沈长泽拉着单鸣坐下,理所当然地说,“你们问,我们听着。”
唐汀之道:“那么你决定帮我忙了?”
沈长泽摇摇头,“我要先听听内容再决定。”他自顾自地解开单鸣手臂上的夹板,开始配合着药物给他按摩,胳膊已经消下去一圈,看着没有以前那么吓人了。
豪斯不再理他们,开始对喀法尔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从他们的对话中,单鸣大致可以听出,事情的起因是跟中美的某项“学术交流”有关,当然,他们交流的东西必然和龙血有关。结果实验途中发生了意外,实验室被烧毁,一个年轻的中国科学家失踪,价值连城的十毫升“实验品”不翼而飞。
单鸣听着听着心里就想,十毫升的龙血把你们紧张成这样,那要是抓着沈长泽放血,不是跟往铁水里倒黄金差不多。
这件事发生在去年,两国都在追查这件事。因为泄漏事件发生在美国,中美两国为了这十毫升的龙血互相指责,中国说美国安保措施太差,应负全责,美国嫌中国用人不善,心怀叵测,口水战打了一年多。今年年初,他们才得到消息,说摩洛哥地下格斗场“云顶”里的选手们,使用兴奋剂后,行为特征跟使用龙血提取物后的实验者有相似之处,于是他们多方部署,追到了这里。
由于消息是美国最先得知的,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占有实验品,他们没有通知中国,而是自己行动了,中国方面最近才接到消息,正在部署人员调配,唐汀之先他们一步跑了过来,虽然已经是严重违纪行为了,但却也算立了个功。
接下来豪斯就开始对喀法尔得到那种药物的渠道进行了详细的盘查,喀法尔交代了一个黑市中间商,当时那种药在黑市被热炒,一毫升售价五十万美金,即使如此昂贵,他们依然趋之若鹜,因为注射了这种药物,赢得了比赛,他们可以进账几十万、上百万。
唐汀之轻声道:“一毫升提炼物卖五十万美金,十毫升的纯净龙血……可以提炼出……他该赚了多少钱啊……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豪斯冷哼道:“你们中国人干得好事。”
唐汀之并不在意他的挑衅,“他需要那么多钱,一定有什么目的。”
豪斯握拳道:“等抓到他就知道了。”
沈长泽问唐汀之,“你认识那个人?”
唐汀之淡淡地说,“从基因角度讲,他是我的弟弟。”
单鸣皱眉道:“什么意思?你是机器人?”他早就怀疑唐汀之这样没什么人类情绪的怪胎是非正常人类了。
唐汀之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那样,轻描淡写地说,“没那么复杂,我是正常人。不过是一个天才计划罢了,你们应该听说过。从国家储备基因库里抽取智商记录最高的男女进行试管孕育,在我四岁的时候他们发现我的智商达到220之后,觉得这个方法很成功,于是有了唐净之。我目前……除了他,可能大概还有三个弟妹,他们应该孕育了很多,不过真正继承父母智商达到天才水准的通常只有八分之一,也许未来会有更多,不过目前为止只有唐净之跟我一样进入了生物学领域。”
沈长泽眯着眼睛,冷道:“你们总做这些违背人伦的实验吗。”
豪斯道:“这个你就冤枉他了,一个国家为了寻求发展和强盛,是可以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天才计划’从希特勒时代就被提出了,如果不是他战败了,今天的德国也许有大批量这个计划的产物为国家的未来做着长足的贡献,很多国家都在效仿,这确实是保证国家发展中有足够的人才支撑的一个有效的手段。”
沈长泽颇为不屑,大概跟他自己就是一个人人觊觎的试验品有关。
单鸣问道:“既然是你弟弟,难道平日里你都没有看出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吗?”
唐汀之摇了摇头,淡然道:“我们除了工作,很少接触,他从小就厌恶我,他争强好胜,以取得比我更好的研究成绩为乐,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单鸣冷哼道:“这个我可以想象,就你这幅机器人一般的死样子,谁跟你呆一起都讨厌。”
唐汀之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吗……”
豪斯还打算继续审讯喀法尔,这时候,艾尔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单鸣回头,“他们在审问他,跟什么间谍泄密有关。”
艾尔皱眉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们已经熟悉到可以听他的国家机密了。”
单鸣道:“当然不,我只是顺便打听耐西斯和罗迪的事情,但看来他也不知道。”
艾尔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拉了起来,“收拾东西,我们该出发回云顶了。”
一行人按原路返回云顶,过了摩洛哥政府和西撒哈拉的警戒线后,距离云顶还有八九个小时的车程。豪斯带着喀法尔跟他们分开了,他们并没有打算立刻回美国,而且决定留在这里继续调查,但是已经没有和游隼同行的必要了。
唐汀之想跟着豪斯一起调查,但豪斯不要他,于是他决定跟着游隼。艾尔觉得唐汀之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跟着他们不是回事儿,而且也不知道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下边儿究竟藏着什么心思,就想赶他走。但唐汀之很自然地坐上了车,而且坐在了猎鹰身边,查看着他的伤口,用沉默的行动拒绝了艾尔的逐客令。
虎鲨道:“让他跟着吧,至少把他带回云顶,算是感谢他救了猎鹰。”
艾尔小声道:“我老觉得他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让我很不舒服。”
“那你就盯着他。”虎鲨把他推上唐汀之坐的那辆车。
艾尔坐到了唐汀之旁边,眯着眼睛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阴谋,但那张脸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看着看着都想睡觉。
他们就这么各怀心思,回到了云顶。
本以为任务顺利完成,旅程就此结束,却不想回到云顶才发现,乔伯和佩尔失踪了。

71、
当他们回到云顶的时候,旁边的两家豪华酒店都已经被政府控制了,数量工程车在云顶的原址上运作着,清理出一吨又一吨的垃圾。
他们开车进入云顶附近的街区,就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拦了下来,严密盘问,当知道他们要去酒店的时候,根本不放行,而是团团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虎鲨开始联系跟他们建立雇佣关系的摩洛哥政府的负责人,跟他说明了情况。
起初那个负责人不愿意让他们接近那里,毕竟他们已经结清余款,两不相干了,但是当他知道游隼有两个人留在酒店的时候,就惊讶地说,“不可能,酒店里没有任何外人,早已经被我们军方控制了。”
虎鲨说:“你们把他们带走了?”
“这个我需要确认,请你等我一下。”负责人挂断电话,游隼一行人就干等着,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那人才回复电话,他说他们并没有扣押游隼的人,当他们进入酒店的时候,酒店空无一人,但是虎鲨提到的那个员工宿舍,有士兵曾着重报备过,因为那个房间有明显打斗的痕迹和血迹。
所有人都毛了,乔伯和佩尔肯定是出事了!
虎鲨拿着话筒的手有些轻微地颤抖,他语气强硬地说,“请你准许我们立刻进入酒店调查,否则我们将用我们自己的办法进去。”
负责人沉默了一下,“好吧,半个小时后我亲自到哪儿,领你们进去。”
大家在焦躁中又度过了难熬的半个小时,负责人果然来了,并像警察出示了一份文件,然后带着他们全员进入了那个酒店。
他们直奔安置佩尔和乔伯的员工宿舍,果然发现墙上和门上都有子弹的痕迹,雪白的床单上有斑斑血迹,整个屋子乱成一团,所有人都看得出,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现在能够确定的是,佩尔和乔伯应该还活着,不管是谁劫持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带走两具尸体。
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他们在哪儿!
一向沉着稳重的虎鲨,此时额上全是细汗,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飞起一脚踹翻了那张染着血的乔伯曾经睡过的床。
这是沈长泽第一次见到虎鲨失控,虎鲨一直都是所有人中最冷静、最果断的,他用二十几年的佣兵生涯证明了自己在国际上的声誉和地位,也撑起了失去林强之后的游隼,可是现在的他明显有些反常。
艾尔架着虎鲨的胳膊,沉声道:“虎鲨,冷静点。”
虎鲨咬牙道:“一个受伤,一个女人……”
百合冲上前去啪地给了虎鲨一个耳光,琥珀色的眼眸严肃地瞪视着虎鲨,“不要小瞧女人,不要小瞧佩尔,她是个合格的雇佣兵,你也是,所以冷静下来。”
虎鲨抹了把脸,低着头喘了口气,再抬起头时,恢复成了那个大家熟悉的虎鲨。
虽然艾尔是游隼名义上的老大,但是在整个佣兵团里,声望最高的无异是虎鲨,所以他是最不能乱了方寸的。
虎鲨走到那个负责人面前,高大的身躯给了对方不小的压力,他道:“请帮我们找到他们,如果能找到他们,就算游隼欠政府一个人情。”
即使只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但出自享誉世界的一流雇佣兵之口,却也是掷地有声、含金量颇高。
花多少钱也未必能买来游隼的“人情”,负责人几乎是立刻就应和道:“没问题。”他立刻掏出电话,把这件事吩咐了下去。
然后他在酒店给他们准备了休息的地方,让他们耐心等待。
可是没有人有耐心等待,他们开始仔细寻找留在房间里的蛛丝马迹,在比照了留在地面上的弹壳之后,他们确定了对方的枪支大概种类和大致人数,沈长泽黑进了出产这种子弹和枪支的军火商内部网络,在忙活了七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贩售记录。然后逐步缩小目标,逐个排查,最终根据他们的判断和猜测,得出了大家都认同的结论——佩尔和乔伯被西撒哈拉独立党的人劫走了。
很可能他们并不知道佩尔和乔伯的身份,独立党经常喜欢跑到摩洛哥这边的城市打游击,随便抓几个人回去,大部分时候要求政府跟他们交换被扣押的独立党人员,有时候也会要求政府出赎金,如果两种方式都没谈拢,他们就会杀了人质泄愤,属于无差别劫持行为。
只是现在独立党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佩尔和乔伯还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只是独立党根据地很散,有些甚至根本不是正式人员,紧紧是不满摩洛哥政府的民间游击队,如果是这种人干的话,几乎没可能找到,只能等他们主动联系。
第一天虽不算徒劳无果,但是并没有大的进展,折腾到半夜,大家都累了,于是纷纷回房间休息了。
单鸣好几天没洗澡了,进浴室痛痛快快冲了一遍,然后光着身体就出来了,往床上一歪就要睡觉。
沈长泽一下子接住了他要往枕头上趟的脑袋,无奈道:“头发没干。”
单鸣“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是佩尔和乔伯。
沈长泽把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拿毛巾给他仔细地擦着,“爸爸,你在担心佩尔和乔伯吗?”
“嗯,佩尔是……唔……我最喜欢的一个女人。”
沈长泽听了有些不舒服,“但你说过,佩尔爱的是虎鲨。”
“是啊,她崇拜虎鲨,她爱虎鲨。”
“虎鲨对佩尔也很好,他今天完全急了,可他为什么不接受佩尔?”
“我想,两个原因。”单鸣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愿意回忆,但依然开口道:“第一,虎鲨的妻子当年是为他而死的,死的时候,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被……”单鸣睁开了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被机关枪打得开膛破肚,面目全非,我就在她旁边,血肉溅了我一脸,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死亡如此贴近,你觉得虎鲨能忘掉吗?第二,虎鲨当年把佩尔从奥罗拉夫人手里救回来的时候,她只有十五左右,恐怕在虎鲨心里,佩尔始终是个孩子。”
这是头一次单鸣跟他讲起虎鲨和佩尔的事情,游隼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乱嚼舌根,也不会有人去问,探听那些残忍的过去并不是什么好习惯,知道的多了,不过是让自己难受。
沈长泽叹了口气,“奥罗拉夫人是谁?”
“XX你总知道吧?”
沈长泽点点头,XX是一个很有名的杀手组织,承接暗杀、爆破、保镖等任务,除了高超的能力和信誉外,全员都是女性恐怕是让她们名声鹊起的最大原因,她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用美色和身体麻痹对手是最令男人防不胜防的杀人利器。虽然XX和游隼的性质不同,但都是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过活的,所以她们的消息多少都能进到沈长泽耳朵里。
单鸣道:“奥罗拉夫人是XX的创始人,一个非常阴毒的女人,几年前听说她被仇家杀了,死得很惨,现在由她女儿接任‘夫人’的位置。她手下的女杀手,很多都是她从世界各地骗来、买来、抢来的,从几岁的时候开始接受训练,佩尔就是其中一个。有一次出任务,游隼和XX刚好处于敌对形势,XX害怕游隼,不敢正面迎战,于是派了她们最优秀的刺客之一来暗杀虎鲨,那个人就是佩尔。结果,佩尔被抓住了,XX没有理会她,直接撤退了,于是虎鲨就把佩尔留下了。佩尔很感激虎鲨没有杀她,而且得到游隼的庇护,XX就不敢再来找她,虎鲨等于给了她自由和有尊严的生活。”
沈长泽静静听着,脑海中映出佩尔风情万种地撩拨着她浓密的黑发,浑身撒发着无与伦比的美和性感,很难想象她曾有那样的过去。
单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虽然每个人都会死,但我总希望有些人死在我后面。”
沈长泽轻声道:“爸爸,你一定要死在后面。”
单鸣笑了笑,“不可能,你那龙血护体,几乎是不死之身,我怎么都不可能死在你后边儿。”
沈长泽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如果爸爸死了的话,我就跟你一起去。”
单鸣皱眉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沈长泽认真地说:“这哪里可笑?我只想和爸爸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在哪里。”
“还是活着好事多,你别幼稚了,如果我死了,你可以脱离游隼,拿着钱过你想过的生活。”
沈长泽淡淡地说,“我想过的生活就是和爸爸在一起,没有别的了。”
单鸣无奈地撇了撇嘴,心想小孩子真是天真,真到生死关头,他就不会这么想了,也好,谁叫他年纪小呢。
沈长泽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有他自己心情清楚,单鸣对他来说,就是整个世界,他会跟随着爸爸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

72、
两人睡到半夜,突然同时惊醒。
摩洛哥警察对他们也有防备,所以把他们全都安排在了一楼,方便管理,单鸣和沈长泽的房间正对着街道,他们睡的地方不是正式的客房,而是做SPA的房间,窗户很大,当有可疑人靠近窗户的时候,长久养成的警觉性立刻让他们睁开了眼睛。
俩人一左一右地翻到了床底下,掏出了腰间的手枪,贴着墙爬到了窗户边,有一只手从漆黑的窗外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推动着窗户。
那只手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然后手缩了回去,不一会儿,那只手抓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那条缝里一下子扔进了窗户,单鸣一把接住那个东西,沈长泽则一下子抓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大叫了一声,拼命挣扎起来,看样子好像吓坏了,声音很尖、很嫩,听上去分明是小孩子的。
沈长泽一把推开窗户,抓着那只手把窗外的人扔进了房间,一脚踩住了他的胸口。
单鸣感受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很轻,不像什么炸药之类的,这才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打开了灯。
三人一起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互相看着对方。地上果然是一个摩洛哥小孩儿,十一二岁的样子,很瘦,衣着破旧,满眼惊恐,先是用阿拉伯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大概是在求饶,然后看他们似乎听不懂,就试图说法语,但显然没受过教育,说不清楚。
单鸣没理会他,解开手里那个黑布包着的东西,果然跟他摸出来的感觉差不多,是一张光盘。
沈长泽用简单的阿拉伯语问了他几句话,但俩人沟通很成问题,没办法,他们只好把小孩儿拎了出去。
他们避过摩洛哥的经常,摸到了走火和卡利的房间,走火说了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根据审问,这小孩儿只是大人给他塞了钱,让他把这个东西扔进这个酒店就行,任何一个地方,没有限制。
估计是各个门都有警察看守,只有这边的窗户没人,所以他就选中了这儿,却想不到选到了单鸣和沈长泽睡觉的地方。
几人都猜测这件事跟佩尔和乔伯的失踪有关,于是卡利去把虎鲨艾尔都叫来了,艾尔把电脑带了过来。
光盘放进去之后,几乎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生怕看到些他们不愿看到的画面,那就太残酷了。
画面一阵晃动,里面的人说着英语,问调好了没有,标准的美式发音。
然后录像就开始了,背景是一片灰突突的土墙,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很暗,勉强能看清画面,镜头一转,他们看到了乔伯和佩尔!
几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恨不得瞪出窟窿来。
乔伯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佩尔低着头,直到那个说话的人拿枪碰了碰佩尔的肩膀,佩尔才抬起头来。
佩尔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不像是受过什么伤的样子,还咬字清晰地问,“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需要抗生素,你不给我抗生素,我什么都不会说。”
“把这几句话念出来,我就给你药品。”
佩尔厉声道:“请先给我,我的朋友很危险。”
那人拿枪管顶着佩尔的太阳穴,恶声恶气道:“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他把一张纸扔到佩尔脸上,“念。”
佩尔把头调像了镜头,眨了眨眼睛,然后把额头上的乱发拨到了脑后,低头看了一眼纸条。
所有人都抓到了她一瞬间的惊讶。
接着她抬起头,开口了,“想要这两个人活命,拿唐汀之交换。”尽管念到中国人的名字的时候,发音有些不准,但是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她在说谁。
这群劫匪,是冲着唐汀之来的。
虎鲨对卡利道:“把唐叫过来。”
卡利问道:“他在哪个房间?”
艾尔道:“我知道,我去吧。”说完转身出去了。
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画面瞬间变黑了。
几人愣了愣,单鸣对沈长泽说,“把那个包光盘的东西拿过来。”
沈长泽走过去拿了过来,仔细翻了翻,果然从里面翻出一个很小的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他道:“坐标。”说着把纸条给了虎鲨。
虎鲨扫了一眼,记在了心里,然后一点一点地把那小纸片撕成了碎片,就好像在撕绑匪的的皮。
不一会儿,唐汀之跟着艾尔进来了。
虎鲨把录像又给他放了一遍,他目不转睛地看完,然后点了点头,“佩尔说得对,乔伯情况不太好,呼吸太浅,伤口可能感染了,再这样下去会死。”
艾尔厉声道:“谁让你看这个了,人家指明了要你!”
“我听到了,我想应该是唐净之干的。”
艾尔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我看你这张死人脸就来气,你他妈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连点情绪都没有!”
虎鲨把他拉开,“别干没用的事。”
唐汀之把领子归位,然后认真地回答,“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感兴趣。按理说人的性格应该很大程度由先天基因决定,但是我的几个弟妹性格全都不一样,我是被一群年纪五六十岁以上的人带大的,我研究了一下自己的童年,我想可能是因为……”
艾尔气得想揍他,“你给我闭嘴!”
唐汀之闭上了嘴,看了虎鲨一眼。
虎鲨指着屏幕,“能从里面得到什么信息吗?”
唐汀之摇摇头,“目前没有。”
“我们要带你去坐标标注的地方,交换这两个人。”
唐汀之点点头,“好。”
“你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唐汀之很平静地说,“你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想杀我也是轻而易举的,而且他想见我,我没理由不去,我也正在找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你吗?”
唐汀之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虎鲨沉声道:“我想你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唐汀之点点头,“我还有很多实验没有完成,现在还不想死。”
艾尔冷哼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唐汀之那双深邃的黑眸看了他一眼,“莫瑞先生,你的脾气如此暴躁,可能是缺钙,摩洛哥有一种鸟类,营养丰富,把它们磨碎了煮粥吃,可以缓解你的症状。”
艾尔瞪大眼睛,恨不得抽他两巴掌。
卡利和走火扭头忍住了笑,一向以绅士自居的艾尔被狠狠将了一军。
虎鲨站起身,“去通知所有人,咱们马上出发,再耽搁下去乔伯就有危险。”说完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艾尔瞪了唐汀之一眼,也走出了房间。
唐汀之看了沈长泽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也走了,单鸣和沈长泽跟在了他后面。
走到走廊的隐蔽处,沈长泽问道:“你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我们一定要救人。”
唐汀之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不过有一点,唐净之和我一样,对‘国家兵器计划’很狂热。”
“‘国家兵器计划’?”这个名字是他们第一次听到。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简单来说,就是以龙血人为中心的计划。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他基本也知道,他跟踪到我们在一起也并不奇怪,我想,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他看着沈长泽。
单鸣和沈长泽多少也能猜到这些,唐净之毕竟不能直接在视频里说要沈长泽,但他知道沈长泽一定会来。
沈长泽道:“即使是这样,他有什么把握控制我?”
“他知道你的所有弱点。他手里还有被他偷走的十毫升龙血,那是真正属于‘海龙’的,龙血纯度是百分之百,你的血液纯度是百分之九十六,已经非常接近,但那百分之四的差距之间到底有怎样的鸿沟,我们还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金,十毫升的龙血能给他造出一个军队,里面的每个人都能在‘云顶’夺冠。‘海龙’只有一只,血用一点少一点,那十毫升价值连城,美国的工程师当年带回去的并不多,现在他们恐怕已经没有纯血了,他们去年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换取和中国一起研究的机会,结果被中途偷走,所以他们怀疑是我们捣鬼也并不奇怪,实际上我们也损失惨重。”唐汀之看着沈长泽,“‘海龙’的血总有用光的一天,你是唯一的替代品,你明白吗?你的血液纯度最接近‘海龙’,而且你是活生生的,你的血可再造,你能够代替‘海龙’成为所有再造龙血人的主体!由于你的血液已经在母体中进行了和人类基因的融合,排异反应只存在人类和人类之间,就如同两个人移植器官那样的概率,比跨越种族的、人类和‘海龙’之间的排异反应小很多,成功几率也高很多,你是‘国家兵器计划’的唯一希望。”唐汀之认真地看着他,一向平静地双眼又浮现了难掩的狂热,“你将改变我们国家的军事实力。”
沈长泽惊出一头冷汗,虽然他早就猜想过这样的剧情,但是当唐汀之真的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任谁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无数生物武器,都无法平静。
唐汀之深深吸了口气,缓声道:“所以所有人都想得到你,唐净之也不例外,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抱着什么目的,但是我不会让你落到他手里的。”
沈长泽握紧了拳头,“我只属于我自己,谁也别想利用我。”
唐汀之轻轻摇了摇头,“你还太年轻了,有一天你会知道,拥有这样的命运,你没有选择。”
单鸣听着听着,就觉得胸闷气短,胸腔内仿佛淤积着一团东西,压得他喘气都困难。
他终于明白沈长泽亲生父母的心情。
为什么从小要把他藏起来,为什么冒着叛国的罪名也要把他送走,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自己的孩子接受这样的命运,什么狗屁唯一的希望,如此沉重的命题谁愿意担负?谁愿意被人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血液,造出一大堆杀人武器,想想都恶心。
但是单鸣可以想象,一个人的思想和一个国家的思想,差距有多么的庞大,对他来说,沈长泽只是他捡来的儿子,而对于国家来说,他是迈向世界强国之路不可或缺的武器。单鸣几乎能感觉,命运之手从这孩子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推动着整个事情的发展,他意识到事情越发地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和沈长泽的命运会如何,他头一次因为沈长泽的身份,而感到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沈长泽看了单鸣一眼,他捕捉到了单鸣脸上的迷茫,心脏突然一紧,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单鸣的胳膊,坚定地说,“爸爸,我是你的儿子,我哪儿也不去。”
单鸣他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沈长泽急了,“爸爸,我哪儿也不去。他说的那些东西,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和游隼在一起。”
单鸣回过神来,瞬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眼神回复惯有的坚毅,“你哪儿也不会去,你是我儿子。”
沈长泽捏着他的手掌,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
没有人能分开他和爸爸,没有人!

73、
众人全都在虎鲨的房间集合,整装待发。
单鸣等人姗姗来迟,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不能去这么多人。”
虎鲨刚刚点上只烟,看了单鸣几秒,然后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单鸣不想他们去这么多人,是因为如果唐净之的目标是沈长泽,那么必然准备充分,如果既然已经做好抓捕龙血人的准备,那必定不是他们就可以应付的,他绝不能让他的战友去涉险,能少去尽量少去,毕竟人多了,恐怕也是无畏的牺牲。
虎鲨的想法则是,如果他是劫持人质的一方,看到对方带那么多人来,必定会警戒心大增,万一把对方逼急了就麻烦了。而且对方甚至不要求他们只准来一个人两个人,这显然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防御能力相当自信,他们不能冒然就全员出动,太过危险。
虽然俩人的想法不太一样,但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艾尔想了想,开口道:“但我也不赞同让任何人落单,我们应该到了附近,派人去探听情况,如果有机会将他们救出来最好,如果不行……”艾尔看了唐汀之一眼,没再往下说。
如果不行,只能按照劫匪的意思,用唐汀之去换。
但单鸣心里清楚,事情远没这么简单,只是他一时无法说服这些人不要去,如果换做是他,他也受不了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
大部分人都采纳了艾尔的意见,决定还是同去,然后伺机行事。
车开出去三个小时候,科斯奇把沈长泽从驾驶位换了下来,让他去休息。
单鸣正躺在后座睡觉,沈长泽过去躺在他身边,根本没有睡意。
他微微侧过身,在暗淡地光线下看着单鸣的侧脸,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
单鸣突然睁开了眼睛,把沈长泽吓了一跳,他想转身已经来不及,只能定定看着单鸣。
单鸣皱了皱眉头,小声说,“换下来还不睡觉。”
“睡不着。”
“狗屁,能睡就赶紧睡。”
“车上不舒服。”
“废话,你以为你是小时候,随便有个角落就能当床。”单鸣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着睡觉确实腰酸背疼。
沈长泽想起小时候,都是窝在单鸣怀里睡的,那个时候他其实是不愿意接近单鸣的,因为单鸣太没人情味儿了,可是就是这么个让他又气又怕的人,却有一个很温暖很踏实的怀抱。
他凑近了单鸣,把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要是没长大就好了,你抱着我睡就舒服多了。”
单鸣眨了眨眼睛,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受,无法形容,他喃喃道:“真快啊,十年了。”
十年了,自他在缅甸那个原始森林里捡到当时五岁的沈长泽,已经过去了十年了。十年的时间,沈长泽如他所愿,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雇佣兵,而他也把这个当初觉得是累赘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有时候想想都觉得时间太快,他忍不住感叹道:“我都还没和你玩儿够,你怎么就长大了呢。”
以前肉嘟嘟软绵绵的小孩儿,真的很好玩儿。
沈长泽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酸楚。时间过得太快,事情发展得太快,跟着这辆车不断前进的,是越来越刹不住脚步的阴谋和真相。他不知道这一趟会发生什么,但他心里非常不安,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他们的命运,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人非常恐慌。
他相信单鸣也感受到了。
单鸣是个神经很粗的人,从来不会发出这种细腻的感慨,当他叹息着时间过得太快的时候,沈长泽就知道他一向悍勇无畏的爸爸,也在担忧、在害怕。
沈长泽转身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小声说,“爸爸,如果我说我有点害怕,你会生气吗。”
单鸣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缓缓地说,“不会,有我在。”
沈长泽鼻头微酸,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爸爸,我爱你。”说完之后他的心就揪在了一起,大气都不敢喘,感觉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屏住呼吸等单鸣的反映。
单鸣愣了愣,闷笑了两声,“你这小子……”然后就没说话了。
孩子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隐隐又非常失望。他闭上眼睛,不禁想,爸爸的腰好像变得更细了。
他们开了一天的车,终于开始接近那个坐标标注的地方。
令他们意外的是,这里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没有灰突突的的建在沙地上的房屋,也没有张扬的独立党旗帜,也不是像驻扎在西撒哈拉的独立党基地一样,一半埋在底下。这里种植着大片大片的橡胶,道路两旁全是,一眼望不到头,有住户零散地分布在橡胶林里,看上去比他们来时路过的那些小城镇都富裕一些。
光盘盒里的那个坐标,大致就在这附近了,无法更精细了,他们在思考是不是该一直这么开下去。
太阳就快要下山了,这里的车辆非常少,顺着这条公路走了很久只碰到了三辆卡车,所以当眼前出现一辆军用越野的时候,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
那辆越野迎面开来,在离他们五六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游隼的三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艾尔跳下车,迪诺和走火他们也跟着下来了,举着枪,一左一右地跟在艾尔身后,卡利从天窗探出了半个身体,狙击枪正对着那辆车。
车上下来一个人,金发的白人,什么武器都没带,但他一点都不慌张,淡定自若地说,“我要带走那个叫唐的人,以及你们车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艾尔冷道:“孩子可是事先没有说好的。”
“哦……”那白人装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挑了挑眉,“我忘了。”他退到车旁边,敲了敲后备箱,后备箱突然打开了,宽大的后座位置躺着一个人,正是乔伯!乔伯虽然在昏睡状态,但是呼吸顺畅,胸口起伏平稳,中弹的地方也被包扎过了。
那白人用命令语气道:“现在,让他们下车吧。”
唐汀之和沈长泽都下了车,单鸣也跟了下来,狠狠盯着那人。
那人打了个响指,“没错,跟照片上一模一样,就是你们两个。”
听这人话中的意思,他们是一开始打沈长泽的主意了,绝不是临时起意,艾尔朝单鸣递来询问的眼神,单鸣咬了咬牙,摇摇头。他有些不敢看艾尔那双深邃的、湛蓝的眼睛。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沈长泽,那些眼神,有迷惑、有茫然、有猜疑、有担忧,只是单鸣,沈长泽一样如坐针毡呢。
欺骗那些在战场上需要以生命相托的战友,那滋味儿一点也不好受。
沈长泽踏前一步,“走吧。”
单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复杂的眼神一遍遍看着他的脸,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
沈长泽笑了笑,“爸爸,我会回来的。”
单鸣用坚定地眼神告诉沈长泽,他一定会去救他。
沈长泽就像平常一样,捏了捏单鸣厚实的掌心,突然,他感觉到掌心有一个硬硬的小颗粒物体,他手一抖,夹在了指缝中间,他知道单鸣给了他一个追踪器。
单鸣深深看了一眼。
沈长泽暗自咬牙,转身拉着唐汀之的胳膊,轻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走吧。”
艾尔喝道:“你站住!”
沈长泽身体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艾尔看上去有些烦躁,“我非常厌恶现在的感受,你们瞒着我什么,也瞒着大家,有什么事是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的,一定有!”艾尔朝单鸣厉声道:“单鸣,我们是兄弟,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这么多年来,沈长泽的身份一直是个谜,我有强烈的预感,现在发生的事情跟他的身世有关,这种感觉讨厌极了,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单鸣沉声道:“我会解释,但不是现在。”
艾尔气急,揪起他的领子,挥拳就想打他,虎鲨抓住了艾尔的胳膊,“回去再说。”他冲那白人道:“我要确定另一个人质还活着。”
那人干脆地拨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他打开免提,里面传来佩尔的声音,“我还好。”
虎鲨问道:“现在是几点几分。”
佩尔停顿了一下,“十七点五十三分。”
说完之后那人就挂掉了电话,“等把他们带回去,我们就释放人质。”
“我凭什么信任你们。”
“留着她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我们已经表现了诚意,把受伤这个还给你们了。再说,你们现在只能信任我们。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里等,我们会派车送她过来,但是不要再前进了,否则我不保证她的安全。”
他说完后,从那辆越野上又跳下来两个人,分别把唐汀之和沈长泽俩人身上的武器、工具、手表、甚至腰带都给卸了下来,然后把俩人的双手都铐住了。
沈长泽最后看了单鸣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对方把乔伯抬到了地上,然后上车关门,绝尘而去。
公路上,三辆悍马一次摆开,路面上站着十多号人,却死一般地寂静。
虎鲨提起头,沉声道:“迪诺、走火、小刀,互送乔伯和猎鹰去最近的医院接受治疗,马上出发。”
几人回过神来,迅速把乔伯抬上了猎鹰乘坐的那辆车,拉着俩人直奔最近的医院。
他们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单鸣身上,而单鸣正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发呆。
虎鲨一把抓住单鸣的肩膀,力道之大,把单鸣的肩骨都掐出了声音,他冷声道:“你有事情需要向我们解释。”
单鸣看着众人眼中的疑虑和愤怒,感到了阵阵心慌。

74、
虎鲨抡起拳头砸在单鸣的脸上,把他的身体打得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了悍马车身上,然后摔到了地上。
单鸣从地上爬了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迹。
虎鲨威严地喝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单鸣平静地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我说,你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虎鲨二话不说,又是一拳,把单鸣揍趴下后,怒骂道:“你混蛋!你是‘游隼’的一员,现在因为你的刻意隐瞒,所有人的生命都在受到威胁,什么叫不知道比较好?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较好’的,我们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单鸣看着虎鲨脸上的愤怒和失望,看着他的战友们脸上的怀疑和恼火,心里有些难受。但他知道如果他说了,沈长泽就再也无法在游隼呆下去了。
第一,虎鲨和艾尔在情感上肯定无法接受沈长泽的真实身份,第二,沈长泽会给游隼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他不愿意把自己养了十年的儿子拱手让给别人。
可是看着这些他生死与共的战友、兄弟、朋友,他第一感到了良心的谴责。
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直隐瞒沈长泽的事情,给他们带来了危险,现在他连累了乔伯和佩尔,以后会是谁呢?
那些人对沈长泽的态度,是坚决不放弃,从唐汀之和豪斯追逐他们的消息这么多年就可以看出来。以后,事情只会愈演愈烈。
他自私地想把儿子留在自己身边,却给其他人带来威胁……
他一直在逃避那一天的到来,可是在游隼和沈长泽之间,他早晚要做出选择,现在,仅仅是一个开始。
可能他一开始就错了,他该在十年前就把沈长泽还给唐汀之。
现在他该怎么办?
爸爸,我不想离开你。
爸爸,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爸爸,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爸爸,我爱你。
孩子充满信任和依赖的话还时不时在他耳边回响。
他向来是一个果断的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如果他一生中曾经为一个事情而犹豫不决、选择让他感到难受,那么就是现在了。
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做错事了。
他当初不该把小孩儿留在身边,现在就不至于不舍得让他离开自己。
只是这些纠结,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男人要承担自己每一个决定的后果。他甩了甩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鼓起勇气看着虎鲨苛责的眼睛,清晰地说,“我真的不能说,他的身份,是中国的顶级机密。真相除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艾尔咬牙道:“没有什么后果,是游隼不敢承担的。如果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绝不会过问,但是现在显然涉及到了其他人的安全,我想佩尔和乔伯被绑架,也跟沈长泽的事情有关吧?唐汀之,包括那个豪斯,恐怕一直都是冲着沈长泽来的,整整十年时间,你究竟对我们隐瞒了多少事情,到现在你还死咬着不松嘴,你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难道你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单鸣感到脑子很乱,他也编不出什么合理的故事了,任何故事到了他们的指责面前,都会不攻自破,他不想再骗这些他信任的战友。
可他也不能说,所以他只能沉默。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单鸣听到虎鲨失望的轻叹,他语气略带疲惫地说,“去附近的村子找地方落脚吧,他们既然能在这里堵到我们,也一定能知道我们在哪儿。”
所有人都返回了车上,只有单鸣僵硬地站在原地。
科斯奇本来已经关上了车门,看单鸣还愣着,一把打开车门,有些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粗暴地把他拽上了车。
他们找到一个很小的村子,租了几间房,买了些当地的粮食,吃完饭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单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半夜的时候,他轻轻睁开了眼睛,走出屋子,门口坐着守业的人,他凑近了看,是迪诺和百合。
迪诺正翘着脚抽烟,见他过来了,就问:“来一根?”
单鸣从他手里接过烟点上,然后蹲在旁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迪诺从地上跳起来,“我上个厕所。”
百合正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脚趾甲,认真地修剪着。
单鸣凑了过去,“这你也看得见?”
百合头都没抬,“当然……”话音未落,她只觉得后颈一麻,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单鸣抱着她软倒的身体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朝迪诺的方向走去。
迪诺正背对着他站在墙根处,嘴里哼着古怪的曲调。
在单鸣一步步接近他的时候,小调突然停了,迪诺头也不回地说,“就站在那儿,别过来。”
单鸣顿住了脚步。
“你们白天说的事情,我他妈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平时最讨厌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我只要有仗打,有钱拿,有女人睡,其他的我不在乎。我知道你现在要去干什么,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去的,所以你去吧,如果是平时我愿意跟你玩一玩儿,但我现在要撒尿,别打扰我。”
单鸣一声没吭,转身走了。
他跑到停车的地方,从脚垫下面摸出了钥匙,然后快速发动了车,一脚油门,冲劲儿十足的悍马一下子窜了出去。
单鸣一边驾驶一边打开电脑,他塞在沈长泽手里的微型追踪器是美国军工厂的最新产品,防电子通讯干扰率高达69%,即使砸烂了也能传输最后的数据到卫星接收站,他开始用电脑搜索沈长泽的位置。
大概五六分钟之后,追踪器终于被定位了,单鸣把数据传输进车里,然后直奔目的地。
沈长泽和唐汀之上车之后,被安排在了后座,左右两边都坐着人,把他们夹在中间。
沈长泽试图动了动手上的手铐,那是连在一起的两个圆形的金属环,比手指粗,外面包裹着一层黑色的纤维套,不重,但也不算轻,他觉得以这个粗细,变成龙血人之后肯定能挣开。
唐汀之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淡淡地用中文说,“别乱来,有高压电。”
沈长泽忍不住又看了看俩人手上的手铐。
唐汀之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解释道:“我的没有,你的肯定有,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龙血人的。你就是有铜墙铁壁,万伏高压电也能把你烧成碳。”
“控制开关在谁的手里?”
“不清楚,也许每个人都有。”
“喂,你们在说什么!”旁边的人喝道,“不准随意说话,就算说也不许用你们那该死的语言。”
俩人都闭上了嘴。
接下来一路无话,汽车把他们拉进了一个小镇,穿过小镇,又走了一段路,进入了一片废旧的工业区,通过地上堆放的废弃器材可以判断,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小有规模的橡胶加工厂。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很大的厂房前,俩人下了车,被人用枪顶着后背,走进了厂房。
厂房内部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医用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个透明实验室内部还有穿着防菌服的科研人员在围着一个人检查着什么。
俩人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敢相信唐净之是怎么在异国他乡弄出这么一大摊子的,难怪他疯狂敛财。
“好久不见了,大哥。”幽灵般的声音飘然而至,顿时回响在空荡的厂房里。
俩人一起抬头,一个身穿洁白的医生服的年轻人站在二楼的护栏处,他的容貌和唐汀之有几分相似,但是对比唐汀之的淡然,这个人显得有些几分阴沉。他嘴角噙着微讽的笑意,深邃地双眸死死盯着唐汀之。
唐汀之平静地说,“净之,你犯了叛国罪。”
唐净之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踏下楼梯,他轻笑道:“哪又如何?那些老头子陈腐的规矩、固化的思想,只会阻碍我才能的发挥。你们做事缩手缩脚,这也担心那也顾忌,跟你们在一起烦都烦死了,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所以我要组建自己的团队,我会证明给你们看,谁才是这个领域里最杰出的人。”
唐汀之摇了摇头,“我以前只觉得你不懂事,现在看来,你的思想有严重的问题。”
唐净之冷笑道:“我还觉得你思想有问题,你这个被政府洗脑的白痴。那些人根本不在乎研究的成果,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政绩和地位,你却为这些庸人贡献自己的头脑,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欲望吗。”
唐汀之认真地说,“我为之贡献的不是那些官员,而是我的国家。净之,私欲很渺小,无论能不能满足都空虚,我们出生的意义就是为国效力,你为什么要违背这些?”
唐净之厉声道:“可笑!唐汀之,你真是既可笑,又悲哀。他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制造出来,这不代表我这辈子都要听他们的话,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像你,活在别人编排的剧本里!”他突然指着沈长泽,“你们认为他被生下来的意义,就是‘国家兵器计划’,你倒是问问他,他同意吗?”
沈长泽冰冷地看着他。
在他看来,无论是固执的唐汀之,还是偏激的唐净之,都不正常。
唐汀之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眼里只有陌生和不解。
唐净之揪起他的衣领,深邃地双眸直直盯进他眼眸深处,“既然你追到了我眼皮底下,那么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留在这里帮我,或者死。”

75、
唐净之难掩脸上的狂妄,“让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吧。”
沈长泽冷道:“我要先见佩尔。”
唐净之微微一笑,“好啊,我带你们去见她。”
那笑容让沈长泽感到浑身不舒服,心里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唐净之领着他们穿过一排排功能各异的区域,最终到了尽头,是一个集现代先进医学之大成的高级实验室,里面摆满了沈长泽见都没见过的器材,看上去就跟科幻电影里的场景差不多。
而佩尔,赤身裸体地躺在试验床上,四肢被固定,双眸紧闭,全身上下都贴着人体电波微测感应装置,连着的线路至少有二十几条。
沈长泽瞪大了眼睛,回身一脚踹在了唐净之的肚子上,速度之快,在场没有人反应得过来,他怒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说着就朝唐净之冲去。
突然一阵电流通过手腕瞬间传递到他全身,沈长泽只觉得如遭雷击,身体一麻,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唐净之捂着肚子,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他被保镖扶着站了起来,笑了几下,“不得了,不愧是纯血,速度好快……”
沈长泽痛苦地在地上挣扎了一下,颤声道:“你不守信用,我要杀了你!”
唐净之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本来我也想守信用的,可是这个女雇佣兵太完美了。她有一流的体格和一流的头脑,甚至还有非凡的美貌,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进化成雌性龙血人的可能,如果是由她孕育出来的龙血人,一定不比你逊色。”
沈长泽怒道:“你这个疯子!”
唐净之结果保镖递过来的纸巾,抹掉了嘴角的血迹,“没办法,这一切太让人兴奋了,只有拥有你,我就可以造出一个属于我的军队,世界上最强大,无与伦比的军队。”他的眼中闪现出狂热的光芒,让沈长泽背脊发凉。
沈长泽挺过身体那种痛麻,从地上爬了起来,旁边的两个人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凶狠地瞪着唐净之,“遵守你的约定,放了佩尔。”
唐净之摇摇头,“我相信她能进化成龙血人。要找到这样的雌性太不容易了,你知道吗,现在全世界只有三只雌性龙血人,一只在美国,两只在中国,其中一个是你的母亲,可她已经不知所踪。”唐净之满脸的渴望,“我一定要拥有一只属于我的雌性龙血人,佩尔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我有预感,她有极大的可能进化成功。”
沈长泽真是恨不得拧断他的脖子。
唐净之一口一个“一只”,仿佛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实验的小白鼠,根本不是人类。虽然沈长泽没经历过,但是从唐汀之和豪斯哪里得到的信息,他知道人类融合龙血基因成功的几率非常之低,失败就意味着在经历非人的痛苦后,全身血管爆裂、劈开肉涨而死,他绝对不会让佩尔经历那样的实验。
唐汀之观察了一会儿佩尔,轻声道:“孩子,冷静下来,她现在是安全的。”
唐净之呵呵笑道:“没错,昨天刚给她检查身体,还没检查完,制造一个龙血人,需要复杂的观察和数据分析,还要经过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的准备,一个龙血人的造价在十几年前,是一亿多人民币,现在平均下来也要六七千万,如此庞大的财力支出,如果不是确定一个人的进化成功几率在百分之十五以上,我们是不会冒然行动的,所以,她暂时还算安全。”
唐净之透过玻璃窗,贪婪地看了一眼佩尔。
那种眼神,绝不是男人对完美的女性裸体的爱慕,而是寻找到一个绝佳实验体的满足,这真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佩尔暂时没事,沈长泽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他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佩尔和唐汀之从这里带出去,最好能把这个变态的唐净之弄死。
唐净之被沈长泽踢得走路腿都有些发软,但他依然坚持着不去休息,而是让人把沈长泽带进了实验室,指挥着一个助手抽血。
助手抽了十毫升的血,唐净之认真地看着试管里暗红的液体说道:“我们要先研究一下你人类状态下的血液,你今天晚上需要进食一些补血的食物和药品,明天你需要配合我,给我贡献至少五百毫升的血液,你的龙血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六,我会好好使用他们的。”
唐汀之道:“一次抽那么多太损耗元气。”
唐净之满不在乎道:“我这里有最好的营养团队,我会给他补回来。”
沈长泽被推进房间后,发现十公分厚的铁门上有两个环形的洞,用铁栏遮着。
门外的保镖按了什么按钮,铁栏升了上去,他喊道:“伸进去。”
沈长泽把手伸了进去,大小刚好足够卡住他手上附着高压电的手铐,只听轻微地咔嚓一声,双手一松,手铐解开了,他的双手暂时恢复了自由。
他抽回手,铁栏也降了下来。
他和唐汀之被关进了两个独立的房间,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在哪里,也不知道对方现在的状态,房间四处密封,唯一能跟外界接触的只有铁栏之间的缝隙,而且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沈长泽躺在床上,特别想爸爸。爸爸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他?
他刚躺下没多久,就有人打开了那两个环形洞的铁栏,一个托盘伸了进来,那人冲他叫道:“吃饭。”
沈长泽伸手结果了托盘,他顺便用手腕丈量了一下那环形洞的直径,不行,太窄了,小臂就会卡住,根本伸不出去。
托盘上放着动物的肝脏一类的食物,唐净之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要给他补血。
沈长泽完全没胃口,随手就放到了床头柜上。
房间里突然响起唐净之的声音,“怎么,不合你胃口吗,我可以让人重做,但你必须吃。”
沈长泽早就发现了墙角的监视器,并不觉得意外,他把托盘又拿了起来,埋头把东西都吃了,味道不差,能果腹。
“现在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唐汀之在哪儿?”沈长泽问道。
“他就在我旁边,我在带他参观我的研究成果,真有趣,他这种人,也有人关心他的死活吗?”
沈长泽没有回话,而是伸手关掉了灯,躺床上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那些人在他吃早饭前把他带去了实验室。
唐汀之和唐净之早已经等在那里,俩人虽然容貌相似,但气质千差万别,此时更是一个脸色苍白,一个兴奋难耐。
沈长泽的四肢都被固定在床上,唐净之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迫切,“快,快让我看看你龙血人的样子。”
沈长泽没有跟他废话,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单鸣的脸。
其实两年多前,他就已经不需要靠跟单鸣的性幻想来唤醒龙血了,而是能单纯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变身,但是他已经养成了临变身时想象单鸣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他对于自己龙血人的状态依然不能完全自控,他始终对自己的能力有些顾忌和畏惧,单鸣能让他安心。
满满地,身体越来越热,那种热不痛、不闷,就是给人感觉整个人要烧起来了,然后他听到了周围人的惊呼声,他睁开眼睛,把被身体压得难受的翅膀伸展开,尾巴也从腿下窜了出来。
“天哪!是金色的!是金色的龙鳞,跟‘海龙’一模一样,太美了,太了不起了!”唐净之的反应和唐汀之第一次看到他变身的样子差不多,只不过唐汀之的表达方式更加冷静一些,狂喜只映衬在眼底,不像这个人,满脸都写着发现试验品的贪婪。
他抚摸着光滑的、冰凉的鳞片。
很奇怪,沈长泽明明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但鳞片就如同冷血动物的表皮一般,透着一股凉意。
唐净之把他全身都抚摸了一遍,一边摸一边啧啧赞叹,沈长泽忍了很久,才没有甩起尾巴抽他,毕竟被高压电击中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沈长泽就这么被他和他的手下围观抚摸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作罢,然后拿出一个特制的大针筒给他抽血。
“你血液的PH值已经非常接近零,这个钛金属针头和高强化玻璃针管就是专门为你的强酸血液特制的,你全身都是宝贝。”
唐净之在层层龙鳞的覆盖下,准确地找到了他的血管,将针头扎了进去,开始抽血。
唐汀之提醒道:“500毫升太多了,龙血人的血是他的元气和能量,你不会不知道。就算人类都要修养好几天,你如果一次抽这么多,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伤害。”
唐净之满不在乎地说,“好吧,那就400,普通人类的献血量最大值。”
沈长泽想不通他干嘛这么急着抽他的血,不过想到他要维持这么大一个实验基地的运作,肯定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制售兴奋剂可能是他最大的一笔开销,估计他现在急需他的血去制造那些昂贵的药物。
刚开始抽血,沈长泽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当透明针筒里的血液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开始感到晕眩和口渴。
当400毫升的龙血抽出体内后,沈长泽只觉得昏昏欲睡,身体变得有些无力。
唐净之也观察到了他的反应,“没事,过两天就会恢复的。现在你吃些东西,回去休息吧。”
当他被从试验床上放下来的时候,沈长泽身子一歪,倒向地面,唐汀之一把扶住了他。
沈长泽轻轻喘着气,眼睛有点睁不开,慢慢地恢复成了人类的样子。
唐净之终于有些担心了,把他弄回床上又检查了一番,确定并没有异常之后,给他输了营养液,让他吃了些东西,然后叫人将他抬回了那个密闭房间。
沈长泽回到房间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几个小时后,唐净之通过监视器观察到了沈长泽的异常,他对着话筒叫了几声,沈长泽就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唐汀之皱眉道:“我早跟你说过,不要那么贪婪。他的身体和人类不一样,你对于龙血人的认识还太浅薄,却不肯同意别人的研究经验,一味地自持己见,早晚会出现错误。”
唐净之厉声道:“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早晚我会证明,我在生物学领域比你更加优秀!”他抓过对讲机喊道:“去看看那个小孩儿怎么样了,把他带到诊疗室来。”
过了一会儿,画面中密闭室的门打开了,五六个手持电棍和手枪的人冲了进来。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沈长泽突然以闪电般地速度跳了起来,一脚把离他最近的人踹飞了出去,然后扑向另一个保镖,一拳将人打倒在地,那些手持武器的魁梧大汉,在这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年面前全无还手之力,瞬间就一个一个被放倒在地。
唐净之目瞪口呆,等沈长泽已经把所有人都撂倒并且冲出门之后,他才如梦初醒,狠狠按下红色警铃,整个厂房顿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76、
警报声响彻整个厂房,端着枪穿着防爆服的保安一队一队地冲了出去,各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沈长泽冲向来时的楼梯,迎面装上一个保安,保安见到他,惊慌失措地想把枪,沈长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拔出他的手枪,然后将他踢下了楼去。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沈长泽回身朝率先冒头的人开了两枪,打倒一个之后,其他人都不敢冒进,用混乱的语言互相喊着什么。
沈长泽转身冲下了楼,往实验区跑去。
透过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一些慌张的科研人员,还有远处端着步枪朝他追过来的保安。
沈长泽按照记忆往佩尔所在的实验室跑,余光瞄到旁边窜出了人来,他赶紧翻身跳开,一排子弹打在他刚才经过的地方。
沈长泽眼睛突然变红,身体的温度疯长,当他冲动那个开枪的人的面前的时候,他从那人恐惧和绝望的瞳孔中看到了淡金色的龙鳞。他一把抢过那人手里的枪,尾巴一扫,将人拍在了强化玻璃上,对方立刻失去了知觉。
很快一个小队的人跑了过来,沈长泽迎着他们冲了上去,身影画着曲线快速前行,那些人的枪管要跟上他的速度已经非常困难。沈长泽手里的一梭子弹扫倒了冲在前面的倒霉蛋,偶尔有子弹打在他的鳞甲上,不痛不痒,短短一秒多的时间,这群人已经被沈长泽近身,在坚硬的利爪和攻击力达三百公斤的尾巴面前,他们就像纸糊的玩具,被轻易撕碎。
沈长泽搜刮了他们身上的枪、手榴弹和军刀,背到了自己身上,然后继续去着佩尔。
其实他现在状态并不好,早上刚被抽了四百毫升的血,那时候的晕眩有一半儿是装的,一半儿是真的,现在是逃跑的唯一机会,他很怕自己因为体力不支变回了人类,那就全完了。
沈长泽一路跑过去,见到实验室就往里面扔一枚手榴弹,吓得所有科研人员都疯了一般地往厂房外跑,爆炸声在他身后响起,炸得整个厂房都在震动,实验室就这么被他毁掉了大半。
他终于找到了关着佩尔的那间实验室,这间龙血实验室四周都是防弹玻璃,子弹根本打不透,沈长泽把三十发子弹打完了,也不过是把玻璃打出了蛛网状的裂痕。他意识到这样不行,于是换了把枪,大致瞄准一个正方形的四个角射击,然后再射击对角线中心的那个店,打空了四个弹夹,这个正方形的四边和对角线终于被打出了裂缝。
沈长泽退后几米,然后猛地冲了上去,用肩胛猛撞对角线的中心,玻璃哗啦一下碎了,他顺势掉进了实验室里。
他跳起来跑到佩尔的床边,用操作钮松开了她四肢的钢圈,他拔掉佩尔身上复杂的线路,拍着她的脸叫道:“佩尔,佩尔。”
佩尔毫无反应。
沈长泽翻开她的眼球看了看,应该只是麻醉剂还没过。
他脱下衣服包住佩尔的身体,然后背上她从那个玻璃大洞跳了出去,他还要去找唐汀之。
整个厂房已经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到处是手榴弹摧残过后的残墙断壁,一片狼藉。
这样的场景反而方便了沈长泽隐蔽,他毕竟背着一个血肉之躯,不像他一样能抗得住子弹。
沈长泽看到一队人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手里全都换成了高压电枪,那玩意儿颇为渗人,兹兹地往外冒着电花,如果是用来对付他的伏特数,估计能把普通人烧成碳。
沈长泽背着佩尔乱窜,那些人倒也追不上他,可是他对于唐汀之究竟在哪儿也毫无头绪,这么耗下去对他很不利。
他在实验区转了一圈,又跑向了二楼,在楼梯口被另一队人堵住了。
沈长泽躲过一排子弹,隐在墙壁后面,听着对方的动静。
他把佩尔放到了地上,然后摸过挂在身上的枪,尖尖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凭听力判断着那些人的位置。
突然,一阵机关枪的轰鸣响起,理他不远的那些保安惨叫连连,纷纷被扫倒在地。
沈长泽探出脑袋一看,一个人抱着M16机关枪从二楼利落地跳了下来,把一个七人小队打得人仰马翻。他瞪大了眼睛,心中狂喜,“爸爸!”
单鸣没空看他,把地上还在挣扎的人一一补枪,然后蹲下身拿起一把高压电枪,摆弄了一下,自语道:“好东西啊。”
沈长泽跑出来抱住他,“爸爸!”
单鸣抓着他把他拖回了角落,看着他金灿灿的样子,始终有些不习惯。
孩子感动坏了,“爸爸,你怎么来了。”
“来带你们回去啊。”单鸣说得理所当然。
沈长泽一看到单鸣,就感觉到这两天受的委屈有了发泄口,他哽咽道:“爸爸,那个唐净之抽了我四百毫升的血,我现在有点头晕。”
单鸣怒道:“他妈的,老子抓到那孙子一定给他全身放血!”
沈长泽蒲扇着肉翼把单鸣包裹了起来,尾巴也不自觉地卷住了单鸣的小腿,他抓着单鸣的手,捏了捏他的小臂,“爸爸,你的胳膊没事儿了?”
“嗯,没事儿了……”单鸣回答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他正盯着沈长泽的两个翅膀看,“你这个……长大了很多啊!”他伸手摸了摸,肉厚实而有张力,看上去太酷了。
“是啊,越来越大了。”
“能飞吗?也许能飞了。”
“没试过,但是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确实能起到缓冲的作用。”
单鸣有些期待地说,“下次试试。”
沈长泽笑道:“好……爸爸,你和虎鲨他们如何解释的?”
单鸣脸色沉了下来,“没解释……就那样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佩尔和唐汀之带回去再说。”
“佩尔还在昏迷,唐汀之不知道在哪里。”
单鸣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佩尔的心脉,然后转身去那堆死人里扒了一条裤子给佩尔套上了。
他把佩尔塞进墙角堆放的纺织物后面,用一些大型的编织袋盖住了她,“先把她藏这儿吧。我刚才从后面进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全封闭的地下室,看上去很可疑。真正重要的实验室恐怕在那下面,如果唐净之要藏身的话,肯定也在那下面,我们去看看。”
沈长泽道:“爸爸,你带佩尔先走吧,我去找唐汀之。”
单鸣利落地给机枪换弹夹,“我来是为了带你们三个走。”
“他们人太多,而且装备很好,爸爸,听我的话,带佩尔走吧,我一定会带唐汀之回去的。”
单鸣把那把高压电枪塞进了怀里,直直看着他,“我和你一起去,我要把你们都带走。”
沈长泽微微颔首,用肉翼圈住单鸣的肩膀,轻声说,“爸爸,我们都会回去的。”
单鸣咧嘴一笑,“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吧!”

77、
单鸣把沈长泽带到了那个地下实验室的入口,入口是一扇直径两米的圆形门,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制成的,特别亮。
沈长泽道:“怎么进去?”
单鸣无意中挑中的那辆车,刚好是他们的装备最多的那一辆,于是他带了一整个军工包的各类先进武器。他在包里翻找了一番,然后找出了一个小规模爆破装置按在了门上,俩人远远避开,只听轰得一声巨响,重重密码封锁的门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沈长泽在前,单鸣在后,俩人端着机关枪,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洞里。
硝烟散去,眼前出现了一排直通地下的楼梯,俩人顺着楼梯往下走,直到前面出现一个长长的走廊,他们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地底下已经被挖空了,面积竟然这么大。
俩人贴着墙根一点点往前挪,突然头顶出现一个森冷地声音,“你们居然敢进到这里来,你们毁了我那么多实验室,别以为可以轻易走出去。”
沈长泽找到一个摄像头,朝它比了个中指。
唐净之阴笑着,“我让你们看看龙血的力量吧。”
一阵刺耳的杂音,周围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听到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古怪的声音,是跑动声以及……动物的嘶吼。
俩人齐齐转头,就见宽阔的走廊拐角处赫然出现了一群豺狗,体型比普通豺狗大了一大圈,身形壮硕,眼冒绿光,看上去非常饥饿,疯狂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俩人举起机关枪拼命扫射,一条条豺狗嚎叫着摔倒在地,血喷溅得到处都是,雪白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他们没有想到,豺狗的数量竟然如此之多,至少不下百头,个个如狼似虎,踩着同伴的尸体朝他们冲了过来,俩人的机关枪都打空了弹夹,而豺狗已经到了眼前,没有时间让他们补充子弹了。
沈长泽大叫道:“爸爸,后退!”他一爪子拍死了一条豺狗,尾巴一扫,把两只企图越过他扑向单鸣的豺狗给扫飞了出去。
单鸣扔掉机关枪换上步枪,退到一个足够他反应和防御的安全距离,躲在沈长泽身后进行狙击。
沈长泽化作了一道金芒,迎击着这群如狼似虎的野兽,死死守住这条通道,不让它们通过他身边。
单鸣满脸是汗,衣服都给打透了,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两个人面对几十头注射了龙血兴奋剂的豺狗,简直是太疯狂了。
沈长泽杀红了眼,他已经顾不上使用十年来他学到的各种格斗技巧,而是像一头真正的野兽,撕、咬、抓、拍,以野兽之姿去面对野兽。
有人说过,战争就是让人恢复动物性。
当死亡的威胁迫近的时候,求生的意志会将人类的本能发挥到极致,何况沈长泽已经不能算作人类。
两米多宽的走廊已经变成一个屠宰场,地上倒着数不清的豺狗的尸体,皮肉、内脏、脑浆、鲜血涂染了整个地面和墙壁,血腥味儿熏得人快要喘不上气来。
沈长泽耀眼的金鳞上全是血,他已经被鲜血浸染,如同地狱的罗刹。他愣是把这几十头疯狂的豺狗杀干净,也没让一头越过他跳到单鸣身前。
单鸣心里除了震撼,还有压抑不住的自豪。
这是他单鸣的儿子,真他妈带劲儿!
沈长泽喘着气走到他身边,捡起地上的枪,赤红的眼睛直直看着单鸣,开口道:“爸爸,你没事吧。”
单鸣用袖子抹掉他睫毛上沾着的血,“我很好,你现在还不能休息。”说完拉着他穿过堆满豺狗尸体的走廊,往深处走去。
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大厅,面积足有一千多平方米,大厅中央是一个控制台,周围散布着八个透明实验室,其中有四个实验室里躺着人,或者应该说,是龙血人。
这些龙血人的外形特征和沈长泽非常相似,只不过肉翼很小,鳞片的颜色也都是黑、灰、深蓝为主,没有一只是浅色的,即使是这样,同时看到四只龙血人出现,也足够单鸣震撼了。
他们也很快看到了唐净之。
唐净之和唐汀之、好几个科研人员,以及一群保镖,站在一个大型的悬空控制室里,那个控制室除了地板,墙壁是全透明的,被吊在离地三米多的高空,仿佛跟整个区域隔离开了。
最让单鸣瞠目欲裂的是,他在那玻璃罩里看到了耐西斯。
耐西斯在看到单鸣的时候,眼里有几分恐惧,又有几分幸灾乐祸,他甚至朝单鸣笑着招了招手。
单鸣举枪就朝那个玻璃罩打了一枪,玻璃罩只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弹痕,看来里面的人,肯定是充满了安全感。
唐净之神情狰狞,“本来这几个人龙血人状态还非常不稳定,不适合让他们醒来,但是,我辛苦建立起来的实验室差不多被你们毁了,留下你们的尸体作为赔偿吧。”他按下了手里的按钮,冷冷道:“他们都饿了很久了,最喜欢吃肉。”
那四个透明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四只龙血人身旁的仪器突然亮起了红灯,透明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输进了他们的身体里,他们全都睁开了眼睛。
他们跳下了床,用力地嚎叫着,双眼血红,看上去没有一点人类的意识。
他们一只只地跑出了实验室,看着沈长泽和单鸣,咧着嘴,示威般露出一口锋利的牙。
当年在云南,游隼二十几个成员面对一只龙血人被杀的七零八落的情景又浮现在了单鸣眼前。林强为了保住剩下的几个人,抱着炸药跳到了那只龙血人的身上,和那怪物一起炸成了碎肉块儿。当年的恐惧、绝望和巨大的悲痛,在此时此刻全都唤醒了。
那四个高大狰狞的龙血人,一步步靠近他们,单鸣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死亡的味道。
沈长泽张开嘴,凶狠地嘶吼了一声,呲着牙对他们发出威吓的吼叫。
那四个龙血人脚步都顿住了,已经完全没有人性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畏惧。也许是纯血的威吓力,这四个人感受到了沈长泽的力量,凭着本能后退了几步。
沈长泽继续朝他们吼叫,他上前一步,那四个龙血人就退后一步,完全不敢冒进。
唐净之骂道:“真是没用,放3号气体。”
他的助理颤声道:“3号气体太危险了,万一他们闹过了头把这里弄塌了怎么办。”
“放!”唐净之自己走到了主控室前,手指噼里啪啦地操纵着键盘。
单鸣和沈长泽对他说的“3号气体”都很紧张,他们回身想退回走廊。
唐净之冷道:“没用的,除非你们能在3秒钟内到达地面,否则跑到哪里都一样。”
别说他们已经没有三秒钟,就是有,也远远不够到达地面,很快,墙上的排气孔释放出了白色的起雾,虽然肉眼可见,却没有任何味道。
俩人捂住口鼻。
唐净之阴冷地声音再次响起,“3号气体只对龙血人有效。”
单鸣也已经憋不住气,索性放开手吸了一口,果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任何不适,可是沈长泽就不一样了,在吸入气体后,他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那四只龙血人一样,身体剧烈颤抖着。
唐汀之突然冲到了话筒旁边,抢着喊道:“单鸣!找地方躲起来!别让他们看到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保镖按到了地上。
单鸣很快就知道唐汀之的意思了。
那原本惧怕沈长泽的四只龙血人,突然变得异常亢奋,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怒叫着、嘶吼着、分别朝沈长泽和单鸣扑了过来。

78、
单鸣冲着朝他冲过来的龙血人连开数枪,唯一一发打中的还被他灰色的鳞片弹了回来,单鸣头皮发麻,转身就往后跑。
沈长泽飞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只龙血人的尾巴,将他狠狠抡了出去。
单鸣趁机跑到了控制台后面,把包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地上,开始组装雷明顿700狙击步枪,组装的时候他手都有些抖,把瞄准具基座卡入皮卡丁尼导轨的时候半天都卡不进去,急得他满头是汗。
单鸣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命令自己立刻冷静下来,克服内心对龙血人的恐惧。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让这股气在肺部循环了一圈,再缓缓吐出,顿时觉得内心的战栗舒缓了一下。
他快速装好枪,找好狙击位置,找着其他地方开了机枪,调试了一下,然后才在瞄准镜里搜索沈长泽和那四头龙血人。
沈长泽一面吼叫恫吓,一面用他的利爪一次次把扑上来的龙血人逼退,但正如唐净之所说,那些龙血人看上去太饿了,吸入“3号气体”后,他们对沈长泽的畏惧仿佛从身体里消失了,“3号气体”肯定起到了刺激神经系统的作用。沈长泽看上去也发狂了,但还好,他还记得自己。
只是他无法同时拦住四个龙血人,当一只龙血人发现单鸣藏身的位置后,就放弃攻击沈长泽,转身朝他的方向扑了过来。尽管这只龙血人看上去很疯狂,但显然没有失去智商,为躲避狙击枪,以“Z”型路线前进。
单鸣紧紧握着枪,瞄准镜里龙血人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近,看上去就像一头恶鬼。
惊鸿一瞥,单鸣看到了这个龙血人左臂上的纹身——一只抓着铁锚与利箭的老鹰。
很显然,这是美国海豹突击六队的招牌纹身。尤其是那些经历过许多次特殊任务的高手,更喜欢在这种纹身的下方增加些寻常人看不懂的字母。比如说——地名的缩写,那代表着纹身的主人曾经在那个地区征战、人名的缩写,则是代表了杀戮对象……
尽管不一而足,但能够在鹰徽下纹上长长的一列字母,这已经足以说明眼前的这只龙血人,即使是人类的时候,也是个真正的对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海豹突击队的队员会在这里出现,他多半是像佩尔那样被挟持的,否则他实在不相信有人会心甘情愿变成这种怪物。
电光火石之间,这只龙血人已经进入了狙击的最佳距离,但他依然没有开枪。
十四年前那场惨烈的战斗,让游隼几乎全军覆没,可是并非没有给他留下一点经验——那就是在龙血人高速移动的时候,远程狙击的成功率几乎为零。只有距离极近的时候,才有一线希望。
只是当年游隼的狙击手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对手,在一次射击没中的情况下,他暴露了目标,被龙血人近身杀死了。
一旦被发现目标就马上撤离是狙击手的常识,当年游隼的狙击手也这么做了,单鸣后来回想,如果当时他不撤,狠下心来等龙血人靠近,也许能射中他。
只是想是一回事,真正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天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心理素质。
当看着一头超出人类想象的怪物呲牙咧嘴地朝自己扑过来,而自己却要纹丝不动,保持冷静,等待一举将他击毙的时机,他身上的汗水狂流。
只要能射中他的头部……他的头部没有鳞甲防护,一定可以射穿!
根据瞄准镜数据判断,龙血人离他已经不过六七米了,单鸣眼中精光大闪,果断开枪。
子弹打在了这只龙血人的脸上,把他打得身体直接翻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打中了!
单鸣压住内心的喜悦,扔掉狙击枪端起AK,打算冲上去补枪。
可是他的兴奋还没持续三秒钟,就见那只龙血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子弹削掉了左脸的一大块肌肉,连着把他的耳朵都扯掉了,鲜血狂流,但是他却并没有失去行动力,反而更加愤怒,疯狂地吼叫着,朝单鸣扑了过来。
单鸣果断扔掉了AK,他知道这玩意儿对龙血人毫无用处,他飞身跳过控制台,往那些透明实验室的方向跑去。
沈长泽被另外三只龙血人死死缠着,有一只已经被他活生生扯断了胳膊,另一只被他抓掉了前胸的一大片龙鳞,正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场面之血腥、战斗之激烈,让唐净之一伙人都看傻了眼。
单鸣用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他凭借着一座座环形实验室的地形,在实验室中间来回穿梭,龙血人一时抓不到他,气得直叫。
单鸣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的体力肯定及不上这个怪物,如果这个怪物一直追下去,他就是不被他吃了也得活活累死。
可是正面搏斗听上去也是送死,怎么办……要活下去……有什么东西能对付他,有什么东西能对付他!
单鸣突然想起了他从一个保镖身上搜来的高压电枪,那东西是他们用来对付沈长泽,那必然也对这只杂种龙血人有效,枪呢?枪在哪儿?
他想起高压电枪被他留在刚才的狙击位置了,距离这里至少有两百米的直线距离,如果他能在龙血人敢到之前拿到那把枪,也许还能抵抗一下。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要么继续跟他绕圈子消耗自己的体力,直到累得走不动,要么拼死一搏!
单鸣果断做出了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往他来时的方向绕,然后拼了命朝控制台的方向跑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只龙血人靠近的风声,紧接着腰部一痛,他知道自己被龙血人的爪子刮到了。
身体无法自控地摔倒在地,滚出去四五米远,单鸣赶紧抽出自己的军刀,想也没想回身一划,虽然他不认为这把刀能对这只龙血人造成伤害,可对方确实跳开躲避了。
单鸣愣了一下,脑中一丝精光闪过,他想他知道这只龙血人的弱点了,那就是他还不具备龙血人的意识!像豪斯或者沈长泽这样的龙血人,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和强化,对自己的能力都非常清楚,可是眼前这只龙血人,恐怕还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他也许还不适应自己的身体已经是普通的子弹和刀具无法伤害的,他的人类的意识到告诉他碰到攻击就要闪避,这也许是单鸣唯一的机会。
果然,当他从地上跳起来攻击的时候,这只龙血人确实在闪避,而且开始使用正统的格斗术对付单鸣,只是他的速度和力量都太过惊人,单鸣只是在开始的时候略占点身体灵巧的便宜,很快就被龙血人死死压制。
单鸣不再跟他打,回头往控制台冲,只要越过控制台就能拿到那把高压电枪了!
当他试图跳过控制台的时候,那只龙血人也跳了上来,也许是出于本能,这只龙血人的尾巴突然扫了过来,单鸣催不及防,被狠狠扫中小腿,他只觉得腿部一阵剧痛,扑通一声跪在了控制台上。
那只龙血人自己都被镇住了,也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尾巴还有这种用处。
单鸣痛苦地在控制台上翻滚着,嘴里甚至发不出一声呻吟。
那只龙血人一把抓住了单鸣的脖子,脸上浮现嗜血的笑意,慢慢收紧了利爪。
单鸣开始两只手钳住龙血人的手臂,但是他的力量没能影响龙血人对他死亡的威胁,他已经无法呼吸,空气被蛮横地隔断了,他的脸色浮现了可怕的青紫。
他索性放开了手,左手垂到了控制台下面,试图去够那只高压电枪,他已经能从余光看到它,只要一点点,再近一点……一点……
单鸣眼前开始发虚,身体的力量在不断地流失,普通人掐死一个人要好几分钟,这只龙血人弄死他其实只要几秒,但对方显然在享受着他全身痉挛、面如死灰、双目翻白,生命慢慢流逝的样子。
单鸣不甘心又死在这玩意儿手里。
他的养父,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游隼的战友们,全都死在了这种怪物手里,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林强跟那怪物同归于尽,他也早死了。
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多给了十四年的生命,让他养大一只龙血人,最后还是死在这样的生物手里,这太讽刺了,他不想死……
一声巨响,单鸣感觉到身体猛烈地颤动了一下,那只龙血人爆出高昂的惨叫,带着他一起飞了出去,俩人齐齐甩落到控制台后面。
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洒到了单鸣身上、腿上,衣服传来一阵烧焦的味道,那液体烫得他皮肤立刻起了泡,他意识到那是具有酸性的龙血,只不过这只血液太杂,没有沈长泽的血液那么吓人,否则他现在已经全身是血窟窿了。
刚才那一声响,是巴特雷狙击步枪,12.7毫米口径的子弹,那大家伙是用来打装甲车和直升机的,打人的话,毫无疑问能直接打出个大洞,拦腰打断也一点都不奇怪,龙血人毕竟还是血肉之躯,绝对吃不消。
单鸣挣扎着爬起来,脱掉衣服快速地擦掉已经烧透衣服溅到皮肤上的龙血,还好,还是不是沈长泽的血。
他从地上跳起来,搜寻着狙击手,终于在三百多米外的门口,看到一挺巨大的狙击枪,已经朝他招手笑了笑的卡利。
在他旁边,有做掩护手的猎鹰,虎鲨抱着一挺加特林机枪,巨石扛着肩抗火箭筒,朝沈长泽和那三只龙血人冲了过去。
单鸣眼眶一热,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79、
单鸣看了看那个海豹突击队队员进化成的龙血人,那枚子弹打中了的侧腰,内脏滑到了地上,血流的到处都是,他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挣扎着。
单鸣从地上捡起高压电枪,对准了他的心脏,万伏高压电很快结束了他的痛苦。
这个龙血人停止呼吸后,单鸣只觉得浑身脱力,体力的消耗已经超过负荷,他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意志支撑到现在的,可惜,他还不能休息,他还得继续撑下去。
他把雷明顿挎在肩上,把高压电枪拿在手里,背包被在背上,朝卡利跑去。
没想到一抬头,卡利也扛着那挺巴雷特朝他跑了过来。
他绕道控制台后面看着地上的龙血人,“妈的,妈的!这是什么东西!妈的,我居然杀了这么个怪物,妈的,我太牛逼了。”卡利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
单鸣拽着他往沈长泽的方向跑,“一会儿再解释。”
卡利一边跑一边瞪大眼睛,“那个金色的东西……怎么那么像小孩儿呢?”
单鸣没回答,他抹掉脸上的汗,“你带了巴雷特来太好了,我正愁没家伙对付他们。”
其他游隼的队员已经陆续跑了进来,全都跟在虎鲨身后,朝那几只互相撕咬的龙血人跑去。
“操,那真是小孩儿!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了,这太难以置信了。”卡利激动之下,脸色红润,两眼放光。
艾尔朝他跑了过来,他揪起单鸣的脖领子恶狠狠地说,“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说完脸色铁青地看了看那四只怪物,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隔得距离远,他看不清虎鲨的表情,只见虎鲨绕到了一只龙血人身后,机枪疯狂地朝那怪物吐着子弹。
这只龙血人被打得飞了出去,但他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地朝虎鲨扑了过来。
巨石跳到虎鲨身后,冲着那龙血人就发射了一颗火箭炮,龙血人敏捷地往旁边跳去,但依然被爆炸的余波波及,几个翻滚撞到了实验室的强化玻璃上。
其他团员一拥而上,所有的武器都超那只龙血人招呼而去,直接把他打成了筛子。
当年在云南他们遭遇那只龙血人,之所以损失惨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猝不及防,身上没带重武器。那次执行的任务不适合带重武器,他们身上的标配是步枪、手枪、军刀和手榴弹,如果那时哪怕能有一挺重机枪,他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剩下的两只龙血人,其中一只已经被沈长泽开肠破肚,双手都扯断了,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另一只也受伤很重,在游隼其他人的配合下,被沈长泽拧断了喉咙。
当那四只龙血人全部咽了气,原本干净的仿佛找不出一粒灰尘的实验大厅,此时已经千疮百孔,到处是狰狞的弹痕和炸坑,地上、墙上洒满了浓稠的血液和残肢内脏,四只人形怪物横死,这番场景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所有人都看着沈长泽,沉默地看着。
沈长泽的眼神依然是赤红一片,神情疯狂,形容凶恶,百合试图靠近他一步,他就呲着牙,迈出威胁的一大步。
虎鲨冷道:“大家退后,别靠近他。”
所有人都冒出了冷汗,慢慢地后退,在沈长泽旁边退出了一个大圈。
沈长泽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样子,尽管那张熟悉的脸所有人都认得出来,但是眼前这个有麟有角的凶恶怪物,实在让他们感到陌生。
大家都不敢妄动,他们都看得出来孩子现在不正常,生怕做错了哪个举动就被他扑上来咬断喉咙。
单鸣叫了一声,“沈长泽。”
沈长泽回过头,赤红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单鸣,也朝他呲起牙。
“沈长泽,你清醒过来。”
孩子早已经能在龙血人的状态下控制自己,但是这个3号气体显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他知道沈长泽的理智和兽性正在战斗,否则他就不会老实地站在那里,他会扑上来弄死他们全部人。
沈长泽大叫了一声,转身朝大厅控制室后面的门跑去,速度之快,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冲进门里不见了。
单鸣指着依然吊在半空中,用防弹玻璃将自己包围起来就自以为安全的唐净之一伙人,“把他们弄下来。”说完朝那门里追去。
艾尔叫道:“单鸣!他不认识你,太危险了!”
单鸣头也不回地叫道:“他肯定会认出我。”
单鸣跑出四百多米远,跑的他腿都发软了,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一个不小游泳池,游泳池里看不到人,只看到一条金色的尾巴尖儿拍打着水面,池中心不断飘散出红色的血迹,向四周扩散开来。
单鸣冲了过去,沈长泽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池水洗净了他身上大部分的血迹,因为他身上的伤就格外明显。还好受伤的地方已经开始凝血,被撕扯掉的龙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生。
单鸣呼出口气,跳进了泳池里,他不敢接近池中心,那里肯定有他的血,万一酸性没有被中和就麻烦了,所以他站在泳池边缘没有血的地方,朝他招手,“沈长泽,过来。”
孩子沉默地看着他,精致的容貌透出令人胆寒的戒备。
“儿子,过来,是我,单鸣。”
孩子身体颤了颤,尾巴有些烦躁地拍起水花,似乎内心在挣扎。
单鸣继续朝他招手,“过来,我是你爸爸。”
“爸爸……”沈长泽喃喃道。
“对,我是你爸爸,过来。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可以睡觉了,你现在就可以放心的睡觉。”
“爸爸。”
“对,我是爸爸,过来,我带你回去。”
沈长泽突然跃出水面,毫不犹豫地朝他扑了过来。
单鸣在躲和不躲之间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相信沈长泽能认出他!
沈长泽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利爪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按在泳池边缘,鼻子凑近的脸庞,仔细地闻着,呢喃着那句“爸爸”,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单鸣的鼻尖。
单鸣心里别提多紧张了,这爪子,这嘴,随便抓他一下,咬他一口,他就玩儿完了。但他依然镇定地说着,“沈长泽,清醒过来,我是爸爸,你睡觉吧,现在就睡觉。”
“爸爸……”沈长泽认真地叫出这一声后,利爪扣住了单鸣的后脑勺,嘴唇贴像他的脸,用力堵住了他的唇!

80、
单鸣脑子一热,直接被这意外的举动给弄懵了。
他开始还为这行为找了个父子情深的理由,但是当他感觉到孩子把舌头都伸进来了的时候,他没法淡定了。
沈长泽把他压在泳池岸上,舌头伸进了单鸣的嘴里,舔着他口腔内部,卷着他的舌头用力吸吮着,这亲吻简直密不透风,又急迫、又热烈,仿佛在宣泄着他长久以来的渴望。
单鸣伸手狠捶了下他的脑袋,沈长泽不耐地咕哝了一声,大爪子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两只手按在了头顶,专心地汲取着让他无比渴望的味道。
单鸣只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他单鸣被人强吻绝对是这辈子头一遭,更别提强吻自己的是他从小不点儿养大的儿子了,这也太渗人了。
只是无论他踢打挣扎,沈长泽都纹丝不动,吻的异常专注。
单鸣张嘴想咬他舌头,但他临时刹住了车,惊出一身冷汗,这要一口咬下去,沈长泽可没什么,他不等于直接往嘴里倒硫酸吗。
单鸣又气又急,体力本来就消耗过大,如今还不让他好好喘气,他越来越没力气,只能被沈长泽压在身下肆意妄为。
沈长泽一只手划开了单鸣的衣服,来回抚摸着单鸣的腰身。
被锋利的爪子和滑溜的龙鳞抚摸的感觉实在是非常差,有种被蛇盘绕的错觉,让人出了一身冷汗。
单鸣没想到沈长泽发狂还能变成这样,看来豪斯和唐汀之都没有危言耸听,伴随着孩子的成长性冲动是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就算是人类的少年都可能因为性冲动作出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是龙血人这种可怕的怪物,可是,他也不能找自己的爹下手啊,妈的!
也不知道被这么亲了多久,单鸣都快脑缺氧晕过去了,沈长泽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了他,赤红的双眸里露出一丝哀伤,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已经比之前清醒了很多。
单鸣有种感觉,他感觉沈长泽醒过来了,认出他了。也许是亲到一半儿突然醒过来了,也许一开始就……
他刚想破口大骂。
沈长泽突然好像豁出去了似的轻声说,“爸爸,我喜欢你,我爱你。”
单鸣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孩子眼睛一闭,栽倒在他身上,晕了过去,身上的龙鳞慢慢褪去,龙血人的特征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在逐渐消失,直到恢复成人的模样,恢复成那个他熟悉的俊美英挺的少年。
单鸣在震惊中怔愣了好久,才抱住他逐渐滑进水里的身体,拖着他一起上了岸。
他确定自己刚开没幻听,孩子跟他说喜欢他,爱他。
这跟以前他的理解不对路,至少以前小孩儿这么说的时候,他觉得他在撒娇,但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法把这几句话当作儿子对爸爸撒娇。
这太可怕了。
单鸣脑子乱糟糟的,就这么扛着沈长泽走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控制大厅。
唐净之一伙人全都被抓住了,和其他科研人员和保镖一起,狼狈地被按在地上,唐净之闭着眼睛,看样子是被打晕了过去。
旁边躺着几个保镖的尸体,还有缺了半边脑袋的耐西斯。
巨石看单鸣瞥了耐西斯一眼,解释道:“艾尔说你想亲自杀他,我不知道,他逃跑,我就开枪了。”
单鸣摇了摇头,他心里事儿太多了,这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要耐西斯死了就行。
虎鲨正坐在一旁抽烟,脚边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烟头,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烦躁。
单鸣把沈长泽扔到了地上,走到虎鲨和艾尔面前,“你们赶紧揍我吧,我想睡觉。”
话音未落,艾尔已经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扑到了他身上,左右开弓,给了他两拳。艾尔揪起他领子怒骂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养这种东西,你忘了林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养他!”
单鸣眨了眨眼睛,生平第一次道歉,“对不起。”
艾尔眼圈都红了,“你忘了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不知道这种怪物多危险吗,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单鸣伸手抱住他的脑袋,哽咽道:“对不起,艾尔,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没法开口了,对不起,兄弟,对不起。”
艾尔抱着他哭了起来,就像当初林强死的时候,他抱着单鸣俩人一起痛哭一样。十四年了,没人从那片阴影里走出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勾起了他们不愿意回首的记忆,逼着他们回顾了当时的惨烈,可却也释放了他们对龙血人深深的恐惧。
单鸣摸着艾尔柔软璀璨的金发,就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安抚着他,心里充满了愧疚。十八岁的时候忍着养父和战友暴死的痛苦,接替游隼老大的职位,重振整个佣兵团,艾尔为此付出了多少,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从收养沈长泽到现在,整整十年时间,他做错了很多事,而最不应该的,就是欺瞒了这些信任他的人。
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当着唐汀之以及游隼所有佣兵的面儿,把事情简要地说了出来。
唐汀之没有阻止他,只是在最后,淡然地说,“希望大家守口如瓶,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半分,那么我可以保证你们不受到政府的骚扰。”
游隼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大部分是被震惊了。
好半天,卡利才呼出一口气,“天哪,我是在看科幻电影吗?龙血人?我居然杀了一只龙血人,你们都看到了吗,我那漂亮的一枪,太酷了。”
虎鲨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嬉笑着闭上了嘴。
艾尔上去把唐汀之从地上拎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只要我们闭嘴,就两不相欠了?你们制造出来的怪物杀了我的养父,这笔账我找谁算!”
唐汀之道:“应该不能找我,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还没听说过龙血人。”
艾尔抡起拳头要揍他。
唐汀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诚恳道:“莫瑞先生,你刚才救了我,谢谢你。”
艾尔愣了愣,看着他沉静深邃如夜空般的瞳仁,竟感到一丝心慌。
虎鲨站起身,“艾尔,别为难这个呆子,放开他吧。”他走过去把单鸣从地上揪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说说你的打算。”
单鸣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沈长泽,孩子的脸看上去是那么稚嫩、那么无辜。
他沉默了。
虎鲨道:“小孩儿是游隼的一员,你想留下他,无可厚非,但他也是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给游隼带来危险。我们该怎么处置这件事,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表态,他是你捡回来的,你先来。”
卡利笑道:“虎鲨,龙血人这么厉害,他留下我们不是有个强大的帮手吗。”
百合也耸了耸肩,“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下次让他变身给我看看。”
猎鹰却道:“你们想得太过天真了,他是中国政府的重要试验品,一滴血都宝贵得不得了,以后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谁能预料?游隼没有他也一样强大,但有他在,我认为太危险了。”
其他人也七七八八地发表了意见,觉得孩子留下无所谓的和认为太危险的,几乎各占一半。
而虎鲨和艾尔,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着单鸣。
单鸣接触到他们的眼神,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
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是单鸣知道,如果他坚持要把沈长泽留下,艾尔和虎鲨会站在他这边,不为什么。
虎鲨挥手制止了大家的讨论,“收拾东西,先回云顶吧,单,在回到云顶之前给我们一个答案。”

81、
他们开车返回云顶。
唐净之和他的几个助手,应唐汀之的要求被他们一并带了回去,因为车里空间不够,全部塞进了后车座。
佩尔昏迷了半天醒了过来,身体没有任何大碍,对于唐净之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实验,也基本没什么印象,倒是沈长泽,一直没有醒的迹象。
他们回到云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唐汀之联系了中国军方,虎鲨帮他们和摩洛哥政府搭了个桥,让中国政府的人能顺利进入了摩洛哥境内,来到云顶把唐汀之和唐净之带回去。
他们仍需要在摩洛哥呆上两天,等中国派人来,并对于他们的行动给予摩洛哥政府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才算结束。
这两天时间,单鸣躺在房间养伤,连门都没出。。
沈长泽就躺在他旁边,依然昏迷不醒。
根据他这次战斗体力消耗量来判断,这次他会睡很久很久,至少三天以上。
这反而让单鸣觉得松了口气,即使孩子醒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要拿什么表情对他,那个吻,那番告白,实在让他太震撼了,他真是哭笑不得,不明白怎么会在他身上产生这种闹剧。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小孩儿对他产生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他宁愿相信小孩儿当时是糊涂了,精神失常了。
他看着在他旁边沉沉睡着的沈长泽,俊美的脸蛋稚气未脱,沉睡中毫不设防的样子,就跟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年没有什么区别,没人能从这张脸上看出那些可怕的变异人计划和残酷的斗争。
单鸣顺了顺他的头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仔细端详了半天。
根本还是个小孩子啊,真的只是个小孩子。
可是压在他肩上的负担,比任何一个成年人都重。他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单鸣无法不感到担忧。
这个时候,单鸣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为了儿子将要面对风险和为难担忧。
可他知道,他不可能只是沈长泽的养父,他还是游隼的一员,他是艾尔的兄弟,是虎鲨的亲人。
其实不需要虎鲨给他时间考虑,他心中早已做出了决定。
单鸣伸手摸进沈长泽的衣领,从他脖子上拿下了他的士兵牌,跟自己的交换。
单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士兵牌的名字变成了“SHEN”,心里涌上无法形容的不舍。他俯下身,轻轻亲了亲沈长泽的额头。
两天之后,中国政府派人来了。
唐汀之看着他们把唐净之一伙人押上武装车辆,等他们全部上车之后,他转过头,看着单鸣。
单鸣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你把他带走吧。”他说的时候很是淡然,就好像是在归还他从唐汀之哪儿接来的螺丝刀。
唐汀之问道:“你确定吗。”
单鸣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沈长泽睡着的房间,然后扭过头看着唐汀之,“嗯,带走吧。”
游隼没有一人说话,全都静静地看着他。
唐汀之冲一个军官点了点头,军官带着两个士兵进去了,不一会儿,他们把沈长泽背了出来,一步步朝那车上走去。
当他们经过单鸣身边的时候,单鸣心里一阵酸痛,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沈长泽的胳膊。
背着沈长泽的士兵顿住了脚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唐汀之。
单鸣抓着孩子的胳膊,恍惚之间,有点想不明白,那肉呼呼的细软的小胳膊,怎么变得如此结实了,他那跑得快了都会摔跤的小娃娃,怎么会长的这么快,太快了,以至于十年时间就像做了一场梦,转眼梦醒了,就要分开了,怎么会这样呢?
沈长泽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了他眼前,第一次害怕地叫他爸爸的样子、窝进他怀里睡觉的样子、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的样子、完成了任务跑到他面前邀功的样子、踮着脚给他洗衣服的样子、护在他身前说要保护他的样子、甚至是说爱他的样子,一幕又一幕,直刺进他心脏,觉得眼眶热辣辣的,这酸楚简直让他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一刻般,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叫你“爸爸”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牵挂,意味着不舍,意味着浓浓的感情。
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冷酷狠毒如林强,为什么要跟那个龙血人同归于尽,他明明可以跑的。
现在他明白了。
这次分开之后,还能见面吗?
他能活到几时呢,也许这次就是永别,也许到他不知道在何处暴死的那一天,都无法再见孩子一面。
他只是有点舍不得,真的只是有点舍不得,舍不得那一声“爸爸”,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这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听到这孩子再叫他一声“爸爸”。
单鸣咬了咬牙,松开了手,颤声道:“走吧。”
终有一别。
唐汀之带着人走了,走得很干净,就好像他们没来过,沈长泽也从来不曾存在过。
单鸣就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一梦就是十年。
艾尔走到他身边,压着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窝处。
单鸣一动不动,没有眼泪,没有语言,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游隼于隔天回到了哥伦比亚。
单鸣花钱买了些情报查劳伦斯•罗迪的消失,情报贩子在一个星期后给了回复,说罗迪已经在摩洛哥遇害,再也没回到法国,至于究竟是谁杀了他,有可能是耐西斯,有可能是罗迪的哥哥,也有可能是在那场混乱中中了流弹,总之,他们在废墟中清理出了罗迪中弹的身体,情报贩子把罗迪被砸得不成人形的实体照片一并奉上。
单鸣扫了一眼之后,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从那以后没人再在单鸣面前提起沈长泽。
他们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挑单子,接任务,游走在死亡边缘,赌博,喝酒,嫖妓,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痛快日子,就好像那个漂亮又厉害的中国男孩儿,从未出现在他们之间。
只是单鸣总是会忍不住看那块贴在他胸口的士兵牌。

82、
四年后
“我们接到了一个有趣的单子。”虎鲨甩了甩手里的资料。
艾尔笑道:“我们已经好久没接过来自亚洲的单子了。”
佩尔问道:“不会是中国吧?”
“不,不是中国,是日本。”
“日本!”乔伯两眼放光,“我必须去,我一定去,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买到AV里那些女人陪伴。”
卡利也摩拳擦掌,“是的,必须去,我要带一卡车的漫画回来。”
虎鲨敲敲桌子,“给我正经点。这次去的人不多,而且你们注定不会是主角。”他把目光看像单鸣。
乔伯不服气道,“难道单才是主角?凭什么?凭他长得帅吗。”
“当然凭我是亚洲人了,白痴。”单鸣瞪了他一眼。
“没错,好好看一看资料。”虎鲨把资料扔到乔伯脸上。
几人都翻了翻。
迪诺一边翻一边道:“哦,日本黑帮之间的赌博,要在地下车库举行擂台赛?真有意思,我想也试试。”
乔伯说,“你?你只能去当黑人保镖。”说完大笑起来。
迪诺踹了他好几脚。
艾尔拍了拍桌子,“安静。我简要说一下情况。前几天尼奥找到我,说他一个日本的朋友委托他找一个厉害的打手。这个月底,日本两大黑帮势力,望月组和青火会,在长达几个月的火拼之后,终于重新回到了谈判桌上,最后决定以公平的擂台赛决定京都一个区的归属权。这似乎是他们当地的一种传统,如果两方纷争不断的话,就在京都一家百货的地下车库,在午夜时分进行公开擂台赛,打死打伤均不负责,但从今往后恩怨一笔勾销,不能再挑衅寻仇。”
“哇哦,地下车库,太酷了。”
“没错。而且他们商定不准请外援,必须从自己黑帮内部调派人来进行比赛,每方各派一人。青火会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家伙,最近刚冒出来,这地下车库是一个格斗俱乐部主办的,要缴纳高昂的会员费,一个月至少有四场比赛,那个叫做‘死亡面具’的家伙,自从出现之后,就从来没输过,甚至一招就杀了望月组的第一打手。望月组通过亚洲最大的情报贩子,找到了尼奥,尼奥找到了我们。他们在寻找一个东方面孔的人,帮他们打赢这场比赛。如果单输了,就轮到我们上场,杀了青火会的会长。”
单鸣冷哼道:“我倒真想知道,他厉害到什么程度。”
“总之,这次任务报酬丰厚,如果杀了青火会的会长,还有额外奖金,所以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杀了青火会会长。现在就决定由单上场比赛,我们充当外籍保镖。有意见吗?”
“没有!”
“好,明天出发!”
他们抵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这个城市依然灯火通明。
望月组的管事接待了他们,并把他们安排在了高级酒店,给他们正细致地讲解了任务。
他们叮嘱单鸣,尽量不要讲话,单鸣的日语不算很好,说多了肯定暴露。然后他们给了单鸣一个电脑,让他看“死亡面具”战斗的录像,提前做好准备。
看着这些日本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单鸣觉得好笑。
只要那什么面具还是个人类,并且没有注射什么该死的药,他就一点也不担心。
就算他输了,还有游隼其他人在。
所以他压根儿没看,回到房间舒服地洗了个澡就睡觉了。
第二天晚上,他们坐上一辆加长劳斯莱斯,来到了那个百货商场,并在一水黑西装保镖的左右拥护下,进入了地下车库。
单鸣首先看到的是空旷的停车场上摆着围成一圈儿的各色汽车,吵杂的声浪充斥着整个空间,这情景让单鸣不禁想起了“云顶”,只不过这个地方比起“云顶”,不像专业的格斗场,而仅是一个临时打起来的舞台。
他们的车通过车辆排出来的通道,直接开到了车库中心。
单鸣和望月组的组长一起下了车。
他看到在车库的正中央,一块由慢坡形成的洼地上扣着一个巨大的铁丝网笼子。
六边形的铁笼中有三扇颜色各异的厚重铁门,其中的一扇被漆成了青灰色的铁门上,一个鲜红的浮雕恶魔头像诡异地眯着眼睛,就像是真实地恶魔刚刚从地狱中探出头来,窥视着眼前这由狂热的人群组成的场景。
另外的两扇大门全都是金黄的颜色,几乎完全相同。如果仔细观察,在两扇金色大门上还有些细小的窥视孔,可以让人从门后看清楚铁笼中的一切情景。
尽管一进入车库,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们便开始疯狂的叫喊、或是拼命地砸响喇叭。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汽车,偶尔有人打开了车窗,也不过是伸出一只抓了一叠钞票、或是一张支票的手使劲挥动着,等候着那些在车辆之间往来穿梭的壮汉们收取他们手中的东西,再按照他们的要求交给他们一个个颜色不同的盾形筹码。
晚上十一点,当车库那厚重的大门被看守的粗豪壮汉们用力关上的同时,早已经接近沸腾的车库中猛地想起了一个充满了煽动与诱惑的声音:“你们想看什么?你们一个月缴纳十万美金的会费,你们想看的是什么?”
隔着汽车车窗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怪异,但全都是同样的声音:“格斗!我们要看格斗!”
充满煽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格斗?电视上、电影上、或是在竞技场中,几百块就能买个最佳席位的格斗,你们为什么不看?”
怪异的声音猛地像是骤发的海啸般提升了高度:“我们要看见血的格斗!我们要看杀人的格斗!我们要看最刺激的格斗!”
那声音也同样的提升了音阶:“那就给你们见血的格斗!给你们杀人的格斗!给你们最刺激的格斗!你们要看谁见血?你们要看谁杀人?你们要谁带给你们刺激?”
无数的喉咙里嘶吼着叫出了一个名字:“死亡面具!死亡面具!”
与那个正在将观众的情绪朝着狂热逗引的声音不同,在那扇青灰色的大门后,一个脸上戴着狰狞鬼面具的高大男人正静静地坐在离门口二十米远的沙发上,他双眼紧闭,两条长腿分别放在稠缎铺成的软凳上,由四个专业的按摩师仔细地按摩着他肩膀、胳膊、和大腿上的肌肉。
浪潮般的嘶吼声早已经冲破了那扇青灰色的大门,即使是那些见惯这种场面的工作人员也难免受到这种狂热气氛的影响,在举手投足之间现出些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人却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梦境中一般,就连两个专业的按摩师也无法感觉到他的肌肉有一丝的异常跳动。
随着大门后方那特制的挂钟上闪起了微弱的红光和细小的滴滴声,那戴着鬼面具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眸如黑曜石般,明亮而深邃,他轻启薄唇,低声道:“斜方肌加重力度,右侧膝盖上的药袋,可以拿掉了。”
与他给予人的威吓的气势不同,这声音即使刻意压低了,也能听得出来非常的年轻。
不容置疑的话语声中,按摩师立刻按照他的指令开始动作起来,而另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瘦小日本男人则是抢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从那男人的膝盖上取下了一个散发着浓厚草药味道的纱布药袋,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说道:“看来您亲自配制的药袋效果不错,膝盖上的肿胀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略略转动了一下脖子来配合那按摩师的的手法,带着鬼面具的男人用平静地语调说,“少说没用的,告诉我今天的安排。”
依旧是谄媚地笑着,那身材瘦小的日本男人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看了几眼,这才一本正经地按照本子上记录的文字复述道:“今天您有三场比赛,首先上场跟您对阵的是俄罗斯的冰雪兄弟组合。按照您的实力来推算,两分钟后他们就该改名叫冰雪尸体组合了。而后,会有个令人惊讶的场面出现。两个手持战胜者名牌绕场一周的漂亮姑娘会向您突然发起袭击的,当然,她们手里只有两个比较锋利的拳套戒指,不会对您造成太多的损伤。”
沉闷的冷哼声从那张狰狞的鬼面具后传来:“两个比较锋利的拳套?应该还有一双带着刀片和尖锥的靴子吧?南美的女王蜂你们也招揽到旗下了?我该弄死她们么?”
讪笑着合上了手中的小本子,日本男人点头哈腰地说:“不必,请务必不要杀掉她们,只需要装着开始受到她们的蛊惑而被打倒,然后再把她们扔下擂台就可以了。这样她们就会有一次击倒您的记录,以后会更赚钱的。然后,您知道的,青火会长已经跟您说过了,今晚的重头戏,是要打败望月组派上台的人。这是他的照片,但是还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战斗录像。”
“死亡面具”接过那张照片,看着照片上英俊而冷酷的东方男人,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日本人眼尖地发现了他的那一丝抖动,“怎么了?您有什么想法吗?”
一种听起来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冷笑声让那四个按摩师不寒而栗,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这个长得像是歌剧演员的家伙是我的对手?你们是不是打算把这个格斗场改成特殊口味的妓院?”
那日本男人露出猥琐地笑容,“您的意思是……您感兴趣吗?原来您不接受任何服侍的女人是因为……”
那黑发男人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慢慢地扫了他一眼,把这个瘦小的日本男人吓得差点儿尿裤子。
“不不不,请您不要误会,我不该妄加猜测,我只是……哦,青火会长本来是希望您杀了他,但是如果您有别的安排,青火会长也会大方地答应的。”
“好,把他送到我的床上去。”“死亡面具”把手里的照片捏成了一团,眼中迸射出寒光。
抬手示意按摩师离开自己身边,“死亡面具”慢慢地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了身子,开始进行格斗前必要的热身。
说话的当口,那扇青灰色大门上的时钟上已经亮起了整整一圈的红灯,看上去就像是一轮悬挂在黑暗中的血色月亮一般。大门边的一些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最终的准备工作,急救器材、专业的医护人员,将战败者拖回大门时使用的、被画成了地狱雪橇模样的拖拽式担架一应俱全,只等着大门开启时从扩音器中传来的巨大野兽咆哮声响起。
然后,格斗场上的几分钟,会让某个人活着,享受欢呼和杀戮带来的快感。会让另一些人死去,感受地狱的冰冷和恐惧带来的折磨。
三扇门同时慢慢升起,一双穿着军靴的双脚首先出现在观众面前,然后是修长结实的腿,再然后是充满力与美得腰身,最后,是点燃所有观众热情的狰狞鬼面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有几个年纪轻些的工作人员身子开始随着门外的嘶吼声轻轻应和着呼喊起来:“‘死亡面具’!‘死亡面具’!‘死亡面具’!”
通过巨大的青灰大门,“死亡面具”和单鸣第一次面对了对方。

83、
单鸣坐在台下准备好的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铁笼的门缓缓升起,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这人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背心,结实的胸肌和腹肌显露无疑,下身是一条做工良好的军工裤,脚踩陆战靴,这人多半是个当兵的,装备习惯跟游隼的成员们都差不多。他脸上覆着一个狰狞的红黑相间的鬼面具,只露出了眼睛嘴巴和一小节线条优美的下巴,气势迫人。从他的皮肤和发色来看,更接近黄种人。
这人的个子至少在一米八七到一米八八之间,虽然单鸣周围竟是一群人高马大的欧美人,并不觉得这个个子有什么稀奇的,但是这可是在日本,单鸣实在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日本人。但这人确实长得一副亚洲人的骨架,因为他的肌肉结构劲瘦而柔韧,非常富有线条美,不像白黑人种那般显得孔武粗壮,看上去更像是模特特意练出来的那种花俏的肌肉,虽然外形漂亮,但并不实用。
当然,单鸣不会认为这个人的漂亮身材不实用,一个能连胜多场比赛而几乎没受什么伤的人,绝对是个能跟他一战的对手。
“死亡面具”第一站的对手,来自俄罗斯的“冰雪兄弟”很快上场了,这两个俄罗斯壮汉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肌肉,看的单鸣有些倒胃口。
让他意外的是,死亡面具并没有看那俩人,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单鸣毫不畏惧地迎向他的目光,尽管距离很远,但他视力极好,一下子就对上了死亡面具的目光。
那眼神让他愣住了。
死亡面具拿一种极其纠结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中有愤怒、有憎恨、有哀怨、还有单鸣实在看不懂的情感。
这双深邃的眼睛让单鸣感到莫名的熟悉,可他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这种仇恨的眼神看他,即使是俩人是对手,也不过是各司其主,仇恨未免显得可笑。
单鸣冷冷地看着他,绝不会在还没上台的时候就输了气势。
死亡面具很快把脸转了过去。
今晚的第一场格斗开始了!
冰雪兄弟一左一右地朝死亡面具攻了过去,一个攻上路,一个攻下路,让人避无可避。
死亡面具却动也未动,直到俩兄弟近到快能摸到他的时候,他突然凌空跳了起来,两条长腿飞起,狠狠踢在两兄弟的脑侧,把俩人直接踢到在地。
他落地之后用手一撑,就像会飞一样跳了起来,冲过去又朝那对倒霉兄弟俩的脑袋各补了一脚,两人立刻就不动了。
观众爆出疯狂而热烈的叫声,整个地下车库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单鸣扯了扯嘴角,体内的好斗细胞有些蠢蠢欲动。
这个死亡面具确实有两下子,动作快、狠、准,两个动作就把这俩头俄罗斯熊给干趴下了,这俩人没死也废了。
而且单鸣明显看得出来,死亡面具并没有使全力。
面对这种压倒性的胜利,群众无法抑制自己兴奋的情绪,他们嘶吼到喉咙沙哑,眼眶充血,死亡面具简直成了他们的神,给他们带来比性高潮还疯狂的快感!
场外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把那两兄弟拖了下去。
两个金发美女举着死亡面具的名牌绕场一周,像观众示意,然后她们跳上了台,扭着细腰肥臀,贴上了死亡面具的身体。
观众们大喊着“干她们!干她们!”
格斗选手胜利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爱,已经在这个擂台上发生了很多次,这些疯狂的行为无一例外地撩拨着观众的神经,诱惑他们把更多的钱从口袋里掏出来。
死亡面具动也没动,任凭两个身材火辣的性感美人在他身上乱蹭。
突然,一个女人伸出带着尖刺的手,刺向了死亡面具的脖子。
死亡面具微微偏头,躲过了尖刺的攻击,另一个女人一脚踢在他的脖子上,把他踢到在地。
俩人一起扑向而来死亡面具,带着尖刺手套的手朝死亡面具的各个要害攻去。
死亡面具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然后一个扫堂腿,将俩人扫到在地,接着他跳了起来,抓住了俩人的腿,将她们扔到了擂台下。
单鸣对这场戏兴味索然,这也只能骗骗这些外行的观众,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排演好的,估计青火接下来要力捧这对南美姐妹花,让她们一上场就博得将死亡面具打倒在地的好名头。
结束完一场比赛,主办人叫了半个小时的休息,让大家重新下注。
观众们都在等待着今晚的重头戏,就是青火会和望月组的终极对决,赌注是京都一个区的地盘归属权。毋庸置疑,这将是一场精彩的格斗,不仅仅是两个厉害的打手的较量,更是京都两大黑帮势力对封王的角逐。
即使现在时间已经是午夜,却没有一人感到疲惫,他们雀跃着,嘶吼着,等待着下一场激动人心的死亡格斗赛。
乔伯俯下身,在单鸣耳边道:“虎鲨让我告诉你,台上的家伙不好对付,我们已经部署完毕,你不要拼命,一接到暗号马上撤离。”
单鸣轻轻“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单鸣在主持人的渲染和观众的催促中,一步步走进了那个大铁笼,走上了这个血腥的擂台。
死亡面具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他就那么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单鸣晃了晃脖子,做了一些热身运动,对于外界的声音,他充耳不闻,脸上一片平静。
死亡面具动了,他踏前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走到单鸣两米远处,才停了下来。
战斗已经开始,单鸣不想跟他玩儿互瞪的游戏,再说死亡面具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他活动了全身的筋骨,感觉精力充沛,于是跳起来朝死亡面具攻去。
单鸣今年三十二岁,是他体力的鼎盛时期,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身体的灵活度,都达到了一个雇佣兵所能达到的巅峰状态,论空手格斗,他不惧任何一个人类,只要对方是人类。
他飞起一脚,狠狠踢向死亡面具的面门,死亡面具往后一闪,堪堪避过。
单鸣一个旋身,左腿刚落地右腿又起,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又狠又快的一脚又踢了过来,动作凌厉漂亮。
这一下子依然被死亡面具闪了过去,他挡开单鸣的腿,一拳打向单鸣的肩膀,单鸣闪身一避,肩头被拳头擦过,带了一阵痛麻。俩人开始拳来脚往,打得不可开交,动作快的快让人的眼睛跟不上。
单鸣越大,就越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对他的功夫路数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好像在耍他玩儿一般,挡下他的每次攻击,却不趁机全力回击。这让单鸣心头生起怒火,攻击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猛,而且招招取要害,一步步把死亡面具逼退到了擂台边缘。
观众们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死亡面具置于下风的,群情激奋,几乎快把整个地下车库喊塌了!尤其是那些押了冷门的人,目光充血,满脸通红,恨不得把喉咙叫破。
眼看死亡面具已经没有路可以退,单鸣飞身一脚,坚硬的鞋尖朝死亡面具的太阳穴踢去。
死亡面具突然一个蹲身,让单鸣踢了个空,他心叫不好,已经回腿往死亡面具的背心脊骨最脆弱的地方踩去,死亡面具一拳打在他的胯骨出,一拳打在他的腰侧,这两击重拳直接把单鸣打倒在地,半边身体几乎没知觉了。
死亡面具将他的两只手反手禁锢在背后,把他的身体狠狠压在地面上,让单鸣动弹不得。死亡面具俯下身,在单鸣痛的以为自己幻听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宛若幽冥般冰冷的声音,“别来无恙吗?爸爸。”

84、
爸爸!
单鸣如遭雷击,猛地转过头,看着那张黑红相间的恶鬼面具,透过眼睛处的狭缝,望进那双寒霜版的瞳眸,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爸爸?
这辈子还会有谁叫他单鸣爸爸?
可是……他对沈长泽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那个比他矮了半个头、有着稚嫩面孔和清脆嗓音的少年身上,那个少年,更不曾拥有如此冷酷的眼神。
“你……长泽?”单鸣有些激动,以至于暂时忽略了俩人目前的处境。
鬼面具下的薄唇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容,“你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
单鸣立刻感受到了他浓浓的怨气,是因为自己把他送走了吗?
单鸣曾设想过很多次俩人再见面的场景,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在生死擂台上,以如此让他颜面尽失的方式。
他愣了几秒后,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对于能再见到孩子,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不过他还记得他是在执行任务,再说被这么压在擂台上实在丢人,叙旧还是等等再说吧。他伸腿往后抬,朝沈长泽的后脑狠狠踢去。
这招沈长泽见他用过无数次,早该有防备,只是他也一味沉溺在再见到单鸣的复杂心情中,万万没想到单鸣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攻击他,这让他更加怒火中烧,他往旁边一闪,这一脚没踢到他脑袋,但踢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肩膀被踢的微微一麻,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回身一把抓住了单鸣的脚踝。他一手抓着单鸣的脚踝,一手抓着他的两只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隔空扔了出去。
单鸣被摔在地上,滚出了好几米远,然后迅速地克服疼痛,从地上跳了起来,又朝沈长泽攻去。
他无法想象沈长泽的实力已经到了能够完全压制他的境地,这让他多少有些羞恼,初见面时那个软糯胆小的男孩儿,变成了今天这个比自己还要强的对手,这心理落差太大了,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单鸣飞起一拳朝他那碍眼的面具砸去,沈长泽微微一偏头,闪过这一拳,铁钳一样的手一把抓住了单鸣的手腕,用力一扭,单鸣的胳膊被扭到了背后,一只有力的胳膊束缚住了他的腰,他的后背紧紧贴着沈长泽结实的胸膛,动弹不得。
单鸣实在是有些抓狂。
这还是他捡来的那个小不点儿吗?
如今长得比他高,力气比他大,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让他陌生的男人。
妈的,这会是他捡回来的那个便宜儿子?
观众疯狂地按着喇叭,敲着车顶,高声嘶喊,用各种方式制造高分贝的噪音,为死亡擂台上的疯狂杀戮推波助澜,口径一致地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沈长泽禁锢着单鸣的腰,让单鸣的双脚几乎离地,他闻着单鸣身上那让他魂牵梦萦的熟悉味道,有一瞬间的失神。
单鸣咬牙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单鸣的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他舔了舔单鸣的耳朵,“我在这里,你很意外吗?我应该一辈子呆在实验室里才对吧!”他张嘴对着单鸣的耳朵咬了一口,然后一下一下地舔着那腥咸的伤口。
单鸣疼的一抖,他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太令他陌生了,跟他记忆中的儿子几乎没有半分可以重合的地方,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沈长泽,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没想过沈长泽跟唐汀之回去后会经历很多不人道的实验,但他相信沈长泽能挺过去,而且,沈长泽健健康康的对政府更有利处,他最终只会变得更强。
沈长泽的命运本就不是他有能力选择的,所以他选了他能选择的——游隼的安全。如果这让孩子恨他,他也无话可说。
如今场上的局势,胜负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单鸣算了算时间,艾尔他们该行动了。
果然,在这片混乱的杂音中,枪响被彻底埋没了,青火会的什么重要人物中了枪,那边乱成了一团,望月组的老大在乔伯几人的护送下迅速上车准备撤离,接下来就是游隼清场的时间了。
沈长泽感觉到自己被狙击手盯上了,他抱着单鸣迅速跳下了擂台,冲出铁笼,往停车场的后方跑去。
他对卡利很了解。一个狙击手,会为了一个狙击的最佳时间不吃不喝不动弹等上三天三夜,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这一枪打出去,就会暴露他们的目标,接下来就是机关枪炮弹伺候,随时可能丧命,所以这一枪必须有价值。但是卡利这个疯子有些不大一样,只要不影响团队的进攻,他根本不惧怕暴露目标,哪怕有百分之三十的准确率他就敢开枪,而且往往能命中。卡利是一个顶级狙击手,即使是沈长泽这样几乎无敌的龙血人,也不能不顾及这么个威胁的存在,因为狙击手射出来的子弹,别说龙鳞,装甲车都能射穿。
所以他接着车辆和人群的掩护,抱着单鸣跑进了专属电梯里。
单鸣偷袭了几下没成功,“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沈长泽没回话,而是专心地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数字。
他们一直坐到了顶层,沈长泽把他扛上了天台,那里孤零零地停着一架直升机。
单鸣微怒,“你到底要干什么,放下我,我有话和你说。”
沈长泽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摘下面具,扔到了地上。
单鸣怔怔地看着这张脸,虽然他刚才对这人的身份有一丝怀疑,但是当他看到这张和记忆中极为相似的俊美面孔时,他还是愣住了。
他心里涌上无言地感叹,孩子真的长大了,他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随即他就觉得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85、
单鸣醒过来的时候,脖子那个疼啊,头那个晕啊,简直天旋地转地想吐,屋子里光线太亮,他眯着眼睛半天睁不开,就竖起耳朵听,听到不远处有人说着什么。
单鸣想起昏迷前的种种,心里直上火,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长泽扭过了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单鸣看了看四周,他确定自己在一个酒店的高层,窗外是闪烁着霓虹灯的夜景,他转头瞪着沈长泽,“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沈长泽挂掉手里的电话,一步步朝床上走了过来。
单鸣跟大爷一样靠在床头,甚至拉开床头柜想看看有没有烟。
等沈长泽走到床边,单鸣突然发难,抬腿往他肚子踹去。
沈长泽正专注地看着他,闪躲不及,被他踹了个结实,他瞬间强化了腹部的肌肉,这一下子虽然踹实在了,但单鸣也没太好受。
沈长泽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拉倒在床上,欺身扑了上去。
单鸣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让他陌生的儿子。
他想还手,但是又把拳头收了回来,他想看看沈长泽想干什么。
沈长泽抓住他的手,按回了床上,俯身亲上单鸣的唇,用力吸允着他的唇瓣。
单鸣毫不犹豫张嘴一咬,嘴里立刻尝到了血腥味儿。
沈长泽抬起了头,冷笑道:“还记得吗,爸爸?四年前我也曾这样亲过你,我想你不会记得,被自己的儿子亲,感觉很恶心是吧,所以迫不及待就把我甩开了。”
单鸣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傻逼,脑子进水了吧,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他妈是你爸!”
沈长泽捏着他的下巴吼道:“你也配当爸爸?我他妈在你眼里就是条狗!看到好玩儿就捡回来,惹麻烦了就丢掉,你不如让我当初死在缅甸!”
单鸣也不甘示弱地喊道:“当初是你抱着我的腿求我带你离开,我告诉过你,今后你的人生我来安排,别他妈一副怨妇的样子,老子把你养那么大,不是为了让你上我!”
沈长泽狞笑道:“是吗,没错,你说过,可也你说,只有强大的人才能编排自己的人生,只有强大的人,才能让别人臣服,现在,你就是那个弱者,我的爸爸,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他抓着单鸣的肩膀一使力,只听咔嚓一声,单鸣的肩膀被他卸脱了关节。
单鸣瞠目欲裂,仰起脖子用额头去撞沈长泽的鼻子,沈长泽偏头闪过,他干脆把单鸣另一个肩膀也给卸了下来,单鸣两只手软趴趴地瘫在床上,眼里盛满了怒火。
沈长泽露出寒冰般的笑容,“爸爸,你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当你四年前抛弃我的时候,你从来没想过,我将会过怎样的生活,经历些什么,有一天,我会不会回来找你,这些你想过吗?”沈长泽抓着他的头发,迫使单鸣的脑袋无法动弹,他俯下身,轻轻舔着单鸣的嘴唇,“你也一定想不到,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想上你,疯狂地想上你,我会因为想你而变身,我会趁你喝醉的时候偷偷亲你,我不喜欢女人,我想干的只有你,爸爸。”
那一声“爸爸”,听上去如此地讽刺,如此地让人愤怒。
单鸣被这番话震惊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从这个“儿子”嘴里吐出来的“爸爸”,飘进他耳朵里,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不是抱着他撒娇时候的那一声“爸爸”,也不是担心他受伤时候的那一声“爸爸”,更不是充满崇敬和向往的那一声“爸爸”。他不敢置信,他从小养大的儿子,对他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这太他妈扯淡了,难道因为他单鸣这辈子造孽太多,所以派这么个玩意儿来膈应他?
沈长泽舔着他的嘴唇、他的鼻尖、甚至他的眼睑,细细地亲吻着他每一寸皮肤,手也伸进单鸣的衣服里,抚摸着的腰侧。
这把单鸣恶心坏了,可他腿被沈长泽压着,双臂被卸了关节,脑袋也被沈长泽固定着,全身没有一处能动,他只能怒骂道:“沈长泽!你放开我,你他妈找死!”
此时此刻,他和沈长泽重逢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愤怒和羞恼。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让他无比的陌生,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曾经捡到过一个五岁的男孩儿并把他养大,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法直视。
沈长泽却发出满足地叹息,无意识地嘟囔着“爸爸”,仿佛渴望了很久。
单鸣清晰感觉到了沈长泽下体的变化,那硬邦邦的一大团东西顶在他腿窝处,他简直头皮发麻。
对于单鸣来说,鸡奸这种事,如果不是天生就好这口,那么放在雇佣兵的世界里就是一种特殊的刑讯手段。目的在于摧残对手意志,践踏对手尊严,这种刑讯手段需要特定的人物和背景,如果只是面对普通的敌人,还是血腥一点儿的见效快,但如果碰上独立情况,比如雇主有不能让人质致残的要求,有些人会选择用这种方法逼供,虽然游隼里没人用过,主要是没人愿意牺牲自己去干这个,但是他并非没有听说过。
既然是一个职业的雇佣兵,那么无论碰上任何让人恶心的状况,都该以强大的心理素质面对,如果今天换成是一个敌人对他干这个事儿,他会把这当成剥皮抽筋的刑讯,而不是一种性行为。
可是当对他施加这些的人变成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的时候,铺垫盖地羞耻就接踵而来,尤其是当沈长泽充满情欲地亲吻抚摸他的时候,这一切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性,而不是他妈的受刑!
单鸣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试图依然以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面对,但是当他不小心瞥见沈长泽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他又差点儿崩溃。
这张脸!从圆软滑嫩的小娃娃,长成初露锋芒的漂亮少年,再到如今的英挺青年,他的每一寸五官,每一个表情,每一丝味道,都曾融于自己的生活。
这是他儿子啊,他从五岁捡回家养大的儿子啊!可他儿子在对他做什么?他真想一口咬断这个傻逼的脖子!
沈长泽一把撕开了单鸣的上衣,俯下身舔着他的胸膛,勃发的下体不停蹭着单鸣的大腿。
单鸣骂道:“你个精虫上脑的傻逼,有种你上,我让你手里握着你那根玩意儿进棺材!”
沈长泽抬了头来,眼神介于清醒和迷茫之间,他很茫然地就问了一句,“我让你这么恶心吗?”
单鸣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愣住了。

86、
单鸣怔愣过后,毫不留情地说,“对,马上从我身上滚下去。”
沈长泽的脸庞变幻过愤怒、受伤与羞辱,最后凝固成一个狠戾的表情,他贴着单鸣的耳朵轻声说,“那就继续恶心下去吧,我会让你永远记住,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他伸手扯下了单鸣的裤子,单鸣“操”了一声,伸腿想踹他,两条长腿却被沈长泽死死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沈长泽看着单鸣黑色的内裤包裹着的那一团软肉,只觉得气血翻涌,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单鸣一看他的眼睛,心就往下沉。
沈长泽瞳仁的颜色在红与黑之间不断变换着,眼中的神采忽明忽暗,他额上青筋暴突,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单鸣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后门儿的安危了,沈长泽要是在这个时候变身,他估计小命都难保,死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被男人活活干死,他就是做鬼也不能安生。
幸好沈长泽只是慢慢将体内的躁动压制了下去,当他再次看像单鸣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单鸣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平静而放松下来。
沈长泽俯下身,伸出舌尖,隔着内裤舔着单鸣的家伙。
“我操!”单鸣头皮都要炸开了,他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沈长泽为他的反应而兴奋起来,他拿脸颊蹭着单鸣的大腿,灵巧的舌头沿着内裤的线条仔细舔舐,把单鸣刺激得直往后躲。
沈长泽按住他的细腰,让他避无可避。
就在室内空气的味道越来越暧昧的时候,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沈长泽抬起了头,立刻跳下了床接了电话。
他轻轻地“嗯”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刚一扭头,发现单鸣已经站在床上,凌空跳了起来,一脚踢在他脑袋上。
沈长泽被踢出去两米远,抓着椅子才没有摔倒,单鸣手不能动,凶狠却不减半分,一脚挑起一把椅子,朝沈长泽砸了过去。
沈长泽避开椅子,扑上来把单鸣压倒在地,他摸着单鸣光溜溜的大腿,低笑道:“爸爸,你这样真诱人,我真想舔遍你全身……”
单鸣气得眼睛都红了,张嘴就要咬他的脸,沈长泽一手卡住他的下巴,就势亲了下去,单鸣被他捏着下颌无法合拢牙齿,想要咬人不成,反而被沈长泽伸进舌头狠狠调戏了一番,热乎乎的吻亲得他要抓狂。
沈长泽把他的嘴唇都亲肿了,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然后抓过裤子给单鸣套上了。他把单鸣从地上拉起来,邪笑道:“爸爸,你说得对,变得强大真是件好事,那些我想了多年却不敢做的事,现在可以尽情地做。”他按住单鸣的肩膀,将它们的关节一一归位,然后道:“爸爸,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像以前一样,拿上武器,和我一起战斗吧。”
沈长泽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十几把枪械,他开始一一往身上装配。
单鸣给他气晕了头,都知道接下来是该朝他脑袋崩一枪还是干点儿别的什么。
沈长泽回过头,看着他发愣的样子,挑了挑眉,以最快地速度解释道:“我这躺来日本,是为了追踪唐净之,他两年前越狱了。当年在摩洛哥,我的血液被他送走了一部分,至今去向不明,现在他卷土重来了,人目前在京都。我在青火会是为了利用他们在日本的情报网,当我知道他们要和望月组打擂台的时候,我给望月组和尼奥牵了线,这样……”沈长泽扭过头,似笑非笑地说,“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单鸣走过去,拿过一把沙漠之鹰,顶在了沈长泽的太阳穴上,咬牙道:“你见我,就是为了做这些混账事?”
沈长泽冷笑道:“没错,我回来,是为了把你变成我的人,这种子弹打不死我,如果你下得了手,不妨试试。”
单鸣打开保险栓,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他。
沈长泽低下头,凑近他的脸,寒声道:“开枪啊,你舍不得杀我吗?四年前你与其抛弃我,不如一枪崩了我来的痛快。我的告白让你那么恶心吗?你甚至不愿意等我醒来亲口跟我道一句别。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在你心里屁都不算,我不过是一条必须听你使唤的狗。”沈长泽凶狠地低吼道:“现在你犹豫什么呢?你开枪啊!”
单鸣一枪托打在他额角上,额角的薄皮立刻擦破了,血顺着他的眉眼流了下来。
沈长泽眉头都没皱一下,露出嗜血的笑容,“如果不是时候不对,我真想现在就狠狠地干你,你不能接受我爱你,没关系,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我。”
单鸣惊讶地看着那伤口已经自动止血,皮肤被慢慢地修复。
沈长泽擦掉了脸上的血迹,用轻柔的语调吐出令人背脊发凉的威胁,“我现在拥有的能力,已经超出你的想象,不要试图逃跑,我会打断你的腿。”
单鸣简直无法容忍以前像个小男仆一样对他言听计从照顾他鞍前马后的沈长泽,现在会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和他说话,他今天震怒值一路飙升,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沈长泽从柜子底下掏出一件防弹衣,硬是要套在单鸣身上。
单鸣一把打开,“老子不穿这玩意儿。”
沈长泽沉下脸,“穿上。”
单鸣挑衅地看着他,“不穿。”
沈长泽瞪着他,“你现在可以选择穿着衣服,然后穿上它,或者我把你扒光了再穿上它。”
“滚你妈逼。”单鸣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沈长泽的舌头在口腔内部顶了顶被打的脸颊,似乎在压抑着怒火,酒店里的防火警报突然响了起来,开始只是一个离他们很远的楼层在响,慢慢地整栋大楼都响了起来,异常刺耳。
沈长泽沉声道:“爸爸,穿上他,这个楼里现在有六只龙血人,全都带着重武器,他们不是我们在摩洛哥碰到的那群疯子,这六个人经过训练,比起豪斯,毫不逊色。”
在单鸣的闪神间,沈长泽快速地给他穿上了防弹衣,然后把雷明顿塞进了他手里,
单鸣打开他的手,开始自己挑选其武器,军刀两把,PSG1和M16各一把,雷明顿一把,沙漠之鹰和勃朗宁各一把,他还在防弹背心里塞进了各种手雷,背了一箱子弹夹,如今装备充沛,他要那些靠他这个混账儿子的血孵化出来的龙血孙子们好好尝尝他们单爷爷的厉害!
沈长泽也装备完毕,然后扛起了一个M202四管火箭筒,他习惯性地拉起单鸣的手,“走。”
单鸣一把甩开他的手,大步打开门冲了出去。
沈长泽看着单鸣熟悉的背影,竟觉得眼眶有一丝酸涩。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光了。

87、
“汇报情况。”单鸣简明扼要地说。
“我们现在在三十三层,这栋大楼高三十八层,我们要到达顶楼,坐直升机离开。”
“就这样?不杀了他们?”
沈长泽道:“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会留下来杀了他们。”
言下之意就是有自己这个累赘在,必须得逃跑?
单鸣心头火起,但是想到他要同时面对六个强悍而有智慧的龙血人,他也打怵,迅速离开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他最终没有废话。
“顶楼恐怕已经被占领了,如果直升机被破坏了呢?”
沈长泽目露寒光,“那就只能将他们全都干掉。”
他们很快就跑过长长的走廊,沈长泽一把抓住单鸣,把他拽到了身后,小声道:“他们来了。”
“你们之间有感应吗?”
“不,有气味。”
“那他们也能闻到你?”
“对。”
“几只?”
“两只。”
“多远。”
“不超过二十米。”
单鸣从怀里掏出一枚强光手雷,“这玩意儿对你们管用吗?”
沈长泽一手抢过手雷,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单鸣拉起衣服包住头,捂着眼睛爬在地上,沈长泽把强光手雷朝转角处扔了出去,然后迅速捂住双眼趴倒在地。
手雷轰然起爆,震得他们周围的墙壁直晃,大块大块的落地玻璃应声而碎,手雷发出剧烈的强光,只听得走廊里传来两声惨叫,俩人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沈长泽扛着四联高爆机枪一阵狂扫,硝烟和新血的味道顿时弥漫在整个走廊。
灰尘渐渐散去,走廊那一头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留着的一滩滩腐蚀了地毯的血迹证明那两只龙血人受伤不轻。
单鸣走过去,用脚碾了一下被烧漏了几个大窟窿的地毯,“他们的血液酸性比在摩洛哥碰到的那几只强。”
沈长泽也过去看了看,“只有一只强一些,血液浓度是天生决定的,无法后天改变。虽然从概率上讲,血液纯度越高的越厉害,但并不绝对,豪斯的血液纯度只有29%,除我以外,目前血液纯度最高的龙血人能达到60%,可见豪斯的‘天赋’并不高,但他是有名的龙血战士。”
单鸣挑了挑眉,“你对豪斯如此了解了?”
沈长泽冰冷地扫了他一眼,“是啊,我们曾在封闭性实验室相处长达半年,那段时间,我没见过一张不带着防护面具的人脸,也没见过除了白色和我的血以外的颜色,我对他很了解,因为只有他把我当成人一样交流。”
单鸣看着孩子脸上那种硬冷,心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心酸,他张了张嘴,想问沈长泽这四年是如何过的,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对一个人经历的磨难表示同情,不是他的风格,何况同情本身就很侮辱人。
沈长泽从八岁出任务,到他十五岁离开,这七年时间他经历过多少生死时刻?有哪一次不值得同情?单鸣并不为自己把沈长泽带进游隼的世界让他经受危险而愧疚,自然也不为自己把他交给唐汀之,让他经受非人的实验而感到愧疚,这本来就是孩子的命运,活下去就算他厉害,死了就算他命数如此。
沈长泽经历了他该经历的生活,并且活了下来,变得强大,如果评述他的一生,也该将重点放在他变得强大这个事实上,而不是可怜他受了多少苦,那未免太可笑。
所以单鸣最终没有问,只是平淡地说,“能活下来,一切都值得。”
战场、杀戮、疼痛、生离死别,单鸣从六岁开始面对这些东西,二十六年过去了,他的心已经坚如磐石。
单鸣不明白的是,沈长泽并不为他四年间受的苦而恨他,他无法原谅的是,单鸣在四年前抛弃了他,就算那四年他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也一样恨。
他最信任、最想与之同生共死的人,抛弃了他,这让他把往后所受的苦,加倍地怨恨在了单鸣身上。
沈长泽冷笑了两声,“没错,活下来,一切都值得。”
只要还能再见到爸爸,一切就都值得!
俩人扛着一身武器继续往顶楼走,这一路都没再碰上什么阻碍,单鸣这些龙血人知道分散开斗不过沈长泽,有可能全都等在顶楼,想将他们一举消灭。
沈长泽显然也想到了,当他们跑到最后一楼楼梯口的时候,沈长泽打开了楼道的窗户。
单鸣看了一眼,“从大楼外面上去?”
“对。”
单鸣道:“不好,门口设防,天台那儿不可能不设防,你能想到从大楼外上去,他们也一样想得到。”
沈长泽从包里抽出钩索,“我从外面吸引火力,你从大门进去。”
单鸣这才反应过来,沈长泽是想自己去当靶子,把敌人的背后留给他。
单鸣怒道:“你他妈再把我当娘们儿,老子一枪崩了你。”
沈长泽抓着他的脖子快速亲了他一下,“听我信号。”说完灵巧地翻出了窗户,抓着钩索爬了上去,一会儿单鸣就看不到他的脚了。
单鸣咬了咬牙,忍着骂娘的冲动,开始往给机枪装弹夹,他背的弹夹箱3000发子弹,跟四联机枪连接在一起,别说是龙血人,就是对面冲过来一辆坦克他也不怕。
他隐蔽在楼道里,不敢太靠近,看来这些玩意儿鼻子很灵,他靠近了说不定就被闻出来了,他就那么等着,等着沈长泽的信号。
上面开火了,M202四连发火箭弹把顶楼平台炸得轰轰作响,天花板上的墙皮掉了单鸣一身,一时之间,机关枪和步枪的声音遍地开花,单鸣心想,这些玩意儿还是肉搏的好,在这样下去他这层楼就要塌了。
无线电里突然传来沈长泽的声音,“爸爸!”
单鸣猛地冲上了楼,一排子弹打掉了天台的铁锁,踹开门抱着机枪就对着两只张牙舞爪的龙血人扫射。
那两只龙血人被打趴在地上,受了些伤,但并没有死,全都滚到了遮蔽物后面。
单鸣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杂碎都给我滚出来,尝尝老子子弹的味道!”单鸣把对龙血人的憎恨和对沈长泽的愤怒一并跟着机枪子弹发射了出来,打得那两只龙血人不敢冒头。
“爸爸,小心头顶!”
单鸣一抬头,一只龙血人从门房上跳了下来。
单鸣扛着三十多公斤的四联机枪扫射了一分多钟,虎口崩裂,牙花子出血,肩膀都快没知觉了,此时行动力已经下降到了最低,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被那只龙血人扑倒在地,机枪甩出去了老远,把地上的地砖都给砸碎了。
那个龙血人一爪子抓像了单鸣的脸,这一下子抓实了,能掀掉单鸣半张脸!
单鸣情急之下往旁边一滚,背后的弹药箱救了他一命,龙血人的爪子抓在弹药箱上,抓出四道大窟窿。
单鸣抽出腰间的军刀,此时他已经克服了对龙血人的恐惧,心里只有杀死对手,活下去的信念,挥刀朝那只龙血人的眼睛划去。
龙血人一把打开他的刀刃,金属刃侧划在龙鳞上,发出怪异的声音。
单鸣等的就是他抬起胳膊的这一刻,他的手猛地从身后又摸出了一把军刀,朝那只龙血人的腋下刺去!
他早已经发现,龙血人的腋窝处为了便于活动,恰巧鳞片的生长给那个地方留出了一段空隙,臂弯和腿窝处同理,这些地方绝对不会扎不透!
噗嗤一声,也许是单鸣反应太快,也许是龙血人过于轻敌,这一刀,直接捅进了那只龙血人的腋窝,贯穿整个肩膀,最后竟从内部刺透了龙鳞,刀尖嗤的一下从肩胛冒了出来。
龙血人愤怒地大叫着,一甩尾巴,狠狠打在单鸣的大腿上。
单鸣被拍出去三米多远,大腿火辣辣地疼,几乎当场就瘸了。
龙血人的这条尾巴太他妈霸道,就跟三角龙的尾巴一样,虽然还不至于在尖端处张一个要命的锤形骨头,但是这种节肢状骨头通过甩动的储备力量,爆发出来的时候非常惊人,沈长泽在十岁的时候就能一尾巴抽断一个特种兵的腰骨,这只龙血人如果不是因为疼痛失了准备和力道,单鸣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落个下半身瘫痪的下场,那比死痛苦多了。
他在地上疼的爬不起来的时候,那只龙血人已经拔掉军刀,朝他扑了过来。
这时候,一道金光闪过,那只龙血人闪躲不及,被扑倒在地,沈长泽俯下身,一把咬住了他的脖子,利齿穿透了他的龙鳞,直接放干了他的血。
那只龙血人开始还挣扎抽动,后来慢慢地就不动了。
沈长泽抹了抹嘴,从地上爬了起来。
单鸣震惊地看着他,正确地说,应该是震惊地看着沈长泽那两只夸张的龙翼。
沈长泽扇了扇那跟他身高看齐的巨大肉翼,平淡地说,“嗯,长大了。”
单鸣看着他那两对接近两米大翅膀,再看看其他几只龙血人只有七八十公分的肉翼,不仅感叹基因的力量。
这时候,已经有三只龙血人被沈长泽干掉了,另外三只一只受伤严重,两只惧怕沈长泽,停止了进攻。
他们的直升机已经被毁了,按照现场破坏情况来看,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毁了直升机,反正他们别想再用它。
沈长泽也不想再打,他着急给单鸣处理腿,他抱起了单鸣,扑动着翅膀,竟真的飞了起来。
单鸣看傻了眼。
沈长泽抱着单鸣在空中飞了两百多米,停在了远处的一栋大楼的楼顶,躲在水箱后面,脱掉单鸣的裤子查看他的腿。
单鸣的大腿肿的有平时两个大,不过骨头没受到损伤,这对他来说就是小伤。
沈长泽专心给他处理伤口,巨大的翅膀下意识地把单鸣包裹了起来,尾巴也圈住了单鸣的腰。
单鸣看他的翅膀把月光都挡住了却毫无自觉的样子,只好从兜里掏出手电打开,照着自己青紫的大腿。
在强光下大腿受伤的情况更加显露无疑,沈长泽猛地收紧了尾巴。
单鸣狠狠拍了一下,“疼!”
沈长泽有些狼狈地抽回了尾巴,把翅膀也铺开了,并渐渐地恢复到了人类的样子。
单鸣叹了口气,有点心软。

88、
沈长泽把单鸣的腿伤处理好后,就扶着他下了楼,沈长泽当街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一路无话,只是沈长泽一直霸道地搂着单鸣的腰。
车开出去二十多公里后,在一个别墅区的门口停了下来,俩人下了车,沈长泽扶着他往小区里走。
“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别带我瞎转,我还有任务。”
“我现在就是带你去执行任务。”
“你的任务关我屁事,我要马上联系艾尔。”
“你很快就会见到艾尔。”
单鸣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们的任务为什么会牵扯到我们。”
沈长泽被单鸣这“你们”“我们”的划清界限的叫法弄得有些烦躁,他冷声道:“唐汀之正在和艾尔谈雇佣条件,现在估计已经谈成了,游隼被我们雇佣了。”
单鸣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游隼是唯一有和龙血人战斗的经验的队伍,而且不惧怕他们。以我们的身份在哪里行动都不方便,尤其在日本,游隼却能在黑社会的庇护下自由行动。唐净之野心很大,在全世界布局,已经给我们造成很大的损失,这次必须一举摧毁他。”
单鸣思考了一会儿,政府势力在不方便自己输出武装力量的情况下,找雇佣兵是很常见也很合理的方式,而且他们确实曾对抗过龙血人,已经知道这个秘密,雇佣游隼,还避免了二次泄密的风险,所以整个雇佣关系合情合理,但是单鸣还是感到很别扭。
虽说游隼从未因为任务艰难而拒绝过找上门的单子,但是单鸣私心里还是不希望游隼和龙血人以及他们的“国家兵器计划”扯上任何关系,知道一个国家的重大机密,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不可预知的灾祸。
但是他即使用膝盖想,也觉得自己阻止不了雇佣关系的形成,除了丰厚的酬金不说,单是龙血人这种生物给予他们的仇恨和巨大的挑战,就让这些悍勇的国际流亡者们摩拳擦掌地想把龙血人剥鳞抽筋,单鸣自己都克制不住想要和龙血人血战到底的念头。
沈长泽低下头,用鼻尖顶着单鸣的头发,“这次任务结束,你要和我回中国。”
单鸣撇开头,“我不会和你回中国,但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带回去。”
沈长泽沉声道:“我绑也会把你绑回去,这是你欠我的。”
单鸣哼了一声,“我从来不欠你什么,如果你这四年过得不好,那是因为你爸妈生错了你,那是你本来就要接受的命运。反倒是因为我,你逃过了十年,所以收起你那无聊的怨气吧。”
沈长泽捏起他的下巴,黑眸在夜色下酝酿着怒火,瞳仁深不见底,“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怨你,对吗?”
单鸣一把抓住他的手,五指收紧,把沈长泽的手腕握得咯咯作响,他低吼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打我的主意!”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当我醒过来却见不到你时,我是什么心情吗!我在失控的情况下亲了你,当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借口辩解的时候,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结果呢?”沈长泽目露凶光,“你不仅给了我答案,还让我绝望。你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恨你拒绝我?我他妈恨的是你把我一脚踹开!恨你居然连让我留在你身边这点念头都一刀斩断!”
单鸣看着孩子眼里的怨愤和挣扎,只感到深深地无奈,他低声道:“我把你送走,不是因为这个,我是顾及游隼的安危。”
沈长泽怒极反笑,“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你选择游隼,却放弃我,我的安危在你眼里算个屁?游隼有没有你,都将是数一数二的佣兵团,但是我……我才更需要你,”沈长泽颤声道:“我更需要你,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单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习惯了一个雇佣兵的流浪生涯,他在游隼有强烈的归属感,他想一辈子活在战场,直到死在战场,他从来没想过别的生活的可能,除了战斗,他什么也不会。所以他从来没想过,为了任何一个人离开游隼。
他不欠沈长泽的,也没义务跟他走,更无法想象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对他产生情欲的念头,可是看着沈长泽的眼睛,他愣是说不出口。
沈长泽看着单鸣的沉默,心脏难受的无法呼吸,无论他怎样被各方势力争抢,有一个人想不要他就不要他,抛弃他甚至不需要一句解释一声再见,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他在冰冷的实验室醒来,知道自己已经被单鸣抛弃时的心情。
他猜疑过,愤怒过,甚至想逃走,想亲口听单鸣说不要他了,可是当他无意间发现自己脖子上那块士兵牌上刻着的名字是“SHAN”的时候,他才明白,真的是单鸣把他交给了唐汀之。
他从最黑暗的一段时光走了过来,在他拥有自由行动的权限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单鸣,他要找到他失去的一切,他想要拥有的一切!
就在两人陷入僵局时,沈长泽身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木然地接通,唐汀之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特别清楚,“已经看到你们了,为什么在哪里停留?马上进来。”
沈长泽把通讯器收紧衣服里,冷下脸,把单鸣半拖半抱地弄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别墅。
别墅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年轻小伙子,冲沈长泽行了个军礼,“少校!”
沈长泽回了他一个军礼,然后走进了别墅,唐汀之和游隼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们,另外还有两个单鸣没见过的面孔,包括给他们开门的人,看气质,应该都是军人。
游隼的佣兵们都把目光落在了沈长泽身上,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
巨石走到了他身边,“小子,你选择也没长过我啊。”
沈长泽看着这些从小看他长大的人们,心里也有几分感慨,仿佛他又回到了当初和他们并肩作战的生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经为了他的成长付出过。想到这里,因为单鸣的选择而升起的对游隼的嫉妒,也淡了几分,冰封般的表情也融化了下来。
他撞了撞巨石的肩膀,“我才十九岁,还能长个呢。”
巨石哈哈大笑起来,搂住了沈长泽肩膀,“你小子终于长大了,终于长大了。”
百合和乔伯都蹦了过来,高兴地围着沈长泽又捏又摸,直到沈长泽把他们的手打开。
就在沈长泽被一群人拉着叙旧的时候,唐汀之把目光放在单鸣身上,他朝单鸣微微颔首,“单先生,好久不见了。”
单鸣受了沈长泽一天的窝囊气了,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他白了唐汀之一眼,就走到了虎鲨身边,“任务怎么样了?”
虎鲨瞥了他一眼,“你指哪个任务?”
单鸣反问道:“你觉得我指哪个任务?”
艾尔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一边敲一边接口道:“望月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清算完毕,他的雇佣任务,”艾尔线条优美的下巴朝唐汀之的方向抬了抬,“我刚刚收到订金。”艾尔打了个响指,“中国政府真大方。”
单鸣心想果然如此,哪怕是让他们上天摘月亮,只要给足了钱,艾尔也不会拒绝。但是他仍然不痛快地问了一句,“你们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佩尔正仔细地磨着自己的指甲,幽幽道:“谁说我们轻易答应了,艾尔和他谈了半个小时的价。”
艾尔辩解道:“我并没有和他谈价,我只是在列收费清单。”
唐汀之身后的两个军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估计被艾尔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了。
唐汀之则表现得很淡然,“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但是除了上述提到的任务之外,你们还需要保护我的安全。”
艾尔挑了挑眉,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这个……要另外收费。”说完还故意放肆地打量他。
唐汀之确实毫无知觉,点头到:“没问题,但是也请莫瑞先生记住,如果你们无法完成任务,或者我在这次行动中大脑受到破坏,那么我们有权拒付余款。”
艾尔颇觉无趣,摇了摇头,“你的意思是,你断胳膊断腿都没关系,只要你那值钱的脑袋保住就行?”
“理论上是这样,我也不希望自己受伤,伤痛会降低我的行动力和思考能力,但是鉴于这次任务风险很大,我的大脑……”
艾尔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别瞎扯了,你变成傻子最好,跟神经病似的。”
唐汀之认真地摇头,“我不能变成傻子,而且测试显示我并没有精神方面的……”
艾尔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唐汀之闭上了嘴,他转了转眼珠,似乎在思考艾尔再次暴躁的原因。

89、
“这个小型基地目前是很隐蔽的,短时间内没有被唐净之发现的危险。今晚大家休息后,明天由我来给各位上课,讲解龙血人的身体构造和他们的弱点,之后我会给大家介绍我们专门研发用来对付龙血人的武器。”唐汀之说完之后,又一一介绍了他带来的人,“沈长泽就不需要介绍了,他是‘黄莺’,专职侦察和爆破,”他指着适才给他们开门的面相憨厚的小伙子,然后指向一个四十岁左右、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光头,“这个是‘秃鹫’,狙击手,”最后是一个身材粗短壮硕、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的男人,“‘乌鸦’,火力手,他们三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战斗员,由于中日两国的关系敏感,这已经是我能调动过来的最好配置,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能生擒唐净之最好,如果不行,那就……”唐汀之叹了口气,“处决”。
黄莺摸了摸短短的头发茬子,有些羞涩地开口道:“我给你们安排住宿,都跟我来吧。”他的英文很流畅,但是口音奇特,惹得佩尔和百合先笑了起来。
黄莺看着这两个前凸后翘的洋美女,脸一下子红了。
秃鹰拍了下黄莺的脑袋,“没见过娘们儿啊,别丢人。”他从电脑里调出别墅的平面图放到了投影仪下,给游隼的十六个人指示了这个三层别墅各个功能区的位置,尤其是能迅速撤离的出口。
五分钟讲解完,秃鹰颇有气势的一拍桌子,“睡觉。”说完自己叼着烟、抱着枪,自觉地先去门口守夜了。
游隼里也出了三个人,和黄莺一起守第一轮夜,其他人各自找房间休息去了。
单鸣拖着肿了一圈儿的腿,就懒得动了,索性和衣就打算在客厅睡。
沈长泽把他拽了起来,“回房间,别在这里睡。”
单鸣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沈长泽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让你睡觉。”
单鸣推开他,“我在这里睡就行。”
沈长泽看了看正在不远处守夜的几个人,低声道:“爸爸,我给你留个面子,现在跟我回房间,别逼我动手。”
单鸣是最不惧威胁的,他立刻瞪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沈长泽沉声道:“进房间,我用冰块给你敷腿。”
这话还听着像人话,单鸣撇了撇嘴,想着在这里打起来确实不太好,就让沈长泽把他扶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沈长泽把放在床上后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一袋子冰回来,他沉着一张脸解开单鸣的裤子,把冰块用保鲜膜包着缠在单鸣的腿上,希望能尽快消肿。
冰块儿太凉,单鸣冻得直哆嗦,大夏天的,空调都不用开了。
他又不想开口喊冷,就闭着眼睛坐在床头,嘴唇都快没颜色了。
沈长泽爬上床,把他搂进了怀里。
单鸣睁开眼睛,想推开他。
沈长泽收紧了手臂,就像小时候一样,那么腻歪地抱着单鸣,嘟囔着“别动”。
恍惚之间,单鸣觉得时光好像倒转了,沈长泽从小就爱往他怀里钻,长大了钻不了了,就改成环抱他,到现在完全成年了,甚至长得比他高壮了,这个习惯依然没改掉。
被沈长泽抱在怀里,确实感觉没那么冷了,腿部的不适,好像也舒缓了一些。
这么几秒的愣神之后,单鸣很快清醒了过来,他猛地推了沈长泽一把,被自己儿子这么抱着像什么样子。
沈长泽好像早有防备,动也不动,沉声道:“你再动,我就把你的两只胳膊再卸了。”
单鸣一拳打在他下巴上,“你他妈卸啊!”
沈长泽抓着他两只胳膊把他压倒在床上,眼睛里升腾着小火苗,“你都三十多岁了,脾气居然还跟我五岁那年一样,你到底有没有长进?”
“放屁!我没长进能把你养这么大!”
沈长泽怒笑道:“你把我养这么大?那十年究竟是谁养谁?你自己洗过一双袜子吗?做过一顿饭吗?最后连头发都是我给你吹,我挺好奇你这四年是怎么过的,没了我这个全职保姆,你活得还好吗?”
单鸣想了想,沈长泽走之后,他的生活质量确实下降到了原始人的状态,刚开始确实很难适应,还好他不挑,能吃的就往嘴里送,能遮体的就往身上套,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机会吃沈长泽专心研究出来的中国菜。
沈长泽看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然后认真地问道:“爸爸,这四年,你想过我吗?”
爸爸,你想过我吗?
单鸣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实在想笑。何止想过,可以说没有一天忘记过,但是眼前的沈长泽,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更不是他期待中的样子,他的儿子应该是又可爱又听话的,能上战场杀敌四方,也能抱着他的腰撒一天的娇,总之,不会是眼前这个阴冷、控制欲极强、气势逼人的少年。
他天天都想的儿子,不是这样的。
所以他想笑,想了这么久,盼来的却让他大失所望。
沈长泽收紧手腕,咬牙道:“说话呀。”
单鸣直视着他,“想,我天天都记得我有个儿子,可是他不是你这样的。”
沈长泽冷笑道:“那他是什么样的,像条狗一样对你言听计从?即使你一脚踹了他?”
“无论什么样的,都不会是像上我的那一个。”
“那你就彻底错了。”沈长泽的黑眸深不见底,“从前的我,现在的我,以后的我,只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我要你。以前的我不敢说,不代表我不想,事实上我那时候天天都想操你,想得发狂,现在也是。”他舔着单鸣被冻得没有血色的嘴唇,仿佛那是无上的美味,“爸爸,你永远都想不到,我有多爱你。”
单鸣任凭他舔着,没有反抗,反而心情复杂地看着沈长泽。三番五次之下,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为沈长泽的大逆不道而暴跳如雷,在沈长泽毫不避讳的坦白下,单鸣不得不接受他的儿子想和他睡觉这个现实。
单鸣六岁逃离让自己饱受虐待的家庭,七岁被林强收养,他的道德和伦理观念没能在一个正常有序的社会和家庭中成型,就已经被雇佣兵血腥冷酷的价值观却替代。所以他情感缺失,生性凉薄,只依靠自己的喜恶行事和生活,对他来说无论是同性恋还是乱伦,都是件“只要人家乐意没碍着他就管他屁事”的平常事,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感到了无所适从,一方面,他不想教育沈长泽这是不对的,因为他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对错之分,但另一方面,他想抽死沈长泽,俩人年纪相差了十三岁,他怎么能对他有非分之想,简直他妈的找死。
所以他矛盾、他无奈、他愤怒,而沈长泽那一句句“我爱你”,更是让他尝到了焦虑的滋味儿。
“爱”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当子弹打,但是每当沈长泽对他说“爱”的时候,他都感到高兴和窝心。
他真希望沈长泽一辈子都以儿子的心态爱着他,而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可惜沈长泽不能让他如愿。
他按住单鸣的额头,看似用力不大,却让单鸣的后脑勺仅仅贴着床铺,动弹不得,两片唇瓣紧密贴在一起,柔软湿润的触感让人心尖战栗,沈长泽把灵巧的舌头伸进单鸣嘴里,交换着彼此的唾液,用心品尝爸爸的味道。
单鸣一想到现在在亲他的不仅是个男的,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心里就别扭的要抓狂。
正亲得热烈的时候,沈长泽把手伸进了单鸣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他的小兄弟,肆意揉搓起来。
单鸣闷哼出声,“你别得寸进尺……唔……”
沈长泽没什么伺候人的技巧,但是估计自己做的多了,虽然动作有些粗暴,却把单鸣撩拨的浑身起火,在沈长泽的手里越发壮大起来。
他低下头,把单鸣的骂声堵在了嘴里,他用力亲吻着单鸣,仿佛要把他肺部的氧气统统吸干一般,密不透风的吻和来自身体的原始反应,让单鸣有些头晕目眩。
最后,他把持不住,身体一抖,在自己儿子的手心里泄了出来。
然后他就大脑一片空白,能坦然面对任何要命的突发状况的顶级雇佣兵的大脑,这时候却因为说不上来的羞耻而不知道作何反应。
沈长泽的脸也红扑扑的,他下身涨得发痛,却咬牙忍了下去,虽然他被单鸣气得不轻,但还没有丧失理智,他还是希望,哪怕仅仅是奢望,爸爸有一天能真正接受他,为了这个目的,他现在还能忍。
单鸣拿手挡住眼睛,哑声道:“我操,沈长泽,你这个混账玩意儿……老子非弄死你不可……妈的,你……”
沈长泽看着单鸣憋得通红的脖子,心情顿时柔和了起来,他拿着毛巾给单鸣把大腿上融化的冰水仔细擦了个干净,给他换上干净的裤子,然后任凭单鸣骂了几句也忍了,不多说什么激化矛盾的话,给单鸣盖好被子,就自觉地跑去守夜了。
借着月光,他发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弯甚至还能回味紧紧抱着爸爸的感觉。当年他需要踮起脚,先搂住爸爸的脖子,然后才能被他一下子带起来,被爸爸一只手托抱,如今他却可以把反把单鸣搂在怀里,这感觉奇妙而不可思议,他第一次为成长而感到兴奋不已。
沈长泽把手放在胸口,悄悄捂住急速跳动的心脏,那颗心不停地叫嚣着,爸爸。

90、
“不要一大早起来就空腹喝啤酒。”沈长泽劈手夺过单鸣手里冒着冰汽儿的啤酒。
“关你屁事。”单鸣一看到他就想起昨晚的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伸手就要去抢,沈长泽把一根吸管塞进了他嘴里,“去年新收的东北大豆,刚榨的豆浆,尝尝。”
百合满足地叹着气,“真好喝,天然的甜味,太香了,中国人早上都喝这样的东西吗?真好……”
单鸣吸了一口,确实浓郁香醇,没加一粒糖,却有着诱人的甜味儿,新收的大豆就是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多年没尝过豆浆这样的传统早餐了,忍不住就安静了下来,专心喝着豆浆,然后夹了个白胖的大包子咬了一口。
黄莺坐在他对面,憨厚地笑着,“好吃吗?”
单鸣把鲜美的肉馅儿咽下去,“你包的?”
黄莺点点头,“都是我做的,你看那些老外吃的。”他颇有些自豪。
单鸣看了一眼其他人,确实吃得狼吞虎咽的,不禁觉得好笑。
百合白皙的胳膊往黄莺的肩头一搭,朝他耳边吹了口气,嬉笑道:“你觉得和我结婚怎么样?”
黄莺吓得差点儿蹦起来,脸憋得通红,半天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百合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顺手就把黄莺盘子里唯一一颗茶叶蛋拿走了。
沈长泽这头已经给单鸣把蛋剥好了放他盘子里,“赶紧吃,别光喝豆浆。”
佩尔笑眯眯地说,“你没怎么变嘛,还是把爸爸当做儿子一样照顾。”
沈长泽对料理单鸣的生活起居确实已经形成习惯了,他愿意这么做一辈子,单鸣不能照顾好自己,他来照顾。
单鸣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低下头开始吃饭,没多看沈长泽一眼。
沈长泽这才自己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唐汀之带着他们进入了厨房。
乔伯吹了声口哨,“怎么,午饭在这里吃吗?”听上去居然很期待的样子。
唐汀之没回答他,乌鸦把煤气灶的四个开关调到特定的位置,靠近墙面的柜子突然往旁边移动了起来,最后地面出现了一个地道,有楼梯直达地下。
乌鸦率先走了下去,其他人也一一跟了下去。
等他们下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平面面积两百多的别墅地底已经被挖空了,改装成了一个现代化的通讯基地和武器库,这隐蔽措施做的真好。
唐汀之和沈长泽一同在大门处检测指纹和虹膜,他们头顶传来“警报解除”的机械声音,一行人这才进入地下基地内部。
唐汀之道:“唐净之掌握了龙血人进化的革新技术,他现在生产龙血人的速度和成功率比我们还要快,而且,由于他手里的龙血人全部是由沈长泽的血进化而来,虽然血纯度和天赋能力比不上通过‘海龙’的血进化而来的龙血人,但是排异反应小,适应角色快,普通龙血人需要一两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才能控制自己并进入战斗,这些龙血人只要几个月甚至更短。唐净之现在在大批量的制造这种龙血战士,这对全世界的安全都构成了威胁,我们必须趁他壮大之前制止他。”
虎鲨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
“如果你们以爱国主义去支配你们的龙血人,那么这个唐净之凭什么让那些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暴徒听话?”
唐汀之点点头,“这个问题很关键,正是我们需要寻求的答案之一,因为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
“应该说,不能确定。”
“也许是药物控制,也许是催眠控制,也许是其他的精神控制方式,总之我们现在无法确定,至少已知的精神控制类药物,在龙血人身上达不到这么厉害的效果。唐净之是一个奇才,他思考问题的方式非常不一样,总能想到一些不光彩、但却很有用的方式去达到他的目的。我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手下的龙血人在普通民众之间作乱,一旦这个秘密失守,会让社会陷入恐慌,我们也会受到国际社会的指责,进而使我们的‘国家兵器计划’受阻,所以这次上面下了不能活捉就格杀的命令,必须铲除唐净之以及他制造出来的、充满不确定因素的龙血人。”
唐汀之开始给他们展示武器,“这里除了常规装备外,还有经过改装专门用来对付龙血人的武器。”他拿起一把银色的枪,看上去像极了科幻电影里跑出来的东西,“这是高压电枪,这个手柄可以调节伏特数,这里是保险栓,一定要小心使用,漏电的话烧成炭的就是你们自己。受现代科技限制,如果一直开启的话,最多两分钟高压电就用光了,所以要格外珍惜这两分钟。这是震荡粒子激光镭射匕首,可以切割十厘米厚的钢铁,龙血人的鳞甲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对腕力有很高的要求。这是防酸防护服,龙血人血液是酸性的,而且PH值不一样,比如沈长泽的血是强酸,其他龙血人的血液PH值虽然不会比他更低,但是对人类皮肤也是很大的伤害,尽量别碰。这些子弹是冰种子弹,打进肉体后会让中弹部位周围的器官迅速冻伤坏死,可以很大程度抑制龙血人修复身体的速度,由于制作成本太高,数量有限,只能供狙击手使用。”
唐汀之又介绍了好几种武器,每一种都非常有针对性,看来他们在研究怎么让龙血人变强的同时,也没忘了防备这些可怕的超人战士。有了这些武器,凝固在游隼每个人心头对于未知生物的忧虑都消减了不少,龙血人再厉害,也是头脑和心脏没了就会死的血肉之躯,他们甚至开始为这场前所未有的战斗而感到兴奋。
看着这些全新的高科技装备,每个人都摸了又摸,爱不释手,恨不得现在就抓着一只龙血人试验试验。
“秃鹰、黄莺和乌鸦在接下来的两天会陪你们做特训,让你们熟悉武器,以及熟悉敌人。”
百合惊讶地瞪着美眸,对黄莺说,“你也是龙血人?”
黄莺老实地点了点头,表情依然有一丝害羞。
唐汀之道:“既然能带的人只有几个,当然要带最好的。”
艾尔嗤笑道:“带了四个怪物保镖,还让我们保护你,你到底多怕死啊?”
唐汀之解释道:“龙血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充满不确定性,回过头来攻击自己人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们四个人目前为止并没有失控过,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请务必保护我。”
秃鹰撇了撇嘴,“你是怕我们对你这个科学怪人怀恨在心吧。”
乌鸦笑呵呵地说,“秃鹰,你别这么说,那是大校的工作。”
黄莺也说,“是啊,无论我们做了什么,都是抱着为国奉献的同一目的。”
秃鹰翻了翻白眼,破不客气地说,“反正你这个小白脸只要在我们拼命的时候躲在我们背后就够了。”
艾尔皱了皱眉头,“放心,他会躲在我背后的,免得你回头咬他。”
秃鹰挑了挑眉,挑衅地看了艾尔一眼。
艾尔也倨傲地抬起下巴,不输他半分气势。
唐汀之面无表情地举起防护服递给艾尔,“你要先和秃鹰试试吗?”
艾尔推开那套厚重的东西,“我不要这玩意儿。”
“一定要穿的。”
“至少我现在不穿,对付这种中年秃子,只要拳头就够了。”
秃鹰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俩人之间的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沈长泽按住俩人的肩膀,不容置喙道:“我们现在是战友,可以和平的切磋,但任何幼稚的挑衅都要收起来。”
黄莺憨憨道:“少校,秃鹰没有恶意,他只是嘴巴不饶人。”
沈长泽看了秃鹰一眼,推着他的胸膛把他和艾尔分开了一个安全距离,“秃鹰上尉,请时刻注意你的言行。”
秃鹰瞪了艾尔一眼,抱着枪躲一边儿生闷气去了。
唐汀之看着艾尔,“我真的可以躲在你背后吗?我可能会吸引很多火力。”
艾尔瞪了他一眼,“那还是算了吧,谁要跟你这短命鬼绑在一块儿死。”
沈长泽慢慢退到单鸣身边,不自觉地用命令的口气说:“不要随便逞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保护你。”

91、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单爸爸并没有领情,他现在连看到沈长泽的脸都觉得哪儿不对劲儿。说来说去,他想要他原来那个可爱的儿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咄咄逼人、处处占他上风的。
唐汀之把必要的东西都讲解完之后,就把他们带到了地下二层,那里是一个开阔的格斗室。
单鸣真怀疑他们是怎么在这里挖出两层地窖的,如果周围的居民不是聋子,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地下基地是跟着别墅一起建造的,单鸣没有多问,他想每个国家都有这样向别国渗透的间谍力量,虽然他们干的有点儿夸张。
在唐汀之的命令下,他带来的三个龙血人一一现场变身,把游隼一行人看得大呼过瘾。唐汀之开始用实体教学案例,给佣兵们讲解龙血人身体上的弱点,比如脑袋、眼睛、腋下等,然后这些好奇的雇佣兵们就把这三个人摸了一遍,尤其是当他们摸到那坚硬凉滑的龙鳞甲时,都啧啧称奇。
单鸣根据自己的经验稍微判断了一下这三个人的实力,如果仅血液纯度来说,黄莺的龙鳞颜色最浅,接近棕色,秃鹰是黑中带一点暗红,乌鸦是深蓝,那么按照唐汀之的说法,黄莺的血液纯度是最高的,从他明显比秃鹰和乌鸦大的翅膀也能判断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这三人是暂时的战友,单鸣不再感到面对龙血人时的憎恶和恐惧,反倒觉得他们三个看上去挺滑稽,尤其是秃鹰,光秃秃的脑袋上竖着两根龙角,怎么看怎么像粘上去的。
艾尔直接不客气地指着秃鹰的脑袋哈哈大笑,秃鹰大概也被人嘲笑了不少次了,再加上本就和艾尔有过节,立刻就生气了,朝艾尔扑了过去。
俩人踢打在一起,唐汀之快速地搬出电脑,噼里啪啦地记录着数据,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散开,和黄莺及乌鸦做格斗训练,积累和龙血人近身肉搏的经验。
秃鹰纯粹是泄愤,对艾尔毫无留情,艾尔很快就抵港不住他的攻击了,于是虎鲨和科斯奇跳上去帮艾尔围殴秃鹰。黄莺和乌鸦却是很认真地一边和佣兵们对打一边讲解自己身体的反应,告诉他们怎样攻击、从什么角度、什么时机、用什么样的力道攻击,最能给龙血人造成伤害。
近身格斗训练了三个多小时后,三人开始指导佣兵们使用那些特殊的武器,除了秃鹰太过傲慢,卡利差点儿和他打起来之外,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单鸣腿还伤着,行动不方便,就没有参加格斗,沈长泽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们格斗,给单鸣讲解,大部分内容都是怎么自己保命的。
单鸣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了,“防御这块儿足够了,我更想知道要怎么样才弄死龙血人。”
沈长泽皱眉道:“想弄死龙血人,首先你得活下来吧。”
“我要活下来,就必须弄死他。”
沈长泽对于单鸣的倔强感到很无奈,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掌握着单鸣身上的所有开关,让他按照自己意愿说话和行动,那自己就不至于时时刻刻替他提心吊胆了。
下午特训结束后,黄莺还精力充沛地给二十来个人准备了晚餐,唐汀之特别允许他们每人喝一罐啤酒。除了秃鹰之外,黄莺和乌鸦已经因为性格随和。已经和游隼的佣兵们有说有笑,虽然期间总是受到百合恶劣地戏弄,但一顿饭吃得非常热闹开心。
晚上要休息的时候,单鸣不肯让沈长泽跟他睡一个房间,沈长泽则堵在房门口,不肯出去。
单鸣直接操起枪顶沈长泽胸口上了,恶狠狠地说,“滚。”
沈长泽冷哼一声,“你开枪啊。”
单鸣怒道:“你以为老子治不了你是吧。”
沈长泽冷笑,“我真想知道你怎么治我,强者支配,弱者服从,这都是你教给我的,如今你才是弱者,你必须服从。”
“弱个屁!”单鸣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开枪,只能用枪口狠狠撞了一下沈长泽的胸口,然后抬起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企图把他踹出门外。
踹是踹中了,但他的脚却被沈长泽一把抓住了,沈长泽倒地的时候他也被拉着摔倒在地上。
沈长泽比他更快地跳了起来,从地上把他抱了起来,一脚蹬上门,把人弄进房间扔到了床上。
单鸣右腿疼的他直咬牙,忍着痛跳起来,一个回旋踢就朝沈长泽脑袋踢去。
沈长泽矮身闪过,然后把他重新扑倒在床上,低喊道:“你他妈够了没有,每天都找事儿,我只是想给你按摩一下,你能不能老实点儿,非得我强奸你不可?”
单鸣恶声道:“你敢!”他屈起膝盖撞了沈长泽的大腿一下,沈长泽疼得一抖,心头火气,干脆抽过被单把单鸣两只手给绑了起来,然后三两下就把单鸣的裤子扒了。
单鸣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头皮一阵发麻,凶狠地瞪着他。
沈长泽慢悠悠地把准备好的药油拿了出来,把单鸣的大腿放在他腿上,在青肿的地方涂上药,顺着经络的方向推拿按摩起来。
沈长泽用的力气不小,把单鸣疼得直咧嘴,但硬是忍着没哼出一声。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长泽的手偶尔会碰到单鸣的宝贝,这让单鸣紧张不已,强迫自己把昨晚发生的事从脑海中驱逐。
在自己儿子手里射出来这种事,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沈长泽欣赏着他略带尴尬的表情,心里顿时觉得有些痛快,老是对他呼来喝去的单鸣,也有吃瘪的一天,总算让他出了口恶气。
给他按摩完之后,沈长泽用湿巾给他擦干净了大腿,然后解开了绑着他手的被单,抱着他躺了下来。
单鸣已经懒得跟他对抗了,反正到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他还白费力气。
沈长泽的前胸贴着单鸣的后背,他在他耳边轻柔却坚定地说,“爸爸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要和我一起睡,就像以前一样。”
单鸣抛出一句,“神经病。”
沈长泽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他闭上眼睛,呼吸着单鸣身上那令他着迷不已的熟悉的味道,“我不允许你再和任何人睡觉,你只能有我,我给你时间接受我,但是,你别太高估我的耐性。”他收紧了搂在单鸣腰上的手。
单鸣骂道:“你他妈让不让人睡个舒坦觉。”
沈长泽犹豫了一下,贴过去亲了亲单鸣的眼皮,“睡吧。”说完放松了手臂的力道,却没有拿开,就好像在宣誓主权一样,横在单鸣的腰间。
单鸣打了个哈欠,心想,如果不回头看的话,其实跟以前也差不多。
如果时间没走这么快该多好,他希望沈长泽一辈子都不要长大。

92、
“已经追查到唐净之的最后踪迹了。”乌鸦一边操控着电脑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这是实验室发来的资料,大家一起看看。”
他打开文件包,里面跳出来一些照片盒文件,照片显示唐净之所在的地方像是一个温泉度假村,度假村建在半山腰上,周围看不到别的建筑了,近景看得出,木屋和热带植物颇有异域风情,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去这种像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呆上两天,不知道多美好。
“这小子真会享受啊。”
“不光是享受,现在是夏季,正是温泉度假的淡季,唐净之包下了整个度假村,藏在这山里不露面,我们的特工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他,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些什么呢。”
“自然是进行一些变态的实验。”佩尔厌恶地看着唐净之的照片,虽然她那次在摩洛哥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状态,但她事后从其他成员口中听说了事态的经过,一想到自己也差点儿变成长鳞长角的怪物,她就心有余悸。
百合笑道:“龙血人多酷啊,听说还能修复身上的伤口,再也不用害怕留疤了。”
佩尔还没说什么,唐汀之猛地转过了头来,双眼发亮,“你感兴趣吗?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我们严重缺少雌性龙血人。”
百合脸色微变,恶声道:“我才不要。”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单鸣一直盯着屏幕看,良久,才道:“要摧毁唐净之,必须连他的总部一起摧毁,这个度假村肯定只是他的一个落脚点,我们必须找到他的总部。我认为我们现在不该急于行动,免得打草惊蛇。”
唐汀之点了点头,“有道理,但是我不知道他呆在日本抱着什么目的,万一他要做一些引发严重后果的事情,我更倾向于现在就制止他。”
“所以,我们应该先了解他的目的?”
“这就矛盾了,我们究竟该怎么行动?”
科斯奇粗声粗气道:“研究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去把他打趴下,逼他说出总部在哪儿,然后再去把总部炸掉就行了。”
“不,总部里肯定有很多非常有价值的实验数据,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一定要尽量保持唐净之的实验室的完整。”
艾尔皱眉道:“这个可不在合同范围内,收费项目不包括这一条。”
唐汀之道:“没错,你们的任务只是抓住或者杀死唐净之,其他善后工作由我们来进行,所以不要破坏试验室,你们的目标只是唐净之。”
艾尔冷哼一声,“在战场上,什么突发状况都可能发生,我们把完成任务和保护自己及身边的战友摆在优先位置,一切和这两个目的发生冲突的我们都将摧毁,所以别告诉我们该做什么,等我们到了现场,真实的事态会给你如何行动的答案。”
唐汀之并没有在意他的挑衅,而是面无表情地思考着,所有人也都看着他。对于特种兵们来说,唐汀之是这里最高军衔的统帅,对于游隼来说,他是雇主,所有人都在等唐汀之下达一个命令。
进攻,或者等待。
半晌,唐汀之道:“行动吧,但是,一定要捉活的。”
乔伯打了个响指,颇失望地说,“看来这次没机会玩儿了。”
秃鹰擦着他心爱的狙击枪,表情透出浓浓的斗志。
虎鲨通过望月组调来了一架运输机,二十几人带着足够的装备,连夜赶赴了唐净之所在地附近的山脉。
他们到达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这里群山环绕,景色醉人,清早的雾气缭绕在山间,宛若仙境般给人以飘渺之感。他们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村落,卫星图显示,那个度假村距离山里最近的村落,也有大约四个小时的路程,大家纷纷质疑把度假村开这么偏僻究竟能不能有生意,黄莺解释道,这个度假村是某集团的私人会所,大部分时间承接公司贵客和公司员工度假,淡季的时候要么歇业,要么就外租出去,所以唐净之租下整个度假村,应该没花太多钱。
乔伯捅了捅艾尔,“以后我们也来这里度假吧,从公费里出钱,我们每年这么辛苦干活儿,你该为我们提供福利啊!”
艾尔转了转眼珠子,“我可以考虑。”
“切,吝啬鬼。”
迪诺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知足吧,就算不能在这里度假,让你在这样山清水秀环境清新的地方执行任务,你该谢天谢地了。”
能在如此怡人的环境中执行任务,对佣兵们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他们走过举步艰难的沼泽地,淌过腐臭味熏天的地下管道,爬过处处要命的热带雨林,唯独没在这样鸟语花香的地方干过买凶杀人的买卖,这哪里是执行任务,这是享受啊。
佣兵们都摩拳擦掌,对于任务的积极性被调动到了最高。
乌鸦道:“为了隐藏,接下来我们不能开车,要负重步行,我设计的路线隐蔽但不太好走,而且是上山的路,体力消耗会很大,大约是六十四公里,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必须要在明天日落时到达。”
大家一听要爬六十四公里的山路,刚刚的好兴致都没了,艾尔戏谑地看了唐汀之一眼,“你行吗?可别走不动让人背你。”
唐汀之淡道:“我也是军人出身,不负重的情况下应该没问题。”
黄莺点点头,“大校的装备我们轮流背。”
乌鸦笑道:“实在不行,大校我们轮流背。”
艾尔撇了撇嘴,警告唐汀之,“不要拖我们后腿。”说完开始指挥佣兵们一个个卸装备和组织队形。
沈长泽问单鸣,“你的腿怎么样了。”
单鸣原地跳了两下,不在意道:“完全没事。”
唐汀之对好导航图,“出发吧。”
一行人每人身上背着二十至五十公斤不等的装备,开始朝山脉中的温泉度假村出发,根据卫星图显示,他们要先翻过一整座山,如果开车走公路的话,只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但靠两条腿,得走一天。
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能保持呼吸平稳,没有一个人掉队,事实上山中空气好,景色美,他们还没感觉到什么负担,大部分仍然抱着轻松的心态。
可是四个小时之后,森林里完全暗了下来,树木愈发浓密,月光几乎透不进来,但他们很快意识月光并不是被树木遮住了,而是乌云,因为天上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
当雨点落到一行人脸上的时候,所有人多开始骂娘了。
这里几乎没有遮雨的地方,即使有,林子里太暗,几乎看不到,冒雨前行会对明天的发挥造成巨大的影响,潮湿和寒冷随时能让一个拥有钢铁意志的战士患上平时微不足道但关键时刻却要命的感冒。
他们把遮雨布找出来遮在装备和头上,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冒雨前行。
雨水很快就将地面冲刷得异常泥泞,本来上山的路就不好走,如今坑坑洼洼满地打滑,一脚踩进泥汤里,要费尽力气把腿拔出来,这种情况下体力的消耗是平时的数倍,再加上湿冷和困乏,走一步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大家开始互相搀扶着前进,一个拉一个,勉强往前走。
很快唐汀之就第一个撑不住了,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皮肤本就很白,此时更是面无血色,看上去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黄莺道:“大校,我背你吧。”
这些人里,明显是四只龙血人体力最为优越,基本没什么疲累的样子,乔伯大声骂了一句,又羡又嫉地叫道:“把老子也变成怪物吧!”
唐汀之喘着气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乔伯,“真……真的吗……”
秃鹰吼道:“唐大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找实验体,请你立刻让黄莺背你。”说完他把黄莺身上的装备拿到了自己身上。
唐汀之脸色苍白地被黄莺背了起来,艾尔看在眼里,咬了咬牙,颇为愤恨,扭过头去气闷地往前走,脚下却是一步比一步重,但是游隼的佣兵们没有一个叫苦,全都咬着牙往前走,他们流血流汗都不能丢人,更不能在雇主面前表现出他们无力的样子。
沈长泽几次想拉单鸣,都被单鸣慧开了,他咬牙道:“我完全没事,去帮帮佩尔和百合。”
沈长泽之好跑到队伍最后,一手抓着一只胳膊,拉着两个女人往前走,有了他的帮忙,两个美人终于能喘上一口完整的气。
三个龙血人轮流背着唐汀之前进,最后也都累得满头大汗,几个佣兵累得双眼翻白,口中不断流下口水,擦都擦不完,但是依然没有人掉队,所有人都凭着顽强的意志,撑了下去。
经过一夜无比痛苦的跋涉,雨停不久后,太阳升了起来,他们终于借着日光,找到了一处不太泥泞的地方休息。
所有人都累得趴在了地上,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但是这个样子只持续了几秒钟,他们就自觉地爬了起来,该站岗的站岗,该吃饭休息的吃饭休息,各司其职,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最佳状态。
在轮番休息四个小时候,他们重新出发,这时候太阳已经把地面的水分蒸干,路面不再那么难走,他们终于在日落之后,赶到了目的地。

93、
他们在距离度假村两公里外的树林里休整,这时候没人制造大的声音了,大家都安静地坐在指定的地方,为后半夜的恶战做准备。
他们依然轮流放哨休息,并且一对一地开始彼此帮忙按摩放松肌肉。
单鸣是所有人中最幸福的,他闭着眼睛单独享受沈长泽给他全身按摩,自己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虽然有时候想想现在的沈长泽挺气人的,处处都很强势,跟以前言听计从的小狗模样差太多了,但是如果说到任劳任怨和对他的悉心照顾,没有人比得上他这个儿子。
单鸣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在黑暗的光线下心情复杂地偷偷看了一眼认真给他放松肌肉的沈长泽,他心里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依赖恐怕仅次于他的枪。这四年间他那么想沈长泽,也许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少了这个人,他整个人都不太对了,生活完全不在轨道上。
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想念沈长泽给他打点好一切的感觉。除了这个儿子,再也不会有人把早饭端到他床边儿了。
太阳落山之后,森林里又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因为不能点火,他们只能在黑暗中忍受着湿冷的环境,等待突袭时间的到来。
沈长泽把自己的防潮布垫在单鸣身下,给他垫了两层,防潮布面积太小,睡不下两个人,他就靠坐在树上,把单鸣半身抱在怀里,没有人看的到他们的怪异举动,单鸣也就安心地躺在他怀里,在森冷的雨后树林里享受人类体温的温暖。
两个小时过后,守夜的人被换了下来,单鸣和沈长泽顶上他们,戴上夜视仪,端着枪守在队伍外围,跟其他人一起监视着自己这个方向的风吹草动。
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至少四个小时的休息,唐汀之轻轻打了个响指,所有人整装待发,以绝对静悄悄的动作往度假村逼近。
全员埋伏在了度假村周围,平时游隼的人行动,都是由艾尔下达命令,但是考虑到那三个中国的特种兵会不服他年轻,这里年龄最大最有威严的虎鲨接替了队长的职责,开始做战斗力分配。
虎鲨的声音在无线电耳机中低哑地响起,“卡利和秃鹰先找狙击制高点就位,把敌人封锁在建筑内。小刀和走火做掩护手,艾尔、单鸣、沈长泽负责第一个哨卡,唐汀之跟着沈长泽,佩尔、乔伯和我负责第二个哨卡,其他人待命,等我们干掉哨兵后,巨石和乌鸦进行火力压制,所有人协同,打掉正面的防御工事,黄莺和迪诺、科斯奇去布雷,封锁一切敌人撤退的出口。这次我有一个特别的要求,就是所有人都以至少三人为底数的小组行动,遇到龙血人,不要正面迎敌,不能单独作战,谁都不许逞英雄,我不允许任何人单独面对龙血人,最后,保护好雇主。”虎鲨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行动!”
趁着夜色,二十几人四散开来,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单鸣一行人匍匐前进,很快到达了第一个哨卡,两个哨兵正抽着烟提神,低声聊着天,他们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离那哨兵不过两米远。
单鸣看着那两个人散漫的样子,就可以断定他们肯定不是龙血人,他轻轻抽出军刀,就往哨卡旁边浓密的草丛中爬去,刚爬了两下,眼前突然寒光一闪,他定睛一看,就在他眼球两厘米处,有一根几乎无法用肉眼识别的细线,他顿住了身体,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往回爬。
艾尔做了个手势,问他是否是有埋伏。
单鸣点了点头,看了看伸手可及的地方,偶尔闪现一丝亮光,那是触发机关线。
沈长泽做了个我来的手势,就要往前爬去,却被唐汀之一把拉住了。
唐汀之双眸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不知死亡将近的哨兵,手轻轻一抖,三指间突然多了两把薄如叶片的手术刀,他修长的手指夹住刀身,以极快的速度一甩,艾尔感到脸旁划过细微的风,那两把银白的手术刀就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那两个哨兵的喉管,俩人甚至没来的发出半点声音,就栽倒在地。
单鸣和艾尔都意外地看着唐汀之一眼,显然是不相信唐汀之原来有两下子,跟他平时给他们的书呆子和科学怪人的形象不太相符。
唐汀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前进。
单鸣在无线电机上轻轻叩了两下,告诉其他人第一个哨卡打掉了,他很快得到了回复,看来虎鲨他们也成功了。
沈长泽往前爬了爬,然后蹲起身,在夜色下仔细分辨着这个陷阱,过了一分钟,他才转过头来,做了个让他们跟上的手势,然后他扭过头,以一个极其柔软的姿势做了一个前空翻,然后继续以轻巧的姿势往前翻去,剩余三个人紧紧跟着他,一旦触碰了哪怕一个开关,就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东西了。就唐净之的水平来说,至少也是能对龙血人造成伤害的,要是他们这种凡胎肉体的人类沾上了,估计能去半条命。
一路有惊无险,他们顺利避过了埋伏的陷阱,进入了度假村内部,两拨人马悄悄绕到了那个由二十人的小分队组成的防御工事的背后,这时候,虎鲨一声令下,巨石和乌鸦抱着重武器开火了,所有人马前后夹击,打得工事里的人都不敢冒头。
整个度假村顿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那个颇具风情的木质酒店的大门内一下冲出了不少人,但他们刚刚冒头,就被卡利和秃鹰打了回去,当他们意识到有狙击手之后,都不敢贸然出来了,全都退回了木屋酒店里。
防御工事没有支撑太久,就在重火力攻击下崩溃瓦解,他们没费一兵一卒,成功冲破度假村的防御,进入了内部。
这时候,一颗带着火焰尾巴的小型导弹从木屋酒店的顶端射出来,朝卡利藏身的地方轰去,山坡上的树木成片地倒了下来。
“卡利!”虎鲨大吼道。
就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候,卡利的声音传来了,“妈的,他打偏了,但是我被倒下来的树干压住腰了。”
“走火呢!”
走火用急切地声音吼道:“三百公斤的木头,你以为我是绿巨人啊!”
秃鹰喊道:“小刀去帮忙,酒店顶端的人我来解决。”
虎鲨火速命令大家进攻,屋里的人还不确定狙击手有没有被干掉,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来,这正是进攻的最好时刻,巨石扛着RPG火箭筒一马当先,首先轰开了酒店的大门。

94、
密密麻麻的子弹从破开的门洞内迎面冲来,巨石顺势滚倒在地,由于躲得狼狈,嘴巴狠狠磕到了RPG17的炮筒上,高热的炮筒一下子把他嘴角烤熟了,牙齿也掉了两颗,满嘴是血。
科斯奇一边把他往草丛里拽一边大声笑话他。
酒店前方的喷水池成了绝佳的战壕,重联机枪齐齐摆上阵对轰,造成的结果就是谁也前进不了半步。
酒店顶端的尖塔传来了爆炸声,漂亮的塔尖儿被炸飞上了天,跟着一起上天的还有残胳膊断腿,然后纷纷落进了不远处还冒着热气的温泉池里。
众人都非常诧异是谁把尖塔给炸掉了,总不可能是秃鹰的7.6毫米子弹干的。
巨石朝着天空大声地骂了一句,声音都在颤抖。
众人纷纷抬头,全都震惊了。
就在尖塔的斜后方,处于敌方进攻死角的位置的天上,赫然飞着一只张着翅膀的金色鸟人,肩扛MSG火箭筒,把藏在尖塔里的火力手和狙击手连同尖塔一起炸飞了。
“我操,这是作弊啊,有了这小子都省了战斗机了。”
“当初是谁同意让他回中国的,有这玩意儿在我们能减少多少伤亡。”
“他妈的,老子也想变成怪物了!”
黄莺无奈地说,“只有他能飞起来而已。”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佣兵们个个都亢奋不已,有种比敌人拥有更高端装备的快感。
沈长泽很快飞了下来,然后不停地喘着气,看上去非常疲惫。他绕进森林,避过敌方主要火力,这才重新回到了游隼这边的阵地里。
没有了高处狙击手和炮手的威胁,他们终于敢绕出喷水池,从侧方进攻酒店。
在枪林弹雨的威胁下,即使是龙血人也被逼得节节败退,毕竟虽然他们的单挑实力很强悍,但是打仗绝不是游隼这种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团的对手。一时之间敌方里那些普通的人类都死伤惨重,龙血人也被密集的炮火阻隔在酒店内无法出来。
但是他们所带来的装备毕竟都是靠人背上来的,数量有限,这样高密度的打击持续不了太久,他们就会先耗尽弹药,所以必须在弹药用完之前冲进酒店,使用针对性的武器和龙血人近身战斗。
酒店里的人也意识到了这点,开始从酒店正门撤人,分散势力去守卫酒店侧门。
单鸣一行人从南面进攻,首先遭遇了一只端着机枪的龙血人。
沈长泽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样子,而且似乎没有变身的打算,他和单鸣、艾尔和唐汀之,分别躲在遮蔽物后面,M14吐着火舌朝他们射击,直到听到撞针撞空的那一声响,除了唐汀之以外,其他三个人都翻滚了出来,朝着那只龙血人开火。
那龙血人被打得翻进了桌子后面,沈长泽大喊一声“掩护”,飞快地超那龙血人冲了过去,龙血人被子弹压制着没有冒头,转眼间沈长泽已经到了他跟前,高压电枪发出滋滋的白银电花,朝他喷射而去。
龙血人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那簇要命的电花,沈长泽追着他射击,才追了没几米,高压电枪就熄火了,沈长泽气急败坏地把枪扔到地上,“妈的,一分钟都用不了。”
没了高压电枪的威胁,那龙血人不再躲闪,而是跳起两米高,主动像沈长泽扑了过来,沈长泽身体一矮,避过利爪的扑袭,当那龙血人从他头顶掠过的时候,他以难以置信的腰力扭过了身体,手上突然多了把军刀,狠狠地划过那龙血人的膝盖窝。
血花喷溅,那只龙血人嚎叫一声,摔在地上。
沈长泽快速捡起了地上的高压电枪,重新打开保险栓,朝龙血人射击,那龙血人没受什么痛苦,瞬间被电成了黑炭。
沈长泽收起枪,冷冷一笑,“真是好东西。”
唐汀之跑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焦炭,“效果果然很好。”
艾尔也跑了过来,问道:“你是在储存体力吗?”按照他对沈长泽实力的评估,如果他变身的话,这只龙血人不会活这么久的。
沈长泽点点头,“刚才飞起来消耗太多体力了,我不能全程一直保持龙血人的状态,体力会耗光的。”
没有时间让他们聊天,远处又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四人躲入遮蔽物,艾尔掏出一个手榴弹,用牙齿拉开保险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厅另一头,当一个小队出现在他们视线里时,艾尔和单鸣一起扔出了手榴弹。
唐净之被逼得节节败退,根据无线电联系,他们一共已经干掉了八只龙血人,仅这半个小时内里唐净之损失已经过亿元。当然,他们也并没有太好过,科斯奇被一只龙血人划开了肚子,如果不是穿了防弹衣,他可能得趴在地上捡自己的内脏,卡利被倾倒的树木压断了腿,但依然在狙击位置战斗,不肯退下来,另一个队员被弹片炸伤,佩尔说已经没救了,其他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他们虽然还处在上风,但是如果再用更多龙血人出现,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最后,整个酒店都被他们占领了,他们正在搜索唐净之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触发了布置在酒店外面的埋伏地雷,看来是唐净之正在撤离。
所有能行动的人都往爆炸的地方跑去。
跑到酒店外,眼前的情景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黄莺布置的地雷虽然被触发了,但是现场并没有看到人员伤亡,只有两个温泉池被炸毁了,通行的林荫路整个毁了,而唐净之已经出现在了林荫路另一边,四辆悍马一字排开,唐净之正带着人员和重要仪器撤离。
乌鸦想也没想,率先追了过去,其他人也跟着急追。
乌鸦刚跨进水里,突然整个身体触电般剧烈抖动起来,然后扑通一声栽进了温泉里。
跟在他身后的人紧急刹住了,温泉被通电了!
黄莺情急之下想去拉乌鸦,秃鹰一把拽住了他,“你傻了吗!”
这时候谁去拽都不过是多了个触电的人,什么忙都帮不了。
如果是普通人类肯定早就电死了,但是乌鸦的手还在动,只是似乎浑身乏力,爬不起来,在这样下去不电死也得淹死。
沈长泽冲了过去,瞬间变成了龙血人的样子,然后把手臂猛地插进水里,他狂叫了一声,浑身直抖,他咬着牙用力一提,把乌鸦拖出了水里。
乌鸦双眼翻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心跳。
唐汀之扑到他身上,狠狠捶着他的胸腔,秃鹰也俯下身开始做人工呼吸,配合唐汀之做急救。
其他人都开始找接电装置,破坏这个防不胜防的陷阱。
虎鲨气得脸色发白,万万没想到他们布置的陷阱反而被对方利用,变成了敌人的陷阱。
沈长泽没时间等他们断电,扑开翅膀直接飞了过去。
唐净之身边的人举枪射击,沈长泽用巨大的翅膀护在身前,快速地飞过了温泉池。
乔伯找到了接电装置,泄愤般地将装置砸烂,单鸣一马当先,淌过温泉池去支援沈长泽。
地面火力太强,沈长泽只好在树间窜来窜去不敢落地,还好游隼那边的火力很快就顶了上来,沈长泽这才扑开翅膀,直接朝唐净之飞了过去。
就在他离唐净之不过几米之遥时,突然一道暗红色的影子扑扇着翅膀冲了过来,沈长泽万万没想到除了他还有能飞起来的龙血人,怔愣之间,被这只龙血人狠狠撞在胸前,背部狠狠撞在树干上,翅膀疼得他直抖。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齐齐看向那只跟沈长泽一样飞在半空中的龙血人,光线有些暗,他们勉强能看出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性,五官坚毅俊朗,是个亚洲人,而且……容貌上跟沈长泽有几分神似。
唐汀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只龙血人。
沈长泽重新飞了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只龙血人非常、非常的强大。
唐汀之吐口而出,“你还活着!”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唐汀之身上。
那只龙血人瞥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沈长泽身上,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说,“你都长这么大了。”
沈长泽心里涌起诡异的感觉,他皱眉问道:“你是谁?”
那只龙血人面无表情地突出了惊人之语,“我是你父亲。”

95、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了。
自称是沈长泽父亲的龙血人慢慢落到了地上,看得出来飞在半空确实很耗体力,他额角也冒出了一层薄汗。
沈长泽也落了下来,脸色已经变了,嘴唇颤抖着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单鸣的表情也非常精彩,他在那个中年男人和沈长泽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像,越看越心凉,一种难言的憋闷感顿时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腔,他有种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的气闷,对眼前这个自称是沈长泽父亲的人,充满了厌恶和敌意。
沈长泽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你是……我父亲?”他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只有五岁,是刚刚记事儿的年纪,对于他亲生父母的印象,已经非常非常淡薄,如果他们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肯定认不出来。
他回到中国后,确实试图找过他的父母,但是这两个人都失踪多年,军方也一直在找他们,却也一直无果。
他曾想过,也许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对于这个可能,他心里虽然觉得遗憾,但并不感觉到难过,毕竟亲生父母至于他,实在是非常遥远的东西,何况他已经有单鸣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再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眼前的男人,不得不说,除了容貌和他很相似之外,也让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确实是他的父亲,只是,他比一个游隼的战友还要让他陌生,最让他诧异的是,这个人站在了唐净之那一边。
唐净之早已经钻进了车里,沈长泽的亲生父亲和几只龙血人拦在车前,护送他们撤离。
那人点点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没错,我是你父亲。可惜,你的能力足够强大了,心智却如此愚蠢,居然为低贱的人类卖命,你让我很失望。”
单鸣骂道:“你他妈的在说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随随便便跳出来认儿子,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那人根本没把单鸣一个区区人类放在眼里,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只是举起了手,掌心正对沈长泽,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我的儿子,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到此为止吧。你要记住,你不属于哪个国家,也不属于哪个佣兵团,你是龙血人,你不是人类。”
说完之后,他们迅速上了车。
有些反应快的举枪就要打,唐汀之大喊一声,“不要!”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唐净之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没说话。
半晌,沈长泽才抬起头看着唐汀之,瞪着赤红色的眼睛咬牙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沈耀,今年四十四岁,是中国第二批龙血人实验成功体,血液纯度高达60%,就算是放在今天,也是数一数二的血纯度。他本身就是一个精英特种兵,十六岁入伍,进化之前就执行过大大小小上百起任务。他是自愿成为龙血实验品的,他是中国最好的龙血人之一。后来他认识了当时我国唯一的一个雌性龙血人,两人结婚后生下了沈长泽,当时政府全程监控这件事,但孩子还没满月,两个人就带着孩子失踪了,直到五年之后他们的踪迹被发现。”唐汀之把电脑里沈耀的照片放大,“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众人看着他电脑里那个沈耀的照片,除了岁月的差距外,五官和气质几乎无异,这个人确实是沈长泽的生父。
沈长泽已经被这个突发状况弄晕乎了,他沉默地看着沈耀的照片,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和生父分别十四年,可是今天沈耀的态度,哪里像是有半点和自己儿子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的态度让人不寒而栗,让沈长泽也感觉不到一点兴奋,反而忧心忡忡。
沈耀说的话太不对头了,他那一番话,让沈长泽很快联想到了龙血人中的某一部分人——种族主义者。
随着“国家兵器计划”的完善,龙血人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制造龙血人的成本在下降,成功率在升高,这某一个种群出现的时候,隔阂和排外就产生了。大部分龙血人,还保留着军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对国家尽忠,可是也有那小部分的人,在进化之后性情大变,开始歧视甚至仇视人类,把自己划归为更高等级的物种。这一类龙血人由于有反社会人格前兆,性情残暴,道德感缺失,最后的结局往往是被销毁,所以即使有种族情绪的龙血人,也开始学会了隐藏和压抑,这不得不说是“国家兵器计划”的一个很大的隐患。
豪斯就是这样一只龙血人,只是他的性格更加矛盾,他一面有着身为龙血人的优越感并看低人类,一面又摆脱不了身为军人效忠祖国的天性,这种矛盾让他依然能自控。
可是看沈耀的语气和行为,沈长泽已经深深地感觉到,沈耀是个偏执的龙血种族主义者,甚至可能是那些龙血人的领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难解释沈耀为什么会保护唐净之,又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
只是这个结论让沈长泽难受不已,他曾设想过无数遍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沈耀绝不是他向往的那一种。至少他不会把人类看成低等物种,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还是人类,而且他还疯狂地爱着一个人类。
他抬起头,和唐汀之四目相接,接收到彼此眼中的信息,他们知道对方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黄莺他们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单鸣对他们这样眉来眼去的交换他看不懂的信息感到非常恼火,“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们现在在为你们卖命,我们要知道所有东西!”
游隼的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了抗议。
唐汀之沉吟了一下,把他的猜测说了出来。
他说完之后,很多人都目瞪口呆。
百合摇着头,不敢置信道:“你是说,他们瞧不起人类?觉得自己是高等物种?”
“没错,这并不难理解。同样是人类,不也分三六九等吗?人生而平等是用来安抚底层人的,人也是动物,是动物就具有动物性,动物性的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护短排外。白种人看不起黑种人,富人看不起穷人,自然,拥有更优越的体能和智商的龙血人,就会歧视人类。”
猎鹰冷笑道:“那么,他们有什么目的呢?不会是想建立一个龙血人奴役人类的社会吧。”
“这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他们只是需要从人类手里抢夺更多的资源,坐拥比人类更优越的生活,由他们来掌控人类而不是人类来掌控他们。具有种族优越感的龙血人的心里,是我们最近正在着重研究的课题。总之,这一部分非常危险,他们可能对我们的计划,甚至国家安全造成巨大威胁。所有怀有种族仇恨心理的龙血人,都必须被销毁。”
沈长泽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意思是,他要被销毁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所指的“他”是谁。
唐汀之看着他,“没错。”
沈长泽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往酒店外走去。
唐汀之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指挥道:“做大面积排雷,然后轮班休息,四小时后我们返程,重新拟定计划。”
单鸣从地上跳了起来,朝沈长泽追去。
沈长泽走进了覆盖在一个个温泉池旁边的密林里,找到了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狠狠一拳打在树干上。
粗壮的树干被打出了一个凹洞,树身颤动,叶片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单鸣踩着树叶雨走近他,靠在旁边的树上,轻声说,“儿子,坐下咱们聊聊。”
沈长泽猛地转过头,双眸漆黑,深不见底,“你不是我父亲,那个人才是我的父亲,可是他却要被销毁,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想做什么?我母亲呢?我母亲在哪里?”沈长泽语无伦次地问出了一堆问题,越说声音越颤抖。
单鸣走过去,啪啪给了他俩耳光,“我是你父亲,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爹,我就是你父亲。你听着,不用为别人活,你想阻止他,就去阻止他,你想追随他,就去追随他,你纠结个屁啊。说我不是你父亲,你他妈见着亲爹就忘了我了?至于你妈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沈长泽愣了一下,随即抱住了他的腰,哑声道:“可我不想当你的儿子,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爸爸,我想要你,如果说我非要为了谁而活,那只有你。”
单鸣内心一阵触动,听到这样一番话,他没法无动于衷,可他心底也升起一股怒气。他想要在沈长泽心目中维持的,是身为父亲的高大形象,而不是被扒光了意淫的那个形象,太他妈气人了,他现在都想,这小子正是精虫上脑的年纪,是不是跟他睡一觉能救救他这种傻逼毛病?
还没等多想,沈长泽就已经把他压倒在地上,疯狂地亲吻着他的嘴唇,不断地叫着,“爸爸、爸爸。”也许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也许是按耐了太久,让他无法克制,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急迫,也更加强势。
单鸣抬起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然后看着他,冷冷地说,“沈长泽,其实跟谁睡一觉在我单鸣眼里都不算个事儿,你想上我,没什么大不了,我让你上,免得你他妈成天想着我自慰,想想都膈应人。不过你得知道,我不属于谁,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你别以为你上了我能改变什么,更别想改变我的生活。”
沈长泽眯着眼睛,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单鸣抓着他的头发,恶狠狠地说,“意思就是,老子可以和你睡觉,睡完了你就少他妈意淫我,并且别对我指手画脚,更别再提什么带我回中国的蠢话。”
沈长泽瞳孔剧烈收缩,一股受不清道不明的怨气涌上胸口,他冷道:“我想的是和你永远一起生活,不是像你那样一辈子过招妓的日子!”
单鸣听懂了他的讽刺,一时火上心头,这小子敢把他比喻成妓女,绝对找死。他手握成拳,狠狠朝沈长泽眼眶砸去。
沈长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压在了地上,他俯下身,咬住了单鸣的嘴唇。

96、
沈长泽的吻有些粗暴,凶狠地蹂躏着单鸣的嘴唇,啃咬着他的唇角,舌头肆意侵略着他的口腔内部。
单鸣极少跟人接吻,有时候女人主动亲他,气氛合适他会接受,但大部分时候他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沟通”,他想从对方身上得到的只是性欲的发泄,不是无聊的浓情蜜意。但这个时候,比起沈长泽伸进他衣服里的手,他还是觉得接吻更容易接受一些。
他今天可能也有些不正常了。
当沈长泽的生父毫无征兆地出现的时候,他感到了某种威胁。
沈耀这个亲生父亲,比自己更加强大、更加需要仰视,他已经无法战胜沈长泽,他想来想去,都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无法在沈长泽心目中立威,这种心理上的落差通常应该出现在步入老年的父亲面对正当年的儿子时候的感慨和失意,可他才三十出头,居然就有了这种危机感,这让他相当不痛快。
虽然他嘴上说让沈长泽自己做选择,可他心里绝不是这么想的。他很少撒谎,他认为自己的实力足够支撑他所有真实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勉强说那么虚伪的话,他希望沈长泽只是他一个人的儿子,只管他一个人叫爸。
什么沈耀,什么亲生父亲,敢跟他单鸣抢儿子……单鸣想杀了沈耀。
正当他想得入神的时候,沈长泽顿住了,看着单鸣出神的样子,气得真咬牙。单鸣要么就揍他,要么就无视他,他沉溺其中的时候,单鸣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都快吐血了。
他捏着单鸣的下巴,咬牙道:“你看着我。”
单鸣看了他一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快给扒光了。
沈长泽碰了碰他的嘴唇,“现在是我在亲你。”
单鸣似乎是才清醒过来一般,一把推开了他。
自己这是他妈干什么呢,为了在沈长泽心中奠定地位,不惜跟他睡觉了?扯淡吗这不是。
沈长泽这儿正笔挺地练着军姿呢,哪能让单鸣这时候反悔,虽说单鸣说的话很气人,但是怎么收拾他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他按着单鸣的肩膀,威胁道:“你想反悔?你不是说跟谁睡都无所谓吗。”
单鸣找不出理来,于是恶声恶气地说,“你亲都亲了,还想怎么样,我们现在在执行任务,不是让来让你瞎胡闹的。”
沈长泽用下身顶着他的大腿,“我胡闹?我让你看看我怎么胡闹。”他按住单鸣的腰,突然俯下身,把单鸣软趴趴的东西含进了嘴里。
单鸣没料到他突然来这招,惊叫了一声,猛地按住了沈长泽的脑袋,身体立刻弓了起来,“我操,你……”
沈长泽笨拙地包裹着单鸣的宝贝,湿热的口腔给了单鸣莫大的刺激,这几个月都在外执行任务,他已经有半年没碰过任何女人,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几乎立刻就硬了起来。
沈长泽虽然没什么技巧,但却是在努力的讨好单鸣,感觉到单鸣的身体在颤抖,呼吸变得沉重,他为能掌控单鸣的情欲而兴奋不已。
被人来口活儿实在是说不上的舒爽,单鸣放松下身体,干脆遵从本能,接受了沈长泽的服侍,他抓着沈长泽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饥渴的低吟,身体不断向上拱着,坦白地渴求更多。
沈长泽对这样任性又自我的爸爸实在是无可奈何,他想如果不是当年他命定就被单鸣捡到了,他一辈子也不会待见单鸣这样的人。单鸣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给他种下了忠诚和依赖的种子,对单鸣的崇拜和向往,在他幼年时深植在他心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所有的感情都化成了想将这个人据为己有的渴望。
他渴望到心都在颤抖。
看着单鸣像只贪婪的猫一样享受着欲望带来的快感,沈长泽即使自己憋得难受,心里也暗暗高兴。
沈长泽逗弄着他射了出来,单鸣射完之后就软趴趴地躺在落叶堆上,脸上有一丝快感退去的迷茫。
沈长泽吐出嘴里的东西,然后抓住了单鸣的手,放在自己的胯间,哑声道:“爸爸,我怎么办?”
单鸣被他滚烫的东西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他妈怎么长这么大个玩意儿?”他还记得多年前玩儿过孩子的小鸟,就跟他拇指差不多粗,小巧可爱,绝对不是这么惊人的东西。
沈长泽抓着他想抽回去的手,眼中布满情欲,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下一秒要把单鸣吞进肚子里一般。
单鸣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多少能理解沈长泽现在有多难受,他抓着沈长泽的后颈,逼他压下脖子,两人鼻尖碰着笔尖,沈长泽以为单鸣要亲他,激动的嘴唇都直抖,单鸣却突然把手伸进了他裤子里,一把握住了他的大宝贝。
沈长泽身体一震,眨巴着眼睛,看着单鸣。
单鸣道:“我问你,我一辈子都是你爸爸吧?”
沈长泽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是我这个爸爸重要,还是那个沈耀重要?”
沈长泽微微一愣,然后坚定地说,“你。”
单鸣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灵巧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一下,沈长泽闷哼一声,下面越来越涨,脸都红了。
沈长泽含住单鸣的嘴唇,腰肢轻轻动着,主动在单鸣手心里来回蹭,单鸣这时候想抽回手,沈长泽当然不能乐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逼着他在自己的东西上来回撸动。
单鸣被亲得发不出声音来,手心里的东西越来越热,越来越硬,他实在是难以接受当年豆芽菜一样的小东西长成了这么个大玩意儿,光是这么握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最后单鸣前胸都被沈长泽啃了个遍,沈长泽才在他手心里发泄了出来。
沈长泽趴在单鸣身上,呼吸着单鸣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满足。
单鸣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就想推开他站起来。
沈长泽按住他的手,撑起身体给单鸣穿好衣服,然后搂着他的腰,“别乱动,再动我真强奸你。”
“放屁,根本没那个胆子。”
沈长泽怒道:“我是怕伤着你,你他妈说我没胆子,你是不是屁股痒痒。”
“你就不怕我把你那玩意儿切了喂狗?”
沈长泽阴阴一笑,“只要我大脑和心脏还在,任何肢体都能再生。”
单鸣刷地一下抽出军刀,“那老子就试试!”
沈长泽抓着他的胳膊按到了地上,狠狠咬了单鸣脖子一口,“你就是个混蛋。”
“混蛋也把你养大了。”
“养大了你以为就完事儿了?”沈长泽用手掐着他的两腮,眯着眼睛沉声道:“你还要对我后半辈子负责,我说过我耐性有限,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
单鸣冷哼道:“可能有一天我高兴了……”
沈长泽含住了他的嘴唇,把他不想听的话都堵在了单鸣嘴里。他抱着单鸣翻了个身,让单鸣趴在他身上,他一边,一边把手伸进单鸣的裤子里,狠狠捏着他富有弹性的屁股。
单鸣张嘴咬了他一口,大骂道:“把手拿出来。”
“不拿。”沈长泽变本加厉地沈长泽一手攥住了单鸣的腰,让他动弹不得,俩人下身紧紧贴在一起,彼此摩擦着。
单鸣恶声道:“沈长泽,你小时候真没这么不要脸。”
沈长泽冷笑,“都是跟你学的。”
就在他手指想往里钻的时候,单鸣厉声道:“够了。”单鸣的脸已经憋红了。
沈长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柔地亲了他一下,凌厉地目光盯进单鸣眼中,“爸爸,我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放过你。我给你的时间足够多了,我不会让你一再拒绝我。下次……我会上你,不管你怎么拒绝,我会把你变成我的人。”他给单鸣整理好衣服,然后仿佛怕自己反悔一般,快步走回了酒店。
单鸣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97、
一群人休整过后,开始在酒店里大面积搜寻唐净之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他们找到不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但是人力有限,无法带走。天亮之后,这里的炮火声肯定会吸引很多警察,他们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上,然后放火烧了整个度假酒店。
由于是夏季,树林湿度高,火一时烧不旺,他们光纵火就浪费了两个多小时,然后赶在天亮之前离开,往山下原路返回。
在不下雨的情况下,下山的路好走了很多,他们只用了五个小时就走下了山,乘车离开了这里。
趁夜回到了那个别墅,他们经历了一夜的战斗和一天的奔波,全都疲累不堪。
游隼这次损失了一名队友,还有好几人负伤,最可气的时候最后让唐净之溜了,因为气氛尤为沉重。
沈耀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阵脚,让他们必须从长计议,寻找唐净之的下个落脚点,或者直捣他老巢。可是无论是哪一个,他们目前都没有半点眉目。
乔伯愤愤地说,“妈的,居然让他跑了,那个沈耀就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追。”
唐汀之正在沉思着,他抬起头,看了看这群佣兵们,全都用同样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他道:“沈耀确实是一个厉害非常的龙血人,他进化得很成功,而且基因融合时间早,他用了二十多年来不断强化自己,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何将龙血的威力发挥到极限,甚至我相信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关于龙血的运用,单单凭借纯血的威力,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看了沈长泽一眼,“至少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乌鸦接口道:“沈耀在我们龙血人里,早已经被传奇化了,高达六成的血纯度,完美运用和掌控龙血威力,曾经单枪匹马对付一整个军队,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纯血龙血人的父亲。你明白吗,他就是龙血人里的传说,真没想到这个传说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我认为大校的判断是正常的,一、他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二、我们对他和他带来的龙血人的实力知之甚少,三、我们对他的目的,目前仅仅是猜测,还不能说了解真相,也许他并不是敌人,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谨慎行动,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乌鸦说得一番话确实句句在理,虽然他们不服气,可也无法反驳,乔伯气闷地一拍椅子,直接把那欧式座椅的圆形把手给拍断了,“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唐净之?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要亲手了解那小子,给佩尔报仇。”
唐汀之道:“我们当然不能放过唐净之,但沈耀的出现,让整个事情变得复杂了,我要和上头联系一下再做决定。”
艾尔摊开手,“那我们怎么办?我可不想成天憋在这个别墅里。”
唐汀之看了看他,“莫瑞先生,请你不要乱跑,你太引人注目了,我不愿意承担半点泄露秘密的风险。”
艾尔挑了挑眉,“你是嫌我长得太帅了?”
唐汀之严肃地说,“不是,而是你身上撒发着掩藏不住的血腥味儿,无论你怎么装作一个绅士。普通人看不出来,但是懂行的一定会盯上你的。”
艾尔轻蔑地哼了一声,刚想反驳他。
唐汀之又加了一句,“而且,你的金发太耀眼了。”
他这句话说得没有半点恭维之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一加一等于二的事实,他用认真地口气说着不赞成艾尔外出的理由,可听在别人耳朵里实在好笑。
猎鹰拽了拽艾尔的金毛,哈哈大笑道:“他说你的金发太闪了所以不能出去,哈哈哈哈,喂,迪诺,你的皮肤太黑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去,哈哈哈哈。”
迪诺骂道:“再消遣我,小心我把你另一只眼睛也戳瞎。”
百合不忘趁机逗黄莺,她朝他跑了个媚眼,青葱般的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喂,你觉得我的头发和艾尔的头发,哪个更耀眼呢?”
黄莺搓着手,尴尬地摇了摇头,“都……都耀眼。”
艾尔看着唐汀之煞有介事的表情,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夸赞一个人的金发,通常带着暗示和调情的意味,可却被唐汀之用这种刻板的语调和表情说出来,所以惹得佣兵们都在发笑,艾尔心想,这个中国小子根本不懂,真不知道该说他无趣,还是好玩儿。
唐汀之大概没明白他们为什么笑成这样,眼里闪过些微迷茫,他重复道:“你们都别出门,这里是郊区,外国人比较少,目标太明显。生活补给之类的,交给我们吧,请你们耐心等待下一步指示。”
巨石喊道:“我们要酒!”
“对,我们要酒!”
虎鲨皱起眉头,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虎鲨沉声道:“胡闹什么,我们在执行任务。听从雇主的命令,都老实睡觉去。”
大家悻悻散去,除了守夜的和照顾病人的,所有人都回房间休息去了。
单鸣好好冲了个澡,把自己扔床上就不想动了。
沈长泽洗漱完毕后,在他身旁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把空调的温度上调了两度。
单鸣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呢。”
“什么?”
“关于你……沈耀,关于沈耀,你小时候可是哭着喊着要找他的。”
沈长泽枕着自己的胳膊,轻声道:“我对他的记忆太模糊了,他以前就很少回家,我现在还能记得和我妈的一些事情,对他几乎就没印象,对我来说……”沈长泽犹豫了一下,“他很陌生。”
也许是他已经有了个叫爸爸的人,也许是幼时分离,十多年的时间已经把感情冲得很淡,沈长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亲,很难说有深厚的感情,甚至连该喜该忧,他都不知道。
他感到很迷茫,尤其是沈耀竟是站在唐净之那一边的。
单鸣问道:“如果他真是种族主义的龙血人呢?”
“我无法认同。”沈长泽肯定地说,“我是人类,大部分龙血人都认同自己是获得了超能力的人类,而不会把龙血人当做一个单独的物种。而且,我现在是一个中国军人,虽然军衔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我需要一个归属感,尤其是在你抛弃我之后,这个身份认同了我。”
单鸣闷声道:“我没有抛弃你。”
“你那不叫抛弃叫什么?”
单鸣被堵得难受,硬气道:“反正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让你去接受你的命运。”
沈长泽眯着眼睛,冷冷道:“可你就是抛弃了我,你选择了游隼,放弃了我,把我扔给了唐汀之。”
一说起这个问题俩人就得急眼,单鸣懒得和他打,何况他还有重要的问题没问呢,“不说这个,你先回答我关于沈耀的问题,万一沈耀真的是有强烈种族意识的龙血人,你真的会按照唐汀之的说法,‘销毁’他?”
沈长泽沉默了。
单鸣也闭口不言,等着他回答。
半晌,沈长泽才道:“我不知道,我要尽快找到他,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然后……总之我现在不知道。”
单鸣也料到大概是这样的答案,虽然他希望沈耀这个人彻底消失,但是他不可能逼着沈长泽杀自己亲爹。
一想到这个让他充满威胁感的人物以后会频繁地在他和沈长泽之间出现,他胸中就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事态的发展因为沈耀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复杂和尖锐,龙血人与龙血人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一定会和这个沈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最后,也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他单鸣虽然从来没祈祷过什么平静的日子,但是他至少希望,自己不会和林强一样,因为龙血人而死。
而且,他无法不担心,沈长泽,唯一一只纯血龙血人,将是整个庞大事件中所有矛盾和利益的中心,他究竟会遭遇多少?经历多少?单鸣无法想象。
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单鸣对他的未来感到忧虑。
沈长泽见他不说话,就转头看了他一眼,单鸣凝重的表情让他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不管事态怎么变,有一点不会改变。”沈长泽贴过去,抢了一个晚安吻,“我会永远保护爸爸。”
单鸣揉了揉他的头发,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保护好你自己吧。”

98、
采购日用品的工作主要落在了乌鸦和黄莺身上,比起其他人,他们两个是相对来说最能隐没在人群中的——一个一脸和气一个一脸憨厚。
在别墅里憋了三天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不住气了,都想趁夜跑出去玩玩儿,但都被虎鲨制止了。卡利尤其感到痛苦,差点儿以泪洗面。
闲暇的时间他们就在地下训练场练习,除了几个重伤的队员之外,其他人都慢慢恢复了战斗力。
经过这次的战斗,让他们面对龙血人时的恐惧完全消失了。龙血人不是鬼怪,他们也会流血受伤,虽然他们个体比人类强大,但是只要他们有精良的装备和队友的协助,龙血人也会被打败。这一战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却大挫了唐净之的威风,也大涨了游隼的气势。毕竟全世界有哪只佣兵团能和这些怪物作战呢。
所有人都不松懈地强化着自己的身体,为即将到来的下一场大战做准备。
一个星期之后,就在所有人都对唐汀之怨声载道,魂儿都已经飞出这个笼子的时候,唐汀之和中国军方的讨论终于有了结果,上面下达的命令是——活捉唐净之和沈耀,尤其是沈耀,必须是活的,并且表示将会向他们增援。
“增援?”艾尔冷笑道:“增援就是多给派几只龙血人过来?派多少都没用,我们的合同里没包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沈耀。”
唐汀之和其他三个中国人都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就差没说“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艾尔怒道:“你们看我是什么意思。不按合同执行,我们不退订金的。”
唐汀之叹道:“那就修改合同吧。”
虎鲨插口道:“我并不赞同把活捉沈耀也列入我们的任务之中,无论你给多少钱。”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沈耀很危险,可能会对游隼造成巨大的损失,“但是,只要我们的目标是唐净之,那么就无法避免地要和沈耀敌对。合同必然要修改,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们国家的政府愿意增援多少人?万一唐净之已经造出了一个龙血人部队,我们去了岂不是送死?”
唐汀之道:“我会最大程度的申请装备和战斗员,大家害怕了吗?”
虎鲨一瞪眼,气势惊人,“你这种幼稚的激将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任务难度太高,我会不惜赔款也要保护我的队员。”
唐汀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害怕了,我去年新研发了一种精神类药物,可以有效控制恐惧和紧张等负面情绪,如果……”唐汀之感到所有人都在瞪他,于是闭上了嘴。
虎鲨把拳头窝得咯咯响,似乎在忍着怒火。
唐汀之点点头,“对于合同和之后的行动有什么意见,还有装备的要求,大家尽量提出来吧,我们要为战斗做好准备。”
吃过晚饭后,他们围坐在客厅开始讨论作战计划和要求。
其实唐汀之算是很好的雇主,从来没有哪个雇主出手这么大方,最关键的是居然还会给他们提供特殊装备,任务结束后他们可以把还能使用的带回基地,找人仿制一下在黑市上卖,也能赚个满堂彩。
虽然大家对沈耀确实充满了顾忌,但想要战胜唐净之和龙血人的信念远远盖过了他们的担忧。
最后他们达成了共识,战斗中协同合作,但是游隼以唐净之为主要目标,抓捕沈耀则交给中国特种兵,如果沈耀死亡或逃跑,游隼不负责任。
雇佣合同修改好之后,大家都在等待中国的情报部门把唐净之的最新消息找出来,在等待了足足一个多月,情报部门终于从卫星上截获了唐净之的最新图像,定位显示,他目前在塞拉利昂一个废弃的电影城附近,那里靠近“血钻”的一个矿山,消息显示他和当地的钻石走私军来往密切。
塞拉利昂位于西非,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地狱的国家之一,莱昂纳多的一部《血腥钻石》让外界开始了解这个国家,奢侈昂贵的钻石腐蚀了它的治国之本。目前塞拉利昂政府虽然有心控制钻石矿,禁止走私和随意贩卖,但是有实力的军队依然割据一方,私采钻矿,然后销往世界各地。漂亮剔透的钻石背后,是被奴役的当地人的血泪。
该国贫穷落后,且战乱不断,由于物资匮乏,有些军队干脆用原钻换武器,所以他们是欧洲大珠宝商最喜爱的合作对象。每年都有成批的外国人假借慈善、投资、维和等等等等天花乱坠的理由进入这个国家,然后偷偷带走大量的钻石。
不得不说,唐净之选了个绝好的地方作为自己的老巢。在塞拉利昂,只有手握武器,就能说了算。
资料显示,他藏身的那个废弃电影城,是九几年的时候一个美国投资商建造的。据说拍了几部好莱坞电影,后来因为无力维护,就撤资走人了,于是电影城就荒废了下来。当然,这笔投资不过是个幌子,塞拉利昂贫穷的国民肚子都填不饱,根本没有参观电影城这种额外的娱乐支出,全世界的游客也不会脑子抽风,跑到那么又穷又乱的国家去参观,也许那里真的拍了几部没人听说过的电影,但这群美国佬利用投资商的身份,随意进出塞拉利昂,绝对带走了价值连城的一堆原钻。
如今占地几百亩的电影城,倒成了唐净之建立基地的好地方。
从卫星照片上看,这个电影城是专门用来拍战争片的,有十几栋故意做得残破灰败的建筑,布景很好,看来这群美国佬也是真的花了心思。
找到了唐净之藏身的地方,大家都很兴奋,他们终于可以动身去痛痛快快打一仗,而不是成天憋在这个破别墅里。
唐汀之说,“政府派来的援军会先进入首都弗里敦,然后到‘狮子山’和我们汇合,他们一共来了九个人,其中四个是龙血人,他们以投资考察团的名义进入,带来了大量的装备。我们则利用游隼和安吉尔自由军曾经的合作关系,从安吉尔偷渡进塞拉利昂,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擦枪的擦枪,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均没有异议。
当晚,他们就按照唐汀之安排好的路线,成功离开了日本,飞往西非。
这次的战场,是所有人都最不喜欢的沙漠。
沙漠环境太苦。白天酷热,夜里酷寒,能把人烤化的太阳、严重的缺水、能掀掉人皮的沙尘暴、满天飞的石头,对人体体能极限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更别提沙漠里那些避无可避的毒虫、蝎子和蛇之类的生物,时时威胁着人的生命。
虽然这个电影城建在沙漠边缘地带,周围还有城镇,不至于完全荒芜,情况没有恶劣到那种程度,但是这一趟也绝对不会好过。
对于沙漠地带的作战,队里的两个女性雇佣兵是最厌恶的。
连续几天无法洗澡,皮肤干裂、身体缺水、阳光曝晒,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为了防止长虱子,大部分男性队员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发都给剃了,她们当然不肯把头发剃光,于是准备了一卷保鲜膜,准备把头发包起来。
白天高温的时候这么干绝对是自讨苦吃,但是比起剃光一头秀发的痛苦,她们也只能忍着。
有些人跟他们一样不愿意剃光头,比如爱美的艾尔,再比如认为沈长泽会时时跟在他旁边的单鸣,他根本就不担心有虫子会靠近他。
等到唐汀之和沈长泽开完会从驾驶舱出来的时候,就见机舱里一下子多了好几颗锃亮的光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唐汀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不剃光会长虱子的,不利于埋伏。”卡利理所当然地说。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我有最新研发的口服驱虫剂,从人体内散发出虫蛇厌恶的味道,不但能防御虫蛇,就连虱子跳蚤也不会靠近。”
“我操,你怎么不早说!”乔伯看着自己秃了一半的脑袋,气急败坏地把剃刀扔在了地上。
秃鹰几个人都憋着笑,诚心看他们笑话。
唐汀之无辜地说,“我们还有两个小时才到安吉尔,之后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偷渡去‘狮子山’,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吃啊。”
没有剃头的全都住了手,已经剃光的都拿眼刀子瞪唐汀之。
唐汀之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眼,赶紧扭过头去看艾尔,在看他的一头金发完好无损地顶在他脑袋上后,他松了口气。
艾尔捕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眯着眼睛问,“怎么了,我没剃成秃子你很失望?”其实他心里想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唐汀之的样子就好像在庆幸自己的头发还在一样,让他心里一阵骚动。
唐汀之诚实地说,“不是,我认为你的头发很漂亮,如果剪掉了很可惜。”
艾尔愣住了,他感到脸有些发烫。
沈长泽刚喝进去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他忍不住拿诧异地眼神看着唐汀之。
唐汀之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他淡定地从椅子底下拽出一个大包,从里面掏出药丸,“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口服驱虫剂,服下后四个小时生效,可以维持三天,如果你们上厕所时发现尿液是绿色的,那么就是生效了,每个人都带几颗。这些是防尘罩,一人带两打,记得把枪口套严实了,千万别进沙子,万一卡枪膛会直接把前胸蹦出一个大洞,我救不回来的。”他把一些沙漠必需品都发放了下去,“其他一些我暂时弄不到的东西,都让增援的人带来了,这次我们准备很充分,大家放松心情,只需要好好备战,沙漠里碰到的自然威胁,我们会想办法解决,至于解决不了的那部分,只能靠大家克服。”
单鸣晃了晃手里装药丸的透明小瓶子,冲着沈长泽嗤笑道:“不如你往我身上撒点儿血,我觉得比这个管用。”
沈长泽根本没拿药,那些毒虫蛇蝎躲他都来不及,他把小瓶子塞进单鸣兜里,“我会尽量在你身边,不过你还是要吃,以防万一。”
单鸣戏谑道:“别转移话题啊,撒点儿血吧。”
沈长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行,到了沙漠里你抓着我放血好了。”
单鸣不无嫉妒地说,“没问题,虫子敢咬我我都扔你身上。”
沈长泽趁着没人注意,快速地亲了他一下,暧昧地低声道:“我会在你身边的。”
单鸣脖子都没拧一下,狠狠踩了他一脚,然后坐一边儿擦枪去了。
虽然他们坐在机尾,几乎没人回头看他们,可这一幕还是被唐汀之看到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沈长泽一眼,沈长泽感受到他的目光,回过头去,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唐汀之是知道他对单鸣抱着怎样的想法的,毕竟他克制自己性冲动的训练,就是唐汀之主导的,唐汀之知道他心里所有不堪的幻想和疯狂的渴望,但沈长泽并不感到有压力,唐汀之是个不会在无关的事上浪费时间的人,更不会把这种关乎机密的东西泄露给别人。
所以唐汀之两次莫名其妙地夸赞艾尔的头发,让他很是好奇。
他接收到唐汀之有话要说的目光后,就起身跟他进了驾驶舱。
飞机在自主飞行,一切平稳,唐汀之让机长和副机长都出去了,给了俩人一个单独谈话的空间。
沈长泽道:“如果你是想对我说别让敌人利用单鸣对付我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知道了。”
“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唐汀之道:“单鸣这个人,像一头野兽,靠直觉行动,凭喜恶生活,是非和伦理观念很淡薄,如果硬碰硬的话,非常难对付,到最后肯定是两败俱伤,但是,虽然他看上去凶悍,却不难取悦,你应该用对付野兽的方法对付他。”
沈长泽不喜欢别人这么剖析单鸣,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听唐汀之这两百多智商的脑袋继续给他分析下去,于是他忍下了不快,“继续说。”
“很简单,饿了就满足他,发情也满足他。他就会越来越懒得自己觅食,越来越依赖你给他送到嘴边的一切,到时候你就能掌控他了。”
沈长泽在心里暗暗觉得唐汀之说得有道理,单鸣的行动力和智商都很优越,但是心理年龄更像个顽童,他的世界看似血腥黑暗,其实细想起来很简单,他不需要勾心斗角、迎合别人,只要听从命令,完成任务,这样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容易看透。单鸣确实就像一只野兽,如果驯化过程做的天衣无缝,他就会习惯饲主给予他的一切。至少就性方面来讲,他知道单鸣并不沉迷,吃饱就够,就像狮子老虎一般,吃饱了就不再攻击肥羊,如果他能把单鸣从头到脚喂饱了,他就成功了大半。
沈长泽越想越有道理,但他猛然反应过来,唐汀之以前都是告诫他不要对感情之事太过上心,不然会变成自己的弱点,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开始教他怎么将单鸣据为己有了?
他皱眉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唐汀之很坦诚地说,“你也许很快就要见到沈耀了,我希望单鸣能成为你不叛变的理由。”
沈长泽冷道:“我有自己的判断,你多心了。”
“我自然是要想很多的,尤其是当敌方怀着我不知道的意图的时候,话别说得太早,他毕竟是你亲生父亲,这一行究竟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料,我只希望你自始至终记得你对单鸣的感情。”
沈长泽坚定道:“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背叛他,相对的,我能为了他背叛所有人。”他的语气中,含着不难察觉的警告。
唐汀之点了点头,“那就好。”他疲倦地闭了闭眼睛,“那就好。”
沈长泽转身打算出去,当他的手握住舱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扭过身,好奇地问道:“你好像对艾尔特别感兴趣。”
唐汀之微微眯起眼睛,“是啊,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看上去很柔软。”
沈长泽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怪人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不是唐汀之一直不曾表现出什么人类的感情,他都要怀疑他看上艾尔了。
沈长泽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唐汀之反而露出他有点奇怪的表情,“我只是想他的头发很漂亮,难道我不能欣赏美吗?”
沈长泽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感到一阵怪异,他转身走出了驾驶舱。

99、
军用运输机在午夜降落在了安吉尔自由军的一个基地里。
安吉尔自由军曾在游隼的帮助下夺取了政府军的一个火药库,因为占领了一个大型基地,为他们进攻佩拉蒙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为自由军的军官对游隼非常感激,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承诺一定将他们安全送进塞拉利昂境内。
这个基地的司令还送了他们一些实用的沙漠装备,虽然有些东西的原理很落后,但都是根据当地人在沙漠地带生存的经验一遍遍淘汰保存下来的,非常实用。
比如那个温差取水器,把它埋在沙子里,利用昼夜温差收集地表水分,埋一晚上就能收集大概500cc的水,足够一个人一天的饮用。还有一些对付毒虫蛇蝎的药袋,可以佩戴在身上,不过那东西味道太大,顶风能熏出去好几里地,不利于他们潜伏,所以就没拿。
他们在基地休整了一晚,第二天晚上,他们在自由军的护送下很轻松地越过了国境线,进入了塞拉利昂,并一路驱车往狮子山前进。
为了避过可能出现的军队,他们一路上开得不快,要不时的调整路线前进,幸好狮子山离安吉尔和塞拉利昂的边境不远,他们终于在当天晚上到达了狮子山,并且成功和中国政府派来的九个增援人员碰头。
这几个人看上去个个精壮厉害,一看就是狠角色,只不过光从外表上看,根本分辨不出这里面哪些是龙血人,哪些是单纯的人类。
他们一见到唐汀之,就齐刷刷地行军礼,“报告大校,目前一切顺利。”
唐汀之身子笔挺地回了他们一个军礼,然后裹了裹身上的白色医生服,问道:“杨关中尉,让我看看你们带来的东西。”
晚上的狮子山温度低达零下三度,他们一行人都还穿着夏天的单衣,只有唐汀之好像不怕热似的穿着军装,外面还套着白大褂,但是到了晚上,穿得多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虽然多穿一件衣服并没有让唐汀之感到暖和多少。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杨关组织他带来的人卸装备的时候,游隼那边已经开始铺帐篷,并且把保暖物资都从车上拿了下来,开始分发。
杨关拿起一包东西,抵到唐汀之手里,“大校,这是实验室改良优化过的光谱迷彩服,特别为适应沙漠环境做出了强化,把这个穿在外面,应该可以完全隐蔽。”
“哇,光谱迷彩服,这可是好东西。”走火把那包东西抖开看了看,外表看上去和普通迷彩服没太多差别,但是光谱迷彩服的作用,就是能感光,并且根据光谱光差原理随着环境改变自己的颜色,就像变色龙一样,能适应任何环境,是埋伏隐藏的好东西。
乔伯也把衣服拎起来看了看,他微微皱眉,“好沉啊。”
杨关讲解道:“为了让你们的皮肤免受酸性龙血的伤害,这个光谱迷彩服特别融合了你们现在穿的防酸服的功能,而且衣服装了温度调节器,虽然重了点,但能抵御零下十度到四十度之内的温度,避免人体冻伤和脱水。”
迪诺撇撇嘴,“现在这个季节,这里的最低温度不会超过零下十度,但是白天就难说了,沙漠里的地表温度达到七十度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这东西这么重,里面再穿上防弹衣,不带武器的情况下本身就要负重快十五公斤了,你们就不能研发个轻一点儿的?”
秃鹰讽刺道:“嫌这嫌那,你干脆别穿,光着屁股最轻便。”
迪诺瞪了他一眼,秃鹰也毫不示弱地反瞪回来。
秃鹰这个人由于自视甚高,而且脾气暴躁,非常不适合和人相处,他的战友基本已经习惯了他的屁股,但是对于野性惯了的佣兵们来说,秃鹰好像时时都在像他们挑衅,因为他们对秃鹰的印象格外差劲。
杨关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连忙拉了拉秃鹰,“好了,这没什么好争辩的,衣服的重量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时间有限,研发人员压力也很大,这已经是短时间内能做出来的最好的了,各位雇佣兵们朋友们还是穿上吧。”
虎鲨也把迪诺拽了回来,硬邦邦地说,“听从雇主的安排。”
大家也不再多话,都把他们带来的光谱迷彩服穿上了身,一穿上之后果然不那么冷了,虽然重是重了些,但能把他们所处环境的劣势减到最低。
杨关道:“衣服里的温差调节器的电池,只够连续使用八小时,左边第一个口袋里有两块备用电池,另外,你们本身的行动提供的动能,也能给调节器提供能量,如果电池都用完了又没时间充电,就靠自己吧。”
帐篷很快搭好了,这里虽然是沙漠边缘,环境条件已经比沙漠深处好很多,但是风沙依然不小,帐篷被吹得猎猎作响,好像随时会被刮跑。
他们分配好守夜人员,就四人一个帐篷去休息了。
由于沈长泽和单鸣的帐篷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沈长泽也没有太放肆的动作,只是在一片漆黑中亲了单鸣一口,然后睡觉的时候一直握着他的手。
那个废旧的电影城就在狮子山脚下,狮子山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钻石矿区,钻石含量丰富,一直就是各路军队争抢的财富之山,然而这座“钻石山”并没有给当地的百姓带了过一丝利好,反而让所有人沦为了被剥削的奴隶,他们唯一能够吃上饭的办法就是不停地为贪婪的军队开采钻石,就连几岁的小孩儿也在辛苦地劳作。
这里没有和平、没有温饱、更没有希望和未来。
虎鲨站在一处避风的石丘上,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电影城,大部分建筑都被风沙腐蚀了,看上去有些残破,但是蹲着枪在电影城内来回巡逻的士兵,告诉他们这里不但有人居住,而且可能驻扎着一个军队。
看来唐净之和当地军队合作的消息是真的,这个情形让他们必须重新拟定作战计划,毕竟如果直接和当地军队起了冲突,那就意味着可能要与上千甚至上万人为敌,他们的目标是唐净之一伙人,可不想招惹当地的任何势力。
杨关道:“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唐净之得到当地势力的保护,我们不能贸然进攻。”
虎鲨点点头,“没错,我们不能和军队硬碰硬,要想办法分化他们的力量。”
唐汀之想了想,“沈长泽今晚潜入电影城,把监控摄像头布置好,我们现在不要贸然行动,先尽可能搜集对方的信息。”
一直在敲键盘的艾尔这时候把笔记本从膝盖上掉了个个,让他们看屏幕,“我把那些巡逻的人的袖章图案放在网络上搜索,这伙人叫做‘狮子山同盟军’,是狮子山钻石走私军的一条大蛇,同时还有叫做‘祈祷者‘和‘红霜战士’的军队在狮子山采钻石,他们分别霸占了东、西、北三个大的矿点,彼此之间有个非常脆弱的互不侵犯协议,但是几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冲突,三足鼎立的状态让他们无法吞并任何一方,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这个野心,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所有人都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100、
唐汀之设计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挑拨三方势力的关系,打破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平衡。
一队人在唐汀之的安排下,袭击了“祈祷者”的一个矿点,炸毁了他们两辆推土车,并且将这起袭击制造成“狮子山同盟军”下手的假象,另一队人偷袭“红霜战士”的营地,造成几人伤亡。
一夜之间,他们把狮子山势力最大的三股走私军给搅了个不得安宁。他们希望看到的结果是祈祷者和红霜战士联合起来对付相对强大的同盟军,但是如果不能如他们所愿也没关系,今晚发生的事他们绝不会和平解决,冲突在所难免,无论他们三方怎么起冲突,同盟军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只要让同盟军自顾不暇,他们就可以趁机袭击电影城。
果然,天还没亮,狮子山附近不停地有武装军的装甲车开过,电影城内部也被调派出了一支人马,人数在200人左右,估计派遣去应付他们自己的麻烦了。
当天下午,又调出一拨人,人数同样是200左右。
但这还不够,他们相信电影城里一定还有很多同盟军驻扎,光是他们用钢筋水泥新砌起来的绵延十几米的防御工事,就能说明这是一只受过军事训练的军队,而不是乌合之众。
在同盟军把大批人马调出电影城后,城里防御力下降,当天晚上沈长泽和单鸣决定一起潜入电影城,目的是在各个隐蔽的角落安置监控摄像头,用以记录他们的防御工事、巡逻规律和换岗时间,并且描绘出一个最精确的电影城布局图。
俩人带上必要的装备,轻装上阵,趁夜走下山,往电影城前进。
靠近电影城时,电影城四面建立起的十米高的防御瞭望台,高亮的探照灯360度来回交替扫射,瞭望台上有日夜把守的卫兵,这情形跟他们在守卫监狱差不多。
他们早在营地的时候就已经用望远镜观察并记录了探照灯交替扫射的规律,每次一号探照灯转到向上120度并且二号探照灯转到向下160度的时候,它们之间会出现4秒钟的死角,接着这个死角会在靠近城墙方向的二十五米处再次出现,反复循环,直到两个探照灯重新旋转,只要他们能每次都在4秒钟内跑完二十五米的距离,他们就能在三次以后到达城墙根下,如果时间掌握的好,他们能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翻过两米高的城墙,进入电影城。
理论虽然如此,但是一个普通人类怎么能在4秒内完成二十五米疾跑,而且要不停歇地跑三个二十五米,也许短跑冠军可以挑战,反正单鸣知道自己肯定不行,不过有沈长泽在,这点小障碍他并不放在眼里。
俩人匍匐前进,沙漠死一般的黑暗让他们的行动暂时没有被任何发现,远处的探照灯的光芒,只能射出两百多米,然后就被黑暗吞没了。
他们爬到了合适的位置,用夜视仪观察了一下他们挑选的电影城的北城墙,巡逻的守卫会在一分钟之后出现,二十四秒后他们就需要往前跑,机会只有一次,不然他们就得等半小时后下一波守卫换班。
沈长泽抓住了单鸣的手,“爸爸,不要摔倒。”
单鸣摸了摸鼻子,眼里闪现一丝刺激和兴奋,“怎么可能。”
俩人蹲起身,做出开跑前的预备姿势,然后沈长泽弓起身,俩人慢慢站了起来,秒表对齐,俩人相视一眼,发足狂奔,有沈长泽拽着单鸣跑,单鸣感到自己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甚至有些跟不上沈长泽的脚步,他咬紧了牙关把每一步都踏实了,否则一旦一步跟不上,两个人都会摔倒,那就没戏唱了,只能往反方向逃跑,而且还暴露了所有人的行踪。
单鸣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干这种蠢事的。
短短十二秒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跑出来了,终于,他们在未被发现的情况下跑到了城墙根下,俩人蹬着粗糙的石墙爬了上去,以最快的速度翻过了城墙,当他们背贴着城墙落地的时候,隐隐听到了城墙另一面,守卫穿着的陆战靴前头的铁块踢到了石头的声音。
时间刚刚好!
俩人喘着气,扭头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他们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一样没落下,然后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电影城。
这个电影城据说曾经拍摄过以二战为背景的爱情故事,于是电影城的主题是一个刚刚被炮火轰炸过的波兰小镇,所有的建筑都具有强烈的欧洲风格,电影城里最高的建筑是教堂顶端的钟楼,是狙击手的必争之地,其次是一个被炸掉了一半的行政大楼,这个行政大楼从结构上讲,易守难攻,倒是非常适合掩护。
这电影城里非常杂乱,到处都是破破糟糟的杂物,能够藏人的角落遍地都是,也不知道是当初设计就如此,还是后来塞拉利昂的战火又给它“上了妆”,总之这里一片破败凄凉的战后场景,沈长泽和单鸣在里面如鱼得水,几次碰到守卫都能找到很好的藏身位置。
不过他们也感到忧虑,这个地方这么好藏人,到时候搜寻唐净之的难道肯定也很大,谁知道这占地几百亩的电影城里藏着多少玄机,他们必须想办法先确定唐净之的位置再行动,否则肯定会被他溜了。
俩人摸进行政大楼,爬上楼,把摄像头安装在了能俯视大楼前街道的地方,一个人安装,一个人放风。
单鸣刚刚安好,沈长泽就抓了抓他的胳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单鸣竖起耳朵一听,有人上来了。
这些人都在下边的街道巡逻,怎么会跑进大楼里来,这大楼破破烂烂的,有些地方的钢筋都漏在外面,房顶也处处是裂痕,一副危楼的样子,天花板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守卫有什么进来的必要?难道他们被发现了?
脚步声朝他们这层楼走来,楼梯只有一个,想走已经来不及,他们只能躲进黑暗的角落里,看看对方想干什么。
沈长泽朝他做出了一个他们发明的代表龙血人的手势,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单鸣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上来的是龙血人,必须速杀,因为龙血人一定会闻到沈长泽的味道。
脚步声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他们竟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里太黑了,真可怕。”声音竟是在撒娇。
一个男声笑嘻嘻地说着,“这里是最好的地方了,宝贝儿。”
说完俩人就开始亲了起来。
这把沈长泽和单鸣郁闷坏了,这竟是一对男女跑这儿野合来了,可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女人?
这对野鸳鸯很快就亲热了起来,声音变得愈发不堪入耳,要是他们知道七八米外的黑暗中有两个人在看着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吓得一辈子冷感。
沈长泽很是厌恶地皱着眉头,单鸣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尽管网络已经如此发达,不用花一分钱就能看遍各种女人的裸体,可是男人们依然为偷窥而兴奋不已,那种刺激和窥视欲被满足的快感不是直观的性行为能提供的,单鸣在这方面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不过他唯一不同的是,尽管听得很来劲儿,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还在敌营,于是即使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却依然能感觉到沈长泽在用不满的眼神看他。
他知道沈长泽是看得到他的,谁叫他的眼睛是人类的,而对方是怪物的。
单鸣凑近他的脸,黑暗中他终于能看到沈长泽的眼睛,于是他瞪了沈长泽一眼,嫌他管得太多。
沈长泽给气够呛,单鸣对一对野鸳鸯如此感兴趣的样子,让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羞辱,他这么个大活人就在旁边,单鸣却在意淫一个女人,这只是听声音单鸣就眼睛放光,要是能看得到,单鸣也许会因为那淫荡的场面而有反应,只要一想到单鸣会为了别人而硬了,沈长泽就想掐死这对野鸳鸯,或者掐死单鸣。
他一把捏住单鸣的下巴,堵住了他的嘴唇,然后故意照着他下唇的嫩肉咬了一口。
单鸣这时候不好打他,也不敢动作太大,能做出的反抗就是回咬了他一口。
混着血腥味儿的吻持续了半分多钟,沈长泽才气闷不已地放开他。
这时候,那对野鸳鸯也做完了,这男的还真是个快枪手,但不减那女人对他的倾慕。
从俩人那事儿之后的谈话中,他们了解到的信息如下:一,这个女人是这个男人父亲的情妇,二,这个男人的父亲是同盟军的重要人物,三,这个重要人物就在电影城,并且和“一群东方人”在一起,很明显,是唐净之他们。
这个信息非常有价值,同盟军的重要人物就在电影城之内,他们又有很多文章可做了。
野鸳鸯前后带了四十多分钟,就双双离去了。
俩人憋着半天不敢大声喘气,不敢移动身体,他们一走,俩人都坐在了地上。
沈长泽更是扑到单鸣身上,咬牙切齿地说,“你还记得我们在执行任务吗,你居然听那俩人做爱听得那么来劲儿。”
单鸣竟然还笑着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在敌方战场上还能享受到这种娱乐,多么难得,那娘们儿声音可真骚啊,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沈长泽怒极攻心,甩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单鸣愣了一下,一下子毛了,“你他妈的找死吗!”虽然愤怒,他也极力压低了声音。
没想到这次沈长泽并没有继续攻击,反而站起身朝楼下走去。
单鸣还以为沈长泽一定会扑上来又亲又啃的,没想到就一耳光就完事儿了,他这都准备好打一场了。于是他也起身跟了上去。
沈长泽继续把最后几个建筑都装上了摄像头,这期间他没再和单鸣说过一句话。
他不说话,单鸣自然也没什么可跟他说的,俩人沉默地布置好监控,然后从电影城的另一面跑了出去,绕路回到了营地。
当沈长泽看都不看他一眼地进帐篷跟其他人汇报情况时,单鸣以他有限的情商认真思考了一下,知道他儿子生气了。

101、
沈长泽把情况详细叙述出来后,大家集中讨论了一下,觉得那个同盟军的重要人物和他那不孝子之间的矛盾可以利用,一旦这两个人翻脸,在电影城内起冲突,比他们在外面强攻效果要好多了。
他们决定等到明天晚上,由沈长泽单兵进入电影城,想办法让这对父子因为那个情妇翻脸,他那个儿子言辞中早就充满了想要取代他老爹的意思,一旦矛盾激化了,他就会破釜沉舟,选择弑父夺权,等里面乱成一团的时候,他们再进攻,同盟军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就会给他们可乘之机,抓住唐净之。
在这里多呆一天,就要多冒一天的风险,他们白天忍受着地狱般的酷热和沙漠要命的风沙,脸皮干的一笑都疼,最让他们担忧的是被发现,尽管他们藏身的这个山丘在高处,目前还算隐蔽,而且零散的武装力量在塞拉利昂遍地都是,但他们依然担心有人会对他们的身份还驻扎在这里的意图感兴趣。
所以明天晚上沈长泽的行动必须一次成功,然后他们就要趁夜攻城。
大家把计划敲定之后,就各自去休息了,沈长泽没有回帐篷,而是抱着枪去守夜了。非凡
单鸣本来打算去休息的,看着沈长泽冷硬的背影,感觉特别不习惯,平时沈长泽总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突然这么不理不睬的,怪不自在的,单鸣想了想,跟巨石换了岗,也去守夜了,并且一下子蹲在了沈长泽眼前,挑眉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不能理解。
沈长泽冷冷看了他一眼。
“哟,脾气不小啊,沙漠燥热,你也跟着上火了吧?”
沈长泽薄唇轻启,“滚远点。”
单鸣忍着抽他的冲动,讪讪道:“混蛋玩意儿,年纪不大,管得倒是不小,你就是强奸老子,老子喜欢的还是大胸大屁股的女人,你不如死了这条心算了。”
沈长泽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那表情仿佛恨不得把单鸣吞进去。
单鸣看着沈长泽嫉恨的表情,竟然觉得挺好笑的。自从沈长泽长大之后,处处压制着他,他都体会不到戏弄小孩儿的乐趣了,这回总算让他逮着机会了,他捏了捏沈长泽的脸蛋儿,戏谑道:“哭一个给爸爸看看。”
沈长泽看着他毫无愧疚的缺德样子,真想现在就干死他。
有一个人你打不得杀不得,舍不得弃不得,偏偏还无法拥有,这种感觉又糟糕又无力,他除了把人绑在身边,竟找不出更好的对付这人的法子。
单鸣看着他满脸的腥风血雨,心里依然没什么愧疚,只是不无遗憾地说,“你小时候多好,小时候生气都比现在可爱。”
他看着现在的沈长泽,总是忍不住找他小时候的影子,粉白粉白的皮肤,圆圆大大的眼睛,肉呼呼的胳膊腿,搂着他脖子挤进他怀里叫他爸爸的娇嫩模样和绵软的声音,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为人父的心情大概都是这样的,一面盼着儿子快点成人,一面可惜娃娃长得太快。
尽管单鸣这么逗他,沈长泽也并不买账,还是冷冰冰地看着单鸣,看来气得不轻。
单鸣嗤笑道:“你生什么气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第一天知道?”
沈长泽扭过头去,冷硬道:“滚吧。”
他生单鸣的气,也生自己的气,气得他呼吸不稳,心脏闷痛,他为什么要喜欢自己的养父?他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这么执迷不悟的自己,才是最可气的。
单鸣耸了耸肩,自顾自跑一边儿和百合抽烟聊天去了,缺心少肺的本性一览无遗。
沈长泽烦得一晚上都没合眼。
第二天天亮,所有人开始为今晚的战斗做准备,充电的充电,磨枪的磨枪,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两天两夜,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这期间单鸣跟沈长泽说了好几句话,孩子都不拿正眼看他,他心里也开始有些不爽,俩人干脆互不搭理了。
平时总是黏糊在一起的两个人今天各据一方,大家都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反常,纷纷嘲笑沈长泽耍小孩子脾气。在这些人眼里,尽管沈长泽已经成为了我们之中最主要战斗力,但是看着他从小长大,始终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沈长泽本来就够心烦,被嘲笑一番后脸更黑了,一整天没和人说话。
天全黑后,他带上准备再一次潜入了电影城,所有人在营地等着他的消息。
他们足足等了四个小时,终于看到电影城里出现了炮火的迹象,沈长泽用无线电通知他们计划成功,同盟军的二号人物加托受伤,他的儿子小加托带着自己的心腹造反了。
唐汀之立刻把这个消息通过网络散播了出去,相信很快祈祷者和红霜战士就能得到消息,趁乱袭击。
看着黑漆漆的电影城里不断燃起的火光,他们知道,终于到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唐汀之已经换掉了医生服,跟其他人统一服装,穿上了光谱迷彩服,褪去了几分女气,显得英姿飒爽,他合上笔记本,调好无线电频道,低声道:“出发。”
电影城正面是钢筋水泥的防御工事,他们无法强行突破,于是选择了从侧面进攻。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已经让他们把整个电影城的兵力分配都摸了个清楚,在进行多次角度计算和沈长泽现场核实后,他们找到了教堂顶端钟楼里的三名狙击手的视觉死角,那里是最佳突破点。
沈长泽趁乱干掉了东北角瞭望塔楼的守卫,秃鹰则靠夜视仪成功狙击了西北角的塔楼守卫,一行人翻墙进入了电影城。
翻过这道墙花了他们足足十分钟的时间,最难运的就是巨石背着的那个弹药箱,其他人一般都背着改良型的小型弹药箱,重量不超过三十公斤,但是巨石背的这玩意儿是给加特林M134机关枪供弹的,掏空了能塞下一个一米八的男人,一般都是装甲车运着走,也只有巨石这种熊一样的体魄才会单兵扛着它走。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弹药箱运过了城墙,期间有一个小队的守卫发现了他们,被他们很快干掉。
电影城内部已经乱成了一团,枪炮声冲天,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城墙外围正有敌人悄然进入。
唐汀之透过无线电对沈长泽说,“想办法干掉狙击手。”
“我正往教堂去,你们绕到正门炸掉防御工事,让祈祷者或者红霜战士的军队能进来。”
唐汀之笃定道:“半个小时足够。”
唐汀之让虎鲨带一个七人小队去破坏电影城正门的防御工事,自己则带队继续往电影城内部前进。十分钟后,沈长泽传来了干掉了狙击手的好消息,秃鹰和走火迅速冲进教堂,占领狙击制高点,而电影城第二高的行政大楼顶部,也被卡利和走火占据了。
四个狙击手的位置遥相呼应,刚好在教堂和行政大楼之间的主干道上织了一张火力网,但凡经过这里的猎物,都将活动在狙击手的枪口下,给他们的行动提供了最有利的保障。
电影城的结构很简单,毕竟电影场景不需要太错综复杂的街道,只要有一条主干道,把所有的布景都配备齐全就够了,这个电影城直上直下,只有一条街道,所有的建筑物都分布在街道两旁。唐净之可能藏身在任何一栋建筑里,但也可能他们搜遍所有的建筑都找不到他,因为按照唐净之的谨慎性格,地下肯定另有玄机,他们必须找到隐蔽的通道。
杨关提议分队搜索,但唐汀之没有同意,他担心一旦遇到沈耀,四五人的小队根本无力抵抗,于是剩下的十几人一同行动,迎着不断冒出的敌人的炮火,艰难地一边巨细无遗地搜索两边的建筑,一边往电影城内部推进。

102、
在一片混乱中,他们已经前进到电影城的中间地带,唐净之才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入侵。
越来越多的兵力开始调派来用于攻击他们,四辆装甲车和两辆坦克从对街开了过来,在有重火力炮弹的情况下,必须分流兵力,唐汀之还不愿意让大家分开,怕碰到龙血人,艾尔果断地把队伍分成了三个小队,每队4到5人,确保每队都有至少两个龙血人,然后一队躲进行政大楼,一队躲进行政大楼斜对面的歌剧院,另一队潜伏进教堂,三队遥相呼应着防御。
艾尔一边跑一边冲着无线电大叫道:“秃鹰、走火,有坦克,马上从钟楼上撤下来!马上撤下来!”
他刚喊了两声,一颗燃烧穿甲弹击中了敌方的一辆装甲车的油箱,油箱轰然爆炸,周围的士兵全都被炸飞了出去。就在这时,坦克开始调转炮头。
艾尔记得大叫:“快撤!”
一颗炮弹集中了钟楼!
艾尔傻眼了,怒骂道:“你他妈傻逼吗!钟楼目标那么明显,傻子都知道狙击手藏在哪儿,不撤退还开什么枪!”
无线电那头半天没有反应。
杨关也着急了,“秃鹰!秃鹰!听到回答!”
过了好半天,他们的心都吊了起来,终于,无线电那头传来沙沙的声,秃鹰虚弱的声音响起,“老子就知道……他们要炸钟楼,怎么也得弄掉他们一辆装甲……”
即使是龙血人,受到炮击,情况也不会乐观。
单鸣问道:“秃鹰!你怎么样了,走火呢!”
“我还好……操……我会把走火带出去的。”
“你们不要再动了,卡利,你也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还没发现你们藏身的地方,对方有坦克,必须想别的办法对付。”
卡利沉着地声音响起,“收到,我想试试那个冰种穿甲弹。”
他们只带了对付装甲车的穿甲弹,不知道这个冰种弹能不能穿透坦克。知道他们有狙击手,所有的坦克兵都不敢探头出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干掉坦克,否则早晚坦克要把整个街区都炸没了。
装甲车和坦克一路走一路炸,把他们藏身的建筑炸得千疮百孔,碎石墙削四处飞溅,所有人都受了伤,但是没人敢还击,一旦被发现藏身位置,等待他们的就是密集的炮弹攻击,就是神仙也得被活埋。
单鸣急道:“唐汀之,那冰种弹到底能不能对付坦克?”
杨关道:“不能直接打透,但是冰种弹可以瞬间冻结坦克外皮,然后再用穿甲弹,就能打透。”
唐汀之道:“先用冰种弹,然后用燃烧弹,坦克无法损毁完全损毁,但是坦克兵肯定完蛋。”
“好,第一辆坦克交给我,秃鹰,你还能动吗?”
耳机里传来秃鹰喘着粗气的声音,“可以。”
艾尔沉声道:“一号坦克卡利,二号坦克秃鹰,一号装甲车猎鹰,二号单鸣,三号佩尔,有问题吗?”
“没有!”
单鸣快速把雷明顿狙击枪里的子弹换成穿甲燃烧弹,从瞄准镜里紧盯着他的猎物。他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墙灰石块,整个人就像被活埋了一样,跟他同一队的唐汀之、黄莺、艾尔以及一个龙血人特种兵状态跟他都差不多,行政大楼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仿佛随时会掉下来,把他们所有人压成肉泥。
艾尔鹰目紧锁着从他们眼前缓缓开过的坦克和装甲车,“射击。”
单鸣叩动扳机,穿甲燃烧弹嗖地钻进了二号装甲车的油箱,四个狙击位同时射出了子弹,之间坦克炮头轴承的地方突然破了一个细小的洞,紧接着以那个小洞为中心,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四周扩散,瞬间把整个轴承都冻住了,厚厚的坦克皮脆弱的像一层纸,下一秒,一颗燃烧弹从那个弹孔钻了进去,顿时,坦克内部的火光从破洞里往外钻,可想而知坦克里边是怎样一番场景了。
顿时,敌方的坦克和装甲车都报废了,单鸣举着狙击步枪朝街上慌乱的士兵射击,由于人多,几乎一枪一个准,街道下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的人间地狱。
他们并没有得意太久,很快,由于暴露了藏身位,子弹和火箭弹就朝他们藏身的地方呼啸飞来,单鸣躲在掩体下不敢冒头,碎石弹壳打在他身上,一颗直接划在了他眉角,血哗哗往下流。
唐汀之爬过来要给单鸣处理伤口,艾尔一把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一颗榴弹嗖地从唐汀之的头盔上划过,艾尔骂道:“别他妈乱动。”
单鸣自己从怀里掏出止血剂,闭着眼睛朝眉毛上喷了喷,然后抹掉脸上的血,继续逮着机会放枪。
街上的敌人很快就要被他们全歼了,眼看头顶的建筑摇摇欲坠,为了防止被活埋,他们顶着炮火,冲出了建筑,去消灭街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敌人。
艾尔指挥道:“巨石掩护,和佩尔一起去钟楼,把秃鹰和走火接下来。沈长泽,沈长泽你他妈在哪儿呢!”
单鸣猛然想起来半天都没有沈长泽的声音了,他也喊道:“沈长泽,回话!”
沈长泽很快说话了,“我在增援虎鲨。”
虎鲨这时候破口大骂道:“我们打破了防御工事让祈祷者和红霜战士进来,结果这群狗娘养的开始攻击我们了。”
唐汀之道:“尽量回避,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我们正往你们那边撤退。”
沈长泽沉声道:“我有些担心,为什么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碰到一个龙血人。”
所有人心都一滞,是啊,为什么没有碰到一个龙血人?打到现在,出现的全都是同盟军的军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唐净之的人。
唐净之想利用同盟军的力量消灭他们,这个可以理解,可是且不论唐净之有没有那么天真,认为靠这些人可以抵抗他们,如今同盟军已经几乎被他们全歼,身后就是趁火打击的祈祷者和红霜战士,为什么这个时候唐净之还不派龙血人来组织他们?
难道唐净之已经撤离了?
想到这个可能,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如果唐净之已经撤离了,那他们真是吃力不讨好,白白闯进同盟军的地盘和当地最大的钻石走私军结怨,结果还没达成目标。那可真是被唐净之耍了。
唐汀之很快反驳道:“不可能,科斯奇和黄莺在监控电影城四周,除非他们从地底下跑了,否则只要有任何人靠近和离开,都会被发现,而且唐净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老巢,我们已经毁了他两个基地,再毁掉这个,会葬送他多年心血,有沈耀护航,他不会走的。”
艾尔急道:“那为什么至今一个龙血人都没看到!”
唐汀之额上冒出了细汗,他努力思考着,却依然想不通为什么。
然而,当祈祷者和红霜战士的人也挺进电影城,和他们距离不过百米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而且是以极其惨烈的方式。
城墙上突然多了几只有翼有尾的龙血人,手拿MP5K步枪,步枪下挂着榴弹发射器,多发榴弹朝他们和身后的走私军中间发射。
早在他们发射之前,沈长泽灵敏的嗅觉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脸色顿时大变,朝着无线电嘶哑地大吼道:“是白磷弹!”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开始疯了一般朝建筑物内跑,哪怕冒着被活埋的风险,也不想沾上军用白磷哪怕半点!
枪榴弹往那几辆被炸毁的装甲车射去,白磷混合着燃油爆炸,使得枪榴弹本来就具有的索命的五十米喷溅距离至少还增加了十几米,空气中弥漫着白磷燃烧挥发时撒发出来的恶臭。
那些愣愣的来不及躲避的走私军们,几乎在下一秒,成群地爆发出了地狱般的惨叫声。
艾尔颤抖着吼叫着:“皮肤被白磷沾染不许拍击!不许碰伤口!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不管多疼!”
很快地,只要是无线电收发器还完好无损的人的耳朵里,都同时听到了迪诺撕心裂肺地惨叫。

103、
早在海湾时期,美军就以军用白磷作为生化武器,广泛使用于战争中,尽管频频受到国际谴责,美军依然我行我素,2004年美军在费卢杰使用白磷和凝固汽油混合燃烧弹造成了大批平民惨死,震惊全世界。
军用白磷燃点低,但温度可高达1000度以上,只要沾上物体就会不停燃烧,用任何方法都无法扑灭,一个人只要沾上一丁点喷溅物,白磷就会烧透皮肉,进入骨头,受害者会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被活活烧成灰黑的骸骨。
而且沾上白磷燃烧物极其痛苦,哪怕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承受不住被白磷灼烧的疼痛。唯一能够救人的方法,就是在白磷刚沾上皮肤的时候,快速把它连皮带肉剜掉。
速度必须快,且果断,否则承受白磷灼烧痛苦的同伴,会忍不住像别人求救,很可能造成第二个受害者,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在费卢杰,埋伏在一栋建筑里的一整个小队,就是这么被活活烧死的!
白磷弹的恐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尤其是曾经在美军服役过的虎鲨,更是曾亲眼见过那地狱般的场景。
第一个倒霉的迪诺令人揪心的叫声只持续了两三秒,紧接着,他们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耳机中没有任何讯息,反而被一阵吵杂的电流声替代。他们意识到,对手使用了通讯干扰器。
还好所有人都在比较集中的地方,大部分人只要转头就能看到队友。
单鸣心脏狂跳着躲进掩体,一转头就看到迪诺因为疼痛而不停地在地上打滚,他的肩头已经被白磷烧透了,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失去理智,没有伸手去拍,否则除了把白磷带到他手掌上,增加受创面积外,于事无补。
单鸣一咬牙,猛地冲了出去。虎鲨也从另一面的建筑物里冲了出来。
迪诺看到了他们,语无伦次地惨叫,“快救救我!狗娘养的!快杀了我!”
单鸣冲过去一脚踢在他后颈,这一脚拿捏了力度,直接把他踢晕了,虎鲨快速蹲下身用匕首划开迪诺的衣服,然后毫不犹豫地去剜他的肩头肉。
这一刀下去,迪诺被疼醒了,他叫得嗓子都哑了,单鸣又是一脚,把他再次踢昏了过去。
虎鲨迅速把那块肉剜了下来,然后俩人抬起迪诺往大楼里跑。
一百多米外的祈祷者和红霜战士军,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白骨头组成的地狱,无数士兵拍打着身上的白磷,然后传染给其他同伴,几百人的军队乱成一团,哀嚎声冲突天际。
他们这边犹豫沈长泽的提醒,都跑进了掩体,除了迪诺之外没有人沾上。
可是就在单鸣和虎鲨抬着迪诺往回跑的时候,又一颗枪榴弹带着要命的白磷朝他们飞了过来。
这个时候,无论他们想不想管迪诺,他们都跑不掉了。
没有人跑得过炮弹,也没有人能在几秒钟内瞬移到几十米外。
单鸣和虎鲨眼中都染上了绝望。
一道金光朝他们射了过来,抓起俩人的衣服飞快地超大楼里冲去。
枪榴弹在身后爆炸,单鸣只听得一声惨叫,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疼得他眼前一片血红。
沈长泽把他们放下后,单鸣一回头,就看到他扑开来掩护他们的肉翼上,已经被白磷烧穿了好几个洞,沈长泽牙齿咬出了血,不停地用手捶着地面,试图缓解疼痛,可是根本于事无补。
单鸣抽出匕首冲了上去,手起刀落,先剜掉了他一块肉,唐汀之迅速掏出药给他止血,沈长泽疼得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他叫了一声“爸爸”,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单鸣的腰。
单鸣眼眶一酸,差点儿哭出来。
只听得一声枪响,百合含着泪打穿了迪诺的胸膛,迪诺被白磷大面积烧伤,已经没有救了,让他从痛苦中解脱是最后的仁慈。
乔伯悲伤的吼叫声刺穿了每个人的心脏。看着周围一个个负伤的队友,恐惧、悲伤和愤怒把所有人的情绪推上了临界点。
唐汀之和虎鲨咬着牙把沈长泽翅膀上所有被白磷灼烧的地方都剜了下来,沈长泽的肉翼被开了五个大洞,鲜血淋漓,虎鲨和唐汀之小心又小心,还是被他的血烫伤了皮肤,但是跟沈长泽受得苦比起来,微不足道。
单鸣心疼得快喘不上气来,当沈长泽浑身颤抖地承受着剜肉的痛苦时,他就紧紧抱着沈长泽,祈祷能缓解他半分的痛苦,哪怕让他承担。
不远处迪诺惨不忍睹的尸体,一再地提醒他,如果那里躺着的是沈长泽,他一辈子的都无法原谅自己。
一场酷刑结束,沈长泽已经全身脱力,身上的汗水把衣服都打透了,他蔫蔫地被单鸣抱在怀里,尾巴紧紧地圈着单鸣的腰,脸颊不停地蹭着单鸣的脖子,仿佛这样就能减少痛苦。
单鸣颤声说着,“忍一忍,再忍一忍,疼的话就咬我吧。”
沈长泽似乎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喃喃地说,“怎么舍得呢……”
单鸣心头大震,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撼动他的心,让他感动、让他迷茫、让他永生难忘,那就是沈长泽对他的感情。
十四年前,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收养沈长泽,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也许是好玩儿,也许是新鲜,也许只是好奇林强把他养大的心情,总之,绝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孩子。
可是十四年来,沈长泽对他付出了如同亲生父子般沉重的感情,而他也把沈长泽当成了真正的亲人。他是一个被家庭和亲情抛弃的人,能从游隼这里得到兄弟和战友情,他已经觉得很难得,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十四年前一个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儿子,一个真正的亲人。
单鸣紧紧抱着他,心里被感动和暖意填得满满的,他拥有了太多一个流亡者不该拥有的东西,他感到很知足。
沈长泽不知不觉在他怀里晕了过去,只是他没有松手,也没有松开尾巴,就像在宣示自己的主权那般,缠紧单鸣的腰,即使是睡梦中都不放松。
外面的炮火声不断,愤怒的雇佣兵们给予唐净之的部队最猛烈的回击,用敌人的鲜血祭奠他们失去的战友。
残破不堪的建筑物内,所有人各司其职,抵御着敌人的进攻,保护着身边的同伴。
唐汀之给沈长泽处理完伤口后,就虚脱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单鸣问道:“他昏过去了,他为什么没有变回人类?”
唐汀之轻声道:“因为他在自愈,必须在龙血人的状态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愈合伤口。”
“那要多久才能愈好?”
“伤口太大,不够幸好是在翅膀上,不在躯体上,完全愈合至少要两个小时。”
唐汀之说完习惯性地想拿手去擦汗,正在狙击敌人的艾尔用余光瞄到了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翻开唐汀之的手,掌心已经被沈长泽的血烧得血肉模糊。
艾尔咒骂了一声,让科斯奇顶上他的位置,习惯性地想拿酒精给唐汀之消毒。
唐汀之叫了一声,“不行,我手上是酸啊。”这要倒上去,不就直接着火了。
艾尔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妈的,糊涂了!”他拽过纱布,去擦唐汀之手上的龙血,尽管唐汀之已经很小心,没有蹭到太多龙血,但是沈长泽的血酸性太高,艾尔擦一下就带掉一块皮,手掌流血不止。
唐汀之疼得直抖,艾尔的手也直抖,但还是狠下心把血擦掉了,在确定唐汀之手上留的都是自己的血之后,艾尔给他倒上了止血粉末,然后给唐汀之把受伤重的右手包了起来,左手则只包扎了掌心。
唐汀之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喃喃道:“我是外科医生啊。”
艾尔把他推到自己身后,沉声道:“不许再乱动。”
通讯设备被干扰,弹药和药物都在迅速地减少,他们不知道远在其他建筑里的队友的命运如何,他们每个人都负伤,情形已经非常糟糕,可是他们依然突破不了敌人用白磷枪榴弹织出来的地狱之网。
唯一剩下的出路,就是由龙血人出去,干掉那些在放白磷弹的龙血人,否则他们迟早要被敌人耗死在这里。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们活下去,那就是杀了唐净之。

104、
这次的白磷弹袭击,虽然只造成了他们一人死亡,但是已经足够在所有人心目中投下可怖的阴影,没人冒险离开建筑物,到处都是被白磷灼烧得残破不堪的地面、房屋、和人。
不得不说,唐净之这一招,狠毒,且见效。
裹着白磷的枪榴弹打光了,对方开始使用火箭炮,一颗火箭弹命中了街对面的歌剧院,那里有五六人藏身,一颗火箭弹下去,本就摇摇欲坠的歌剧院此时又塌了一角。
歌剧院里的人被迫冲了出来,趁着装弹的时机拼命往对街跑去。
虎鲨叫道:“撤!”
毫无疑问,行政大楼早晚也会被炸塌了。
单鸣背起沈长泽快速往外冲去,他们就像一群斗败的丧家犬,躲避着敌人的追击。
歌剧院很快就彻底塌了,火箭弹开始集中行政大楼,由于街道上硝烟战火弥漫,视野极差,那些龙血人基本看不到人,只是一味轰击建筑物,打算把他们都活埋在里面。
建筑物的碎片被炸得满天飞,天空下着石块儿雨,只要被砸中一下,就彻底交代了,所有人都疯狂地往电影城内部跑,这个时候,除了拼命地跑,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
一声惨叫在身后响起,每个人心里都一沉,但是没人敢停下脚步。
杨关悲愤地大吼了一声,朝那个被微波炉大小的水泥墙块砸中的特种兵跑去,单鸣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认出那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士兵,石块砸在他后腰,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血流了一地。
所有的特种兵都折返了回去,冒着被砸成肉泥的危险。
杨关一把推开要冲上去的一个人类特种兵,“滚,都滚!乌鸦和我留下,其他人都走!”
“上尉!”
“走!我命令你们走!”杨关一脚踹开他,“走!”
他和乌鸦冲上去,奋力搬开了那块石头,那个特种兵后腰处一片血肉模糊,骨头都刺了出来。
杨关眼睛瞬间就红了,背起那个人继续往前冲。
火箭弹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对方明显已经耗光了炮弹。
虎鲨指着不远处的建筑,吼道:“受伤严重的全部进前面那个酒馆,所有能动的都他妈给我站出来,杀光这些狗娘养的畜生!”
所有人都瞪着赤红的眼睛,玩儿命地撒腿狂奔,把自己背上负伤的战友送进了酒馆,当他们冲出来的时候,龙血人都已经变身,扛着他们的武器,誓死保卫这个狭小残破的酒馆。
酒馆内,唐汀之用他不断渗血的手在给他的兵疗伤,酒馆外,两方人马终于开始了面对面的交锋!
他们这边,沈长泽昏迷,秃鹰还和走火、佩尔在教堂里,无线电被干扰,他们生死不明,如今只剩下七个龙血人可以行动,再加上游隼这边,能够行动的还有九人,跟对方几乎势均力敌。
单鸣没有出去,沈长泽的尾巴还盘在他腰上,跑动中沈长泽的伤口又渗血了,把棉花纱布都给烧没了。
唐汀之这边手忙脚乱,一边给那个特种兵处理伤口,一边重新给沈长泽止血。他脸上苍白,气喘吁吁,看上去非常累。
如今他们和佩尔失去了联络,还能行动的全都去打仗了,只有单鸣留下来帮唐汀之,作为这里唯一的医生,面对满屋的伤患,药品短缺的同时,他也分身乏术。
唐汀之虽然是军人出身,但是他是一个军医,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惨烈的战斗,一向冷静的他,此时也为眼前的困境而着急。
撒上止血粉末后,一部分粉末很快被龙血烧没了,最后的一小部分起了作用,渐渐把血止住了,此时沈长泽肉翼上的伤已经比之前小了一些,他的自愈能力果然惊人。
本来以为他会昏迷很久,没想到他却在单鸣怀里醒了过来。
单鸣看他慢慢睁开了眼睛,连忙拍了拍他的脸,急道:“你怎么样了?”
沈长泽抽着气说,“疼。”
“你别动了,休息吧。”
“不行,我问到他的味道了。”
“什么?”单鸣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懵了。
沈长泽看了一眼窗外,表情凝重地说,“沈耀来了。”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沈耀这个号称比沈长泽还要厉害的龙血人出现了,情况还能更糟糕吗?
沈长泽从地上爬了起来,单鸣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还受着伤,不适合行动。”
沈长泽握了握他的手,“爸爸,你知道只有我能对付他。”
单鸣深深看了他一眼,率先打开了门,“走吧,我陪你去。”
无论是他们,还是敌方,弹药基本已经用尽,两方龙血人之间已经展开了血腥的搏斗,剩下的人类们在用他们身上还剩下的手雷、高压枪和激光镭射军刀对付那些龙血人。
一到暗红色的声音飞速地冲了过来,在人的视网膜里留下一道残影,就像一道血印。
沈长泽猛地冲了过去,在那道血红色的身影马上就要削掉离他最近的艾尔的脑袋时,沈长泽用力将他撞开,两人齐齐飞撞到墙上,一阵怦然巨响,整个建筑物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一赤一金两道身影分开了,沈长泽抹掉嘴角渗出的血,强忍着肉翼上血淋淋地伤口带来的剧痛,狠狠瞪着他的亲生父亲——沈耀。

沈耀揉了揉胸口,脸色微变,他看着沈长泽,皱眉道:“我是你的父亲,你却选择违抗我。”
沈长泽冷道:“我是人类,我不认同你的想法。你和唐净之犯了叛国罪,投降吧,父亲。”

沈耀恶声道:“叛国?这个罪恶的政府制造了大批的悲剧,拆散了我们这个完整的家,杀害了你的母亲,如今你却成为仇人的走狗,早知如此,我该在你小时候就杀掉你,好过你今天与我为敌!”
沈长泽微微一愣,“母亲?她死了?”随即他脸色一变,“她只是失踪了,并没有死,没有任何证据现实她死了。”
沈耀眼中染上浓烈的哀伤和憎恨,“如果她活着,她会寻找她的丈夫和儿子!就算她活着,我们三个人被迫分开十多年,罪魁祸首就是这帮低贱的人类!他们把我们当成实验品,当成武器,他们都该死!”
杨关疾言厉色道:“沈耀大校,参与龙血人计划是你和赵清玲上尉自愿的,国家投入巨资培养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守卫中国的国土,维护人民的尊严,这是一个军人应该履行的职责,无论你是人类,还是龙血人。沈长泽少校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之一,他本就应该成为我国军事的中坚力量,你却为了私情将他藏匿,致使唐净之有机可趁,盗取龙血,对我国的安全造成了巨大威胁,如今你却依然执迷不悟,你根本不配当一个军人!”他转头对沈长泽说,“赵清玲上尉失踪多年,生死不明,我们也一直在找她,而且我们相信她还活着,没有杀害这一说。”
沈耀大喊道:“如果清玲还活着,她在哪里!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已经出现了,她在哪里!”
沈长泽沉声道:“如果母亲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你停手吧,龙血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人类的主宰。”
沈耀冷笑道:“人类更不配成为龙血人的主宰,人类低贱而脆弱,简直不堪一击,只要有我和唐净之合作,我们会制造出真正的龙血军队。我的儿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回到我身边,或者继续与我为敌,如果是后者,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沈长泽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父亲,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他叹息着摇头,“我是人类。”
沈耀的眼神像一湾深潭,能将人残忍地溺毙,他扑开了肉翼,身体慢慢离开了地面,漂浮在半空,强大的杀意在每个人心中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沈长泽从未感觉到有一个人能撒发出如此迫人的气势,仿佛那股杀意已经能把人击倒。
突然,破空之音响起,一颗子弹从钟楼的方向飞来,沈耀身形一颤,以人类永远不可能企及的速度往后移动。
只听得一声闷哼,一颗子弹击中沈耀的右手臂,他的整个胳膊飞了出去,子弹从侧肋穿进了胃里,子弹进入体内后速度和力量减弱,又被龙鳞阻隔,于是停留在了体内。
沈耀摔倒在地,一手握住了身上潺潺流血的血洞,几乎不必多想,这颗子弹在他体内高速选择,却没能冲出体外,必然已经将他的内脏搅和成了一盆肉酱,他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流下来。
沈长泽看着沈耀倒下的声音和一地的鲜血,心里感到无法名状的悲伤,他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知所措。
所有人,包括游隼和特种兵们,都没有想到在刚才那阵猛烈的炮火攻击下,他们的狙击手还在位,而且能够突破硝烟和距离的阻碍,准确命中。卡利和猎鹰呆着的行政大楼已经成了一堆废墟,两人生死不明,那颗7.66毫米的子弹是从教堂方向射来的,必然只能是秃鹰、走火、或者佩尔。而拥有这样的技术的,必然是秃鹰!
他们还活着!
那一颗子弹,穿透迷蒙的硝烟,从距离这里四百米外的教堂飞来,击中敌方的将领,瞬间扭转了战局!
就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沈耀被两只龙血人架住,飞快地往电影城深处撤离。
几乎是下一秒,猛烈的炮击全都对准了那个教堂,就在他们眼前,教堂彻底坍塌,无论里面有几个活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存活的几率,是零。
沈耀的突然重伤,让那些龙血人乱了方寸,在炸毁教堂后,全都跟着沈耀撤退了,这给了他们最可贵的喘息之机。
杨关瞪着通红的眼睛,朝教堂的方向行了个军礼,在场所有能动的人,全都抬起了右手……

105、
秃鹰的那一枚12.7毫米大口径穿甲弹给沈耀造成了几乎致命的重伤,虽然由于沈耀敏锐的闪躲,没能击中心脏,但是其他内脏估计已经全给打碎了,而且胳膊也被打断了一只,就算龙血人只要脑袋和心脏还在就能复原,但是那样的伤势,不知道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至少今天是不可能了。
此时正是追击唐净之的最好机会,他们绝不该错过。
可是四百米外坍塌的那座教堂,他们的战友、朋友和兄弟可能就在那废墟之下,也许他们还有一口气,也许他们在等着救援。
虎鲨一马当先,疯狂地朝教堂方向跑了过去,游隼其他的队员也都跟了上去,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们不会放弃自己的战友。
跟他们不同,那些中国的特种兵们不是为了钱被雇佣来打仗,他们头顶上是命令,军人的第一条铁律是服从,他们无法像这些雇佣兵们一样,为了救战友而放弃制敌的最佳时机。
对于游隼的佣兵们来说,失去声誉和佣金原比不上失去战友。
所有的特种兵都握紧了双拳,看着这里军衔最高的沈长泽,用眼神询问他,那眼中含着泪、含着恳求。
沈长泽坚定道:“要相信游隼。”他从地上拿起枪,“我们不能浪费秃鹰给我们争取到的时间,所有人继续搜索唐净之,一定要找到他,如果反抗……”沈长泽脸上的表情嗜血而狰狞,“当场击毙。”
杨关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教堂,咬紧牙关扭过头,大喊道:“搜索唐净之!”
这些铁血军人们含着泪抱起自己的武器,往电影城更深处推进,一个一个建筑物,巨细无遗地搜寻,誓死要找到唐净之。
虎鲨带着游隼大部分人去了教堂,艾尔带了三个人留下来保护酒馆里的伤员,只有单鸣一个人跟在了他们后面。
单鸣频频回头看教堂,那里有走火、佩尔和猎鹰,还有虽然很不讨人喜欢,但却是个真汉子的秃鹰,他不知道他的战友命运如何,他们已经失去了迪诺,绝不想再失去更多。
沈长泽看了眼身边的单鸣,“爸爸,如果你担心佩尔他们你就去教堂吧。”
“不。”单鸣很干脆地说,“他们会找到佩尔的,哪怕是尸体。”他咬着牙,眼里升腾得是无尽的杀意。
他跟着特种兵们,除了因为担心沈长泽的伤势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杀了唐净之。他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把唐净之带回中国,以唐净之对中国政府的价值,这个狗娘养的东西一定会再活几十年,甚至可能比游隼里的每一个人都长命,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游隼的任何一个佣兵,都无法忍受他们的战友死去了,而凶手还活着!
单鸣脸上的冷酷,让沈长泽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目的,不过,他并不打算阻止单鸣,因为让唐净之死,是在场每一个人的想法,而单鸣是唯一合适动手的人。
这一场战斗,太惨烈,总该有人以死亡来安抚他们的悲伤。
为了扩大搜索范围,他们把十个人分成了两两一队,沈长泽和单鸣进入了一个二层楼的住宅。
俩人把两层楼搜索了一圈,在一楼的储藏室附近,沈长泽顿住了脚步。
单鸣问道:“发现什么了?”
“唐净之曾经在这里出现过,这里有他的味道。”
“你这鼻子还真好使。”单鸣一直专注于搜索,这时候看了沈长泽一眼,立刻就被他肉翼上的伤触痛了眼睛,他急道:“伤口又裂开了。”
沈长泽没有回头看,而是抖了抖翅膀,“没办法,这样的贯穿伤堵不住,只能等他自己愈合。”
“你这么走来走去撑得住吗?”
沈长泽点点头,“我一定要先找到唐净之。”
看着他肉翼上不断滴下的鲜血和身上残破的衣物,单鸣感到了深深地无力。他抓住了沈长泽的胳膊,“你这样很危险,我知道龙血人失血反应比人类还强烈,因为变身本身就很消耗体力。”单鸣认真地看着沈长泽眼睛,从那眉眼中不难看出疲态。
沈长泽轻轻喘了一口气,勉强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爸爸,要不你亲我一下吧。”
单鸣冷冷看着他,显然觉得他没头没脑的玩笑开得不是时候。
沈长泽眉头紧蹙,轻声道:“爸爸,伤口真的很疼,你亲我一下吧。”
身上被开了个好几个大洞,究竟有多疼,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常年跟各种伤痛为伍的单鸣,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看着沈长泽灰白的脸色,皱眉道:“难道撒娇就不疼了?”
沈长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单鸣,眼中满是期待。
沈长泽展开龙翼为抵挡要命的白磷喷溅物时的情境又浮现在了单鸣眼前,那一句让他揪心的“爸爸”,那每一颗落在他肩头的痛苦的汗水,都敲打着他的心。
单鸣头脑一热,抓着沈长泽的脖子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沈长泽双目瞪大,瞳孔紧缩,他没有料到爸爸真的会亲他。那巨大的翅膀几乎一下子就把单鸣包裹了起来,仿佛把两人隔绝在了一个独立的时空,这里没有硝烟、没有战火、没有疼痛和死亡,只有这个湿软温柔的吻,和对方熟悉而动人的味道。沈长泽紧紧搂住了单鸣的背,尾巴不自觉地卷住了单鸣的腿,干燥的嘴唇肆意享受着唾液的润泽,他们唇齿纠缠,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两颗心贴得极近,仿佛心跳的频率都变得一致。
这个吻与这个残酷的战场格格不入,它美好的不敢想象。
当俩人气喘吁吁地分开的时候,单鸣黑曜石般的双眸染上一层窘迫,他伸出手指弹了弹沈长泽的翅膀,“你能不能不要乱动这两片玩意儿。”
沈长泽激动地抱着单鸣,不停地叫着“爸爸”,因为他一个主动的吻而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单鸣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应合适,他并没有想太多,也许这个吻跟因为孩子生病而给他买平时没有的玩具差不多,仅仅是为了安抚他的痛苦,也许这个吻还有些别的什么,但是他不想细想了,他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证沈长泽的安全。
他伸出手,用力地掰开了沈长泽缠在他腿上的大尾巴,然后推开了他,“如果受不了就立刻坐下休息,不要逞强。”
沈长泽抹掉脸上的汗水,脸上因为兴奋而染上了一些红晕,看上去没有那么苍白了,他含笑着看了单鸣一眼,低声道:“现在没事了,你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倒下。”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单鸣看了他一眼,一阵心悸。

106、
俩人把这间住宅搜索完后,就接着搜索下一间,电影城很快就到头了,依然没有人鸣枪示意发现唐净之的踪迹。
这个电影城必然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地方,唐净之和沈耀,还有那一大帮子龙血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这时候一直挂在他们耳朵的无线电耳机突然传来了杂音,接近着,里面传来了唐汀之有些急迫的声音,他问:“黄莺找到通讯干扰器,已经破坏了,你们马上赶去东南角的出口。”
所有听到指示的人全都往东南方跑去,沈长泽一边跑一边问:“说说情况。”
“黄莺在电影城几个出口埋设了M18A1反步兵地雷,通讯干扰被破坏后,他通过卫星图查看了四周,就在刚才,东南角的一个出口地雷被触发了,地雷被风沙埋得很深,他们走得急,就中招了。一辆轻甲悍马被炸翻,里面出来的人没有沈耀和唐净之,但那是沈耀使用的车。另外一辆车也停了下来,他们可能想从那里撤离。不过……事情有些蹊跷。”
黄莺插口道:“因为地上的轮胎痕迹显示这两辆车吃力不深,如果车上有重的实验器材,轮胎痕迹不会这么浅,唐净之不会什么都不带就走了吧?”
单鸣皱眉道:“这个时候保命要紧,还带器材做什么。”
唐汀之淡道:“有些东西可比命重要多了。”
沈长泽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去看看。”
“不,我的建议是,你们分成两队,一队去东南角出口查看,一队去西南边一个杂货商店看一看。”
“杂货商店?”沈长泽和单鸣对视一眼,“那个地方我们刚刚搜索过,没发现什么。”
黄莺接口,“我刚刚找到通讯干扰器后,很意外地发现了电影城供电系统的一个分支。这个电影城大部分建筑都是没有电的,只有少数建筑还在供电,不过一个电器都没有,从表面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挖地三尺去找线路,所以我分段测试了电波,几乎每隔一百米就会有一个供电分支,电力输送的主要方向就是那个杂货店。我建议你们再回去看看,也许他们的发电机在哪里,但更大的可能是,唐净之的实验室在那附近。”
沈长泽道:“杨关,你带三小队去东南角出口查看那两辆越野,其他人撤回来,我们去杂货店看看。”
杨关道:“收到,我们已经接近大门。”
唐汀之道:“要小心,那里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沈长泽带着单鸣以及另外两个一人类一龙血人特种兵重新进入了杂货店,“分头搜索,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马上汇报。”
“是。”
四人分散开,重新检查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杂货店,里面陈列的东西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风化的面包一碰就碎,脚踩在地上都吱嘎作响,脆弱的木地板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踩断。
由于这次是重点怀疑这个地方,所以他们看得特别仔细,终于,单鸣注意到墙上一幅羚羊浮雕壁画有一丝古怪,那只羚羊的眼睛明显比这里蒙尘的货物要亮,由于它是凸浮的,没有整体落灰并不奇怪,但如果就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只眼睛的上方都没什么灰尘。
如此细小的地方如果没有特意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单鸣凑近了那副壁画,隔着一米外观察那只眼睛。
突然哪只眼睛的瞳孔仿佛动了一下,接近着,单鸣通过那只眼睛,看到了黑洞洞的枪管里缓缓转动的机械膛线!
单鸣猛地往右边扑去,一排子弹把他刚才站立位置的货架给打了个粉碎。
单鸣狼狈地滚到一边,那只机枪把整面墙都快给打穿了,其他人闻声赶来,沈长泽上去把单鸣拽了过来,所有人抱着脑袋躲在机枪扫射的死角,等着它扫完子弹。
看来这只机枪是嵌在墙壁里的,也不知道他们的哪个动作出发了机关,每分钟400发子弹的射速,很快就把这个杂货店打得千疮百孔,两分多钟后,机枪子弹全都射完了,他们才从角落里爬出来。。
一个特种兵问单鸣,“你刚才干了什么?”
单鸣狼狈地吐掉嘴里的灰,露出犯恶心的表情,“什么也没干,妈的,我只是走过去。”
几个人朝着刚才单鸣站立的方向摸了过去,他们把周围散落一地的杂物搬开,从背心里掏出万能工具,把腐朽的地板一一撬开,在撬到第四块的时候,地板下出现了一个触发开关。
单鸣看了看,“不是炸弹,是按压似开关,需要至少长达五秒以上的压力开启。”
“万一踩上去又是机关枪呢?”
“所以让他来吧。”单鸣抓着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了安全角落,三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沈长泽。
沈长泽拍拍手上的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下去。
三秒、四秒、五秒……
最外围的两排货架突然一左一右分开了,中间的货架全都往下沉去,地上露出了一个三米见方的洞,中间是楼梯,两边是中空的,黑乎乎的望不到底。
四个人反应都很快,全都跳到了安全位置,没有掉下去。
沈长泽蹲下来看了看,用无线电和唐汀之练习,“我们可能发现实验室了,杨关你那边怎么样?”
杨关很简短地说,“遭遇龙血人。”
估摸那边已经开战了,沈长泽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唐汀之道:“务必小心。”
四个人抱着枪一步步往地下室走去,由于下面太黑,刚走下去两米就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几个打开照明设备,但光线射出去十几米远就被黑暗吞噬了,周围的空间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足足往下走了四五分钟,他们都有些心慌,由于黑暗中很难辨明方位,他们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向下,直到沈长泽感觉到自己的脚踩在了地面上。与此同时,四周一下子光线大亮,名如白昼,四人全都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你们终于找到这里了。”
四人睁开眼睛,这是地下实验室的一个大厅,造型跟他们在西撒哈拉摧毁的那个有些相似,只不过这个更大,唐净之就站在他们四五十米外,孤零零的一个,身边没有任何人。
几人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唐净之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手枪,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对沈长泽说,“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他没有说“他”指的是谁,可是每个人都明白,他在说唐汀之。
沈长泽狠狠地瞪着他,“你又在刷什么花招。”
“没什么,让我和他说话。”
沈长泽打开了无线电机的扩音功能,里面传来唐汀之沉静如水的声音,“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要告诉你,不要以为自己赢了,我不会和你回中国,而你的麻烦也远没有结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耀已经离开了,他带走了我的龙血人和重要的实验数据,那些龙血人把他当成领袖,我们的意见分歧很大,无法再合作,所以我失败了,但是这不代表你成功了。”
唐汀之的声音在大厅回荡,“我理解不了你所谓的失败和成功,你一直只想着打败我,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敌人,我们应该是同样为国奉献的科研人员,而不是你争我夺的对手。”
唐净之咬着牙,“只有你这么想,因为你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在你心目中,我甚至不配当你的对手。”
唐汀之沉声道:“净之,我理解不了你,你错得离谱。”
“没错,只有你永远都是对的,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沈耀了,我真想看看他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哈哈,真想看看你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精彩的画面。”
“净之,你疯了吗?”
唐净之脸上的神色非常地不正常,他恶狠狠地说,“没错,活在有你的世界,我永远是个第二名,永远是个疯子,你的存在让我恶心。”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疯狂,“现在,我要带走你最重要的人了,我要让你尝尝,彻头彻尾的失败。”
唐汀之急促道:“净之,你想做什么?只要你跟我回国,我可以保证让你活下去,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我不会像条狗一样祈祷他们给我一条生路!”唐净之一直放在背后的左手伸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金属遥控器,他狰狞地冲着沈长泽四人一笑,“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想要阻止已经不可能,唐净之按下了手里遥控器的按钮,一串串爆炸声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麻了,大地开始剧烈的震荡,整个空间开始了倾覆,飞落的巨石把所有人掩埋!

107、
单鸣缓缓睁开眼睛,周围很黑,有那么一瞬间单鸣以为“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只是自己的幻想,或者他已经瞎了。
身上的骨头很疼,到处都是皮肤被破开的火辣辣地痛楚,脑袋非常晕,让他总觉得自己身处在梦境,现在的感受没有一样能给他真实感。
大概是一个姿势昏迷了太久,他四肢发麻,等到感官渐渐回到他身上,他才感觉身边有个暖烘烘的东西抱着他。
他很快回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唐净之引爆了炸弹,整个实验室都塌了,他们被活埋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确信抱着他的人是他儿子,虽然他看不到,但他记得火光冲天、天塌地陷的时候,沈长泽抱起他往外跑,只是两个人很快被不断掉落的天花板击中,他还能记得昏迷前沈长泽包裹住他全身的温暖厚实的龙翼。
“长泽,长泽。”单鸣推了推沈长泽,他还有温度的身体让单鸣想从这一刻开始信上帝。
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呻吟,沈长泽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们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
“爸爸?”
“你醒了?你怎么样?”单鸣刚想撑起身体,才发现他们被卡在一个狭窄的夹缝中,想坐起来都不行。。
沈长泽喘着气,“爸爸,我们活着吗?”
“看来还活着。”单鸣四下摸着沈长泽的身体,“你变回人类了?”
“嗯,我没力气维持龙血人的形态了。”
“你哪里受伤了?感觉得到吗?”刚说完,他就摸到沈长泽背后湿乎乎的,把手掌放到鼻间一嗅,虽然已经凉了,但是是血的味道。
单鸣急道:“你流了不少血。”他习惯性地想去摸自己的背包,一摸摸了个空,他费劲地转过身,用手在地上划拉着,才发现自己的军工包被钢筋划破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他摸到了袜子、防尘袋、温差取水器、子弹等一系列东西,就是没找到他想要的手电或者药品。
“你等等,我去那边找找。”单鸣说着就想往里面爬。
沈长泽拉住他,“爸爸,别乱动,万一这里塌了我们就真完了。”
单鸣也不敢动了,“你的背包呢?”
“我找找。”沈长泽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他费劲地伸出手,终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摸到了他的包,“找到了。”
单鸣接过背包,从里面翻出手电打开,俩人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当时是沈长泽想带着他快速地飞出去,接过顺着楼梯飞到半路的时候被石头砸了下来,他们掉到了金属楼梯的下面,楼梯给他们挡下了不少要命的大石头,否则他们早被砸成肉泥了,但是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那个龙血人和另一个人类,恐怕是没有活路了。
他们现在就被卡在变形的楼梯和墙壁之间,不知道这个暂时安全的角落能支撑多久,但就算现在他们没死,头顶上压着几千斤重的大石头,他们要怎么出去?
单鸣并没有花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对于俩人来说最要紧的是现在能活下去。他快速地翻出急救包,用手电筒照遍沈长泽的全身,从他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找伤口,然后节省着药品和纱布给他包扎好。
由于沈长泽庇护,他几乎没受什么伤,就连石头落下来的时候,也是沈长泽一人挡下的,单鸣看着沈长泽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泛起阵阵心痛。
沈长泽体力消耗太大,无法维持龙血人的形态,而人类状态下伤口愈合的又比较缓慢,所以他现在状态非常糟糕,就好像精力被抽干了一样,让单鸣难受不已。
由于活动空间狭窄,单鸣给他检查一遍身体就流了一身的汗,给沈长泽处理完伤口,他把俩人背包里的食物和水集中到了一起,打着手电分配这些救命的东西,食物包括一些能量巧克力和压缩食品,只维持身体所需的最低热量需求的话,两个人能活上两个星期,但是饮水不够,为了减轻重量,取水器是空的,只有军工背心里有一些少量水,几口就没,勉强能抵三天,断水之后只能靠尿液支撑,单鸣算了算,他们最多能在这里活十天,之后肯定会陷入昏迷,如果这之前没人来救他们,那也没必要来了。
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救援。
单鸣掰下一大块能量巧克力,塞进沈长泽嘴里,等沈长泽吃下去后,又把吸管塞进他嘴里,“喝点水。”
沈长泽吸了一口水,没敢喝太多,“还有多少食物和水?”
单鸣道:“放心吧,足够,你现在需要尽快恢复体力,然后让伤口愈合,我们的药品不够了,你只能靠自己自愈。”
沈长泽问他,“你吃了吗?”
“吃了。”单鸣悄悄吸了一点珍贵的水,冰凉的液体流过干涩的喉管,又辣又疼,非常舒服。
沈长泽吃下东西后,说话比之前有力气了,“爸爸,你放心吧,我没事的,现在只是愈合比较慢,但是这些伤要不了我的命,最多两天我就能恢复过来,然后我会带你出去。”
“我们还是等救援吧,除非你是钢铁侠,否则你能从上面钻出个洞来吗。”
“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
“不能,等你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看能不能爬出去,这里坐都坐不起来,太难受了。”单鸣翻了个身,又饿又疼,全身酸软无力,眼前漆黑一片,抬头就能撞到脑袋,在这种地方多呆一天都是折磨,还好,还好沈长泽在他身边。
沈长泽撑起身,缓缓地挨过来,上半身压在单鸣身上,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
单鸣摸着他短短的头发茬,轻声道:“不管怎么样还活着呢,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沈长泽嗯了一声,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单鸣的嘴唇,然后轻轻亲了一下去,他低声道:“我不会死的,我还没有干你呢,我怎么能死,你也不能死。”
如果是以前,单鸣听到这话该揍他了,现在听到却是噗嗤笑了,“你他妈这点儿出息……”
沈长泽亲了他好几下,哑声道:“我想了太久了。”
俩人难得能有个这样静谧封闭的环境,让他们没心情打没心情骂,只能说说话,鉴于他们可能没有机会再看到太阳了,沈长泽对他畸形的恋慕也就不让他觉得那么大逆不道了。单鸣就好奇地问:“你说说吧,你说说你怎么就看上我了,我就想不明白,你是受虐狂?”
沈长泽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不知道如何像单鸣描述他的感情,不知所起,不知所因,他只知道他从小就想驾驭单鸣,就像小时侯单鸣决定他的一切那样,他想控制这个人,把他唯一的亲人,他的爸爸,据为己有。
单鸣见他不说话,撇撇嘴,“可老子不喜欢男人啊。”
“要是跟男人干也很爽呢比跟女人干还爽呢?”
单鸣想了想,“不会吧?”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单鸣看了他一眼,“你试过?”
沈长泽摇了摇头,“为了控制性冲动,在实验室里模拟过。”
单鸣嗤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是小处男。”
沈长泽有些窘迫,哼道:“我不像你那么乱来。”
单鸣乐得直笑,“十九了还没碰过女人,这要被他们知道了能活活笑死你,你怎么这么怂?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沈长泽怒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随便抓着个女人都能做,我喜欢的是你,我不和别人睡。”
单鸣的笑声顿了一下,随即更大声笑了起来,大概是沈长泽的这份“纯真”让他理解不能。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身心专一的概念。
沈长泽被他嘲笑得脸上发烫,气得他照着单鸣的嘴唇咬了一口,怒道:“你再笑!我告诉你,以前我阻止不了你,但是从今往后,你别想再碰别人。”
单鸣疼得嘶了一声,习惯性地想抬手打他,刚伸手就撞到石头了,反而给自己疼够呛,他不屑道:“你有病啊,畜生都能随便找个伴儿发情,人要是做爱都被管着,那岂不是还比不上当畜生快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沈长泽发现在这个方面他和单鸣根本沟通不了,这把他郁闷坏了。
单鸣推了推他,“你下去吧,沉死了,我现在抱不动你了。”
沈长泽不高兴地说,“我后背疼。”
单鸣想起沈长泽被石头砸得血淋淋的后背,就不忍心赶他了,他现在实在是没力气,觉得沈长泽把他压得呼吸困难,但是他更不愿意沈长泽趴在硬邦邦的地砖上,他摸了摸沈长泽的头,“行吧,那你趴我身上睡吧。”
沈长泽闷闷地说,“我睡不着。”
单鸣叹道:“我也睡不着。”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上的表,还没坏,“咱们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他们能根据手表里的GPS找到我们吧,也许现在正在想办法救我们。”
单鸣低声道:“找人救援、探测、制定挖掘方案,如果过去一天一夜了还没动手,恐怕是很棘手了。”
他们现在毕竟在异国的土地上,而且是非法入境,还把当地三大势力的军队搅了个天翻地覆,他们这种出门该挨枪子儿的异国雇佣兵,要怎么在当地找到人帮他们挖废墟?
一大堆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能从这里出去的希望很渺茫,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活活饿死、渴死。
沈长泽仿佛能感受到爸爸心里在他想什么,他的耳朵贴着单鸣的心脏,听着那平稳的跳动,轻声道:“没什么,至少能一起死。”
单鸣“嗯”了一声,握着沈长泽的手,他心里异常地平静。

108、
俩人在废墟之下被掩埋了四十三个小时之后,终于听到头顶上传来了钻探的动静,声音很小,估计他们离地很远,但也是两天来除了说话之外他们唯一听到的声音了,这不能不叫人振奋。
他们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被埋在几米深的地下,恐怕上面的人喊话他们也听不到,现在单鸣最想做的就是告诉他们自己和沈长泽还活着,一定要挖下来。
可是饿了两三天,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喊。
沈长泽的伤复原的差不多了,体力也足够维持他的行动,他就仰起脖子朝上面喊了几声,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单鸣的手表传来嘀嘀的声音,他抬起手一看,是危险信号指示灯在闪。他们的手表具备定位和警示等多个功能,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让猎鹰开发一个检测脉搏和体温并能发送数据回终端的功能。单鸣也尝试往终端发送信号,但是他的手表大概被碰得不好使了,信号钮按了半天都不亮,沈长泽的手表更是早就不知道被砸飞到哪里去了
现在游隼能够确定他们的位置,但无法确定他们的死活,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单鸣灵光一闪,移动!
沈长泽也几乎同时想到了,俩人已经在原地呆了快两天,为了保存体力,也为了防止随意爬动造成再次坍塌,他们一直不敢动,现在看来,他们必须想办法移动至少四五米的距离,卫星才能显示出他们位置的变化。
俩人把能用的东西全都装进背包里,然后打开小手电,往黑暗中缓缓爬去。
单鸣爬在前面,沈长泽跟在他后面,他们摸索着前进,由于可见度太低,只要看上去能通过的地方他们都要去试一试,但是十有八九会被挡住,而且有些地方低矮得只够一个人肚皮贴着地爬过去,有些地方稍高一点,勉强能坐起来。
单鸣一边爬一边摸着前面的路,突然,他摸到了一只冰冷僵硬的东西,从触感判断,是一只人手。
单鸣惊了一下,毫无温度的皮肤说明这只手的主人已经死亡,他摸了摸那只手的手指,拇指和食指都有硬茧,掌心也很粗糙,这是常年用枪的人的手,肯定是那两个特种兵之中的一个。
沈长泽问道:“前面是不是有……人。”沙漠环境干燥,尸体并没有腐烂,单鸣离得这么近都闻不出来,沈长泽却闻到了一些不幸的味道。
“嗯。”单鸣心里有几分同情,虽然他不是个会同情陌生人的人,但是一想到他们的最终下场也可能是如此,就不免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找到了一个特种兵的尸体。”
沈长泽沉默了一下,沉声道:“如果我们能出去,也要把他们的尸体带回祖国。”
刚才他们那样大喊大叫,地面上的人听不到,但是如果地底下还有活口,肯定能听见,可是没有人回应,结果不言而喻。现在他们很庆幸让大部分人去查看被反步兵地雷炸翻的越野车,这里是唐净之用命布下的死亡陷阱,下来多少人,就会死多少人,他么能活着,是个奇迹。
单鸣顺着那只手摸了上去,摸到他背后,想把他的背包拽出来找食物,但是这个人是被压死的,他只摸到肩胛骨,就被石头挡住了,估计背包连着身体都被压了粉碎。
单鸣叹了口气,“这里没有路了。”
突然,手表又嘀嘀响了起来,终端在用摩斯密码给他发信息,单鸣用手指敲着地面想记住密码,没想到密码很短,只有一个单字,“左”。
这是让他们往左移动?
俩人尝试着原路返回,然后往左艰难地爬了几米,被挡住了。
十分钟后,手表又响了起来,让他们往“右”。
俩人只得再往右爬,这回爬了十几米,花了两个小时,但是最后还是没路了。
开始俩人还以为上面透视出了地底的结构,告诉他们往哪儿爬能轻松点,来来往往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才确定,这就是让他们瞎动,以确定他们确实活着,能接受信息并且给予回馈。
单鸣大骂道:“耍老子玩儿啊,妈的累死了。”
爬了很久之后,他们已经离最开始的地方很远了,他们找到了一个稍微开阔一些的地方,虽然仍然不能站起来,但是可以坐直身体,这已经够他们舒服半天了。
沈长泽掰下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单鸣的嘴里,单鸣小心咀嚼着,比吃毒药还仔细。吃完之后沈长泽要把吸管塞进他嘴里,单鸣撇开头,“不喝了,今天喝过了。”
“你什么时候喝过了?”
“刚才喝过了。”
沈长泽还是硬把吸管塞了进去,“再喝点,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吃不喝一个月也能活。”
“什么?”单鸣看了他一眼,“扯淡吧你。”
“是真的,我训练过。”沈长泽轻描淡写地说。
单鸣皱眉道:“让你一个月不吃不喝?这什么狗屁训练。”
“为了检测体能极限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受伤的时候需要食物补充体力以愈合伤口,现在我伤好得差不多了,自身可以储存体力,我跟你的体质不一样,接下去我不需要食物和水了,但你要按时补充。”
单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沈长泽抹掉他脸上的灰,“爸爸,是真的。”
单鸣看他的样子,确实是比自己精神很多,不仅感叹当龙血人真是好处太多了。
他们休息了几个小时,手表又传来了一段摩斯密码,一个单词是“挖掘”,另一个“两天”,是在告诉他们挖掘工作需要两天?这比他们想象得要短多了。
头顶上机器作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嗡嗡嗡得一直不停,让人感到有几分烦躁。挖掘工作伴随着很多危险,最常出现的情况就是造成二次塌方,那么就算他们不被压死,也可能让之前的挖掘工作前功尽弃。希望上面的人已经把这里的重力结构都摸清楚了,希望他们的挖掘方案可行。
在地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五年,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伴随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单鸣不想这样死,他想痛痛快快地在战场上大干一场,死在敌人的枪口下,而不是这么憋屈的被活埋。
尤其,他不想沈长泽跟他一起死。
俩人靠坐在一起,半天都没有人说话,只是听着机器的声音,声声打在心上,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糟透了。
沈长泽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食物和水。”
单鸣本想继续骗他,但是突然又觉得没必要了,能不能活下来,不过两天之内就会有答案,还考虑那么远做什么,“食物还够吃三天左右,水,只够明天。”
沈长泽自嘲道:“至少我们不会是被饿死的。”
单鸣也笑道:“是啊,至少不是饿死的。”
沈长泽搂住单鸣的肩膀,俩人挨得很近,他的眼睛盯着面前虚妄的黑暗,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小时候挂在单鸣身上撒娇的情景。
他轻声道:“爸爸,如果当初你没有捡到我,我应该已经死了。”
单鸣哼笑道:“不会的,你五岁的时候就能咬死三只狼,你不但不会死,还会活得好好的,不过你肯定会变成泰山。”
沈长泽笑了笑,“也是,但是那样就不能认识你了。”
单鸣调侃道:“被我捡到算一件好事儿吗?”
沈长泽低笑两声,“肯定算不上好事儿,但是,再选一次的话……还是得让你捡到。”
单鸣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被我捡到是你的运气,不然你不会变得这么强大。”
沈长泽轻轻“嗯”了一声,喃喃道:“是我的运气。”
单鸣感到心里有些发酸,他狠狠呼出口气,一拍大腿,“把吃的都拿出来,我们干脆吃光喝光吧。包里还有两瓶药用酒精,就当酒喝了,反正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索性死之前痛快一把。”
沈长泽哈哈笑了两声,“好,吃喝个痛快。”
俩人把剩下的压缩饼干和巧克力能量条统统塞进了肚子里,把水也喝了个干净,他们好几天没敢这么吃喝了,这感觉太奢侈了,能一次性吃饱肚子的感觉,就是眼下最痛快的事情。
把吃的喝的解决掉后,俩人把那两小瓶药用酒精也给翻了出来,里面剩下的酒精也就够人喝一口的,俩人盘腿对坐,把小手电打开,看着对方熟悉的脸,他们把瓶盖拧开,碰了一下“杯”。
“喝!”俩人异口同声道,然后相视一笑,把那酒精倒进了嘴里。
辛辣的液体一下子流进了喉管,味道要有多难喝就有多难喝,但是够刺激,让他们因为饥饿和疲倦和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单鸣伸着舌头大口喘气,真狠不得再来两口,能在这种时候喝上两口“酒”,真他妈过瘾。
沈长泽手里的瓶子一扔,猛地扑到了单鸣身上,把他压倒在地,他静静看着单鸣的眼睛,简单直白地说,“爸爸,做爱吧。”

109、
单鸣瞪着他,那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好像在说,“现在?”
沈长泽舔了舔他的嘴唇,低哑的声音极具蛊惑力,“做吧,万一明天挖到一半这里塌了怎么办?如果我没上过你就死了,我会死不瞑目,做鬼也要缠着你。”
单鸣嗤笑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都说人死之前要尽量了却遗憾,不过你也太没出息了。”
沈长泽充耳不闻,一下下舔着单鸣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胡茬,“和我做吧,爸爸。”
单鸣抓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眯着眼睛看着他,“别在这种时候叫我。”
沈长泽用力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简单而粗暴,沈长泽捏着单鸣的下巴逼他张开嘴,灵巧的舌头钻进他嘴里,勾缠着单鸣的舌头,单鸣按压着他的后脑,主动伸出舌头和他纠缠在一起,舔吻着沈长泽干燥的唇角。这个吻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如此地热烈,如此地缠绵,让人头脑发热,四肢发软。
沈长泽用力撕扯着单鸣身上的衣服。
他们穿的太过复杂,最外面是防弹军工背心,然后是防酸光谱迷彩服,最后是一件保温内衣,沈长泽急迫地把单鸣一层层剥开,终于露出了结实赤裸的皮肤。单鸣的身上有很多伤痕,有的伤是沈长泽亲眼见他留下的,人类不具备龙血人那样的自愈能力,只要伤到了真皮层都会在表皮留下伤疤,这是一具极具男性魅力的身体,身上的伤痕宣示着主人的悍勇,沈长泽抚摸着他的身体,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单鸣有些羞恼,他从来没被人这么摸过,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摸的?他骂道:“摸个屁,要做赶紧做。”
沈长泽低下头,从单鸣的脖子一路舔到他胸前的小肉球,一张嘴把那小巧的东西含了进去。
单鸣低喘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缺奶啊……男的和男的就这样?妈的腻不腻歪……”话虽这么说,当沈长泽在那敏感的前胸吸允舔舐的时候,单鸣还是感到了一阵战栗。
沈长泽喘着粗气说,“爸爸,你的身体好性感,我喜欢……我从小就喜欢……”
单鸣怒道:“操,别再叫我!”
“爸爸,爸爸,爸爸。”沈长泽就跟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一连叫了好几声,他咧嘴笑道:“我当然要叫,我会一直叫,我要让你记住谁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沈长泽,你的儿子。”
单鸣脸憋得通红,习惯性地伸手就想揍他,沈长泽抓着他的手按到了地上,黑眸在昏暗的手电光亮下酝酿着汹涌的情欲风暴,他低声道:“套子呢?”
“滚!”单鸣一想到他一声声的“爸爸”,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他本来想做就做吧,就当给孩子开荤了,他们要真死在这儿,到死都是处男也太可怜了,可是沈长泽那一声声“爸爸”让他充满了羞愧和罪恶感,时时提醒着自己在和谁交欢。
沈长泽压住他的胸膛,从丢在一旁的背包里摸出了一盒保险套。
保险套是他们出任务必带的东西,只不过不是为了干那个。保险套在作战中有很多实用的地方,比如做装水的容器,套在枪管上防尘,给重要的东西防水,甚至可以制作手工炸弹,这次沙漠作战,保险套用处不大,毕竟这玩意儿套枪管上肯定就给晒融化了,但是处于习惯,统一装备里依然有它,他们都没想到,有一天这玩意儿会派上它真正的用场。
沈长泽亲了单鸣两下,然后抓住了他的手,硬邦邦的下身往他手心里拱,“爸爸,帮我套上。”
单鸣瞪大眼睛,都给气乐了,“你他妈的……”
沈长泽一下下亲着单鸣的嘴唇、下巴、脖子,带点撒娇,带点霸道,不依不饶地要求着,“爸爸,帮我套上,爸爸,帮帮我。”
单鸣心一横,恶狠狠地说,“老子今天算是出血本儿了,你要是不把我干爽了,我就一枪崩了你的命根子。”说完他接过套子,用牙撕开了包装,一手伸进沈长泽的裤子里,把那勃发的性器掏了出来。
沈长泽闷哼一声,脸色慢慢变得红润。
单鸣抓着那大家伙,心里有点打怵,一想到这么粗的东西要往他屁股里塞,他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他随便撸了两下,沈长泽的性器经不起他的挑逗,很快硬了起来,单鸣熟练地把套子给他套了上去。
沈长泽用光裸的胸肌蹭着单鸣的前胸,紧贴着的皮肤感觉越来越热。
沈长泽把单鸣的裤子也脱了下来,自己的衣服也褪了个干净,俩人赤条条地抱在一起,下体互相顶撞摩擦,不一会儿两根阳物都又涨又热,单鸣的情欲也被调动了起来,干脆就不想那么多了,专心体会和男人的第一次性事。
沈长泽舔着他的乳首,他的肚脐,最后用脸颊蹭着单鸣勃发的肉棒。
单鸣抓着他的头发,下身顶着沈长泽的脸,喘着粗气催促道:“快点。”
沈长泽抓着他两条大腿,用力往两边分开,然后俯下身,张嘴含住单鸣的性器。
“啊……唔……”这已经不是沈长泽第一次给他口交,沈长泽已经掌握了他的敏感带,他伸出舌头顺着那性器的根部往上舔,到了肉头的地方就一口含住,然后轻轻一吸,把单鸣刺激得一下子弓起了腰,不禁低吟出声。
沈长泽吞吐着单鸣的性器,在唾液的润泽下那肉棒在沈长泽的嘴里肆意进出,胀满了他湿热的口腔,单鸣面上潮红,劲瘦的腰肢不时弓成一个优美的线条,沈长泽一手固定着他的腰,一手抓捏着他结实的大腿,用最原始的方式取悦对方。
满足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从单鸣口中逸出,他双腿不自觉地勾住了沈长泽的脖子,他像极了一只贪婪的猫,不断地想索取更多快感。
在沈长泽不遗余力的讨好下,单鸣身体一抖,把檀腥的体液尽数射进了沈长泽嘴里,沈长泽没闪没避,一滴不漏地承接了下来。
单鸣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高潮过后的余韵让他回味不已,他懒洋洋地看了沈长泽一眼,看着他的儿子从嘴里吐出自己的精液,然后抹了抹湿润的唇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单鸣只觉得大脑一阵嗡鸣,沈长泽眼中的情欲和渴望是那么的明显,黑亮的瞳孔中酝酿着汹涌地欲火,那眼神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势在必得。
沈长泽把他吐在掌心里的体液全都抹在了单鸣的臀缝里。
单鸣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身体一震,有些尴尬、又有些迟疑地看着沈长泽。
沈长泽用一只手压着单鸣的胸口,另一只手抚摸着单鸣柔软富有弹性的臀肉,他欺身横在单鸣两腿间,阻止他并拢双腿,那只手摸着摸着,就把单鸣那窄小的穴口处涂满了他自己的体液,就着润泽,沈长泽把手指挤进了那肉洞里。
单鸣的耐痛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尽管被异物入侵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也没有吭声,只不过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
沈长泽拍打着他的屁股,“爸爸,放松一点,让我进去。”
单鸣咬牙道:“闭嘴。”
沈长泽爬在他身上,舔咬着他的嘴唇,一边用手指开拓着那紧窒的肉穴,一边试图以缠绵的吻转移单鸣的注意力。
干涩的肉洞被慢慢地打开,湿滑粘稠的精液从单鸣体内射出,又被灌进了他身体里,这种羞耻而奇妙的感觉让单鸣觉得耳根发烫。如果对他做这种事的不是沈长泽,那么对方肯定早就死了。
沈长泽慢慢抽动着手指,在单鸣下体做着模拟性器的动作抽插着,单鸣皱着眉缓解着那一阵阵违和感,这事儿都做到这儿了,停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决定好好体验一下,如果不爽的话,再没有下次,正好绝了沈长泽的念想。
在他下体肆意进出的手指慢慢变成了两根,最终变成了三根,沈长泽忍着下体的胀痛,不断地亲吻安抚着单鸣,不断地开拓那闭塞的肉穴,直到穴口变得湿润柔软。
沈长泽抽出手指,并扛起了单鸣的两条大腿,早已经赢热得不像话的肉棒抵在那肉洞前,鹰隼般的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盯着单鸣的眼睛。
单鸣看了他一眼,不仅被他眼中的热度所震撼,那眼神蕴含着强烈到无法形容的占有和征服,他从沈长泽眼中看到了这个孩子对他的控制欲和渴望,单鸣第一次为一个人的执着而感到震惊。
沈长泽拼命压抑着体内疯狂的欲望,他气息不稳,低哑地说着,“爸爸,你看清楚,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永远属于我。”
他托高单鸣的臀,把自己的肉棒一点点挤进了单鸣体内,他故意放缓了动作,让单鸣能清楚看到自己的下体把沈长泽的宝贝连根吞没的淫秽画面。
单鸣低叫出声,那叫声中有疼痛、有隐忍。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种的关系,沈长泽的性器长得太过惊人,那肉头勉强挤进去后,括约肌已经被强行撑成了一个大洞,穴口所有的褶皱都被撑得平滑如镜,就连沈长泽都不敢相信那么窄小的地方,可以容纳他的性器。
单鸣终于忍不住骂道:“操,好疼,我真该把你这玩意儿切了……”
沈长泽一边揉按着那正在受罪的小洞,一边把自己的肉棒顶了进去。他实在无法再忍了,他已经忍了太多年。
当他的性器被单鸣的身体完全包裹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高热紧致的肉壁将他的宝贝紧紧吞纳,只要稍微一动,摩擦带来的快感就能让他浑身战栗,最让他激动不已的是心理上的征服。
他在干的这个人,是他的养父,他叫了十多年“爸爸”的人,是他从小就渴望不已,幻想不止,这个世界上他最在乎、最热爱的人,他终于拥有了他,终于彻底占有了他!
这个人是他的,爸爸是属于他的!
沈长泽无法在克制自己汹涌的欲望,他抓着单鸣的大腿,用力打开,然后抱着他的腰臀,开始动了起来。
单鸣疼得直抽气,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自己的儿子给上了,可是肉体被凶狠入侵的感觉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他儿子的老二正插在他屁股里。那逐渐加快的动作、那有力的抽插,一再地提醒着单鸣这个让人羞耻的事实,背德的刺激竟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他明明只感到疼,却觉得身体涌入一股难言的兴奋。
沈长泽几个用力的顶弄,终于把那紧闭的肉洞彻底打开,他开始用力地抽插起来,有力地腰肢快速地耸动,把单鸣的屁股撞得啪啪作响,肉体撞击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的废墟里尽情地回荡,听在人耳朵里,是那么地、那么地色情。
疼痛逐渐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上的妖异的快感,从被狠狠操弄的下体开始,攀附着脊椎,一路往上,直达大脑中枢,然后把那阵令人战栗的快感扩散到全身,单鸣忍不住呻吟出声,全情投入在了这本不该发生的情事里。
沈长泽猛烈的抽插如狂风暴雨一般,把单鸣的身体顶得不断颤动,就连他口中不断逸出的低哑的呻吟,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白浊的体液从被挤压的穴口不断地流出,把俩人连接的地方弄得湿乎乎的,肉体的撞击夹杂了水渍的声音,更加响亮、也更加淫荡。
沈长泽把单鸣的两条腿抗到了肩膀上,让他的下体不余一寸地和自己的肉棒相贴,每一次的撞击,沈长泽都用力顶到了底,单鸣有种内脏都要被他捅穿的错觉,深深插入后,他再慢慢地拔出来,然后再次把自己粗大的肉棒凶狠地捅进那湿软的肉洞,反反复复,把单鸣干得身体都软了。
沈长泽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不断地、不断地在单鸣身上发泄着自己长久以来的渴望,把他所有的爱意和欲望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传达给单鸣。
他变换着姿势,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把两人带上高潮,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废墟内,他们忘去了时间、空间,他们只有彼此、只有性欲。他们不断地交合,疯狂地做爱,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已经不存在。
单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只记得他和沈长泽不停地交合,滔天的欲火将他彻底淹没,沈长泽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一次次将他带上云端,直到他浑身脱力,陷入昏迷。
他从来没尝试过如此疯狂、如此不加节制的性爱,也许是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他们都彻底放空,灭顶般的快感让他们忘却了一切。
当单鸣再次醒来的时候,感知从身体里觉醒,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没睡在冷硬的地上,还是趴在了一个温暖的东西上。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沈长泽身上,衣服已经穿好了,并不感觉到冷,只是从腰往下的部位,仿佛已经没有知觉了。
单鸣轻轻一动,全身跟散架一样地疼,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沈长泽立刻醒了,他的手臂还搂着单鸣的腰,顺势摸了摸单鸣的背,哑声道:“爸爸,你醒了。”尽管因为喉管干燥,声音粗哑不已,但语调却很温柔。
单鸣疼得哼哼了两声,“你他妈的……这些年可把你憋坏了。”他现在只要一动,肌肉骨头就酸痛难耐,就算不动也很难受,做爱能做成半瘫痪,传出去能把人活活笑死了。
沈长泽亲了亲他的额角,有力的手指轻轻给他揉按着腰,“我十岁的时候晚上做梦就会梦见你,你说我憋了多少年。”
单鸣想想自己在他十岁到十四岁那四年间还在和他睡一张床,晚上不知道被他意淫了多少回,就觉得浑身发毛。
沈长泽充满爱意地亲着他的发际、眉角,那绵软的吻和落在腰间不轻不重地按摩的力道,让单鸣感到一阵犯困。到现在他依然不太能相信自己真和自己的儿子睡了,迷迷糊糊的,好像现在都在梦中,当年那么小、那么爱哭的小娃娃,竟然变成了一个比他还高大还强悍的男人,而且压着他做了一个晚上。
一切都不太可思议了,如果不是身处绝境,单鸣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接受这么疯狂的事情。
单鸣个子高,肌肉结实,虽然看着瘦,也有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在沈长泽身上爬了七八个小时,沈长泽也不好受,但是他还是不想把单鸣放下来,在彻底占有这个人之后相拥入睡,是他遐想了太久的场景,这感觉太美好、太让人满足,他不舍得放弃,他真希望时间能凝固在这一刻。
他有些期许、又有些紧张地问道:“爸爸,你……你感觉好吗?”
单鸣懒洋洋地说,“什么感觉?”
“和我……的感觉。”沈长泽禁不住心跳加快,昨晚是他这辈子所体会过的最好的经历,他希望单鸣能跟他一样……
单鸣有一些窘迫,但没有表现出来,装作很平淡地说,“嗯,还行。”他总不可能诚实地说,被自己的儿子干得挺爽吧。以前他想不通俩男人能玩儿出什么花样,现在才知道不但有花样,还有有别于和女人做的、难以言喻的快感,这让单鸣颇为意外。回想起昨晚的感受,快感早已经盖过了罪恶感。单鸣是个忠于本能,及时行乐的人,从没有人在道德观上束缚过他,他也从不自己为难自己,所以当他意识到这件事能让他快活的时候,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不再那么排斥,只不过嘴上依然有些不好意思承认。
沈长泽有些失望,但单鸣没有说什么难听的,也让他松了口气。如果能从这里出去,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单鸣留在他身边,如果不能,那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现在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幸福。
头顶挖掘作业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经过一夜的努力,当艾尔用扩音喇叭冲着地下喊的时候,他们终于听到了声音。
当沈长泽的声音传递到地面的时候,他们隐隐听到从扩音喇叭里传来一阵欢呼声。
艾尔扯着嗓子问他们的受伤情况,还剩多少食物和水,以及现在所处的环境之类的。
俩人体力消耗过大,单鸣基本上是累得手指都不想动,这些问题全都是沈长泽代他回答的。挖掘机清理出成吨成吨的废料,越接近地下,上面的动作就越小心,当挖到不需要扩音器他们都能直接对话的时候,害怕引起塌方,挖掘机已经不敢动作太大了,上面开始靠机器辅助人力挖掘。
这个过程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缓慢,他们要不断地测试承重,不断地变换挖掘方向和角度,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废,原本计划两天可以完成的挖掘工作,直到第三天下午依然没有完成。
这个时候已经是俩人被埋地下的第五天半,他们已经连续两天半没有进食,就目前为止这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是俩人体力的流失已经越来越严重,尤其是沙漠地带干燥缺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单鸣渴得嘴唇干裂出血,神智都有些不清醒的时候,突然他的嘴唇碰到了一个塑料吸管,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吸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流进了他干得要炸开的喉管,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甘甜的琼浆玉露!
单鸣无意识地吸了两大口,直到吸管里再也吸不出一点液体,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那吸管是从沈长泽的防弹背心的夹层里伸出来的,他迷茫地看了沈长泽一眼,俩人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喝完了吗。
沈长泽用拇指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渍,然后放在舌尖舔了舔,“还能撑两天吧?”
单鸣惊讶地说,“你……你没喝?”
这三天沈长泽一口水都没喝,却把这宝贵的两口水留给了他。
沈长泽哑声道:“没事,我还可以,我怕你撑不住。”
单鸣想骂人,可是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凑过去用湿润的舌头舔了舔沈长泽干裂的嘴唇,低声道:“你白痴啊,这么几天算什么,你撑得住我就撑得住。”
沈长泽回吻了他一下,轻声道:“你撑得住我才撑得住。”
单鸣感到胸腔那股燥郁的绝望之气被压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沈长泽满满地深情。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对他?他是一个没有家、没有过去和未来的雇佣兵,他不是好人,活着或者死了都应该悄无声息,他怎么就值得有人这么对他呢。
单鸣摸着他的脸,无言地看着他,头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他掐了掐沈长泽的脸蛋儿,“我们都撑住,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大吃大喝一场。”
沈长泽笑道:“出去了我们哪儿还有力气吃喝,如果有的话……我想把我们两个都洗干净,在一个香喷喷的柔软的床上和你做爱。”
单鸣咧嘴一笑,笑得脸皮都疼了。
在长达三天半的挖掘里,所有人都耗尽了精力,不眠不休地连班作业,在经历了两次危险的小规模塌方之后,他们终于把这片废墟的一个地方挖通了,沈长泽和单鸣两人被从地底小心翼翼地拉了出来,这个时候他们意识都还清醒,虽然体力的消耗几乎到达了极限,依然坚持自己走进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室。
沈长泽确实还保存着一定的行动力,单鸣则是纯粹厌恶担架,他觉得只有断胳膊断腿垂死的人才需要躺在担架上。
他坐在医疗室的床上,看着站在他旁边的佩尔,紧紧拉住了她的手,“你还活着,太好了。”
佩尔心痛地摸了摸他的脸,“躺下,单,你看上去太糟糕了。”
“走火呢?卡利呢?还有那个……秃鹰,他们都怎么样了。”
虎鲨的神情很严肃,“这些事情,等你醒来再问吧。”
“我要现在知道!任务怎么样了,沈耀抓到没有,受伤的人……”手臂传来一阵小小的刺痛,紧接着晕眩袭来,佩尔在他胳膊上扎了一只镇定剂,他愤怒地看了佩尔一眼,然后昏睡了过去。

110、
单鸣再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他们已经不在塞拉利昂境内,而是退回了佩拉蒙德附近的安吉尔自由军基地,接受他们的庇护。单鸣不知道游隼是通过怎样的方式留在狮子山并且使用了当地的资源,把他们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但多半是和当地的走私军进行了什么交易,这些不需要他烦心,虎鲨会处理好。
在他醒来后,他从艾尔那里了解了之后的事情。
虎鲨一行人去教堂找佩尔他们,佩尔和猎鹰当时正抬着重伤的走火往外撤,准备把走火放到安全地带再回去抬秃鹰,没想到半边身体都被砸瘫了的秃鹰,却给了沈耀最致命的一击,同时,也葬身在了彻底倒塌的教堂内,后来他们在废墟中清理出了秃鹰不成人形的尸体。虽然早就料到这个人活不成了,但确认他死了的那一瞬间,单鸣还是感到可惜,他一直讨厌秃鹰身上的傲气,尤其是面对他们这些雇佣兵时所表现出来的正规军的优越感,可是不得不承认,秃鹰是个真汉子,他也确实有瞧不起别人的资本。在明知道会暴露目标的情况下依然开了那一枪,如果不是他用命换来沈耀重伤,他们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秃鹰早在坦克袭击的时候就已经被砸成重伤,走火并没有好到哪儿去,他的一条腿被掉落的天花板砸中,骨头全碎了,已经没有再治愈的可能,想要保命只能截肢。失去了一条腿,他再也不可能上战场,还好走火的意志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他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吃他们这口饭的,随时都做好了死和半死不活的准备。
卡利被炸弹的冲击波撞晕了,昏迷在了行政大楼的一个角落里,奇迹般的没受什么重伤。
受伤无法动弹、留在酒馆里休息的伤兵们,都没有死亡,但是其中有几个至少要在床上躺一年。
游隼此次死亡两人,致残一人,重伤三人,其他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损失惨重。
而唐汀之那边则更为惨烈,由于迎击龙血人的时候,雇佣兵们不占优势,往上冲的都是那些年轻英勇的中国特种兵龙血人,虽然重创对方,自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此次一共死亡五人,剩下的一半重伤,跟沈长泽和单鸣他们一起被埋在地下的两名特种兵,由于资源和时间所限,甚至连尸体都无法取出。
艾尔说,把他们救上来之后,那些中国军人对着废墟全都哭了。
单鸣沉默地听完之后,心脏传来难言的压抑。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抛却了国家的概念,十多年来他转战无数战场,冷漠地看着那些各色肤色的人倒在他面前,从未撼动过他心脏半分,可是当他看着这些中国军人战死的时候,他总产生强烈地“不希望这件事再发生”的念头。
他不敢说自己还有同胞的概念,至少,他们说着同一种语言,而且这些人的执着和精神,让他敬佩。
他们一行人由于伤患太多,一直在自由军的基地白吃白喝,除了乔伯和科斯奇分别把迪诺和另一个死去的战友的尸体送回了他们的家乡,其他能下床的人都在给自由军训练军队,偶尔还帮他们暗杀一两个人,以作为此次行动的报答。
沈长泽睡了五天才醒过来,他已经很大程度上克服了长时间变身后需要昏睡来恢复体力的弱点,这次一下子睡五天,足可见他此次体力消耗有多大。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不出任何人意外,就是找爸爸。
单鸣此次受的都是皮肉伤,所以很快就能下床了,他不愿意天天闲着,就给自由军培训了两个狙击手。
佩尔在他给那俩人上课的时候找到了他,告诉他沈长泽醒了。
单鸣就跟着佩尔往会走。
佩尔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单鸣眨了眨眼睛,“怎么了宝贝儿?你想说什么?”
佩尔挑了挑眉,“我给你疗伤的时候,发现你身上有很多吻痕。”
单鸣“哦”了一声,笑道:“虫子咬的。”
佩尔妩媚地一笑,“那可是条很大的虫子啊。”
单鸣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是啊。”
佩尔抿嘴笑道:“这只虫子小时候就总爱黏着你,我真没想到,你们会……”
单鸣低笑道:“没什么,我只要今天活痛快就行。”
俩人走到了屋子外面,佩尔拍了拍他的背,“进去吧。”
单鸣亲了亲佩尔的侧颊,“谢谢。”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长泽应该是刚洗完澡,正对着镜子剪他湿漉漉的、有些长的头发,他听到推门声,转过了脸来,有些激动地看着单鸣。
他叫了一声“爸爸”,然后朝单鸣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单鸣闻着他皮肤里清爽好闻的味道,只觉得心旷神怡。
他们都活下来了,又一次,又一次啊。
沈长泽捧着单鸣的脸,温柔地亲着他柔软的嘴唇,吻得慎重而缠绵,唇齿交接时那美好的感觉,仿佛能把人融化。
俩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单鸣看着他剪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头发,忍不住笑了。
他从沈长泽手里接过剪刀,“坐下,我给你剪。”
沈长泽笑道:“你什么时候会剪头发了?”
“剪短就行呗。”单鸣上去一剪子,就把沈长泽的头发剪掉了好大一块儿。
沈长泽看着脑袋上那一大块儿“缺口”,想补救已经不可能,哭笑不得,“行啊,你想怎么剪就怎么剪吧。”
单鸣嘿嘿一笑,“你长得好看,就是剃光头都好看。”说完不客气地把沈长泽的头发刷刷刷剪掉了,最后就剩下一头脑短短的头发茬子,而且长短不一,但是沈长泽整个人看上去依然是俊逸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每一处五官都是上帝的杰作,在这样的发型衬托下,反而显得更加精神抖擞。
沈长泽透过镜子看着单鸣得意的表情,嘴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能活下来太好了,能看到爸爸的脸,太好了。

111、
沈长泽换好衣服后,他们出去看了看受伤的战友,除了重伤依然卧床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开始下床活动。难得这几天没有战事,自由军的几个将领请他们吃饭,在物资紧缺的情况下,依然提供了在当地非常贵重的奶酪和黄油。
虽然它们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在这个基地呆得久了,就知道想吃上这些东西有多么不容易。这次应该可以算作游隼的庆功宴了,以往每次任务结束,他们都会大吃大喝一场,以庆祝任务圆满完成,顺便放松一番,可是这次的“庆功宴”,没有丝毫热烈的气氛,他们的战友们尸骨未寒,没有人成功从那场战争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尤其是遭遇白磷弹和大批龙血人的攻击,让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还好,唐净之的死消解了他们大部分的愤怒,只是带着大量实验材料和数据消失的沈耀,依然是唐汀之等人心头的一根刺,对于游隼来说,现在只需要拿钱走人,可对于特种兵们来说,他们的任务远没有结束。
吃完饭后,两拨人马集中到了自由军给他们提供的会议室里,看着身边缺空的几个席位,所有人心里都很不好受。
唐汀之整了整白色医生服的前襟,低声道:“首先我代表我国的政府和人民,对游隼此次的帮助和付出表示感谢。其次……对你们损失的战友、兄弟、朋友表示遗憾。”
艾尔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别打官腔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唐汀之低垂下眼脸,无奈道:“那我说你想听的,余款我已经转账给你了。”
艾尔撇了撇嘴,喃喃道:“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一点都不痛快,给我们多少钱都没用。”
杨关抬起头,眼神锐利无比,他咬牙道:“如果你想要痛快,继续和我们合作吧,帮我们抓到沈耀。”
唐汀之抬高声调喝道:“杨关上尉,你要为你意气用事说的话负责吗!”
杨关立刻站起来行了个军礼,“大校,我错了。”说完重重坐回了凳子上,双手抱胸,一言不发。
唐汀之叹了口气,对游隼众人说,“上面还没有进一步指示,接下来究竟怎么打算,我也不知道。”
虎鲨摆摆手,“无论你们怎么打算,我们都不再掺和你们的事了。无论是沈耀,还是龙血人,本就和我们无关,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类能够抗衡的。跟龙血人有关的任务难度太大,游隼不打算再接。”
虎鲨的立场,基本就代表了游隼的立场,作为游隼资格最老的成员,没有人反驳他的观点。
卡利点点头,“不错,我不想再和龙血人有任何瓜葛,赚谁的钱都是赚,我们的订单很多,跟人打仗才是我们的职业,而不是猎杀比我们强好几倍的怪物。”
他们虽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生活的亡命之徒,可是也不至于不要命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尤其是游隼里有一半的人,都是有家的,当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家,他们是个守法的公民,也是某个女人的丈夫,某个孩子的父亲,他们还想多活几年赚钱养家。
大部分人都对不再接跟龙血人有关的任务表示赞同,也有几个天生不要命的表示跟龙血人打仗刺激,不过他们的意见最终会是服从集体。
唐汀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只是,你们此次和龙血人对战的经验,对我们的研究非常重要,尤其是很多装备和武器,你们是第一批在实战中使用的人类,我们需要大量的实战经验作为改进和研发的数据支撑,我希望你们能跟我回一趟中国,用一个月的时间帮助我们完善数据库。作为报酬,第一,我们可以继续付费,第二,我们给你们的伤员提供最好的治疗。”
众人对视了几眼,然后全都看向了虎鲨。
虎鲨皱了皱眉,看向了艾尔,他说,“你觉得呢?”
艾尔眯着眼睛看着唐汀之,“不会是什么陷阱吧,我记得几年前你还坚持要把我们全灭了保守秘密呢。”
唐汀之淡淡地说,“不是我要把你们全灭了,我只是听从上级指示而已,现在上级的态度是和你们友好合作,只要你们自觉保密,另外,以沈长泽和你们的关系,你还担心什么。”
艾尔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但是对于他们这些违法者来说,跟一个国家的政府来往过密,总让他们觉得不舒服。
艾尔看了一眼唐汀之秀丽的眉眼,心里略一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好,我们去。”他用那双湛蓝清透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汀之,轻声道:“你记住,这是你邀请我的。”
唐汀之微微蹙眉,心里没由来的有一丝担心,他提醒道:“莫瑞先生,第一,你们要签保密协议,第二,请服从我们的安排,第三,请务必不要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艾尔用手支着下巴,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已经忘记什么事是违法的事情了。”
唐汀之点点头,“我会在飞机上教你们的。”
又讨论了一下撤离的事情,会议就结束了,当所有人都往外走的时候,唐汀之叫住了单鸣。
单鸣顿住脚步回过头,沈长泽也跟着留了下来。
唐汀之说,“单鸣,你是苏州人吧。”
单鸣挑了挑眉,“大概吧。”
“二十多年没回过家乡了,想借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吗?中国变化很大,但是我可以给你找出你家的原址。”
单鸣语气有几分冷,“没必要,我没什么想看的。”他指着唐汀之的鼻子,威胁道:“记住,不准再多事。”
唐汀之道:“好吧,就当我没说过。”
单鸣转身走了出去,沈长泽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问道:“爸爸……”
单鸣猛地转过头瞪着他,“是你调查我?”
沈长泽摊开手,坦诚道:“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既然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查。”
单鸣冷道:“我的经历好玩儿吗?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沈长泽低声道:“我只是希望比所有人都更了解你,毕竟我认识你太晚了。”
单鸣推了他一把,转身往自己的住的地方走去。
沈长泽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背后,尾随他进了屋。
单鸣掏出他的枪,开始仔细擦拭了起来。沈长泽早就注意到了,这么做能让他心情平静。
他走过去坐到单鸣旁边,轻声道:“你别生气了,我那个时候很想你,又不能去找你,所以只能尽量多的搜集你的消息。你知道吗,自从我们分开之后,你出的每一次任务、账户的每一次变动、在网络上的一切动向,我都知道,就算你生气也没办法,我就是要知道你的一切。”
单鸣瞪了他一眼,“你脑子有病。”
沈长泽无所谓地点点头,“可能吧,说来说去,如果你不抛弃我,我就不会这样。”说完这句,他语气又有几分幽怨,单鸣当初的行为是他一辈子无法解开的心结。
单鸣心情本就不好,这时候听到这句指责更来气,“你他妈有完没完,别成天跟个怨妇似的就记得我抛弃你。我抛弃你又怎么了?老子乐意。”他把枪往床上一扔,“滚出去。”
沈长泽硬是把要翻涌上来的怒意给压了下去,他把枪收好,“我不跟你吵,我也不会出去。”
单鸣看着这个牛皮糖,心头就一股火。
一想到他要再次回到中国,以前那些离他很远的记忆就都浮了上来,怪自己记忆力太好,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呢。
单鸣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想让自己睡觉,可是现在才晚上九点多。
沈长泽凑过来给他揉按着太阳穴,软言道:“如果你不愿意回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你面前提。”
单鸣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家里人都死光了。”
沈长泽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谁说的,还有我呢。”

112、
单鸣分析可能是自己之前说话又呛着他了,沈长泽第二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也不吃饭,就在屋子里在电脑上忙活,单鸣看他好几个小时都没离开过座位,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直响。
单鸣是个懒得在心里藏事儿的人,最后终于坐不住,“我说你弄个弄了一天了,到底干什么呢。”
沈长泽头也没回地说,“我在找他的下落。”
单鸣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谁,“怎么找?”
“这个电脑不行,我把他的详细信息发回中国了,我在和他们配合,利用美国航空卫星寻找他的踪迹。”
“有成果吗?”
“目前还没有。”
“那你这么不吃饭地瞪着电脑就能有成果?你都坐了一天了还不起来走一走。”
沈长泽摇摇头,“不用了。”
单鸣腾地从床上跳了下去,绕着他走了两圈,见沈长泽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有些心虚,“你小子这是闹别扭呢?”
“没有。”
“没有个屁,你有意思吗?我生气了骂你两句怎么了?我没打你都不错了。”
沈长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你便,我不跟你计较。”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弄得单鸣跟个无理取闹的中年妇女是的,把他呛得很不舒服,他指着沈长泽,“你说清楚,什么叫你不跟我计较?谁让你没事儿去调查我?”
沈长泽终于把手指从键盘上移开了,他毫无愧色地说,“我说了,我要知道你的一切。”
单鸣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那么不正常呢。”
沈长泽耸了耸肩,“以前我年纪小,管不了你,现在我能管了,我当然要把你看严了。你以前的事情我都要知道,你以后的事情我也要知道,无论你走到哪儿,你不能再和别人有瓜葛。”
单鸣心想这是给自己捡儿子还是捡爹啊,有当儿子的这么管着老子的吗?这不神经病吗。看着沈长泽认真的眼神,他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快活日子可能到头了。
沈长泽站起身,超出单鸣半头的身高一下子就给单鸣造成了一点心理上的压力,他把单鸣脸庞的头发拨到耳后,轻缓但坚定地说,“你不高兴我查,我以后不查了就是。你的过去我参与不了,但你的以后必须都有我。可你说你乐意抛弃我就抛弃我,爸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不跟你生气,因为你太幼稚了,但是你别再说第二次,抛弃我的事,也绝不能做第二次。”
有那么一瞬间,单鸣被沈长泽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势给震住了,看着日益强大的儿子,他有一种脱离掌控的惶恐感。
单鸣想到自己昨天说的话,确实有点难听,心虚之下忍不住辩解道:“我没有抛弃你,你只是到了时间离开而已。”
沈长泽皱眉道:“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没有人逼着你把我送走吧?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再说,爸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直没回答过我。”
“你说。”
“那四年,你想过我吗?”
单鸣毫不回避地看着他的眼睛,“想。”
沈长泽眼中闪过一丝触动,他展臂抱住了单鸣,低声道:“这就够了,你做的蠢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单鸣忍不住道:“我他妈做什么蠢事了,你再拐弯抹角骂我我真打你了。”
“太多了,我都数不上来了。”沈长泽想起单鸣的口不择言,想起单鸣的死不认错,还有那晚他当着自己的面在黑夜中津津有味地听着一对男女办事儿,这些事情在单鸣眼里都不算什么,却能轻易就戳痛他的心。两个人对这段感情的投入,到底是不一样的,他真的数不过来,单鸣有多少无心的举动,而他有多少有心的想法。
单鸣不服气,“扯淡!”
沈长泽低笑了两声,嗅了嗅单鸣脖颈间温暖的味道。总体来说,他现在还是满足的,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两天之后,他们开始了返程。
由于涉及到复杂的国际关系,他们飞机轮船一起上,几经周转才在中国南海登陆,然后乘飞机直飞到了北京郊外的一处军事基地。
整个过程游隼的所有人都是被蒙着面的,如果唐汀之不告诉他们这里是北京,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他们怎么进入基地,基地长什么样子,基地有多大,是什么人来接他们的,他们一概不知。只感觉到他们乘坐的电梯一直往下、一直往下,也不知道深入地下多少米,才终于停了下来。
当他们被允许脱下面罩的时候,所有人都骂骂咧咧地把头上那该死的玩意儿扔到了地上,然后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超现代化的巨型地下军事基地的一隅。
整个金属银色的大厅至少有六千多平方米,四周悬挂着十几部电梯,中控指挥中心就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这个大厅不是最底层,从电梯外围看下去,底下还不知道有多深,四周的墙上挂着无数个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房间的门,大厅里来往穿梭的工作人员有好几百人,整个场景就跟科幻电影里看到的未来实验室一模一样,每个人都几乎看傻了眼。
“我靠,太酷了。”
“妈的,看到这种东西……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
“这里一定有很多不得了的武器,唐,快带我们看看。”
众人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唐汀之道:“抱歉,这里的东西你们不能乱动,你们此次的内容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往这边走吧。”从远处开来一辆核能车,配了一个巨大的像坦克履带一样的轮胎,滑行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漂亮地滑到了他们身前,把十来个人一车装满,往内部走去。
车子在基地内部七扭八拐,然后经过三道安全门,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这里是你们休息的地方,一人一个房间,大家旅途劳累,今天就先休息吧,明天我再来跟大家商讨研究的内容。”
把人一一放下后,唐汀之就打算走,虎鲨打开门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然后退出来一把揪住了唐汀之的衣服。
他身边两个军人几乎是瞬间就抬起枪指向虎鲨,虎鲨脸色阴沉地看了唐汀之一眼,唐汀之把枪管推开,淡道:“没事。虎鲨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把所有房间里的监视摄像头和窃听器都给我拆了,如果你不拆,我会亲自动手。”
唐汀之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他从怀里掏出对讲,“4861、6523、7721立刻到F岛33区来,带上工具。”
虎鲨这才松开唐汀之的衣领,提着行李走进了房间。
其他人也都一一走了进去,单鸣左右看了看,立刻把每个人的房间门号都记住了,然后提着行李就想进去。
沈长泽一把拉住了他,“你不睡这里。”
单鸣皱眉道:“什么?”
沈长泽结果他的行李重新放回了车上,“跟我走。”
唐汀之微微蹙眉,“这不太好。”
沈长泽没理他,“你别管我。”
唐汀之无奈地坐上了车,司机按照沈长泽的指示开了车。
不出所料,沈长泽把单鸣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宽敞,但是结构非常简单,房间摒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装饰,只留下生活必需品,简洁、冷硬,是一个十足的军人的房间。
单鸣觉得这样的屋子看着很顺眼,他把行李扔到地上,然后脱下了外套,“我去洗个澡,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沈长泽问道:“想吃什么?”
“随便。”
“苏州菜?”
单鸣顿了顿,“可以,不要太甜。”
他脱光衣服走进浴室,看着一些洗浴用品上印着的方方正正的中国字,一瞬间觉得恍如隔世。
这里是中国,他回来了。

113、
单鸣洗完澡出来,桌子上已经摆了四道菜,他走过去一看,都是苏州当地饭桌上常点的菜,还有两味小吃和配汤,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准备这么多东西,这里人的效率真高。
沈长泽给他盛了半碗汤,“先来喝口汤。”
单鸣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就过去了,顺手把空调调低了好几度。
沈长泽自觉地拿过毛巾给他擦头,“你这毛病怎么就改不了,洗完澡不吹头发。”
“麻烦。”单鸣喝了一口熬成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滋味鲜美、唇齿留香,他的胃许久没接受过这么精心烹制的食物,味蕾上那种奢侈的味道真让人欲罢不能,他几口就把半碗汤都喝光了。
沈长泽用毛巾把他头发的水分吸得差不多了,就想去拿吹风机。
单鸣抓着他坐下,“吃饭吃饭,这样凉快。”
沈长泽摸着他湿乎乎的脑袋,“你这样容易感冒。”
“子弹都弄不死我,感冒能怎么样,快来陪我吃饭,这汤真他妈好喝。”单鸣夹了一块红嫩诱人的酱汁肉塞进了嘴里,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立刻把单鸣吃高兴了。他捧着香喷喷的米饭开始大快朵颐。
沈长泽看他吃得这么来劲儿,自己也坐下来高兴地吃了起来。
单鸣敲了敲盘子,“这里怎么会有太湖银鱼?”
“空运过来的。”
单鸣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要吃?”
沈长泽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单鸣笑了笑,“真没白养你。”
沈长泽看着他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就感到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他喜欢爸爸所有的表情,无论是狠戾嚣张的样子还是无赖任性的样子,每一个样子都那么性感、那么精彩,一想到能拥有他,俩人围坐桌前气氛融洽地吃一顿热乎乎的饭,就觉得人生再没什么遗憾了。
吃完之后,单鸣一撂筷子一抹嘴,就什么都不管了,四仰八叉地往沈长泽的大床上一趟,摸着饱饱的肚子,感觉从身到心都很放松。
这个基地的隐蔽性让他知道自己很安全,尤其有沈长泽看门儿,他连警惕性都已经放到了最低,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沈长泽找人收拾完晚饭,回到房间,一眼就看到单鸣围着浴巾仰躺在床上,连被子也不盖,好像已经睡着了。
沈长泽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蛋,一阵难言的渴望涌上心头。他转身进浴室冲了个澡,冰凉的地下水并没能剿灭他的欲望,当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单鸣正好翻了个身,没有一寸赘肉的紧窄的腰扭成一个漂亮柔韧的弧度,然后带动着整个身体翻了过去,那拉长的腰线有着说不上的性感。
沈长泽脑子一热,赤裸着身体走了过去,然后慢慢爬上了床。
他一靠近,单鸣下意识就醒了,尽管他知道这里很安全,可是多年的雇佣兵生涯让他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无法百分百进入睡眠,在睡梦中只有一有人靠近他会立刻醒过来,然后习惯性地去摸武器。
只不过这回他很快清醒过来,他看了沈长泽一眼,男人眼中的欲望他绝不陌生,更何况这个男人眼里的狂热的欲望,在那一晚上深深地印进了他脑海上。
沈长泽跨到了单鸣身上,俯下身嗅了嗅他身上沐浴乳的清香,忍不住沿着他的额头亲到了鼻尖,从鼻尖又亲到了嘴唇。
只不过这回他很快清醒过来,他看了沈长泽一眼,男人眼中的欲望他绝不陌生,更何况这个男人眼里的狂热的欲望,在那一晚上深深地印进了他脑海上。
沈长泽跨到了单鸣身上,俯下身嗅了嗅他身上沐浴乳的清香,忍不住沿着他的额头亲到了鼻尖,从鼻尖又亲到了嘴唇。
单鸣勾住他的脖子,“上次你问我爽不爽,好像我还没礼尚往来问你一下?”
沈长泽一下下啄吻着他柔软的唇,“和你做爱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事。”
单鸣呵呵笑了两声,“走后门就这么爽?”
沈长泽眨了眨眼睛,“如果你想试试,我绝对不反抗。”
单鸣撇了撇嘴,“我对干男人的屁眼一点兴趣都没有。”
沈长泽笑了,“所以让我干你吧。”他低下头,用力吻住单鸣的唇,灵巧的舌头霸道地伸进他嘴里,舔遍他口腔的每一寸,透明的津液顺着单鸣合不拢的嘴角流下。
沈长泽一把拽掉了单鸣身上的浴巾,用手抚摸着单鸣的胸腰,掌下的每一寸肌肉都蓬勃有弹性,就连身上的疤痕都充满了撩人的男性气息,他迷恋这个人,恨不得亲吻这具身体的每一寸。
单鸣双手插进他发间,反客为主地用舌头挑逗着沈长泽,时不时拱起身用结实漂亮的胸肌蹭沈长泽的前胸。
做爱是件很爽的事情,他喜欢做爱。
沈长泽被单鸣撩得浑身发热,他低头咬住单鸣胸前的小肉球,不轻不重地拉扯舔咬,把那软软的小肉粒舔得红肿硬立,他一手伸进单鸣的胯间,修长的手指抓着单鸣的性器开始尽情地挑逗,男人才更加熟悉男人的身体,知道怎么做能给对方最强烈的快感。
单鸣轻叹了一声,仰起脖子,享受身体战栗的快感。
沈长泽抓着单鸣的腰,突然把他身体翻了过来,让他跪在了床上。
单鸣为这个姿势感到不自在,他刚想开口说什么,沈长泽竟掰开他的臀缝,伸出舌头去舔那紧闭的肉穴。
单鸣身体一抖,倒吸了一口气,“我操,你……”他不自在地扭着身体想躲开,沈长泽抓住了他的大腿不让他动,灵巧的舌头舔着那柔嫩的肉洞,舌尖滑过那敏感的地带,带起单鸣全身的战栗。
单鸣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这场景太淫秽,这感觉太刺激。
沈长泽慢慢把那紧窒的穴口舔得柔软,唾液润泽了这个幽闭的穴口,将它轻柔地打开,沈长泽更加放肆地试图将舌尖顶进去。
“唔啊……”单鸣像猫一样弓起了身体,腰部屈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前胸几乎贴到了床上,他低喘道:“够了……太不正常了……”
沈长泽两只手依然抓着单鸣的大腿阻止他动弹,修长的手指陷进了肉里,把大腿间的软肉抓得发红,他不但对单鸣的抗拒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地用舌头快速地舔弄那敏感的肉洞,甚至把舌头伸了进去,模拟着性器的动作浅浅地进出着。
单鸣口中不断逸出压抑过的呻吟,一想到后门正被自己的儿子用舌头舔着,他就觉得浑身发酥,他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硬邦邦的性器,一下一下地撸动了起来。
前后快感叠加,成倍增长,单鸣大腿根儿都在颤抖。
沈长泽用手指撑开那已经微微开启的小嘴儿,用舌头配合着手指,将那幽门一步步打开,直到它可以容纳两根手指肆意地进出。
单鸣感到他抽出了手指,取而代之的是硬热的肉头顶到了他屁股上。
他扭过头,看沈长泽挤了点润滑涂到自己的大宝贝上,来回撸了两下,抱着单鸣的屁股就想插进来。
单鸣扭着腰,哑声道:“你他妈带套。”
沈长泽固定住他躲闪的腰,扶住自己的肉棒顶在了那穴口,低声道:“不带。”说完他纵身一挺,肉头跐溜一声挤了进去。
单鸣低叫了一声,就算他的皮肤曾经被这大玩意儿插了一晚上,可那种异物入侵的诡异感受,他还是无法坦然接受,他可以忍耐疼痛,但是这远比疼痛渗人。
沈长泽长吁一口气,慢慢地整根肉棒都插进了单鸣体内,他前胸贴着单鸣的背,喘着气说,“我不带套。爸爸,你里面好热、好紧,我要好好感受,你是我的,我不要隔着一层东西占有你,我要彻底地拥有你。”他禁锢住单鸣劲瘦的腰,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
单鸣一边摸着自己的性器,一边感受着前列腺被挤压的快感,这快感中夹杂着疼痛和不适,却比任何一种性欲的冲击都要强烈,仿佛点燃了他身上所有的细胞,让他浑身发热,让他四肢发软。
跪趴的姿势更利于进出,沈长泽在几下凶狠的撞击彻底打开了那湿热的甬道后,就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抽插,结实的腰肢控制着身体的动作,那一进一出的速度和力道把单鸣的臀部撞得发红,紧闭的穴口被撑开了一个大洞,每一次沈长泽稍稍抽出肉棒,都能窥见里面粉嫩的媚肉,沈长泽肉刃狠狠一捅到底,把单鸣顶得低叫一声,换来身体剧烈的颤抖。
肉体撞击的声音啪啪啪啪响个不停,沈长泽的大腿的肌肉都在随着冲撞的动作而抖动,修长健美的身体压在他口口声声叫着“爸爸”的男人身上,做着最原始、最让人面红耳赤的征伐。
“爸爸,你里面好紧……唔……好紧,好舒服。”
沈长泽的性器完全是欧美人的尺寸,又长又粗,每次连根插进来的时候,单鸣都有种要被他贯穿身体的错觉,屁股涨得满满的,身体随着他的冲击不停地颤抖。
单鸣根本无暇回应他的言辞调戏,他已经被汹涌而来的欲望冲昏了头脑。
沈长泽抽出自己的肉刃后,把单鸣翻了过来,让他仰躺在床上,掰开他的大腿,从正面进入了他。
单鸣的表情有几分迷乱,已经彻底沉溺在让他获得快感的性事中,双腿大开地承受着他养了十年的儿子的操弄。
沈长泽疯狂地在他体内冲刺,每一次的撞击都进入到了不可思议的深度,俩人均是一身大汗,及时一屋子的冷气都无法让他们之间的热度降温。
沈长泽变换了几个姿势抽送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单鸣腰酸背疼感觉下体都肿了,叫唤了好几声,沈长泽才不情不愿地射了出来。
单鸣没想到这小子敢设在他身体里,抬手狠狠拍了下他的大腿,厉声道:“你他妈居然敢射在里面!”
沈长泽不管不顾,把灼热的精液一滴不漏地射进了单鸣身体内部,然后抱着单鸣侧躺了下来,就把那软下来的性器塞在单鸣体内不拔出来。
单鸣被他弄得全身都脱力了,他咬牙道:“你……出去……”
沈长泽不但不拔出来,然而用两腿缠住了单鸣的腿,一手从背后揉捏着他的胸肌,一边舔着他脖子上的汗,哑声道:“爸爸,我以后都要射在里面。你要是女人的话,就可以给我生孩子了。”
单鸣实在是被他干得没有力气,不然他真想转过身去掐死他,他勉强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放屁。”
沈长泽的手肆意地抚摸着单鸣的腰,低笑声飘进单鸣的耳朵里,“爸爸,你的身体摸起来真舒服,你里面真热、真紧,我真想一辈子插在里面……你不要生气,你要习惯,你要接受我的一切,射在你身体里感觉太好了……”
单鸣实在忍不住了,沈长泽邪性的让他有些适应不了,他用力用手肘撞了一下沈长泽的腰,这一下撞得不轻,沈长泽闷哼了一声,插在单鸣体内的肉棒跐溜一下滑了出来,单鸣感到屁股一热,被堵在甬道里的精液一下子流了出来。
这感觉又难堪又情色,单鸣脸色青白青白的,转头怒视着沈长泽。
沈长泽揉了揉被他撞得发痛的腰,安抚地给单鸣擦掉汗,“爸爸,别生气了。”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正常了。”
沈长泽解释道:“除了你,我绝没有碰过任何人,我只是……只是为了控制性冲动的时候,在实验室和人模拟过,但是我只和你做过,爸爸,除了你我谁都不碰。”
单鸣本来心里还挺不爽,听到他这一番“纯情”的告白,突然就想笑。
沈长泽看他脸色没那么难看了,紧紧搂住单鸣的腰,呢喃道:“爸爸,我爱你,你要接受我的所有,你要变成完完全全属于我。”
沈长泽的占有欲,让单鸣感到了一丝不安,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可以对另一个有如此强烈的控制欲,仿佛连对方一根头发丝,都要捏在手心里。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沈长泽已经再一次缠了上来,刚刚软下去没多久的性器竟然又站了起来,龙血人的体力实在是让人吃惊。
单鸣早在地底那次就领教过沈长泽不知疲倦的侵略,那一晚上在他身上不停地征伐,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沈长泽看出了单鸣的退缩,他温柔地亲了亲单鸣的眼睛,“爸爸,我会让你快活的,不要拒绝我,你不能拒绝我。”
硬热的肉刃,再一次挺进了那被操弄的无法合拢的肉洞,把两人一次次带上欲望的高峰。
沈长泽不出意外地压着单鸣做了一夜,事后他有点后悔,因为单鸣看上去体力消耗太大了,那地方都肿了,早上根本起不来床。沈长泽充满歉意地一遍遍给他按摩着酸痛的腰和腿,单鸣除了扇了他两个耳光警告他以后不准这样之外,也没什么能抵抗的方式了,只能任由他摆弄,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根。
沈长泽把早餐都端到床头一口口喂他。
其实在战场上,受伤比现在重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回,被子弹打穿了身体单鸣都会继续往前走,但是现在看着沈长泽跟前跟后地伺候他,他就愈发地想赖在床上,听他儿子软言温语地叫着爸爸,然后给他放松肌肉。
所谓饱暖思淫欲,果然不假。
他在早上醒来又睡过去之后,再次醒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他看了看表,然后问沈长泽,“他们呢?”
“唐汀之把他们带去实验室了,放心吧,他们都很好。”
单鸣倒不担心他们把游隼怎么样,光是看着沈长泽的面子,他们都必须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只要游隼别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呆着,配合军方完成数据采集和实验,他们就可以轻松地拿钱走人了。
只是,单鸣看了沈长泽一眼,他很怀疑沈长泽会不让他走。不过单鸣决定的事情,就是弄死他也被想让他妥协,他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的,他只会上战场,不会过安稳日子。
单鸣撑起身子,“那我也去吧。”
沈长泽扶住他的腰,“不用,爸爸,你休息一下吧,不着急,你随时去都可以。”
单鸣想了想,又趴回了床上,他腰怪疼的,也真不想动。
沈长泽继续给他按着腰,单鸣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突然说,“把你查到的我老家的资料给我看看。”
沈长泽手一顿,“你真的想看?”
“别废话,拿来。”
沈长泽把他的电脑拿过来放到了单鸣面前,给他找出一个文件夹点开了。
里面是一些照片,是苏州某个区的一排非常久的小区。在二十多年前最先兴起的一批楼房,那个时候能住在里面的人多么让人羡慕,只是现在已经破旧不堪,单鸣有些意外,中国的发展脚步这么快,这里却并没有被拆迁。
沈长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快了,苏州现在在修地铁,这里已经划进拆迁范围了,年底应该就没了。”
单鸣看着这片老旧的房子,尘封多年的记忆被一一打开,嗅起来都透着一股潮湿灰闷的味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当雇佣兵吗?”
“大概知道。”
“我听听你们调查到的消息。”
“当地调查的资料说你的母亲和你的继父打架,两个人都被对方捅死了,孩子吓跑了,不知所踪。”
单鸣冷笑了一下,“我妈确实是被他捅死的,这个男人在当时很有本事,我妈本来以为嫁给他能过好日子,结果吃穿虽然不愁了,却没想到嫁了个衣冠禽兽,经常打我妈。那一次我妈反抗,他喝了酒,就动了刀子,我妈死了之后,我害怕他杀我,我就把他杀了,然后我就走了。”单鸣说得很平淡,就好像在陈述一个故事,而不是自己的经历。
“我那个时候是七岁吧,在外面流浪了几个月,碰到了林强,他就把我带走了。我故意你也猜到了,这些事,我的过去,就这么简单。”他弹了弹照片上破旧的楼,“真没想到,这个地方还在……房子现在是谁的?”
“转手了几次,但是没人敢住。”
“肯定的,满屋子都是血,地上、墙上、门上、窗户上。”单鸣若有所思地翻着一张张照片,“还有别的什么?”
沈长泽道:“有。”他把照片往后翻了好几页,照片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那年纪至少有七八十了。
单鸣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其实他对家里亲人的长相已经几乎没有印象了,毕竟他离开家已经二十五年,那时候他才七岁,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姥姥。
他姥姥恐怕是他童年里唯一一个给过他质朴亲情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他累赘真正对他好过的人。
单鸣紧紧盯着照片,心里涌上难言的酸楚。
沈长泽抚摸着他的背,“如果你想回去看看,我现在就陪你回去。”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有三个儿女,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那就行了,我二十五年前就已经不见了,现在也不应该出现。”单鸣翻过身仰躺在床上,“每个月给她打点钱吧,找个合理的名义。”
“我已经做了。”
单鸣闭上了眼睛,叹息道:“没想到房子还在,没想到姥姥还活着……”这些场景他一直以为只活在他悠远的记忆力,但当他们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感到如此地不真实,就好像一时之间,他单鸣不是无缘无故从这个世界上冒出来的,他是可以追溯的,他是有过去的,他也曾经像这个世界上很多孩子一样,平凡地降生,平凡地长大,只不过,在某一个节点上,他的命运被彻底改变。
他不是天生的雇佣兵,不是天生的杀手,他曾经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儿。
那简直是另一个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他还有自己曾经是一个有理有据来到这个世上的人的证明。
沈长泽轻柔地抚摸着他,“爸爸,你心里想什么都和我说吧。”
单鸣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妙。”
“爸爸,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亲人、爱人,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单鸣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沈长泽眼中诚挚的、不加掩饰的感情,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他勾着沈长泽的脖子,吻住了那两片柔软的嘴唇。

114、
“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莫瑞先生,你误会了,这个反压力背心只是为了保护你的重要内脏不受到伤害,轻薄贴身,不会对你的行动造成影响,为了防止意外伤害,请你还是穿上它和乌鸦做战斗模拟吧。”
艾尔黑着脸扭过脸去,“不穿。”
唐汀之皱眉道:“莫瑞先生,你太任性了,为什么你总要在小事情上斤斤计较呢?”
艾尔被噎了一下,怒道:“谁斤斤计较?我为什么要穿这种倒霉东西,也许我不能战胜龙血人,但是我也不需要缩在一个保护壳里和龙血人打架,你不要太小瞧游隼了。”
唐汀之举着那个背心,“就当帮我们测试新的防具?”
“不穿。”
“莫瑞先生,我真的不希望你受伤。”
艾尔挑挑眉,“哦?你为什么不希望我受伤?”
唐汀之是一个会认真思考每一个问题并且作出回答的人,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能够难倒他的问题都值得他用一生去探索,为了节省他的时间,他会努力回答每一个问题,于是他经过思索之后,给出诚恳的答案,“因为我很喜欢你的头发,不知道如果你受伤,会不会让它们的颜色变得黯淡,我还是喜欢这样闪耀的金色。”
艾尔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了,眼神中闪现一丝窘迫。
旁边站着看热闹的人全都憋着笑,在他们眼里这个漂亮的中国青年已经把诡异发挥到了最高境界,这个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艾尔马上恢复了常态,他露出花花公子般轻佻的表情,“你这个白痴,你知不知道一直夸奖我的头发代表着什么?”
唐汀之又仔细想了想,“代表你的头发值得夸奖吗?我们实验室里也有很多金发的同事,但是并没有哪一个人的头发比你的闪耀。”
艾尔伸出修长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代表你想和我约会!”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几个人甚至笑得直捶桌子。
唐汀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扭过脸看了沈长泽和单鸣一眼,这两个人身为东方人,却常年和这些外国人混迹在一起,他们应该更了解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于是唐汀之就问,“真的吗?”
单鸣笑着点点头,“真的。”
沈长泽含笑不语,虽然一群人戏弄唐汀之不太好,但是显然所有的科研人员都想看看这个平素一本正经,除了求知欲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欲望的人究竟作何反应。科学研究是很枯燥的,尤其是呆在这见不到太阳闻不到花香的几百米深的地下,能够得到一点娱乐,所有人都希望这出戏慢点收场。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我并没有想过要和你约会,我只是希望你能穿上这个马甲再做战斗模拟。”
艾尔眯着眼睛说,“如果你跟我约会的话,我可以穿上。”
唐汀之问道:“约会要做什么?”
“做很多你绝对不知道的事情。”
唐汀之斩钉截铁地说,“这不可能,同一件事情里包含多个我所不了解的知识点,这样的几率太小了。我对这个宇宙的了解,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怎么会有‘很多’我‘绝对’不知道的事情呢?”
艾尔微微错开手指,感受了下指腹之间传来的滑润的肌肤触感,他循循善诱道:“如果你不信的话,就和我约会试试吧。”
唐汀之看着艾尔充满蛊惑力的蓝眸,稍微愣了愣,然后干脆地说,“好吧。”
游隼的人都受不了了,百合尤其笑得胸部乱颤,惹得那些古板的科研人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黄莺终于看不下去了,尴尬地摆着手,“大校,这个不可以随便答应的。”在他眼里,外国人都是很开放很混乱的,这个艾尔看着就一副轻佻的样子,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对大校做什么。
唐汀之轻轻移开脸,把自己的下巴从艾尔手里解放出来,“没关系,对于自己陌生的领域,应该具备钻研的精神……0621,请把有关于‘约会’这一社会习俗的研究报告整理一份发给我。”他重新举起手里的马甲,“莫瑞先生,现在你可以穿这个了吗?”
艾尔站起身,伸直了手。唐汀之把马甲上胳膊的位置套进了他的手臂,艾尔突然低下头,嘴唇贴着唐汀之的耳朵,轻声说,“其实,你的黑发我也很喜欢。”
艾尔和乌鸦在战斗的时候,实验室外面所有的科研人员都在跟踪两人的血压、脉搏、速度、力量等常规数据,为了更好地发挥龙血人的能力,也为了更好地寻找龙血人的缺点,研制有效的防具和武器,这样的模拟战斗实验每天都在这里进行着。
沈长泽和单鸣也进实验室练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的体能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单鸣今年三十二岁,正是体力的巅峰阶段,可是他已经完全跟不上沈长泽的速度和力量,即使是在人类状态下。这让单鸣不免觉得有几分沮丧。
单鸣感到累了之后就退了下来,和沈长泽说想出去走走,成天呆在地底下好闷。
他估计唐汀之是不让他们出去的,所以只能和沈长泽说。
果然沈长泽的表情有几分为难,不过很快就答应了,说要先去申请,让单鸣回去换个衣服等一下。
半个小时后之后,沈长泽回来了,带着他出了门。
他们出门就坐上了核能车,来到大厅之后,单鸣被两个武装人员带上特质头盔,穿上束衣,这些东西瞬间剥夺了人的视觉、听觉和方向感。
看不到听不到的时候是很无聊的,单鸣只能歪在沈长泽身上,沈长泽为了给他解闷,就揉着他的手指头,有时候在他手心里写上数字,代表着还有多久到。
单鸣干脆就睡了一觉。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车停了下来,他身上的束缚被解除了,睁开眼睛一看,他们在入京高速公路旁,军用越野车把他们扔在了收费站,给他们留了一辆毫不起眼的红旗车,然后就开走了。
单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看着有些发灰的北京的天空,心里涌上奇异的感受。
沈长泽把车开进了三环的一个小区,在地下停车场换了一辆车。
单鸣问道:“有监控?”
“嗯,很烦的。”沈长泽用测试仪把那辆车整个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被安装什么东西,才和单鸣坐了进去。
沈长泽问道:“爸爸,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我第一次来,随便逛逛吧。”
“好。”沈长泽就开着车开始在城市里乱转,到了下班高峰期他们找个地方吃了顿饭,等车流少了,就继续开车瞎转。
单鸣在车上问他,“我好像一直不太了解你和政府现在算是什么样的关系?”
沈长泽想了想,“互惠的关系吧。前三年我一直留在地底没有出来过,他们不让我出去,因为我一直想去找你,后来我能克制自己了,就和他们形成了稳定的关系。我虽然有军衔,但是不完全受他们控制,我需要在有复杂任务,或者做特殊实验的时候配合他们,其他时间我可以自由安排。”
“那他们给你什么?”
“保证我和你们的安全。”
“我们?”
“没错。十多年前你们在云南无意间碰到了一直刚刚进化成功,但还不能自控的龙血人,你们把他杀了,那个时候政府为了保密,一直想要除掉你们,但是没有得到机会,我和唐汀之一起说服上面的人,要求和你们合作,而不是敌对。”
单鸣点了点头,“如果真想找我们麻烦,我们也奉陪到底,毕竟如果不是他们乱搞实验,林强也不会死。”
“那纯粹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愿见到他发生。”
单鸣扭头看向了窗外璀璨的霓虹灯,沉默了半晌,又问道:“保证你的安全又是怎么回事?”
“有太多人想抓着我放血。”沈长泽冷冷一笑,“豪斯曾应邀来过中国,陪我在实验室呆了几个月,配合我们的研究。但是他一直想把我带走,他说带我回美国,把你也弄去美国,让我们见面。我无所谓相不相信他,我当时确实很想出去,于是我们共同策划了一个秘密行动,结果被唐汀之拆穿了,本来是要把豪斯当做间谍处决的,政治的东西很复杂,也不知道美国是怎么和中国沟通的,总之把豪斯弄回去了,不过现在豪斯已经禁止入境中国了。除了豪斯,当时从监狱逃离的唐净之,以及他……我的父亲,每一个人都在威胁我的安全。现在有谍报消息说俄罗斯和德国已经拿到了龙血样本,龙血人实验是个越来越难以守住的秘密,早晚会出大问题的。我找谁当保护伞,都比不上自己的国家吧。”
“没错,你应该留在中国。”
沈长泽把车停到了路边,认真地看着单鸣,“爸爸,我希望你和我一起留下,离开游隼吧,你不能一辈子当雇佣兵。”
“事实上我就是打算一辈子当雇佣兵。”单鸣平静地说,“长泽,你不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是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的。”
常年生活在血与死亡交织成的残酷战场上,目睹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得修罗地狱,一次次受伤、频临绝境,使得他们永远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冷漠、嗜血、暴躁、道德感缺失、应激反应过度,习惯性地用暴力解决问题,把身边所有人当成威胁自己生命的假想敌,一旦他们回到正常有序的社会,这些问题全部都会爆发出来。
遭遇残酷战争,即使是那些全身而退从战场上归来的士兵,也绝不是完好无损的,他们普遍会不同程度地患上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这也就是为什么从战场回来的士兵绝大多数需要接受心理治疗,才有可能重新适应和平社会。雇佣兵这个种群,常年与最凶恶的敌人、最恶劣地环境为伍,对于周身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都怀有戒心,对于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事物,很有可能习惯性地作出攻击行为,这样的人游走于和平社会是极端危险的,他们自己也会感到恐惧和无措。
为什么说有有些军人一辈子只会打仗?他们并非没有智力去做普通人做的工作,而是他们适应普通人的生活。对于单鸣来说,对于游隼的大部分来说,他们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找到归属感,只有陪在战友身边,才觉得安全,只有抱着枪或者刀,才能入睡。
所以,单鸣无法跟沈长泽回到中国,他既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也受不了军队的约束,这里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沈长泽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是希望和单鸣在一起的愿望太强烈,他只想把单鸣留在身边,哪怕是绑起来、拴起来,可是真到了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他无法不犹豫。
他离开游隼的时候只有十五岁,那个时候他的‘战场后遗症’就已经很严重,习惯性地敌视周围所有人,攻击胆敢靠近他的人,无法入睡,整夜做恶梦,常常在梦中梦到喷溅的鲜血和破碎的肉块,仿佛周围都是敌人。他接受了长达半年的药物和心理治疗,才逐渐适应了自己在有序社会的身份,如果是单鸣,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将心理创伤抚平,何况,单鸣从来都没打算‘治病’,他只想一直活在战场,最后死在战场。
沈长泽曾经以为,单鸣不爱他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可是现在他逐渐了解到,单鸣的本性将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分歧。
单鸣不会为了他放弃让自己感到安心和熟悉的生活,一旦把单鸣从雇佣兵的世界里剥离,他恐怕会因为自己被放错了位置而发狂。
沈长泽理想中温馨美好的生活,离他们太远、太远。

115、
俩人之间陷入了长达数分钟的沉默,突然,单鸣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那辆车真眼熟……我们被人跟踪了。”
沈长泽也立刻看了一眼,在他们后方五十多米的地方地方停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面包车,这辆车之前曾在他们的后视镜里出现了两次,刚才消失了,可能就在刚刚又悄无声息地跑到了他们背后。沈长泽把手柄换到前进挡,“走吧。”
他把车重新开回了主干道,果然,后面那辆面包车慢慢跟了上来,他们把车停在了一个超市的地面停车场上,然后双双走进了超市,绕到员工通道从后门走了出来,然后直奔那辆面包车停放的地方而去。在他们离那辆车不过百米的距离的时候,那车仿佛有警觉一般,突然开走了。
俩人扑了个空,多少有些失望,慢慢地往自己的车走去。
在靠近那辆车不过七八米的时候,沈长泽突然顿住了脚步,他灵敏的鼻子闻到了通常只在战场上出现的火药的味道,他突然拉起单鸣往后跑去,刚跑出去三四米,背后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两个人滚出去好几米远,还好旁边车辆多,爆炸喷射物都被这些车给挡住了,他们除了被震得头晕脑胀耳膜发麻以外,没受什么伤。
俩人跳了起来,打算疏散群众。幸好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来超市购物的人不多,停车场上只有稀稀两两的几个人,切离他们的车都不近,除了受到惊吓,没有人受伤。
场面乱成一团,有人尖叫,有人报警,更多的人是夺路狂奔,恨不得离爆炸地点越远越好。
都不知道是谁如此嚣张,敢在闹市中心炸了他们的汽车!
远处响起了警笛的声音,俩人迅速地撤离了现场,沈长泽掏出电话想拨给唐汀之,车子是在他名下的,早晚会查到他头上,他得提前让唐汀之给他解决。没想到刚拿出电话,电话突然响了,屏幕上空白一片,没有任何号码。
单鸣按了一下手表侧边调整时间的那个小按钮,然后拉出了一条铝制细线,把这条铝线贴在了手机信号最强的地方,沈长泽按下了通话键。
“喂?”
对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声,“儿子,我送你的见面礼,你还喜欢吗?”
沈长泽冷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给你一些教训,让你知道背叛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后果。”
“我们之间谈不上背叛,我们的理念不同,我不会帮你,我也劝你早点收手,和一个国家为敌,太不明智了。”
“呵呵,你确实没有背叛过‘那个’父亲,显然在你眼里,一个低级的雇佣兵也配让你叫‘爸爸’。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那些杂碎逼迫我,我也不会把你送走,如果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就会成为我最得力的助手了。”
沈长泽看了单鸣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有没有发现对方的位置,单鸣摇了摇头。
“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难道你妄想奴役人类?别天真了,那是不可能的,龙血人基本不具备繁殖后代的能力,进化又有着极高的失败几率,这个世界就算是变成猴子的,也不会变成龙血人的。”
“真是可笑,你只有身体变成了龙血人,心胸和眼界居然还和人类一样狭隘。人类太脆弱了,冷了不行热了不行,渴了不行饿了不行,他们早晚要被淘汰。繁殖的问题一定会被解决,进化的问题也一样,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趋势,就连那些愚蠢的人类都在努力研究着怎么制造更多的龙血人,是他们自己把自己送上毁灭的,总有一天龙血人会因为优越的体能和智慧而成为世界的主宰。”
接触的越多,沈长泽就越能体会到沈耀的疯狂的,他不知道是什么铸就了沈耀这种种族优越感,难道是成为龙血人太久?久到已经让他们摒弃了人性?
从今天他随随便便在公共场合安置炸弹就可以看得出,人名在他眼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他要阻止沈耀,他一定要阻止沈耀,在他做更多的错事之前。
“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和我分享胜利的果实,而是成为我计划里的一个败笔。你好好想想吧,人类能给你什么呢?钱?权利?地位?这些东西我们信手沾来,他们能给你的东西微不足道,你何苦受制于他们?”
沈长泽低声道:“你理解不了,我不想多费口舌。”
沈耀冷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单鸣摆摆手,“事先处理过,定位不出来。”
沈长泽烦躁地把手机摔倒了地上。
单鸣把手机从地上踢了起来,然后一手抓住,再扔回给了沈长泽。那特制的手机异常结实,毫发无伤。
单鸣道:“他现在入魔了,跟恐怖分子差不多,他手下的龙血人队伍在不断壮大,而且都被他洗脑了,这样下去非常危险,他早晚会干出一些让世界瞩目的事情。”
沈长泽苦笑道:“他竟是这样的人。”
单鸣摇了摇头,目光锐利,“不,他已经不是‘人’了。”
被沈耀这么一闹,他们也没心情在大街上闲逛了,也许暗处就有人在盯着他们。但是这个时候叫基地的人来接他们,也可能造成基地被泄密,唐汀之的意思也是让他们在外面再呆两天,他会派人肃清他们身边的跟踪者,然后再接他们回来。
沈长泽的住处肯定已经被盯上了,于是俩人去了酒店。
单鸣最近频频出任务,进账颇丰,却没处花钱,赶紧挑了个最贵的酒店,要了个最奢侈的房间,好酒好菜弄了一桌子,打算认真享受一下。
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两人依然彻夜疯狂地做爱,也许是他们彼此都知道,死亡离他们每个人都太近,趁着还有呼吸和心跳,一定要抓紧时间。
他们做爱,在阳台上、沙发上、桌子上、地上、床上,在这个总统套房任何一个他们乐意的地方,尽情地交合,用最原始的方式贴近彼此,就好像这样做就能把他们的身心融到一起去,永远不分开。
两天之后,唐汀之派人来把他们接了回去。
一回去沈长泽就被领走了,剩下单鸣接受了所有游隼成员的打骂,觉得他出去玩儿不带他们太不厚道。
为了赔罪,单鸣直接在实验室里拉开了赌桌,玩儿起了BlackJack,一群人闹哄哄的开了三个赌桌,把所有科研人员都看傻眼了。
等唐汀之回来的时候,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赌场。

116、
到最后,这群赌徒被一一赶回了房间。
单鸣回去洗漱了一番,出来的时候发现沈长泽已经回来了,正闷着脸在看电脑屏幕。
单鸣走过去坐到床边,“怎么样?”
沈长泽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擦头发。”
单鸣使劲甩了甩,甩了沈长泽一身水,“说吧,研究出什么没有。”
沈长泽答道:“把情况反应给他们了,目前正在调查,我们都认为,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主动跑出来。”他走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给单鸣擦头发,“我不在的这些年,你永远不知道洗了头发要擦干吧。”
“麻烦。”单鸣思索道:“那如果找到沈耀的行踪,你们是不是又得去围剿他?”
沈长泽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和单鸣独处的时间,过一分就少一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想享受和爸爸相处的时光,他轻声道:“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你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我捡到你之前的十八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不也身强体壮的。”
“那时候你年轻,现在你都三十多了,再过个十年八年的,所有以前你受过的伤、让身体遭的罪,都会反噬回来,到时候你会很痛苦。我需要你活很久,健康地活着。”
单鸣笑道:“我活得再久,还是会死在你前面,想这些做什么。”
“你不想,我要替你想。”沈长泽把他头发上的水法揉搓干净,然后扔掉了毛巾,从背后抱住了他,轻声道:“爸爸,留在我身边吧。”
单鸣沉默了一下,“你可以随时回游隼,但是我不会留在中国。这一点我不会让步,你不要再提了。”
“你可以留在基地,和我一样,随时有需要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你的战场还在,只是换了一批。”
“不行,我的兄弟和战友都在游隼。”
“可是这里有我。”
单鸣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会离开游隼,直到我死。”
沈长泽眼中染上浓浓地失望,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说来说去,游隼永远比我重要,是吗?”
“没有谁比谁重要,我只是想过我熟悉的生活,不想改变什么。”
沈长泽咬牙道:“我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不能把我放在第一位。”他甚至开始嫉恨游隼、嫉恨游隼所有人的存在,如果他们都不在了,单鸣的眼睛就不会再看别人了。
单鸣低声道:“你问我为什么,难道你不能理解吗?”
他怎么会不能理解。十几年同生共死、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情谊,经过炮火的考验,经过血泪的淬炼,比世界上任何一种感情都坚韧、都牢固,那是一种可以把性命相托的信任,可以为了保全队伍而牺牲自己的卓绝。
沈长泽体会到了沉重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无法取代游隼的位置,俩人之间复杂的感情,也无法让单鸣放弃自由的生活来迁就他。
他真是不甘心,明明他们才应该是最亲密的人。
以前,他仅仅只希望能够留在单鸣身边,后来,他渴望拥有单鸣,哪怕只是身体,可现在,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他想要单鸣爱他、双眼只看着他,在任何时候,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他想从单鸣哪里得到的,实在太多太多。
单鸣揉了揉他的脸,“你不是说你有自己掌控的时间吗,那么不忙的时候就回来好了,游隼有你的一席之地。”
“可是如果看不到你,我会每天都担心,如果有一天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了怎么办?”
单鸣道:“我早就对死做好准备了,你也该做好准备,现在活着痛快就行了,想那么远做什么。”
沈长泽哑声道:“你懂什么……”他心里升起一阵难言的愤怒,“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心。”
单鸣撇了撇嘴,“大概吧,小时候营养不好,心没长齐。”
沈长泽狠狠把他压倒在床上,双眼冒火地看着他。
单鸣笑看着他,“你还是小孩子啊……”
沈长泽捏着他的下巴,咬牙道:“爸爸,如果我们分开,你也会每天都想我吗。”
单鸣坦诚地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当然会想你。”
“可是……不够……”沈长泽双目圆瞪,眼中拉满血丝,“我要你每时每刻都想我,心里除了我什么都没有,眼里除了我谁都看不到,怎么办?爸爸,怎么办!”他凶狠地吼道,眼中竟爬上绝望。
单鸣怔愣地看着他,随后双手抱住了他的脑袋,低声道:“我不知道。”
沈长泽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衣服。
受伤的雇佣兵们恢复得都不错,在这样下去最多再呆一个月,他们就可以返回哥伦比亚了。尼奥已经催了他们两次,希望他们回去帮忙摆平哥伦比亚和墨西哥的一场毒枭战斗。尼奥这个人既是哥伦比亚政府的重要人物,又是当地一个很有势力的大毒枭的弟弟,家族兴盛庞大,黑白两道通吃,尼奥扮演着游隼在美洲最大的掮客,他们则时不时替尼奥解决一些麻烦来换取在哥伦比亚的现代化军事基地,甚至这个军事基地的建立都得到了哥伦比亚政府的拨款。
现在基地里还有一半的雇佣兵留守,已经帮他们把局势稳定了下来,只是虎鲨和艾尔不在,尼奥依然不放心。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同意在这里呆太久,即使唐汀之想尽办法挽留,最后两方经过协商,达成了一致——再呆三个星期。
他们积极地配合着科研人员做实验,留下了很多珍贵的数据,也对于一些项目的研究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临走之前唐汀之送了他们很多装备和武器。
基地里的工作者和游隼的佣兵们都很好奇艾尔和唐汀之的约会进行得怎么样,据说艾尔坚持“约会”不能在地底进行,而应该去一些有情调的地方,于是唐汀之把他带了出去,两个人彻夜未归,第二天神色如常的回来了。
问起细节来,俩人都绝口不提,只是从那之后艾尔对实验配合了很多,而且经常言语调戏唐汀之。
没有人相信俩人之间真的会发生什么,在他们看来,艾尔多半是想戏弄唐汀之,只不过不知道其中内容,真叫人失望。
沈长泽和单鸣几乎夜夜疯狂地做爱,每一天回到房间,就是漫长而令人陶醉的性爱旅程的开始,俩人都从未体验过如此混乱的生活,性几乎充斥了他们所有独处的时间,让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异常熟悉,往往轻轻碰触就能挑起对方的情欲。他们就像两头情欲高涨的野兽,在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水乳交融,在对方的身体里打下专属于自己的烙印。
三个星期很快过去了,到了游隼该返程的时候。
他们在基地里一共呆了49天,这49天对每一个佣兵都算是珍贵的特训,由于对方变成了比人类强大太多的龙血人,他们的作战技巧和防御能力都有了显著的进步。
虽然虎鲨已经强调过不再接和龙血人有关的任务,但是在他们走之前,唐汀之还是强调,希望他们还有合作的机会,毕竟要再找出一只能够以国际保全公司的身份在全世界行走、并且能力卓越,可以对抗龙血人的队伍,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过长时间的合作,彼此之间建立了信任和友情。
他们做完短暂的告别,由唐汀之、沈长泽和黄莺把他们送上了地面。
沈长泽一直紧紧握着单鸣的手。
其实他们两个日益紧密的关系,其他人多少都看得出来,也有了一些猜测,只是没有人觉得不妥,人生苦短,及时行了罢了。
踏上唐汀之给他们准备的飞机之前,沈长泽拉着单鸣,无法松开手。
单鸣对他说,“有了沈耀的消息,你要通知我。”
“为什么?”
“我回来帮你。”单鸣认真地说,“跟游隼无关,我一定会来。”
沈长泽颤声道:“好。”
单鸣拍了拍他的脸,“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踏上飞机。
沈长泽突然冲上去拉住了单鸣,把他拖到了一旁,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回去之后,不许和任何女人有关系,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你,你就可以乱来,如果让我知道了,我会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看不到任何女人。”
沈长泽说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佩尔一眼,尽管他走之前知道单鸣和佩尔很久没有过关系了,但是放着这么个美艳的女人在单鸣眼皮子地下晃,尤其俩人还有过几年的性伴侣关系,他始终觉得别扭。
佩尔抿嘴一笑,妩媚地朝沈长泽眨了眨眼睛,眼中充满了戏谑。
单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心想天高皇帝远的,你管的真不少。
沈长泽急道:“你听到没有。”
单鸣懒懒一笑,“知道了。”
沈长泽紧紧抓着单鸣的胳膊,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不舍,那种感情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单鸣在接触到他眼中的深情时,也被震撼到了,他忍不住安抚道:“我会想你的,有空就回来吧。”
“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沈长泽深深地看着单鸣,“爸爸,你要记住,我只选择和你一起活着,或者和你一起死,不要抛下我,你要好好活着。”
单鸣拍了几下他的胳膊,沉声道:“活下去。”
说完,单鸣掰开了沈长泽把他的胳膊抓的生痛的手,扭身上了飞机。
当机舱门关上的那一刻,沈长泽感到眼眶酸涩不已。
单鸣坐到飞机上之后,才偷偷透过窗户看了沈长泽一眼。
他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太好了。
他想起小时候林强总逼他看中文书,尤其是那些咬文嚼字的文学作品,怕他忘了自己的语言,那个时候,他看过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么深,那句话这么说:但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常相见。
儿子,再见。

117、
回到哥伦比亚之后,他们休整了一天,就奔赴哥伦比亚与巴拿马接壤的地方,帮尼奥抢回被墨西哥毒枭吞掉的一批货。
跟以往的无数次任务不同,单鸣突然感觉到自己面对敌人的枪炮的时候,不再是满脑子的兽性和不怕死的寻衅,他开始有所顾忌,他知道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如果他死了,有人会伤心欲绝,甚至活不下去。
沈长泽那双饱含感情的眼睛总时不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更加珍惜的性命。让他无论如何想活下去。
这趟任务很快就结束了,他们回到基地后,马上就有好几个任务等着他们挑选。
虎鲨把两个简单一些的分别让小刀和百合带队去做,剩下一个困难一些的打算剩下的大部队出动,这次虎鲨没让单鸣去。
单鸣疑惑地看着虎鲨,用眼神问他为什么。
虎鲨干脆利落地说,“你状态不好,调整好心态再上战场,这不用我教你吧。”
单鸣若有所思地看了虎鲨片刻,然后耸了耸肩,站起身,“好吧,我留下看门儿。”虎鲨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也许他的顾忌和反常早就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看来他被沈长泽影响还是很大的,怕死不上战场,上战场不能怕死,他这个状态确实不行,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不说,还可能连累同伴。
虎鲨说得对,他应该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心态。
把虎鲨他们送走之后,单鸣给沈长泽发了条短信,让他上网。俩人现在只要是有空的时候,都会在网上通话,看看对方。沈长泽短信和电话更是几乎天天不断。
打开视频后,沈长泽迫不及待地问他上次任务有没有受伤。
单鸣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往沙发上一歪,“没有啊,没受伤。”他眯着眼睛看着沈长泽从衣领子里露出来的若隐若现的漂亮胸肌,忍不住回味了一下两人那段疯狂的时光。
沈长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赤裸裸的眼神就差从屏幕那头钻出来扑倒他了。
奈何俩人再欲火焚身,也毕竟隔着十万八千里,单鸣赶紧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要不更难受,“沈耀的事有没有消息了你们那边这么长时间都忙活什么呢,怎么会到现在都搜集不到他的信息呢。”
“信息部门是另一个系统在管理,我们除了提供线索之外,只能等着,我们也没办法。这次上面准备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攻击,要将他彻底挫败,只是现在部署还处于初级阶段,因为我们连他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前段时间在俄罗斯和美国西北部都出现了疑似龙血人攻击人类事件,消息已经被压下去了,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跟他有关。总之,随着龙血人群体的壮大,这样的事件恐怕会越来越多,现在网络上已经有一些模糊的传闻。”
单鸣讽刺地笑了笑,“他们当初下血本儿制造龙血人的时候,没想过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吧。”
“不,我想他们设想过的,只不过在利益的趋势下,所有不良后果都自动被他们纳入可解决范围之内。现在的情形明显是愈演愈烈,我担心早晚有一天龙血人实验会暴露在公众面前,到时候会引起大规模恐慌。现在我们又打算跟豪斯合作,联合阻击他。”
“哦?你们不是禁止豪斯入境了吗。”
沈长泽笑道:“哪有永恒的敌人。”
单鸣也笑了笑,“有了豪斯的帮忙,你们一定能减少很多伤亡,他们比我们管用多了。”
沈长泽暧昧地看着他道:“对我来说你比他们所有人都管用。”
单鸣喝了口酒,干脆躺在沙发上看着他,他舔了舔嘴唇,“你指哪方面?”
沈长泽哑声道:“你觉得是哪方面?”
“你要是说做爱的话,你没和别人试过,你的意见没有可供参考的价值。”
沈长泽不高兴地说,“那么你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吗?那你说说,我和你以前那些比,怎么样?”
单鸣哈哈大笑,“我以前睡的都是女人,怎么比?非得比的话,我得找个男人睡一觉。”
“你敢!”沈长泽捶了下桌子,眯着眼睛说,“你不准找任何人,我是认真的,你绝对不准让任何人再碰你。”
单鸣低笑了两声,“我这个人没什么顾忌,你是知道的,我尽量好了,我尽量忍着。”
沈长泽眉梢都带着薄怒,他瞪着单鸣,“这段时间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可能吗?我一回来就去了巴拿马,前天刚回来,我哪儿有时间。”
“不行,我要检查。”
“你怎么检查。”
沈长泽用手拨弄了一下摄像头,火辣辣地眼睛盯着单鸣,“脱光了让我检查。”
单鸣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仰脖子把杯中酒喝光,然后凑近了摄像头,戏谑道:“儿子,你是不是已经硬了?”
高清摄像头下沈长泽的脸泛起微微的红润,“你呢?你想我吗?你硬了吗?”
单鸣勾唇一笑,开始一件件脱衣服,等脱到只剩下内裤的时候,他弹了弹自己已经立起来的宝贝,邪笑道:“怎么样?够不够想你?”
沈长泽的眼神又暗了几分,眼中酝酿着情欲的风暴,他哑声道:“凑近一点。”
单鸣干脆大方地把内裤给脱了,把身体往前挪了挪,让沈长泽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下身,他摸着自己的东西,暧昧地开口,“一起来吧。”
沈长泽也脱掉了衣服,露出健硕的身体,他们一边用言语挑逗着对方,一边抚慰着自己的欲望,仿佛这样就能更靠近对方。横在他们中间的,不是这不足一厘米厚的屏幕,而是一望无际的整个太平洋,更是那些汹涌在平静表面下的数不清的阴谋和陷阱,他们的身体很远,他们的心也隔着重重阻碍,如果单纯的性欲能够让人满足就好了,可惜他们要的远不止这些。
半个月后,虎鲨和艾尔他们回来了,这次没有人死亡,但有两个成员受伤。这个时候已经是晚秋时节,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圣诞节了。每年圣诞节期间,游隼有固定的两个月假期,一大半游隼的成员都要回家过年,剩下的人也可以自由安排行程。单鸣以前总是留在基地的那一拨人,最多出去赌两把,随处晃荡,自从养了沈长泽之后,偶尔还会带小孩儿出去玩玩儿,但是他从来没有能回去的地方。
今年圣诞节,就回中国吧,正好也能赶上农历年,他已经有二十五年没有过过中国的新年了,今年他想和沈长泽一起度过,这感觉很奇妙,他觉得自己终于有家,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手头上依然有几个可供挑选的任务,其中一个雇主大方得让人跌破眼镜,看着那诱人的酬金,有人赞成做完这个任务再回家,狠狠赚一票,有人则担心错过圣诞节和家人团聚的时间。
最后依然是由投票决定,结果三分之一的人都赞成干完这票再度假,于是他们用了两天的时间整理行装,重新踏上了旅程。
这一次,单鸣也在列。
当飞机飞上蓝天的时候,单鸣闭上眼睛,已经开始幻想这架飞机是飞往中国,带他回家。

118、
天黑之前,他们到达了这次任务的目的地——马达加斯加岛。
此次委托方称自己是肯尼亚政府的秘密机构,近期他们的领海附近出现了一伙特殊的海盗,专门找海油钻井下手,抢夺原油。上一次甚至造成了钻井泄露,如果不是他们补救即使,肯定会造成很大的损失。他们掌握到这伙海盗登岸后躲在马达加斯加的热带雨林里,行踪不定,非常难消灭。
肯尼亚海上防御薄弱,由于涉及国际关系,又没有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无法向国际法庭提起诉讼,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专业雇佣兵,希望能消灭这伙海盗,并威吓其他觊觎原油的罪犯们。
肯尼亚政府实在不算个有钱的政府,居然能开出这么高的价位请来游隼,这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同时也证明了这伙海盗给政府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进入热带雨林之前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准备装备,雨林作战是非常痛苦的,马达加斯加岛的平均温度已经达到了38摄氏度,如果是中午太阳直射的时候,气温完全可以超过40度,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却必须把全身都包裹起来,防止任何可恶的虫子钻进他们的衣服里。
佩尔背了重重一箱子的药,全都是针对热带雨林可能发生的疾病的药物,就连百合都把她一向自傲的身材给包裹了起来,谁都不想被虫子吸干血,或者让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生物在他们的伤口上排卵,传播不知名的病菌。
如果要把作战环境的恶劣程度排个名次的话,单鸣心目中的第一顺位是雪山,第二位他一直在沙漠和雨林之间徘徊,不过他坚信这次任务会让他更恨雨林一些。
那些数不清认不完的诡异的雨林生物,颜色艳丽却致命的植物,复杂的地域环境方便了他们的对手布设各种各样的陷阱,身体长时间处于高温和湿乎乎的状态,所有的衣服都会紧贴着皮肤,那个难受劲儿让人恨不得把全身都扒光,可是没人敢这么做。
还有一件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他们要提前三天开始只进食行军干粮。那些干粮又难吃又干涩,虽然能提供高热量供身体行动,但是往往让人恶心得吃不下去,而且很难消化。这些特质的行军干粮的最大用处,就是让他们的排泄物不臭,或者说,干脆拉不出来。
在这样的高温环境下,腐烂生物和排泄物的味道会散播的很浓郁、很远,只要对方有侦察兵出没,就能循着他们的粪便找到他们,这会让他们的潜伏前功尽弃。
在他们进入雨林的第一天,很多人肚子涨得难受却拉不出来的时候,单鸣决定把对雨林的憎恶程度排在了沙漠前头。
防水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水坑里,作为尖兵的猎鹰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其他人分成了两队前进,由于卡利在塞拉利昂受伤未愈,不能参加此次行动,这次狙击手的角色落到了单鸣头上。
他们已经顶着近四十度的高温走了四个小时,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走一个小时就进入那群海盗的势力范围了。
这群海盗的老巢离海岸线很近,他们只能在另一边的海岸登陆,绕了一大圈跑到他们的后方,现在终于开始接近目标了。
艾尔看了看表,让大家原地休息半小时。
单鸣实在吃不下军粮,就喝了几口水,然后靠坐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乔伯就小声说,“单,不要动,慢慢睁开眼睛。”
单鸣轻轻睁开了眼睛,目光下移,看到自己胸前第二颗扣子上,趴着一只大蜘蛛,这蜘蛛光身子就有巴掌大,赤红色的背脊,长着绒毛的八条腿,看上去异常地恐怖和恶心。
单鸣压低声音骂道:“你就看着它爬到我身上?”
“冤枉,它突然从树上掉下来的。”
单鸣穿了两层衣服,根本没感觉到,睁开眼睛这玩意儿已经近在咫尺了,看它的德行绝对是剧毒,被咬上一口他这趟就白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他身上那位不速之客。
乔伯慢慢地爬了过来,悄声道:“你千万不要动。”他捡起一根树枝,缓缓地移到了单鸣身上,轻轻碰触那只要命的蜘蛛,蜘蛛停顿了一会儿,就攀上了树枝,慢慢地顺着树枝往前爬,那速度很快,眨眼间就顺着树枝爬到了乔伯的手套上。
“妈的。”乔伯低声骂道。
消音手枪的啾鸣声响起,子弹贴着乔伯的手背刷过,那只赤红色的大蜘蛛一下子被打爆了身体,乔伯把树枝摔到地上,赶紧脱下了手套,吹着发红破皮的手背,“好烫好烫,妈的艾尔你不会把枪口再往上移一移,你想废了我的右手啊。”
艾尔吹了吹枪口,嬉笑道:“抱歉,我不该对你的‘女朋友’这么粗暴。”
大伙都笑了起来。
乔伯不服气地反唇相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对你的‘男朋友’有没有温柔一点?”
他挑起话头后,所有人都来了兴致,追问艾尔和唐汀之“约会”的事情,就连单鸣都跟着起哄。
大家都太好奇了,那个古板得跟机器人一样的科学怪人究竟跟艾尔这个万花丛中过的情圣摩擦出了怎样的火花。
艾尔神秘地一笑,“只是个普通的约会罢了。”
“怎么普通?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们去了博物馆、科学馆、吃了味道很好的中餐,然后去听了一场音乐会。”
大家瞪大眼睛,“就这样?”
艾尔无辜地点点头,“就这样。”
“放屁,你把这叫约会吗?”
“难道我不能这样约会吗?”
“你这个混蛋,你一定在骗人,为什么你们第二天才回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那天太晚了,我们不想在回基地的汽车上睡觉,所以在酒店睡的。只是睡觉。”艾尔强调道。
科斯奇露出鄙夷的眼神,“艾尔,你真叫人失望。”
“不错,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长得非常漂亮,你居然不做些什么,这简直不像你,你太给游隼丢脸了。”
被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攻击,艾尔也有点受不了,他怒道:“你们这群禽兽,他连接吻都在计算我的心跳频率,我实在不想再做什么!”
“哈哈哈哈。”乔伯首先失态地大笑起来,被虎鲨狠狠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他才意识到他们现在在执行任务,马上捂住了嘴,但是脸憋得通红。
所有人都表情扭曲地笑了起来,就连虎鲨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单鸣乐得差点儿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心想等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笑话告诉沈长泽。
“起来了起来了,时间到了。”
“哦哦,干死这些海盗,回家抱老婆孩子去!”
“说得好,圣诞万岁!”
“都他妈给我小声点,闭上嘴,看路。”
他们继续向目的地进发,走了半个小时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泥塘,两岸间距不长,但是横跨距离确实两边看不到头,如果绕路太浪费时间,艾尔重新校对了坐标,“这个泥塘在地图上有记载,不是沼泽地,最深处大概一米七二,完全可以过去,从这里走过去就到了,剩下的路随时可能碰到埋伏,大家小心。”
大家都小声抱怨起来,谁都不愿意这个时候跳进泥塘里,而且那湖面上飘着腐烂的植物和不小心溺死在里面的动物,由于天气太热,湖水发出阵阵地腐臭味,他们身上的有些重的装备必须托着过去,这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会非常辛苦。
虎鲨把自己的弹药箱抗到了头顶,“别抱怨了,小心自己的武器,走吧。”
还好他们这次考虑到行军距离,并没有带太多重武器,他们把爬进水的东西举出水面,然后纷纷跳进了湖里。
一行人在泥塘里艰难地前进,开始浅的地方还能忍受,慢慢走到中央的地方,泥沼越来越深,泥面上那股恶心得腐臭味直接往他们鼻子里钻,大家忍着恶心,脸色都很难看。
个子最矮小的百合首先受不了了,她的嘴都已经陷进了泥里,巨石一把抓着她的背包带子,把她提了起来,她趁机跳到了巨石身上,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科斯奇接过巨石的一部分装备,让他背着百合。
之后个子不够一米八的几个人都纷纷要窒息了,只能靠着身边同伴的扶持前进。非凡
单鸣一米八四的个子,到了最深处也必须踮着脚才能呼吸。等这群人爬上岸之后,呕吐的呕吐,卧倒的卧倒,一个个都给恶心坏了。
猎鹰咬牙道:“我们白吃那些‘狗粮’了,我们现在比一吨屎都臭。”
大家提鼻子一吸,都被自己身上的味道恶心得又吐了。
还好森林里不缺水,他们以最快地速度找了个水塘,跳进去清洗了一番,这么折腾之后,又耽误了半个小时,他们才整装出发,往敌后方探去。

119、
暮色降临,月光漏过树冠,给他们提供了薄弱的光线,在前面打头阵排除陷阱和地雷的猎鹰及百合带着红外线夜视仪,后面的人则借着月光前进,这里已经离海盗的驻扎地不远,他们必须分外小心,保密行踪。
在惊险地避过四个陷阱之后,他们终于摸到了海盗驻扎地的上游。虽然比预计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但是不远处的驻扎地里飘来的阵阵肉香味让他们知道现在的时机正好。
他们找到了地图上标示出来的一处饮用水源,把事先准备好的无色无味的一桶化学剂倒了进去,五百毫升的剂量足够他们吃了之后上吐下泻,失去行动能力。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等驻扎地里的大部分人都倒霉。
等到深夜,他们从夜市望远镜里看到驻扎地不断有人抱着肚子从帐篷里跑出来,一时间鸡飞狗跳,很不安宁。
艾尔分配好任务,和虎鲨各带一队从他们潜伏的高坡下去了。
单鸣和猎鹰各自找到狙击位,隐没在草丛中,静待艾尔的命令。
这里无论是地势还是环境,都很适合伏击,驻扎地的人也不多,最多不超过300人,现在还倒下了很多,这次的任务难度并不大,他们都认为过了今夜就可以拿钱回家,所以所有人都兴致高昂,想着要把这些人打个落花流水,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
耳机里传来了清晰的指令,单鸣透过瞄准镜,看到仿佛近在咫尺的哨兵的脑袋,轻轻扣动扳机,经过消音处理的狙击枪射出了致命的子弹,将这颗热乎乎的脑袋打得鲜血脑浆喷剂,哨兵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几个放哨的一一被他和猎鹰解决掉,然后他们透过夜视瞄镜清晰地看到他们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营地,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的屠杀。
炮火声响起,惨叫声和怒吼声不断在林间诡异地扩散,单鸣感到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他不断地冲装子弹、瞄准、射击,在他枪口下的敌人是那么的脆弱,还来不及喊叫一声就纷纷倒下。
他们的位置很快被发现了,子弹疯狂地朝他和猎鹰扫射,单鸣抱着头趴在土丘后面,飞溅起来的泥土和草皮落了他一身,他缓缓地往一旁翻滚挪动,一滚出子弹的扫射范围,他就跳起来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没一会儿,炮弹开始攻击他们埋伏的狙击位,虽然在黑暗中对方根本没有准头,但是总有那么几颗不长眼睛的炮弹有可能掀掉他们一层皮。
单鸣和猎鹰都换了狙击位置,打几枪就跑,海盗们被游隼打得七零八落,很快就没有精力去攻击狙击手了。营地里的海盗们看上去本来就不擅长丛林作战,如果他们一直飘在海上,没有海上作战经验的游隼是不会接这个任务的,可惜他们是人,是人就得上岸,尽管这里离海很近,但是这些人再也没有机会出海了。
战斗不出意外地在一个小时内结束了,整个营地已经被他们彻底血洗,地上倒了数不清的尸体,而他们的人基本没有受严重的伤。
腥咸的海风夹杂着鲜血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那气味浓郁,令人作呕,雨林里多得是食腐的生物,它们已经成批成批地循着味道赶来,要享用这一美味大餐。
在游隼的任务评级里,这次的行动肯定要被划分进简单这一级别,人数少、地形对他们有利,对方还是不擅长陆地作战的一群海盗,这简直是送给他们的圣诞节大礼。
单鸣和猎鹰都从高坡上跑了下来,大家分头搜索营地内部,以确定已经清扫干净,没有活口。
他们从营地里搜出了大量的现金,大家把背包里的一些便宜的器材扔掉,把钱装了进去,无论任何时候,战利品总让人获得意外的惊喜。
单鸣提着枪巡视了一周,笑了笑,“这些海盗真是不堪一击,还好他们不把老巢修在水里。”
艾尔盘算着此次的收益,喜上眉梢。
虎鲨刚想说什么,突然皱了皱鼻子,“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旁边几人都闻了闻,“是原油的味道,难道原油桶漏了?”
“去检查一下,别让原油流进海里,一旦让马达加斯加政府发现了,可能会给肯尼亚带来麻烦。”
几个人迎合了一声,打算去检查检查,他们刚迈出去几步,营地后方突然轰的一声冒出窜天的火光,旺盛的火舌一下子就把离它最近的一个帐篷吞没了。
“妈的,怎么烧起来了!谁?谁干的?”不管是谁干的,如果那人离原油特别近,现在恐怕早成灰了。
虎鲨刚骂完,另一边也蹿起了火舌,一时间火光冲天,把这片营地照得明如白昼,旁边的森林里有人影跑动,肯定不是他们的人。
艾尔冲着无线电吼道:“还有人!大家小心!”
一行人从火场缺口处跑了出去,跑进了森林里,打算跟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打一场雨游击。
直觉告诉他们,森林里的那些人是点燃原油的人,但绝对不是本身就在营地里的,否则他们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全歼了这窝海盗了。
那么这些人有可能是早就埋伏在周围,难道就是在等着他们?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疑云,如果这伙人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那肯定做好了准备,他们是谁?目的是什么?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所有人的耳机里都听到了科斯奇咬牙切齿的声音,“是狗娘养的龙血人!”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中计了,对方在这个四面是水的海岛一隅、荒无人烟的雨林一角,给他们挖了个陷阱,不管他们能不能活着从这片森林里出去,他们都不相信能够看到肯尼亚政府派来接他们的船了,到时候马达加斯加政府会派军进入雨林调查原油燃烧的真相,他们无处可逃,会被困死在这里。
这些龙血人是谁派来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从营地出来后,迎接他们的是子弹和龙血人的攻击,他们大部分人已经被打散了,单鸣提着枪在雨林中穿梭,但是彼此之间离得肯定不远,他们一身硝烟和原油的味道,对于龙血人的鼻子来说,要找到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是沈耀吗?除了他还能是谁?单鸣咬紧牙关,恨不得嘴里嚼的是沈耀的心脏。
身边的树林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追上来了。
单鸣不再奔跑,而是倚靠着树干,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也许今天就是游隼的末日,也是他的末日,但是他至少他带走一条狗娘养的龙血人,下地狱的时候有个伴儿。
单鸣竖起耳朵听着对方的动静,在心里数着“一、二、三”,然后猛地转身跳出树干,朝着那个人拼命射击。
MP5K的30发子弹一瞬间就打了个空,那人滚倒在地,趁着他换弹夹的零点三秒的时间里掷出了一把刀,单鸣往后方闪去,刀锋擦过他的肩头,带出一阵火辣辣地疼。
那条黑影以惊人地速度扑到了他面前,单鸣抓起步枪狠狠地拍在他的脑袋上。那人闷哼了一声,一拳砸在单鸣脸上,把单鸣打得眼前发花。
俩人在漆黑的树林里,接着稀薄的月光缠斗在一起,但是单鸣很快发现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了,这个人是龙血人,尽管这人目前只是人类状态,但这是血液中带有龙血基因的人才有可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和速度。在被一拳轰在太阳穴上之后,单鸣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在这片白光里他隐约看到了沈耀冰冷的脸。

120、
单鸣感觉自己做了个特别长特别累的梦,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全身都酸疼,那种头晕眼胀,恶心想吐的感觉特别明显。
他慢慢睁开眼睛,耳边传来通讯器的电波杂音声,周围空气的湿度极高,而且热得人发慌,几乎不必多做猜测,单鸣就可以确定他还在那片热带雨林里。
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是倒着的,看上去很滑稽。单鸣眯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单鸣大口喘着气,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让他的背贴着墙坐着,他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着,身体舒展不开,这么睡一觉肌肉不酸才怪。
他的眼睛四处搜寻了一下,很快看到了那个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和通讯员说话的人,那个在他脑袋上重重砸了一拳,让他到现在都晕得想吐的男人,那个有着一张跟沈长泽神似的面孔的男人——沈耀。
沈耀扭过头,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跟通讯员讨论着什么,暂时没有搭理他。
单鸣心头很慌,并非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是他现在一个游隼的成员都没有看到,难道他们都死了?单鸣强迫自己沉住气,尽管他拳头窝得咯咯响,表面上依然装作平静的样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棚顶勉强能防雨,看上去很简陋,那张四腿不齐的桌子上却摆着一个先进的通讯装置,几个人围着它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这肯定是沈耀的一个临时落脚点,而且根绝鼻腔里那股熟悉的海腥味判断,他们离海岸不远。
屋子很小,但却挤了七八个大汉,各个种族肤色的都有,外形和服饰上没有具体的特征,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惟沈耀是从。
听着周围走动的脚步声,外面肯定还有人,看来沈耀这次废了功夫在这儿守株待兔,就等着抓他们!
单鸣心里涌上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杀意,如果游隼就此完蛋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他们报仇。
沈耀终于忙完了,他慢慢走了过来。
这是单鸣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人类的模样,身高腿长、气势惊人,一看就是战场上历练多年的老兵,即使是蹲下身,腰板都挺得笔直。从他褶皱整齐的裤脚和长短完全一致的鞋带可以判断,这是个自律性极强、性格非常坚毅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对自己认定的事情表现出疯狂的顽固和执着。
沈耀面无表情地说,“我之前忽略了你的存在,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非常依赖和信任你。你捡到他,把他抚养长大,教育和训练他,给予他我所不能给予的父爱,我想就这一点,我应该感谢你。”
单鸣咬牙切齿,“他们在哪里?你杀了他们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其他人的状况,根本不想听沈耀放屁。
沈耀皱了皱眉,“没有,据我所知,至少没杀光,受伤的也接受了治疗,如果我想杀你们,何必费这种功夫,早在你们踏上岛就可以了结你们了。”
单鸣感觉揪着心脏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他眼眶发热,他们还活着,艾尔、虎鲨、佩尔他们,都还活着!单鸣第一次相信上帝真的爱世人。
单鸣这才放松下来,纷乱的大脑慢慢找回理智,他冷冷看着沈耀,“我养他是我乐意,不用你感谢。”
“那倒是,不过我儿子能活下来,确实是你的功劳。”
单鸣哼笑道:“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活下来,他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咬死三只狼,而且百毒不侵,他在原始森林里,可以活得比谁都好。”
沈耀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你是怎么碰到他的?当时的情况怎样?”
单鸣甩掉挡在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给我烟。”
沈耀看了他一眼,朝旁边的人伸出手,有个亚洲人立刻递过了烟和火,沈耀拿过烟放进了嘴里,点燃之后抽了一口,然后塞进了单鸣嘴里。
这烟非常难抽,不过不能怪烟本身,这里的环境太潮,什么好烟都要变味儿,但单鸣还是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感觉那股辛辣的味道在肺里打了个转又从鼻子里喷了出去,整个身体都有了劲儿,头脑也清醒很多。
他吐掉嘴里的烟,“第一碰到他,他躺在一堆狼的尸体旁边,现在回想起来,是吃饱了睡着了。”
沈耀又问:“你为什么要带他回游隼?”
“他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带他走,又哭又闹的,我就带他走了。说起来,如果他一直留在缅甸,估计会变成人猿泰山什么的。”
沈耀露出讽刺的笑容,“那是不可能的,唐汀之一定会找到他。所以我应该感谢你,至少他不是从一开始就被洗脑的,但是现在,你该把他还给我了。”
单鸣眯着眼睛看着他,“老子白养了十多年,说还你就还你?”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不但会满足你,还会让你带着游隼安全离开,但是作为条件,你要说服他,让他回到我身边。”
单鸣笑了两声,“如果为了我几句话他就能背叛他的原则,那他就不是沈长泽了,你真的觉得事情有那么简单?”
沈耀道:“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说实话,我也希望这件事能温和地解决,但是显然这不可能,所以我才把你们留下来。我相信,他不会不管你。”
单鸣冷笑,“愚蠢,拿我威胁他,他就会心甘情愿为你效命吗?你真的敢留着一个有异心的人在身边?”
沈耀道:“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他一个人到达指定的地方。”
“要是我不答应呢?”
“我会当着你的面把游隼的成员全都拆成好多块儿。”
单鸣的眼中蕴藏着森冷地杀意,他死死盯着沈耀,早已在心里把这个人杀了好几遍。
沈耀拿过一个平板电脑,“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台词,一会儿拨通了电话,按照上面的话说,不准说多余的,第一个字都不准。”
单鸣寒声道:“我要先见到他们。”
沈耀把电脑切换到了另一个模式,影像上顿时出现了游隼的成员被堆在木屋一角的画面,他们看上去都很糟糕,被绑缚着手脚,没什么力气地低垂着脑袋。
“我怎么知道这是即时画面?”
沈耀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出现在了画面中,特意抬起头看着摄像头。
单鸣计算了他从屋子里踏出去到他出现在画面上的时间,大概是不超过三分钟,还好,他们离自己并不远。
单鸣又瞄了一眼影像,突然意识到画面中少了一个人。
画面的清晰度并不算高,但是从大体的外形和衣着上可以判断出是谁,但他唯独没有看到艾尔。如果是别人,恐怕他不会这么快发现,但是艾尔的头发是纯金色的,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去光彩,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他绝对不会看错,艾尔不在这里面!
有两种可能,艾尔要么死了,要么跑了。他更倾向于后者,以艾尔的能力,他绝不会轻易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死在这群狗娘养的龙血人手里。
也许艾尔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单鸣拼命克制着面部表情,却还是让沈耀敏感地察觉出来了,“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单鸣看了他一眼,“有几个人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不动弹。”
沈耀冷哼道:“至少你还看到几个活的,别要求太多。”沈耀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看来你们在北京被训练得很好,对付龙血人经验丰富,只不过,光有经验是不够的,人类就只是人类,种族上的优势是无法逾越的。”
单鸣讽刺道:“你也曾经是人,你也曾经是你口中的低等生物。”
沈耀粗暴地把他扔到椅子上,按着他的肩膀,鹰隼般的双眸盯进他眼中,“不错,但我进化了,而你们一辈子都是低等生物。”他拿起话筒放到单鸣耳边,通讯员戴上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半晌,电话那头的忙音消失了,一个清晰而熟悉的声音钻进了单鸣的耳朵里,让他心情无比地复杂。
“喂?”
单鸣看了一眼沈耀,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需要他说的内容,沉重地说,“是我。”
对面传来惊讶的声音,“爸爸?你不是去马达加斯加了吗?”
通讯员快速地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任务结束了。”
单鸣只好说,“任务结束了。”
“那你们放假了?你要回来了吗?”沈长泽兴奋地说,“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们碰到些麻烦,任务虽然结束了,但是无法出境。”
“为什么?”
“肯尼亚政府拖欠余款,我们被困在岛上,没有船离开。我们身上除了武器什么也没带,也没有交通工具,最近的城市离我们有两百多公里,就算去了也会被当做非法入境抓起来,总之,我需要你现在来一趟,想办法帮我们离开这里。”
沈长泽沉默了一下,“哥伦比亚的基地里没有人留守?或者,你们为什么不联系尼奥?”
面对这意外的问题,单鸣又看了看沈耀,沈耀回给他一个自己解决的眼神。
单鸣自己都觉得上面那一段话漏洞百出,如果游隼会被一个小小的岛屿困住,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不过沈耀既然让他自由发挥了,他终于可以逮着机会给沈长泽传递一些信息,“我们怀疑尼奥和肯尼亚政府有勾结,要不然怎么会让我们陷入这种境地,总之你快来。”
沈长泽立刻起疑心了,尼奥只会去巴结欧美政要,为什么要勾结一个非洲穷国去陷害游隼,他又不是不知道游隼的能耐,再说,尼奥有的是钱,如果是他介绍的生意,对方付不出抽筋,宁愿他自己掏腰包,也不会坏了他和游隼之间的信誉。
沈长泽接口道:“好,你把坐标发给我。”
“你一个人来就够了,否则目标太大,我们非法入境,杀了他们很多人,一旦被发现会很麻烦。”
“好,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单鸣看着沈耀。
沈耀点点头,“很好。”
单鸣心头疑虑重重,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沈耀编得这套谎言,未免漏洞也太多了,他把沈长泽当傻子吗?
但他没有问出来,不管沈耀有什么阴谋,他们现在受制于人,只能配合。
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放人?”
沈耀抬起头,“你?还是你们?”
“有区别?”
“当然有,我可以放他们,但不能放你。”
“那么,你什么时候放他们?什么时候放我?”
沈耀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这个,我要考虑考虑。”

121、
单鸣已经被囚禁了两天。他每顿饭都尽量多吃,平常就躺着闭着眼睛思考,保存体力。尽管没有了沈长泽他们的帮助,他们这群普通人类在碰到龙血人时实在有些不堪一击,但是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艾尔,他还心存着希望。
也许艾尔还在这个雨林里的某处,也许艾尔已经想办法逃了出去,并把他们的情况告诉沈长泽和唐汀之,他相信艾尔的能耐,艾尔不会死,更不会坐以待毙。
以他对沈长泽的了解,无论他知不知道自己中了沈耀的埋伏,过去的五十个多个小时,已经足够他从中国赶到这里,并往雨林里进发。可是当他到了以后呢?沈耀会怎么对付他?
单鸣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赶到有些焦虑。
他担心他的战友们,担心他不知所踪的兄弟,也担心他的儿子。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单鸣睁开了眼睛,沈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单鸣一挺腰,从地上坐了起来。
沈耀道:“他来了,已经进入我们的监控范围,而且,果然不只他一个,他带了一些人,还有那个姓唐的小子。”
单鸣冷冷一笑,“你害怕了?”
沈耀露出傲慢地神情,“不,这正合我意,唐汀之现在是‘国家兵器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他必须被铲除。”
“我相信他们为了‘铲除’你,肯定带了不少人。”
沈耀的表情阴森而冷酷,“不错,不过,我已经给他们准备了当地的‘特产’。过来,我给你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又把单鸣从地上拎了起来,这次,他把单鸣拖出了这间小木屋,刺目的阳光直接照进了单鸣的眼睛里,他在木屋子里带了三天没出门,一时适应不了,眯起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怔愣。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个木屋虽然古朴简陋,但能挡风遮雨,绝不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因为周围类似这样的木屋,至少有上百个,稀稀落落地遍布在四周,俨然形成了一个村落,他所呆的木屋,不过是其中一个。
这里是一个人类集群,单鸣首先确定了这点,其次,当他看到不远处来来回回走动的人的装扮,赤身裸体,以树叶遮羞,以油彩涂脸,跟电视上看到的深山老林的原始人极为相似,莫非他们身在马达加斯加热带雨林的一个原始部落里?
沈耀道:“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代价让他们帮助我们吗?”
单鸣隐隐感到了不安。
沈耀自问自答:“三十斤黄油、二十斤花生、二十斤红酒、还有十条烟。”沈耀闷笑了两声,“看到了吗?如蝼蚁一般的低等生物,仅仅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能让我们留在这里,并且帮我们阻击进入这个雨林的‘外人’。也许你以为荷枪实弹的龙血人很厉害,但是这些土著人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壤、每一棵植物、每一种生物,他们利用自然的优势,伪装自己、攻击敌人,那些‘外人’,会吃大亏的。”
单鸣感到心尖一阵颤动。他知道沈耀说得对,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当地人占尽了优势,别看这些土著还在用粗糙的手工制弓箭和长枪,但是对于任何外来入侵者,他们都将利用大自然的力量予以反击,沈长泽他们,绝对会吃亏。
单鸣看着这些单纯而凶悍的土著人,既有面对敌人时的处之而后快的心情,又不免有些同情,他们本来在这里生活得很平静、很知足,现在因为沈耀的出现,这里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血腥的战场,整个部族就要毁了,沈耀真是缺大德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土著人集结到一起,由一个块头特别大的男人带头,一起吆喝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长枪撞击着地面,砰砰作响,然后他们挥手向沈耀致意,接着成群结队地走出了村落,很快就如同猴子一般消失在了雨林中。
这一刻,单鸣感到异常沉重。
沈耀把他推回了屋子里,蹲下身对他说,“一会儿我会放你出去,你去找到沈长泽,然后用高压电枪制服他,把他给我带回来,就他一个人,所以你要找到和他独处的机会。”
单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中拉满了血丝,他恨不得将沈耀嚼碎在利齿间,“你要我……”
“没错,只有你有这个机会,只有你让他毫无防备。把他带回来给我,否则,我会把游隼所有人的脑袋,挂在树枝上。”
“沈耀,我要杀了你。”单鸣一字一顿地说。
沈耀不屑地说,“你差太远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走出去了就会照你说的做?你不怕我串通他假降吗?”
“不怕,只要你能把他一个人带进来,他就不会再有机会出去。当然,如果我发现你们真的串通好了,游隼将从此消失。”
单鸣强迫自己的大脑保持冷静和正常运转,他们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只要他获得自由,总有办法的。他提出要求,“我要去看看他们,亲眼看。”
沈耀犹豫了几秒,“好。”他把单鸣拉了起来,带着他走出木屋,朝西南方向的一个木屋走去。
门口看守的人看到他,点头致意,然后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单鸣一进屋,就被屋子里血腥味和伤口化脓的腐臭味熏得睁不开眼睛,十几个人挤在一间狭小的木屋里,高温和蚊虫叮咬让每个人看上去都状态极差,如果不是他们偶尔还有人动一下,简直就跟一堆死人差不多。
佩尔第一个看到了他,轻声叫了一声,“单,你还活着,太好了。”
其他人都应声睁开了眼睛,小刀眼里满是幽怨,愤恨地说,“他当然会活着,这群怪物是冲着他儿子来的,怎么可能不留着他。”
虎鲨喝道:“闭嘴!”
没有人再说话,其实不用他们说任何埋怨的话,单鸣内心的负罪感已经很重。
是他在十四年前买下了这颗定时炸弹,在他发现沈长泽的身份非同小可后,他有很多次机会把他送走,可处于私心,他拖了很多年,最终把整个游隼卷了进去。
现在,游隼已经和龙血人密切相关,他们曾多次和龙血人战斗,他们掌握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到现在,他们成了威逼沈长泽和他的筹码。
他一万个不希望自己的决定连累别人,可还是连累了他们。
如果不是他当年做出的错误的决定,就不会有游隼现在的困境。
单鸣咬了咬牙,“沈耀,我照你说的做,但是受伤的人必须马上得到治疗。”
沈耀答应得很干脆,他吩咐手下去叫医生。
两个医生很快进来了,开始先给受伤严重的人处理伤口。
单鸣跟虎鲨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和信任,单鸣永远都不会忘掉虎鲨刚毅沉着的眼神,那眼神给了他杀伐决断的力量。
他最后看了大家一眼,转身走出了木屋。
沈耀看了看时间,给他解开了绳子,然后拿出他的装备递给他。
单鸣把自己的装备背到了身上,然后接过了沈耀递过来的那把高压电枪,他从来没觉得一把枪是如此地沉重。
沈耀道:“第一,不要随便切换无线电频道,我要随时能够听到你的声音,并给你指示,第二,发现沈长泽、或者有任何动向,必须第一时间出声汇报,第三,不要耍花招,我杀了他们,不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单鸣把高压电枪藏进了衣服里,最后冷冷地看了沈耀一眼,转身往雨林深处走去。根据沈耀给他的卫星定位图,往沈长泽的部队前进的方向进发。
他们很快就要相见了,却和单鸣想象的相去甚远。
他想着任务结束后,他开始享受他两个月的假期,在首都机场降落,跟沈长泽来一个男人之间的拥抱,然后他们将一起过年,他试着寻找“家”的归属感。
现在这些幻想,都湮灭在了热带雨林混泞的泥水里,随着潮湿闷热的空气尽数蒸发。

122、
单鸣一边走,一边研究无线电频率,他搜遍了身上的装备,也没找到什么东西能在短时间内有效屏蔽它,又不至于让沈耀发现。这玩意儿是个大麻烦,到时候怎么和其他人联络呢,就算见到沈长泽也只能用手写沟通了。
单鸣身上携带的定位仪不断地从那个原始部落的信号终端机接收卫星定位信息,他根据上面的消息调整着路线,他知道自己的方位沈耀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不敢懈怠,按照定位仪上面的指示往指定的方向前进。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他发现了几具土著人的尸体,都是被机枪扫死的,短短的时间内伤口处已经爬满了虫子。他蹲下身摸了摸一个人的皮肤,受热带雨林气候影响,皮表温度依然不低,这人本身的身体温度都还没有散去,死亡时间很短。
继续往前走,他发现了一个中国特种兵的尸体。
这个人被放在了地上,双手合胸,胸口和腹腔有十多处贯穿伤,是冷兵器造成的。单鸣抬头一看,他头顶的大树上吊着一根带血的藤蔓,已经被利器划断了,恐怕这个人中了陷阱,被吊在了半空中,牺牲之后被他的战友吧尸体放了下来。
尽管尸体摆放的再好,也改变不了他要被这里的生物啃食的尸骨无存的下场,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祖国了。
单鸣从怀里掏出驱虫水,往他身上散了很多。虽然这样做有些徒劳,最多也不过能保持他几个小时的完整,但是如果他们这一仗能打胜,就还有机会回来找他的遗体,将他带回家。尽管他和这些特种兵们踏上这片异国的土地战斗的初衷和目的不同,但是他们都一样,除非是万不得已,不然一定要将战死的战友的尸体带回家乡掩埋,这是他们最后能为对方做的。
将来他们死了,也希望自己的身体不要留在这片罪恶的战场,化脓腐烂。
单鸣继续前进,遇到的战斗痕迹多了起来,途中遇到了几处土著人设的陷阱,他变得愈发小心。
从地上纷乱的痕迹看,沈长泽他们应该已经分兵了,这些土著人最擅长游击战,他们精于隐藏自己,打完就跑,分兵前进容易被围堵,扎堆前进容易被全歼,怎么打都不占便宜。
接下去,战斗的痕迹越来越多,场面也愈发惨烈,虽然死的大部分都是土著人,但是其中也不乏特种兵的牺牲,唯一让单鸣安慰的是,他还有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小溪,单鸣走过去打算补充一些水。
耳机里传来了沈耀的声音,“情况怎么样,到现在还没找到他?”
单鸣低声道:“发现了很多尸体,离他们很近了。”说着他蹲下身,把军刀放在脚边,然后弯腰喝水,并把水囊补足。
银白的军刀刀背突然闪现出一道黑影,单鸣没有回头,而是看了一眼刀背,然后慢慢伸手抓住MP5K的扳机,他把机枪放在了腿上,等会只要他一转身,就可以让三角肩带滑下来,机枪正好滑到他手里,只需要0.4秒他就可以开枪。
可惜身后的人并没有走近,在隔着一个安全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开口,“转过来。”
单鸣一愣,放弃了拿枪的决定,而是把两手举过手顶,慢慢站了起来,因为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单鸣转过身,尽管戴着伪装草帽,脸上涂着防蚊迷彩条,沈长泽还是一眼认出了。
“爸爸!”沈长泽惊喜万分,几个跨步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狠狠亲了他一下,“爸爸,爸爸,太好了,你没事!”
单鸣一边说:“你也没事,太好了”,一边用一根手指做了个嘘声的东西,用另一个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沈长泽拨开草帽一看,他的耳朵里塞着一只带窃听功能的通讯耳机,他用疑问地眼神看了单鸣一眼,单鸣点了点头。
沈长泽皱起眉头,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问道:“其他人呢?你们不是被困在这里,你怎么一个在这里?”
“我们遭到了土著人的攻击,队伍被冲散了。”
沈长泽低声骂道:“那些土著人我们也遇到了,又野蛮又不要命,妈的。”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让单鸣看。
手机上写着,“艾尔和唐在一起。”
单鸣点点头,“所以你们就分开行动了?”
“对,分开行动反而能把对方的攻击也分流,更好对付一些。”
耳机里传来是沈耀的声音,“不要太多废话,带他往我这里走。”
单鸣道:“你们准备了船吗?我们怎么离开?”
“到海边就有办法离开,现在要尽快找到其他,你们有多少人受伤?”
单鸣沉声道:“很多。”他一边说话已经一边用手机敲出几个字,让沈长泽看。
手机上写着,“他威胁我带你走,小心。”
沈长泽点点头,“那我们去找受伤的人,我会通知唐汀之他们到指定地点汇合。”
单鸣道:“走吧。”
单鸣走在最前面,沈长泽落在了后面,在俩人拉开一个安全的防窃听距离后,沈长泽用无线电通知了他的队友们。随后他赶了上来,用手机告诉单鸣,艾尔已经发现了沈耀的位置,现在正在赶过去营救游隼的伤员。
单鸣脸色一变,一把夺过手机,打下“阻止他”三个字。
游隼的佣兵们现在在沈耀的完全掌控下,沈耀说得对,杀他们不需要一秒钟,只要一个机枪连射,就能瞬间把所有人打成筛子,更何况那个土著村落里有很多龙血人,在没有沈长泽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冒然行动,很可能造成人质死亡。
沈长泽只好和单鸣拉开距离,重新联系,半晌,把跑过来摇了摇头,表示晚了,艾尔已经带着几个人进入了村落的范围,那里有通讯干扰器,根本无法联系上艾尔。
单鸣心急如焚,朝村落的方向跑了起来。
艾尔不该这么鲁莽,恐怕他这次真的被惹毛了。目前为止,艾尔根本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是否还活着,他究竟是抱着救人的心态前去敌营,还是抱着报仇的心思,已经很难说得清,如果无法告知艾尔其他人还活着,恐怕艾尔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他们必须尽快赶回村落,协助救援。他不想把沈长泽交给那个疯子,但更不想游隼就此覆灭。
他们跑了很久,一直没有声音的沈耀突然又出声了,声音有些急迫,“你距离我们还有十七公里,我给你四十分钟,如果你赶不回来,每超过一分钟我会杀一个人。”
“妈的!”单鸣愤恨地骂了一声。
单鸣来时是有意拖延时间,现在则是健步如飞地往回赶,约莫半小时后,透过浓密的树冠,已经能远远看到村落方向升起的浓烟了,那绝对不是做饭开火的烟,村子里着火了。
艾尔行动了!单鸣现在最担心的是沈耀会开始杀人。沈耀如此的自信,明知道沈长泽不会独身前来,依然敢透露自己的位置,甚至说出要铲除唐汀之的话,明显就是要把他们吸引到这里再干掉,这样的态度只能说明他这次准备充足,艾尔的行动究竟能起到什么效果?
单鸣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要相信艾尔,没有把握他不会乱来的,要相信艾尔,相信游隼。
他抹掉额上的汗,回头看了一眼沈长泽。
俩人虽然不方便说话,但是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让他们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沈长泽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单鸣咬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往村子里跑去。
跑到村子外面的时候,他们发现里面很多木屋都已经着火,虽然周围空气湿润,但是木屋的材质都是多年风干的易燃老树木,着了一个之后,顺着风势就会吞没下一个,现在木屋已经成片的燃烧起来,枪火的声音不断地钻进他们的耳膜,这是他们熟悉的战场,也将是一个让人揪心的战场。
当单鸣回过神来,突然发现他和沈耀的通讯已经中断了,恐怕通讯器和分频段干扰器都被破坏了。他来不及向沈长泽解释更多这三天发生的事情,只能喊道:“快去救人。”
沈长泽在前,单鸣在后,来人弓着腰提着枪,小心地靠近村落,不断有大呼大叫的土著人奔跑哀嚎,为他们失去的家乡而痛哭流涕,但是不长眼睛的子弹很快就把所有暴露在枪口之下的人撕成了碎片。
单鸣看到了敌人龙血人的身影,他躲在一个木屋后面,寻找开枪的机会。他现在身上没有大口径狙击步枪,更没有专门对付龙血人的子弹,有的只是一把打不透龙鳞的MP5K,这发子弹除非打中龙血人的脸,否则根本没用,还会被对方发现目标。
从另一边窜出了一个矮壮敦实的龙血人,一拳把那个黑人进化成的龙血人打倒在地。单鸣定睛一看,是乌鸦!
俩人身高相差了将近一个头,但乌鸦这时候完全表现出了他的优势——巨大的力气和稳固的下盘。那个龙血人被打得站不稳脚步,他被乌鸦的尾巴抽得一脸血,嚎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乌鸦身上,张嘴咬住了乌鸦的脖子。
乌鸦的拳头像铁锤一样一下下砸在那个龙血人的头上,角上,把那坚硬的龙角硬生生砸掉了,鲜血顺着那只龙血人的头往下流,看上去异常地惨烈。
这只龙血人显然被疼痛刺激得发狂了,无论乌鸦怎么打他,他都不松嘴。
单鸣抬起了枪,瞄准了那个龙血人的太阳穴,坚定地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龙血人毫无防护的太阳穴,他身子一歪,倒在了乌鸦身上,乌鸦把他推开,捂着滑滑流血的脖子坐了起来,朝单鸣看来。
单鸣全身都是野战军的装扮,基本看不出人长什么样儿,所以乌鸦疑惑地看了他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单鸣跑过去把他连拖带拽地拉到木屋后面,从背包里掏出止血喷雾喷到他脖子上,这种止血粉剂喷雾大部分都会被龙血划掉,但是还是有少部分能起到一点作用。
乌鸦道:“谢谢……唔……好疼。”
单鸣把喷剂塞到他手里,“艾尔呢?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我们在外面埋伏的时候,艾尔开始烧房子引起混乱,之后游隼的人就自己突围出来了,他们里应外合,跑到了村子外面,我们则进来清扫龙血人,但是我看到有很多龙血人也出了村子去追他们,包括沈耀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想他们的情况并不好。”
这时候沈长泽也清理了几个龙血人,从另一边跑了过来。
乌鸦惊讶道:“少校,我们一直在找你,形势有点控制不住了,你必须去制服沈耀,不然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逃跑。”
沈长泽道:“我知道了,你现在这里休息,给我们指个方向。”
“四点钟方向,艾尔和大校带着游隼的人往哪边跑了,沈耀一定去追他们了,你快去保护大校吧。”
沈长泽拉着单鸣,往村外跑去。

123、
“你身上有没有对付龙血人的东西?”
“有,有一把高压电枪。”单鸣拍了拍自己的腰部。
“你怎么会带高压电枪?”沈长泽疑惑道。
单鸣不想说是你亲爹让你养父用来对付你的,反正他也根本不会用在沈长泽身上,就随口道:“以防万一就带着了。”
“不到危机关头不要用,高压电枪储电量有限,用不了几下就废了。”
“我知道,给我一些对付龙血人的子弹。”
沈长泽一边跑一边解下装备,掏出弹夹塞给了单鸣。
单鸣塞进了自己的背心里,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不少。只要有能够伤害到龙血人的武器,他就不怕那些怪物。
沈长泽低声道:“小心,我闻到龙血人的味道了。”
俩人压低身体,在丛林中穿梭,现在是白天,天空水洗一样蓝,能见度极佳,并不利于隐蔽,这时候需要格外小心,如果被藏在林间的狙击手盯上就麻烦了。
单鸣眼尖地发现前面一颗两人合抱的树后有人影闪了一下,他端起枪朝那棵树射了好几发子弹,打得树皮乱飞。打完之后俩人各自隐蔽在树后,沈长泽给他打了个“掩护我”的手势,然后用嘴型数出一二三,接着猛地跳了出去,一边在树木间做S型穿梭一边往那棵树跑去。
单鸣同时转过头,一梭子子弹打得树后面的人不敢冒头,就这几秒钟的时间,沈长泽已经跑到了那人面前,在对方开枪之前一枪解决了他。
单鸣跑了过去,地上躺的是个人类,原来沈耀还带了人类士兵来。
俩人继续前进,终于在一个下坡路遭遇了两个龙血人。
沈长泽想也没想,开枪就打,单鸣躲在树后面给他打掩护。
龙血人状态下,由于手会变成利爪,不方便扣动扳机,尤其是小型手枪和步枪基本用不了,只能选择使用大型重机枪重武器,这就使得他们的攻击速度明显下降。而且一大单兵弹夹箱的子弹储备量,如果是全程不间断提供火力支持的话,以400600发子弹一分钟的速度,基本上两三分钟就会把子弹用光,所以龙血人在使用武器方面受到了很多局限,这也是沈长泽不到关键时刻不变身的原因,有时候以人类的状态,加上他远优越于人类的体质,能更好的击败手持武器的龙血人,最不济也能耗光他们的子弹进行肉搏,否则即使是龙血人状态,他也不能迎着重机枪上。
那两个龙血人只有两挺M134,打得单鸣躲在树后面没法现身,沈长泽冒着被扫到的危险,趁着扫射空当就给他们一枪,这两个龙血人拼命照着树射击,粗大的树干很快就被打得木屑飞溅,越打越薄,单鸣知道再这样下去树干就要被打穿了,被M134盯着扫射,就是水泥墙都受不了,何况是树。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手榴弹,拉开保险环,猛地扔了出去,然后大喊道:“跑。”
俩人猛地窜起来往旁边跑去,前面正好是一个斜坡,他们横着在坡上跑,这种跑法是躲避子弹最有效的一种方法。后面很快又响起了枪声,沈长泽一把抱住他的腰,俩人迅速地从坡上滚了下去,摔进了一个铺满了腐烂的黏糊糊的树叶的坑里。俩人一落地,藏在树叶下产卵的成千上万只指甲大小的赤红色软体虫子就疯狂地从他们身体两侧蹿了出去,就好像一道红色的阴影突然往四周扩散开来。身子底下扑哧扑哧的把肉虫子压爆的声音不断传来,这把单鸣恶心的。
这种虫子他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他认识,成群结队,专吸动物的血,一般它们盯上的动物到最后就剩下一具干柴可怖的尸体,然后化作其他食腐动物的粮食,如果不是沈长泽在这里,他绝对要被这些虫子吸成瘦肉干。
沈长泽一手碾死了好多只虫子,手上全是血肉,也被恶心得够呛,连连甩手,他赶紧把单鸣拖出了那个虫子坑。
俩人刚爬上去,两只龙血人就飞扑了过来,把他们重新推回了坑里。
四个人齐齐掉进虫子坑,被压扁的和来不及逃窜的虫子都撞击得飞了进来,有的直接落到了单鸣的脸上,腥臭的尸体糊在他的鼻子上、嘴上。
单鸣发狂地大喊了一声,一拳打在那只龙血人的太阳穴上。
那只龙血人甩了甩脑袋,伸手就要去抓单鸣的脖子。
单鸣翻伸滚到一旁,滚了一身的血肉,然后猛地跳了起来,冲出军刀朝那只龙血人扑了过去,那龙血人速度太快,一尾巴抽了过来,单鸣一个下蹲闪过,他已经豁出去了,抓起一把虫子的碎肉朝那只龙血人的脸上扔去。
那龙血人措手不及,被糊了一脸,一下子就看不清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单鸣一下子跳到了他身上,一张嘴咬住了他的鼻子!
那龙血人疼得大叫。
爪子拼命往单鸣的后背抓去,单鸣的后背有背包、弹药箱,还有一层防弹衣,他抓了几下都被抓透,单鸣的军刀已经顺着那个龙血人的翅膀找到了他鳞片的缝隙,从下至上,一下子刺了进去。
那龙血人疼得浑身直抖,他终于意识到后背不好穿透,改去攻击单鸣的脑袋,单鸣感觉到他的意图后,狠狠一扯,撕掉了他的耳朵,然后脑袋往一旁偏去,但还是晚了一些,他头上扎满了草的防弹帽被一下卸掉了,利爪划过他的头发,带下一片血肉。
单鸣双腿夹着他的腰不肯放手,而是使劲地把那把刀往这龙血人身体里捅,他知道他现在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下一次,把他杀了才是唯一救自己的办法。
利爪又朝他脑袋拍了过来,单鸣闭起眼睛,大喊一声,把军刀又捅进去半分。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反而听到了骨骼被拧断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沈长泽已经拧断了这个龙血人的胳膊,然后一爪子划开了他的喉咙。
单鸣脱力地松开了四肢,慢慢掉了下来,沈长泽一把抱住他,扑闪着翅膀带着俩人快速地离开了这个恶心得不行的虫坑。
单鸣掏出水壶,把水一下子倒在了自己脸上,冲掉了脸上腥臭的血肉,“妈的,真恶心。”他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嘴里跟火烧一样地疼。他张开嘴,感觉到嘴唇和舌头都被烫伤了,疼得他想撞墙。。
沈长泽心疼地摸着他的嘴唇,“你怎么去咬他,你忘了在龙血人状态下我们的血是酸性吗,还好这只的血液酸性不强,要不你食道都要被烧没了。”
单鸣苦笑着大着舌头说:“忘了。”他感受了一下,舌头还在,不过肯定起了一大圈水泡,这种感觉跟直接喝沸水差不多,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是,他没把那个龙血人的血咽下去,所以只烧伤了嘴唇、口腔和舌头。
沈长泽也没办法帮他,只能徒劳地给他扇了扇风。他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单鸣的大腿,就好像在安抚他。单鸣拍了拍他滑溜溜的尾巴,那尾巴立刻缠住了他的手,沈长泽皱着眉头看着他,满眼的担忧。单鸣勉强说,“没事。”
沈长泽的翅膀垂了下来,落在他两侧,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就好像把单鸣这样遮起来,就能保护他免受伤害。
单鸣的嘴肿了一大圈,嘴唇都裂开了,不过这还算小伤,只要没伤胳膊断腿,还能行动的伤,都是小伤。
单鸣努力分泌着唾液,这让他好受点。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说话太疼,他只能指指前方,俩人相伴着往那两个龙血人来的方向跑去。
五分钟之后,他们见到了七八具龙血人的尸体和一些人类的尸体,有沈耀的人,也有特种兵们。
前面枪炮声很集中,炸得整个树林都在颤动,单鸣知道,他们找到了。

124、
单鸣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武器。挂在胸前的是他的冲锋枪,他把MP5K的子弹都换成了对付龙血人的小型穿甲弹,这种冲锋枪最适合丛林作战,除了这把加装了消音器的MP5K外,他还有一个蝎式冲锋手枪,放在大腿右侧的枪套里,大部分人都习惯把手枪放在这里,因为这个位置正好是手臂垂下来刚好能够到的位置,一旦步枪的子弹打光了,脱下三角肩带把枪甩到地上的同时,手正好垂在大腿右侧的位置,可以顺手摸出枪,整个动作从打开枪套、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栓到瞄准射击,只需要半秒钟。他还带了一把廓尔喀狗腿弯刀和一把战术格斗刀,除了战斗顺手之外,这些刀的特性能在丛林环境中给人提供帮助,哦不对,单鸣一摸自己腰部的位置,刀槽是空的,那把狗腿弯刀已经永远留在那只龙血人身体里了,只剩下一把冷钢公司生产的战术格斗刀,插在他的靴子里,方便他下蹲的时候,摸出刀跳起来从下往上划砍。
除了这些,他就只剩下四个弹夹的普通子弹、二十多发小型穿甲弹、三颗手榴弹以及一把高压电枪。本来他的随身装备远不知这些,但是沈耀显然对他颇有防备,只给了他这些东西在丛林里防身。
武器少得可怜,但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俩人朝炮火最集中的地方跑去,刚跑出去二十多米,俩人同时顿住了脚步。
草丛的颜色,藤蔓和树冠的奇怪走向,空气中除了硝烟的味道之外,还有浓烈的植物被折断后的气味,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们,这附近有陷阱,而且是连环陷阱。
沈长泽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背包,朝一个可疑的方向扔了过去,右边的一个树冠猛烈地颤动,带动了旁边的小树都颤动了起来,接着一个人半身大的狼牙拍朝着背包压住的绊脚线的方向拍了过去,这个狼牙拍刚过去,左侧边又射出三排窝弓,虽然陷阱已经被识破,但那排窝弓射出的最终方向却是朝着他们来了,只不过这种临时陷阱后续力不强,那些窝弓恐怕射不到他们就会掉下来,毕竟他们没有站在触发点上,但是人处于本能反应,还是急忙向后退去,时间短暂,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陷阱,单鸣一脚就绊到了脚线,地上掀起一排地弩,这回是准确地朝他们射了过来。
这个时候单鸣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猛地往旁边扑去。
这种野外陷阱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会设计成连环陷阱,通常很难毫发无伤地躲掉,不过单鸣遭遇这玩意儿也不是第一次了,活人杀不死他,死陷阱更不能!
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沈长泽也扑了过来,并且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俩人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半空,落在了一棵大树上,这个连环陷阱还没有完,地弩掀完之后,又是三排窝弓扫过,足足一连出发了五道机关才停下来,他们从高处看下去,地面已经一片狼藉。
单鸣松了口气,“有翅膀真好。”说完之后嘴巴疼得他直皱眉头。
沈长泽看着他肿得跟蛤蟆似的嘴,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你就别说话了。”沈长泽扑扇着翅膀,希望能带动一些风,让他烧得红肿的嘴好受一些。
单鸣按住他的翅膀,让他别做无用功了,他现在就恨不得塞一嘴冰块儿,光扇风有什么用。他踮起脚往炮火集中的地方看,无奈这里树冠实在太密集,尽管他们站在高处,一眼看过去除了火光和硝烟,就只是一排排浓密的树,根本看不到人。
沈长泽带着他飞了下去,一落地就恢复了人类的样子。沈长泽跑过去捡起自己的背包,虽然被地弩扫到破了个洞,倒还能用。
扫清了陷阱,俩人不再耽搁,朝前跑去。
穿过浓密的树林,他们终于到达了战场的最前线,单鸣也看到了让他一生都深为恐惧的画面。
百合被龙血人撕掉了一大块肩头肉,正挣扎着往前爬,想去拿自己的枪,一个龙血人用尾巴扫中了她,她就像一个木偶一样翻滚到了一边,黄莺冲上去抱住那个龙血人的腰,俩人双双扑倒在地,单鸣才发现黄莺的一只胳膊已经断了,满身是血。地上躺了一个脑袋被活生生拧掉的人,单鸣顺着那长长的血痕往前看,小刀的脑袋孤零零地落在草丛里,脸上的表情绝望而狰狞。猎鹰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科斯奇正抱着机枪扫射,子弹就要耗尽,他被龙血人追得节节败退;乔伯和一个特种兵龙血人在和另一个龙血人搏斗,情形并不乐观;艾尔已经全身是血,但始终和另外两个龙血人挡在唐汀之前面,阻止着三只龙血人的围攻;就在单鸣出现在这里的同时,他看到虎鲨和佩尔就在离他不过十米开外的地方,迎战着一只龙血人,佩尔被一爪子抓在了背上,血肉飞溅,虎鲨被这只龙血人一尾巴打在了眼睛上,痛叫着倒在了地上。
单鸣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他几乎是发狂地抱着枪朝那只龙血人的背射击,十多发子弹尽数钻进了那龙血人的后背,这只龙血人砰然倒了下来。
单鸣扑了过去,看着满脸是血的虎鲨,嘶哑地叫着,“虎鲨!虎鲨!”
“佩尔,去看看佩尔。”虎鲨眼睛被血糊住了,迷茫地用手抓着,“你他妈快去看看她。”
单鸣一转头,却发现佩尔已经被沈耀抓着脖子拎了起来,他的眼中染上绝望。
整个形势毫无疑问地被沈耀控制住了,虽然还有几个人负隅抵抗,但是能够战斗的人已经不多,他们输了,输得很惨烈,无疑是游隼世上输得最一塌糊涂的一次。
沈长泽朝沈耀扑了过去,沈耀把佩尔扔在地上,迎战沈长泽,两个人的打斗如同一场科幻电影,即漂亮又残酷。
单鸣把佩尔扶起来,他的手沾满了佩尔的血。
佩尔咬着牙,“没事,伤口不深。”她挣扎着爬到虎鲨身边,颤抖地看着虎鲨的眼睛,眼中留下了眼泪。她双手颤抖着从地上的背包里掏出止血剂喷在虎鲨的眼睛上,然后用绷带包了起来,最后给虎鲨注射了止痛剂,她亲了亲虎鲨的额头,轻声道:“撑下去。”然后提起枪和药箱,朝猎鹰倒地的方向跑去。
单鸣冲向科斯奇被龙血人围困的地方,举枪就射,一枪打中了那个龙血人的肩膀,那龙血人意识到他的子弹能够穿透他的鳞甲,立刻隐蔽了起来。
科斯奇这个俄罗斯大汉表现出了他非一般的悍勇,子弹耗尽之后他已经被这只龙血人追打得浑身是伤,这时候他见单鸣带了穿甲弹,就猛地朝那龙血人扑了过去,用钢铁般的手臂夹住了他的脖子,朝单鸣:“打死这只狗娘养的怪物!打他!”
那龙血人的尾巴拼命从背后排挤着科斯奇的背,科斯奇的脸被他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单鸣举起枪,瞄准了那龙血人的眼睛,子弹飞射出去,从眼睛打进了那龙血人的脑袋里,并停留在脑内,把他的脑袋搅成了一锅肉酱。
科斯奇脱力地摔倒在地,几乎动弹不得。
单鸣又转过身朝艾尔和唐汀之的方向跑去,艾尔已经杀红了眼睛,璀璨的金发上沾满了鲜血。
接着,单鸣看到了让他撕心裂肺的一幕,一只本来受伤倒地的龙血人恢复了行动能力,从地上抓着一只散弹枪站了起来,瞄准了唐汀之。
躲闪已经来不及,艾尔的目光瞥到那黑洞洞的枪口的时候,已经本能地挡在了唐汀之面前。
一瞬间,时间就像凝固了一般,单鸣看着那挺散弹枪的枪口,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里的膛线慢慢地、慢慢地转动着,宛如一个螺旋陷阱,把人的灵魂都搅了进去,金属色的子弹头缓缓地从枪口中钻了出来,就像一条毒蛇,朝着猎物的方向窜去,摩擦带起的火花简直能刺伤人的眼睛。
单鸣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看不到周围的影像,他的世界现在一片空白,他本能地举起了枪,朝那龙血人的太阳穴射出一颗子弹,可是散弹枪的子弹,已经以更快的速度,先一步集中了他兄弟的腹部。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近距离被散弹枪集中,就是一头狮子也会肝胆俱裂,尽管艾尔穿了防弹衣,尽管他穿了防弹衣……可是……人,绝无活路。
艾尔整个人被掀飞了出去,散弹枪的巨大冲力把他推出去四五米,当他落地的时候,他吐出了一大口血。
单鸣的眼睛都被那鲜血染红了,他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艾尔!

125、
这挺霰弹枪拥有直径19.5毫米的大口径枪管,发射出的那枚黄铜弹里面包裹着八颗钨合金球弹丸,百米距离内能轻易穿透1.5毫米厚的钢板。这八颗球弹丸其中有七颗击中了艾尔的胸腹腔。
当单鸣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的时候,离得较近的唐汀之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脱掉了艾尔的防弹背心,一把撕开了他的衣服。
单鸣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撑不住了。尽管有防弹背心挡了一下,艾尔的几根肋骨也已经被打得凹陷了下去,其中四颗弹丸打进了身体里,还有三颗嵌在了肉里,身上的窟窿不断往外冒血,单鸣伸出手摸了摸艾尔的肚子,软乎乎的没有一点该有的弹力,重要的内脏已经被打碎了。
“艾尔……艾尔……求你了,别死……艾尔,妈的,你别死……”单鸣的手几乎无法着力,他轻声哀求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艾尔的眼睛,生怕漏看了一眼,艾尔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唐汀之的脸色一片惨白,他看着艾尔的伤,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治疗,哪怕现在给艾尔输比他全身血液总量加起来都多的血,也未必能救回他,何况他们在野外?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不知所措。脑袋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内脏大面积破裂,重度失血,这种伤没救了。
单鸣推了他一把,双目血红,“你愣着干什么!”
艾尔已经无法说话了,肋骨扎进了肺里,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体内的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缺氧会比失血先一步带他下地狱。他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末日,他平静地接受了,就那么睁着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看着单鸣,看着唐汀之,眼中浮上一层水汽,就好像大海上凝结的晨雾,晶莹剔透。
唐汀之颤抖着打开医药箱,他拿出了一只吗啡,他想减缓艾尔的痛苦。
单鸣揪着他的衣领,咆哮道:“救他!”
唐汀之愣愣地看着他,艰涩道:“我做不到。”原来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汲取数不尽的知识,可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不了一个人,救不了……他……
单鸣一把掏出蝎式手枪顶着他的脑门,带着哭腔嘶吼道:“救他!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如果不是你们制造出这些怪物,他就不会死,其他人也不会死,如果艾尔死了,你就下去陪葬!给他陪葬!”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掏空了,如果艾尔死了……艾尔……会死……
两个特种兵冲过来要架开单鸣,单鸣巍然不动,用枪管戳着唐汀之的脑门,“想想办法,你不是医生吗,你不是了不起吗!你能把人变成怪物!你也要把艾尔救活!”
唐汀之的嘴唇颤抖着,他看了一眼生命在迅速流失的艾尔,脑中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弯身打开医药箱的暗层,里面躺着一只淡金色的透明液体,大概有二十毫升左右。他掏出针管把那一小瓶液体抽了进去。
单鸣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唐汀之。
一个龙血人特种兵喊道:“大校,这不行!他会死的!”
唐汀之头也不回地说,“他本来也要死了。”说完他抓着了艾尔的手,刚想注射,他顿了一下,然后放掉了艾尔的手,直接把针头一下子插进了艾尔的心脏!
单鸣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龙血血清。”唐汀之清晰地答道。
单鸣僵硬地看着唐汀之把那淡金色的液体尽数注射进了艾尔的身体,他一瞬间已经放弃了思考。
一毫升的龙血原液提炼出的萃取物经过加工就能供上百人作为兴奋剂使用,一下子注入了二十毫升,人体机能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唐汀之是想把艾尔变成龙血人!
单鸣的注意力全被艾尔吸引,犯了战场上的大忌,失去了一个战士该有的冷静,当他意识到身后有龙血人朝他扑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小型穿甲弹已经用完,他只能硬着头皮举起冲锋手枪,回过身射击。
手枪的子弹无法对龙血人造成伤害,单鸣打完一发弹夹,就地一滚,想把龙血人吸引到身边,留给唐汀之和艾尔足够的时间。
那个龙血人扑到了他身上,爪子一下子扣紧了单鸣的脖子。沈长泽从旁边冲了出来,一下子跳到了那个龙血人的背上,揪着他的翅膀往旁边翻滚,把那龙血人从单鸣身上抓了下来。单鸣喘了几口气,继续跑回艾尔身边,跟几个特种兵一起对抗不断冲上来的龙血人。
艾尔开始不断地抽搐,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来,他疼得不停地翻滚,整个人如同濒死一般,在徒劳地做着痛苦的挣扎。旁边的几个人想压住他,他却力气大得惊人,把龙血人的手都给甩开了,不断地翻滚抽搐,看上去异常地痛苦可怖。
单鸣看着艰苦抵抗的特种兵,再看看他几乎已经全部倒下的战友,就知道他们赢不了沈耀,仅凭沈长泽一个人,对抗沈耀已经是伤痕累累,如何再对抗那么多龙血人?
在这样下去他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单鸣仇恨的眼神凶狠地盯着沈耀,当他看到沈耀扑开的龙翼时,心头感到了难言的压力。这一战他们输了,而且很可能全部战死。
艾尔、虎鲨、佩尔,他所有的同伴,他们从林强手里继承下来的游隼,他们最优秀雇佣兵的称号,他们的荣誉、经历甚至战友的生命,都将在这一天画上句点。
游隼即将毁灭,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十四年前他把沈长泽带进了游隼。是他毁了游隼,害了他的同伴。
看着死的死伤的伤的佣兵们,自责和愧疚蚕食着他的心脏,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窒息。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耀再一次抓起了佩尔,冰冷地说,“这是你们的医生吗?应该第一个死。”
“放下她!”单鸣徒劳地用手枪指着他。
沈耀阴冷地看着他,“你破坏了我们的协定,就该承担这样的后果。”
单鸣的表情已经扭曲了,“沈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疯狂地朝着沈耀的脑袋开枪,沈耀卷起龙翼挡在眼前,那些普通子弹就像小孩儿玩的弹弓一般被轻轻地拂掉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单鸣扔掉手枪,想去摸身上的手榴弹,才发现已经全用光了,他除了这把弱小的手枪,什么也没有,他怎么对抗沈耀?怎么救他的同伴!
突然,他摸到了那把一直藏在怀里的高压电枪,他慢慢掏了出来。
沈耀讽刺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救你的同伴?”他看了一眼那把他亲手给单鸣的高压电枪,深邃的双眸充满了威胁和暗示。
单鸣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沈长泽。看着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的背影,充满了熟悉和情感,可是时时刺在心尖上的疼痛像一只无形的手,扭曲了他所有的理智。
沈耀寒霜般的眸子冰冷地看着单鸣,他甩着尾巴,来回摇晃着比划着佩尔的脑袋,只要这一下子拍实了,佩尔的脑袋就会像个西瓜一样爆裂。
单鸣把嘴唇咬得出了血,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佣兵和特种兵,知道这场战斗必须收尾,还没死的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他蹲在沈长泽的背后,轻声说,“儿子,有缘再见吧。”
沈长泽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突然感到身体被强电流击中,万伏高压电一下子让他浑身麻痹,他抽搐着倒在了地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单鸣。
单鸣眼中一片死灰,他抬起头看着沈耀,“放我们走。”
沈耀把佩尔扔到了地上,此行的最大目的达成,他已经无心恋战,这一战他失去了二十多个龙血人,几乎把他几年的心血毁灭殆尽,再拖下去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也只想尽快带着沈长泽离开。
沈长泽无法动弹,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勉强曲起尾巴,无力地碰了碰单鸣的脚踝,他似乎想像往常一样缠住爸爸的腿,但却没有力气做到,他的动作很轻,就好像在祈求、在挽留,直到他耗尽力气,尾巴颓然地垂了下来。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单鸣,眼中有着数不尽的悲伤和愤怒。
单鸣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沈长泽,锥心般的痛,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就像破裂的冰面一般,碎成了无数块。
单鸣感到眼眶酸涩难耐,眼前变得模糊,他觉得自己用口型说了“对不起”,也许是他的错觉,也许他真的说了,他已经分不清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沈长泽信任他,把后背留给了他,他却给了他一枪。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一意孤行,自负而傲慢,最终他害了游隼,也害了自己的儿子。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沈长泽眼中深切的绝望和憎恨,就像无数根针扎得他千疮百孔。
像他这样自私的人,果然不配拥有同伴,更不配拥有家人。
他抛弃了他最爱的儿子,他抛弃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又一次。
看着沈耀把沈长泽带走,单鸣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至少心已经死了。

126、
艾尔的状态非常吓人,曾两度停止心跳,最后又挺了过来,单鸣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开始冒出淡紫色的龙鳞,那些龙鳞顶破了皮肤,就好像硬是要从身体里钻出来一样,艾尔全身血流如注,根本就不像个活人。
他曾看到的龙血融合实验,都是在严密的实验室里进行的,一只龙血人的进化,伴随着几十个科研人员的调查、研究和配合,在做过了长时间的数据分析和讨论可行性之后,才会开始着手实验,准备工作往往长达半年,还要对实验体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即使是这样,成功率依然很低。然而艾尔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还处于濒死状态,唐汀之就这么把一剂龙血原液扎进了他的心脏,强行进行融合,虽然原理相去不远,但是执行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根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失败了,艾尔左右都是死,成功了,这种伤对于龙血人来说,完全能够痊愈。
这是一场赌博,赌艾尔的命够不够硬。
那一天是无法形容的混乱。
单鸣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是跟还能动的人一起,把受伤的人抬回了村子里,中途下了一场雨,火被熄灭了,留下了几间木屋给他们遮风挡雨。
他们被所有的医疗器材和药品集中了起来,给伤员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救治。
第二天早上他们用树枝做了简易的担架,走过三十多公里泥泞的山林,把伤员抬出了这片噩梦般的原始森林,在海岸边有早已经准备好的船,船上有更多的药和更干燥、干净的环境。
艾尔活了下来,但目前正处于深度昏迷,唐汀之说,等他醒过来并且没有性情大变,融化才算成功,单鸣不在乎,只要艾尔活着就行。虎鲨的一只眼睛废了,另一只严重弱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这一只也会失去光明,虽然他还能凭着这一只眼睛勉强料理自己的生活,但是他的雇佣兵生涯在他四十七岁这一年结束了,虎鲨很平静,在他这个年纪退休的人不少,至少他是活着从战场上下来的。百合和佩尔受伤都不轻,短时间内下不了床。猎鹰没有死,他被龙血人划掉了一只耳朵,还有大面积撕扯伤,但四肢没有大的损伤,不幸中的万幸。乔伯肝脏破裂,险些死于失血,他最终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活了下来。科斯奇算是所有人里受伤最轻的,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黄莺伤势过重,和艾尔同样陷入深度昏迷,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愈。
游隼此次死亡五人,全员重伤,唐汀之带来的特种兵,死亡十一人,除了他自己,全员受伤。
游隼此次元气大伤,佣兵团最重要的三个人,虎鲨、艾尔和单鸣,一个基本瞎了,一个变成了无法获得自由的身份,另一个,几乎不会说话了。
尽管大部分人活了下来,尽管基地里还有一些因为受伤没有参与此次行动的成员,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游隼已经走到头了。
每一个佣兵团都有覆灭的一天。也许是因为在战场上被敌人一次全歼,也许是长久的成员死亡,而又没有合适的新鲜血液补充,慢慢地走向了衰亡,游隼可以说是集合了这两种情况,他们最后一次吸纳新人,已经是两年前,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老成员退出历史的舞台,游隼也将成为国际雇佣兵史料上一记尘封的回忆,渐渐被人遗忘。
他们曾经有过无人能比的辉煌,他们曾是世界上最好的的佣兵团之一,他们的脚步踏遍了全世界,他们用发热的枪管和染血的军刀,见证了一次次荣誉和胜利。
现在,到了他们该退场的时候了。
他们以商船的名义在南非登陆,然后在唐汀之的安排下,全员飞回了中国。
时隔三个月,他们又一次进入了这个军方的基地,只不过,上一次他们是凯旋而归,这一次……
伤员在这里得到了更好的治疗,就连艾尔也在药物的刺激下醒了过来。但他一直都被关在实验室里,除了唐汀之,暂时没有人能接触他。
中国方面对于单鸣的做法非常愤慨,但是却无法问责他,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保住大多数人,那恐怕是唯一的选择。
自从那天过后,单鸣一直没怎么说话,每天都处于一种暴戾的情绪中,脸上找不到半点表情。
这是他这辈子面临的最沉重的一次打击,他想发泄,他用各种方式发泄,可心头依然郁结成一团,脑海里满是沈长泽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曾经在这个基地里他和沈长泽度过的每一天,和现在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已经快要无法分清,究竟他是否还处在真实的世界。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两个星期,一直没有露面,直到有一天,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单鸣正躺在床上,没有睡着,也不清醒,只是那么躺着,敲门的声音被他直接忽略。
“开门,是我。”门外传来了艾尔清晰的声音。
单鸣睁开了眼睛,他跳了床,打开了房门。
门外真的是艾尔,璀璨的金发,湛蓝的双眸,他看上去完好无损,健康得不得了。
单鸣嘴唇颤抖着,半天没有发出声音,他一把抱住了艾尔,用力地抱着。
艾尔也伸出手回抱了他,力道之大,就好像要把对方拦腰折断。
只有通过这样紧密的拥抱,他们才能确定对方真真正正地活着。
艾尔摸了摸他的头发,“我都知道了,你消沉得够久了,该振作起来了。我们要打败沈耀,一定要打败他。”
单鸣张了张嘴,眼泪第一次流了下来。他抱着艾尔炙热的身体,就好像自己的灵魂都被温暖了。
艾尔把单鸣从房间里拎了出来,把他带进了一间会议室,那里只有游隼的成员。
屋里的人都抬起头看着单鸣,单鸣无法克制自己的低下了头。
带着墨镜的虎鲨沉声道:“这是游隼的一次任务的失败,收起你那幼稚的自责。”
单鸣抬起了头,眼睛就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灰乎乎的,没有一点光彩。
虎鲨平静地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我们不是常胜将军,我想这是上帝的指示,让我们停在这里,至少,我们大部分还可以带着大部分躯体,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这对于一个雇用兵团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心里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
虎鲨续道:“后天我们返回哥伦比亚,把事情处理完,然后,想回家过年的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后天,他们一同返回了哥伦比亚。
基地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消息,这次返程,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没有庆祝胜利的欢呼和啤酒,只是所有人聚在了一起,开了一个长长的会,讨论怎么处理共同资产已经所有人的去向。
虎鲨决定回到美国乡下,买一个牧场,过他现在的状态可以过的生活,佩尔毫不犹豫地说要跟着他。
百合将会回到中国,回到黄莺身边,她说她第一次对结婚产生了兴趣。
艾尔由于刚刚进化,一系列状态都很不稳定,不能长时间离开实验室,必须花大把时间留在中国,像一个开始学走路的孩子一般,学习如何控制自己体内陌生的龙血。
卡利和巨石由于上次受伤,没有参加行动,现在基本已经痊愈,他们和科斯奇、乔伯以及猎鹰一起,表示将继承游隼的称号,吸纳新人,重新组建雇佣兵团,他们有现成的基地、十几个成员、声誉、以及源源不断的生意,他们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单鸣,用眼神询问他的打算。
单鸣低缓、却坚定地说,“我要去救我儿子。”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会议,每个人都听到对方心底的悲鸣。
时间已经进入了冬季,圣诞节就要来临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将回家过年,而有一部分人,家人只能等到他们的尸体。
在分开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喝了最后一场酒。
尽管很多人都还受伤,不适宜沾酒,却并没有劝阻他们。
这将是他们和自己的兄弟、战友、朋友喝得最后一口酒,此次一别,不知道哪年才能相见。他们喝了很多酒,喝得酩酊大醉。
席间有人一边骂娘一边叫着迪诺和小刀的名字,嘲笑他们是懦夫,居然喝到一半就跑了。他们提议把这两个混蛋抓回来,于是开始满屋子找人,桌子底下、椅子底下、甚至柜子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人。
然后,开始有人意识到,这两个人已经不在了,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他们中间的很多人都不在了,不会再和他们撞击酒瓶,干下这一口烧心烧肺的伏特加。
所有人都哭了,嚎啕大哭。
那些和他们并肩作战十几年,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们的战友,已经不在了。
他们是一群游走在法律和常规之外的雇佣兵,他们在异国他乡手染鲜血,为了利益不惜剥夺陌生的生命,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死后都会下地狱,没有人会同情他们,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该死。只有身边的战友,只有身边的战友能在危难的时候替他们挡下一次攻击,只有身边的战友在险境中不放弃他们,也只有身边的战友,能让他们放心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在阴影重重、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只有身边的战友的守护,能让他们闭上疲惫的双眼睡上二十分钟的觉。
离别……早晚都会到来的离别……
第二天,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没有送别,没有寒暄,只是静悄悄地、沉默地离开了。
单鸣、艾尔和百合坐了同一班飞机,回到了北京,唐汀之派人将他们接回了基地。
单鸣对唐汀之说,“我到这里,是为了知道沈耀的行踪,我一定会去找他,我们之间还没结束。”
艾尔的眼神暗了下来,“没错,还没结束,为了死去的战友,为了游隼,我们和沈耀,远没有结束。”

127、
单鸣和艾尔都在基地住了下来。
艾尔大部分时间都跟着龙血人一起训练,虽然这种生活并不自由,但是他没有选择。以他现在的状况,就跟十岁时候的沈长泽一样,平时看着很正常,一旦发怒、生命受到威胁、或者产生性欲的时候就会克制不住地变身,根本无法在人类社会生活。一个新进化的龙血人想要完全控制自己,需要的时间至少在两三年以上,最开始半年到一年效果最明显,基本能克制愤怒变身,接下来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操控自己变身的时机,达到在两种形态之间切换自如,能在任何情况下控制自己,那样才算是成功。
因为,艾尔留在基地里,一边学习控制自己的龙血基因,一边不断强化自己。
单鸣一个月就能见艾尔一两次。他在基地里获得了在大部分区域自由行动的权利,他来去一人,对那些高端的仪器也不感兴趣,因为大家都对他不太防备。虽然他可以自由走动,但是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训练场。几乎没一天,他都在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中度过。
他不断地强化着自己,不断地和龙血人战斗,学习各类专门对付龙血人的枪械和道具的知识,并达到每一种都熟练应用的程度。同时,他对龙血人的身体构造和弱点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这时他才发现,他对龙血人的了解还太少,龙血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只是跟他们对战过得很多龙血人,根本还没学会如何发挥龙血基因的威力,就被他们杀死了。这也就是为了沈耀的血纯度远低于沈长泽,却依然能在争斗中占上风的原因,沈耀是最早的一批龙血人,也是对自己实力摸得最透、发挥和运用最彻底的那个人。
单鸣花了极大地功夫在各种各样的训练上,每天面对龙血人对手,他的能力增长的速度非常地惊人,无论是速度、力量、灵敏度和格斗技巧上,都已经能够对龙血人造成实实在在的威胁。
转眼间,半年就过去了。当单鸣每天埋首于各种对付龙血人的方法是,猛地惊醒,他和沈长泽分开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无论是沈耀、还是他,都杳无音信。
单鸣很多时候不敢想沈长泽,不敢想他现在的状况。他一定还活着,但肯定过得不好,而且会恨自己,单鸣有时候刚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他最后一次见到沈长泽的情境。
找到沈长泽并带他离开,是现在单鸣唯一的信念。
有一天,唐汀之把他叫了过去,他走进会议室,除了艾尔之外,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黄莺、乌鸦、杨关、甚至还有已经成为中国政府受聘特工的百合等。
单鸣拉了张椅子坐在艾尔旁边,问他,“你现在怎么样?”
“还可以,想变身的时候可以通过暗示克制自己。”
单鸣点了点头,“那就好。”
艾尔拍了拍他的脸蛋,“这半年都没见你笑过,我不想再看到你这样了。他不会有事的,沈耀是他亲爹,他们不可能永远不露面,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把他带回来的。”
单鸣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不用任何人说,他都会想尽办法,把沈长泽带回来。
艾尔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了身去。
唐汀之开始说了他召集大家的目的。
“艾尔目前的训练情况不错,正好现在有一个任务,我想让他跟着其他龙血人出一次任务,适应一下,顺便看一看成果。”唐汀之看向单鸣,“你也在基地憋了半年,想不想出去走一走?过你熟悉的生活。”
单鸣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太久没有上战场,好像劲儿都不知道往哪儿使了,正好他也需要一个,测试一下自己的进步。
唐汀之续道:“这次是新疆那边的一个东X组织,在一些偏远地区打劫维族村户,而且但凡抢过的地方不留活口,无论老人小孩,非常恶劣。当地驻守的军队正在参与另一个维和行动,阻止一个更大的东X组织骚扰边民,现在抽不出精力对付这货流窜作案的抢劫杀人犯,而且这些人行踪不定,非常难找,现在希望我们调些人去支援。所以,我打算带你们去。”
“就我们这些?”艾尔看了看,一共七个人。
“对付一些普通人,带你们就足够了,而且人数少方便追踪。”
大家虽然觉得对付一伙抢匪就这么兴师动众,调派好几个龙血人去对付,实在有些大题小做,不过没有人质疑唐汀之的决定。
散会之后,唐汀之让人把此行的装备送到了每个人的房间,单鸣的那份装备,是唐汀之亲自送的。
单鸣看着他关上了门,知道他有话要说。
唐汀之道:“我知道你急着想知道他们的下落,但是我想他们短时间内都不会自己暴露行踪,半年前的那次战斗,沈耀损失非常大,伤了元气,他想要卷土重来,必须重新制造大批龙血人,而且还要训练这些龙血人适应自己的身份。如果我是他,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上两三年。”
单鸣咬牙道:“我不能等两三年。”
“我也不能等,失去沈长泽对我们是巨大的损失,多一天都不能等。”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但是我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人的下落。”
“谁?”
“沈长泽的母亲,赵清玲上尉。”
单鸣猛地抬起了头,“你们找到她了?”
“不,只是得到了消息。说她一直藏身在边疆,住在一些古老偏远的维族村庄里,过着和现代社会基本脱节的生活。”
“为什么?”
唐汀之摇摇头,“这个只能当面问她了,如果我们能找到她的话。”
“所以这次的行动,其实是为了她?”
“对,让赵清玲上尉引出沈耀,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否则世界这么大,沈耀完全没有动静,实在太难找了,而且他极有可能和某些国家的政府或者组织合作,如果有大型组织有意袒护,发现他们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只能让沈耀主动显身,他的妻子是唯一的突破口。”
“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赵清玲,她是有意藏起来的,难道这一趟就能找到她?”
“只能想办法把她引出来,利用龙血人、利用我们能利用的一切,她是这个事件的转机,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单鸣握紧了拳头,他问道:“你为什么单独和我说?”
“因为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不需要其他人的配合吗?”
“这件事情,上面不知道。是我私下得到的消息,我也不喜欢让任何人知道,因为赵清玲是个相当有脾气的女人,如果上面对此作出动作的话,我怕会打草惊蛇。所以这是个秘密行动,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到时候请你们尽量配合,我自己是不行的。”
“还有谁?”
唐汀之淡淡道:“艾尔。”

128、
时隔半年,这是单鸣第一次离开基地。当他再一次呼吸到地面的空气时,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坐飞机先到了阿克苏军用机场,军用运输机飞了六个多小时,他们每人坐一张杂志大小的硬板凳,下来之后各个腰酸背疼。百合吊着黄莺的脖子撒娇,说这儿疼哪儿疼,把黄莺弄得看哪儿都不是,脸红得跟西红柿似的,一直想把她的胳膊拽下来,一会儿叫百合,一会儿叫同志,直到叫到老婆,百合才放过他。
随行的杨关又羡慕又嫉妒地说,“你说这个傻小子哪儿来的福分?啊?哪儿的?”
黄莺只能傻笑。
艾尔不无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再看了看依然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唐汀之,忍不住叹气。
唐汀之看艾尔一副胸闷气短的样子,以为这里地势高他不适应,就问道:“不舒服的话我给你开点药吧,过几个小时就习惯了。”
艾尔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不用。”
唐汀之认真地说,“这是你变成龙血人之后第一次接触高地气候,如果有任何反应一定要及时和我说,这样吧,每小时和我汇报一次吧。”
艾尔咬牙道:“你脑子里天天就想着龙血人吧,你想过其他的吗?比如我?”
唐汀之不明所以地说,“你不就是龙血人吗。”
“要是我不是呢?”
“艾尔,你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首先,你变成龙血人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闭嘴。”艾尔咬牙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唐汀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了随身笔记本和钢笔,打开新的空白一页,刷刷刷地写着什么。
单鸣眼睛好使,随便一瞄,就看到唐汀之在记录艾尔今天的心情和他们之间的对话。
单鸣有些傻眼,忍不住问道:“你记这个干什么?”
唐汀之一边写一边说,“人类进化成龙血人之后,在开始的几年里会很难适应自己的角色,情绪比较敏感,会因为自己是异类而在人类中间产生排外心理,我需要更多地了解艾尔。”
“每个龙血人你们都要跟踪记录?”
唐汀之摇摇头,“他是因为我才没有选择地变成龙血人的,我对他有责任。”他给单鸣看了看那本小笔记本的扉页,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艾尔•莫瑞,唐汀之用有些自豪地语气翻了翻笔记本,“已经记了半年了,但是请你不要告诉他,他会生气。”
单鸣用看怪物地眼神看了他一眼,从唐汀之身上,他看到了一个青春期小孩儿偷偷写日记记录自己和暗恋的人的每一天的影子,这实在有些可怕,因为唐汀之是带着钻研地态度去写的。
唐汀之把日记本塞进了外衣里衬的夹层里,然后开始淡定自若地组织大家休息和开会。
吃过晚饭,当地的军官给他们详细介绍了这次的任务和剿灭对象,并且给他们配了两个当地的维族向导。
他们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坐着解放大卡车往山区里开。开始的几公里还有水泥路,到后面就全是黄土路,越来越荒凉,地面坑坑洼洼的,非常颠簸,车上好几个人都吐了。那两个当地的向导却是早就习以为常了,还能谈笑风生。
卡车在新疆广袤地土地上晃荡了十七个小时,才终于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已经是边境地带,是东X分裂势力最猖獗的地区,地广人稀,环境恶劣,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战士为了保卫祖国的和平和统一而牺牲。在方圆三百多公里内,遍布着大大小小上百个村落,那伙东X劫匪就专挑中小型村子下手,有时候为了抢几只羊,就能杀光所有人,全无人性。
他们在解放军的营地里休息了几个小时,趁这时间观察了那伙人最近的活动范围,最终研究出了一条路线,打算沿着这条路线追击。
休息完毕,他们分成三两山地越野,按照路线出发了。
第一天一无所获,越野吃油太厉害,第二天他们把储备的油用完后,就不得不绕路去最近能补充汽油的地方,车里的大部分空间,都用来放置一桶桶地汽油。
第二天的傍晚,他们刚吃过午饭,就接到了营地传来的消息,说那伙抢匪刚刚在距离他们六十多公里的地方出现过,让他们马上赶过去。
他们开车以最快地速度往那个地区赶,到了附近之后跟一个村警接了头。村警说那伙人在附近出现过,但是他们村子里狗太多,人也多,他们就没靠近,本来都打算拼命了,村里的老人就让他们把羊都放出去,放出去了十多头羊,那伙人赶着羊就走了。
现在村子里灯火通明,有哭的有骂的,还有跪在地上不停朝天磕头的,虽然他们听不懂那些语言,但是可以想象这些质朴的百姓心里是多么的恐惧。
他们跟村子里借了几条狗,往那伙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们沿路检查地上留下的羊粪,让狗不断地辨认方向,终于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追上了正在另一个村子蹲点的那伙劫匪。
唐汀之让所有人隐蔽起来,继续等待。
杨关问道:“我们在等什么?”
“等他们袭击那个村庄。”
“上面不是让我们把他们全灭了吗?干嘛还要抓现形抓证据?”
“不,我们不要证据,我们要想办法威吓住还想流窜作案,打家劫舍的东X组织的成员。”
“怎么做?”
“等他们进村子之后,你们变成龙血人进去,不要带武器,留几个活口,让人看到也没关系,这些人和当地的村民都没有受过教育,非常迷信,会把你们当成那些人的报应的,这样的‘传说’很快就散播开。”
乌鸦失笑道:“就是让我们去扮牛鬼蛇神收了这帮孽畜?”
唐汀之点点头,“对,扮得像一点儿。”
杨关斜眼睛瞥了瞥那两个当地的向导,“那他们怎么办?”
“打晕了塞车里。”
乌鸦转身就朝那两个人去了。
他们蹲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看再过一二十分钟就要破晓了,那伙劫匪行动了。他们抓着山寨的AK47,冲进了村子里。
“行动。”
四个龙血人全都冲了出去,直逼那伙劫匪。
唐汀之、单鸣和百合就躲在远处看热闹。
这四人的鳞片颜色都不相同,艾尔的最浅,是淡紫色,乌鸦的最深,是灰黑色,但是从行动力上来看,杨关是这里面资格最老也最懂得发挥龙血基因潜能的那一个。四个龙血人扑着半米长的龙翼和粗大的尾巴,在昼夜交替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从远处看过去真有点地狱使者的味道。
村里子爆发出长时间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破晓的天空,听上去格外渗人。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而且这里面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给他们四个表演了。他们故意放走了三个人,然后才带着一身的血跑了回来。
整个村子灯火通明,村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看上去非常混乱。
唐汀之打电话报了警,然后一行人迅速地撤离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远,反而在二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山里扎营休息。
杨关问唐汀之为什么不马上回去,唐汀之只回答上面另有指示。
守夜的时候单鸣轻声问唐汀之,“这样真的能把赵清玲引出来吗?”
“试试吧,我在沿途留下了不少痕迹,她是个优秀的特种兵,只要她想找我们,一定找得到。”
他们这趟带的食物和水都比较充足,在原地呆个三五天都不需要补给,尽管其他人很疑惑这样的行为,但是既然是唐汀之的命令,他们也不再多问,就老老实实地呆着。
等到第三天的凌晨,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正好是单鸣和艾尔首页。俩人正围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艾尔突然警觉地站了起来。
单鸣也站了起来,“怎么了?”
“味道,有不同的味道。”
“什么不同的味道?”
艾尔压低声音道:“龙血人的味道,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就在附近。”
单鸣的眼睛不断地在四周搜索,这时候,其他三个龙血人都从帐篷里爬了出来,纷纷紧张道:“怎么回事,这味道太不寻常,这里怎么会有龙血人。”
听到动静,唐汀之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指挥道:“所有人原地留守,我和艾尔还有单鸣去看看。”
杨关道:“大校,让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万一是冲着你来的怎么办。”
艾尔道:“我会保护他。”
杨关还想说什么,唐汀之已经打断他道:“杨关和黄莺守夜,你们都留在这里,我们三个人,如果需要支援,我们会马上通知你们。”
说完,艾尔先一步循着那微弱的气味追了过去,单鸣和唐汀之都跟了上去。
他们明白,对方也在故意吸引他们,龙血人的味道是去不掉的,但是可以用更加浓烈的味道掩盖,对方既然没有掩盖的打算,那么就是在等着他们靠近。
单鸣一想到也许就要见到沈长泽的母亲了,心里有了一股奇异的感受。

129、
他们循着气味一路追进了树林里。
到现在他们可以肯定对方是在引他们,总是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让艾尔能够追踪,却又不至于靠太近。
树林里黑压压地一片,几乎没有光亮,单鸣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手电,低声道:“小心陷阱。”
艾尔走在最前面给他们开路。虽然变成龙血人绝不是他自愿的,但是不得不说,换了一身血之后,能力的增长是惊人的。拥有超人般的速度和力量,天生带着高防御的鳞甲,受伤能够自愈,在任何条件下都比人类优越太多。每个男人都梦想着变得无比的强大,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进化伴随着巨大的风险,88%的几率都会全身血管爆裂而死,很多人都会希望变成更加高级的生物。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一百多米,一直比较顺利。突然,艾尔和单鸣都听到了周围草丛不寻常的动静。
单鸣一下子把手电关了,缓缓地端起枪,轻声问:“哪个方向?”
艾尔道:“各个方向。”
他和单鸣把唐汀之夹在了中间,相比于俩人的紧张,唐汀之显得很从容,一点没有紧张的情绪,他突然抬高声调叫道:“赵清玲上尉,是你吗!”
一阵凛冽的风从脸庞刮过,单鸣朝着杀气凝结的地方开了一枪,艾尔被一股巨力扑倒在地,紧接着翅膀一痛,一把刀把他的肉翼直接插在了地上。
艾尔一把抓住那人的腰,另一只手狠狠朝那人脸上打去。那人奋力一挣,被艾尔撕下一片衣服和皮肉,然后滚到了一边,这速度实在太快了,动作灵敏的不像话。
单鸣勉强能在黑暗中看到攒动的人影,他急忙打开了手电,朝那个人影照出,就见不远处蹲着一个人,正给手电的强光惊到了,忍不住拿手挡住眼睛。
龙血人的视力非常好,在夜间,他们眼睛的能见程度比人类高出50%,但这也意味着如果被强光照射,他们的难受程度比人类多得多。
单鸣一撇之间,果然看那个龙血人跟以往见到的任何一个都不同,体型纤细很多,肩膀较窄,胯骨是女性特有的曲线,他见那龙血人适应了光线之后还想扑过去攻击艾尔,他叫道:“赵清玲,你不想救你的儿子吗!”
赵清玲一愣,猛地转头看向他。
艾尔趁机拔掉了那把匕首,站了起来。
唐汀之在赵清玲袭击的瞬间被艾尔推倒了,现在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沉声道:“赵清玲上尉,请你冷静下来。”
赵清玲张嘴说话了,“你们……谁……?”她吐字很不清楚,就好像说话很费劲的样子。
单鸣用手电仔细照了她一遍,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这个女人具有龙血人的一切特征,个子挺高,至少在178左右,相貌看上去不到四十的样子,跟沈长泽长得非常像,沈长泽的五官应该是大部分遗传于她,和沈耀则是气质更神似。她留着很短的头发,目光锐利,神情谨慎,在她的身上找不到女性独有的柔和和软弱,而是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她清了清嗓子,似乎也在为自己说出来的话感到苦恼,她费力地说,“你们是谁?”
唐汀之道:“我们是你儿子的朋友。”
“儿子?”她握紧了拳头,身体有些颤抖,“儿子……不可能……”
“他还活着,你丈夫也活着。”
赵清玲厉声道:“他们死了!”说完身体抖得不成样子,表情一下子变了,眼神中全是悲伤,“死了……”
单鸣当着她的面把枪收了起来,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他们活着,我收养了你的儿子,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赵清玲的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她喘了几大口气,才冷静下来,她冷冷地道,“来。”说完转身往树林里走去。
三个人尾随着她。
走了大约十分钟,面前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帐篷,和熄灭了的火堆。
她走过去把火堆点着,然后自己坐了下来,并指了指旁边,让他们坐下。
赵清玲喝了口水,“我很久不说中文,我问,你们答。”她看着单鸣,“照片,儿子的。”
单鸣一愣,他身上没有沈长泽的照片。
赵清玲微微皱起眉,“收养他?”她把脖子上的项链从衣服里拉了出来,打开那个金属吊坠,借着火光,一张陈旧发黄的全家福依稀可见。
唐汀之解释道:“我的电脑里有,但是我放在营地了,你会见到的。”
“他,你怎么收养他?他在哪里?”她问单鸣。
单鸣把自己怎么捡到沈长泽说了一遍,至于他在哪里这个问题,则由唐汀之从沈长泽被带回中国开始说,一直说到沈耀的出现。
当赵清玲听到沈耀时,神情又是掩不住地悲切。
唐汀之道:“沈耀已经变成了一个极端的种族主义者,我们不知道他在酝酿着什么,但是他对人类充满了轻蔑和仇视,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把沈长泽抓走了,而且藏了起来,现在我们需要你引他出来,你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从沈长泽五岁开始讲到现在,这个漫长的故事足足讲了一个小时。如果换成普通的女性,听到自己的儿子的遭遇,早就承受不住了,可是赵清玲毕竟不是普通人,她除了神情有所变化外,一直表现得比较冷静,即使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活着这么大的消息,都很快接受了。
赵清玲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火堆,“我不会再为你们,我只为我儿子。”
“我明白这趟行动是我秘密策划的,上面并不知道消息,我愿意继续为你隐瞒。就算你被发现了,我会尊重你的意见,让你自己决定去留,我保证。”
单鸣问道:“你这么多年都躲在哪里?为什么不出现?”
赵清玲慢慢地适应了重新说自己的母语,她断断续续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原来,沈长泽消失的最初几年,她和沈耀一直在找他。但是沈耀渐渐的变得非常仇视政府,并且有了种族主义倾向。赵清玲和他的意见不合,就单独去寻找沈长泽,后来两人断了联系,她也找不到沈长泽,她以为他们都死了,她又不断地受到政府的追查,心灰意冷之下,就跑到了祖国最偏远的地方,生活在维民的圈子里,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如果唐汀之不来找她,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里,就像一个苦行僧一般,带着巨大的秘密,孤老此生。
他们又断断续续地聊了很多,赵清玲渐渐可以正常地沟通了,她不断地问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样的,让单鸣告诉他沈长泽成长的细节。
单鸣许久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了,他慢慢地说着自己和沈长泽的点滴时光,从他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一个说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就连唐汀之和艾尔都不想打扰他们,说到最后,单鸣的心越来越难受,他无法想象沈长泽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但自己的背叛,一定让他的儿子很痛苦,这也让他的心,时刻在承受这煎熬。
不知不觉,他们呆了很久,唐汀之不断地发确认安全的信息回营地,最后看天快亮了,三个人才回去。
临走之前,唐汀之给赵清玲留下了他事前准备好的东西,新的身份证件和钱。
赵清玲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北京,并且在唐汀之给她准备好的地方等他们。
第二天早上,他们也坐车返回了阿克苏机场,然后从哪里乘飞机回北京,为下一步的计划做准备。

130、
唐汀之让杨关把其余人带回了基地,他和单鸣、艾尔留在了北京城内,等待赵清玲。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从航空内部系统得到了赵清玲使用的化名的登记记录,并且在她落地的时候准时去机场接她。
赵清玲拎着一个简单的军用旅行包从机场内走了出来,她身上有一种军人特有的威严和利落,气质非同寻常,惹得周围不少人都在看她。
她见到三人后,说:“这里的变化很让人惊讶。”
艾尔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从前接触过国家最高智慧和科研水准的人,会像一个原始人一样生活,“难道这十多年,你都没有看过电视之类的?”
赵清玲摇了摇头,“没有意义。”
唐汀之把她带回了东二环的一个看似很普通的小区楼,只是他们住的房子内部经过了大手笔的改装,上下三层全都打通了,俨然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
“你需要洗个澡,吃顿饭,休息一下吗。”虽然赵清玲这个对于别人的女性气质非常少,但是艾尔还是处于礼貌,对女士表达了关怀。
结果赵清玲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是为了这些来的,我要尽快了解情况。”
艾尔讪讪地说,“你的中文越说越熟练了。”
唐汀之也不废话,打开了中央屏幕,调出了各种各样的资料给赵清玲解说。由于她脱离部队太久,龙血人研究的发展日新月异,唐汀之花了很长时间给她讲现在龙血人实验的进步程度。
赵清玲听得很认真。
唐汀之着重给赵清玲展示了他们对沈耀和沈长泽能力的评估,当赵清玲看到沈长泽现在的照片的时候,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紧紧地抓住裤腿,眼中有几分激动,但是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她是一个母亲,但是每个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她并不知道怎么表达一个母亲的心情,因为母亲这种温柔慈爱的形象,跟她给人的坚硬强悍的气质实在太不相符,尽管她有着一个女性应有的精致的五官和优雅的身段。
当看到沈耀的照片时,她的眼中又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追忆、有伤感、也有愤怒。
当全部讲解完后,时间已经很晚了。单鸣和艾尔对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知晓,所以早就挺烦了,艾尔在屋里进进出出地晃悠,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唐汀之旁边,“我饿了。”
唐汀之淡淡扫了他一眼,“冰箱里有吃的。”
“不,我要吃上次那种把鸡蛋做成表面光滑的糕状物体的东西,吃起来是香的、软的。”
唐汀之微微蹙眉,“冰箱上有一张纸,上面的电话随便打一个,都可以送外卖,鸡蛋羹这种东西每个餐馆都会做。”
艾尔瞪着眼睛,“我要吃你做的,你把我变成龙血人的时候没考虑过我的饭量会变大吗。”艾尔呲着牙,就差没甩出大尾巴了。
唐汀之一听这个就没辙了,“好吧……单鸣,你来继续给上尉讲解吧,我看了一下,还有二十四章,共一百零六个小节内容。”
单鸣看了一眼中央屏幕,直接抬手给关了,然后对赵清玲说,“这些东西都是可知道可不知道的,我想正常人都没有他那种细致入微的观察精神,你需要知道的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你对引出沈耀的方法有没有什么意见,第二,你的实力。”
唐汀之担忧地看着他们,还在纠结他那没讲完的二十四章共一百零六个小节的内容,艾尔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进了厨房,他说,“你要让做父母的好好交流,比你灌输无用的东西重要多了。”
赵清玲低吟了半晌,开口道:“我和沈耀,有一些夫妻之间曾经的约定,我有把握让他知道我回来了,但至于他会不会出现,我不知道。”
“我相信他会的。”单鸣回想起曾经和沈耀短暂的几次接触,他知道沈耀对自己的妻子还有感情,何况,赵清玲是一个厉害的龙血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孕育纯血龙血人的雌性,如果说得直白残酷一些,赵清玲拥有一个全世界最昂贵的子宫,如果沈耀想要壮大的龙血军团,他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妻子都能协助他,说不定他还希望能再制造一个纯血龙血人。想到这里,单鸣有些同情眼前的女人,她的行踪不能让任何官方的人知道,因为她就和沈长泽一样独一无二,虽然她藏在边疆十几年的行为让人很难想象,但是他们都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一个能孕育纯血龙血人的雌性龙血人,她的价值绝对不低于沈长泽的存在。
赵清玲不置可否,“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就要自己试试了,我相信我可以拖住沈耀。”
单鸣道:“如果真的见到了你的丈夫和儿子,你不会改变想法吗?”
“不会,早在十多年前,我和沈耀的理念就有着不可调和的分歧。我是一个军人,即使我现在不信任政府,但是我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我们的目的,除了救回沈长泽,还有彻底摧毁沈耀的计划,上面也不会轻易放过沈耀,你作为他的妻子,你想过事情会怎么发展吗?”
赵清玲低下了头,很长的时间都以沉默代替回答。
单鸣也不再多问,他站起身,“电脑里的资料你可以随便翻阅,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们。我并不在乎你心里怎么想,实际上中国政府的利益我并不关心,只要我们的共同目的是把沈长泽带回来就够了。”
赵清玲低声道:“对于你收养他这件事,我要感谢你。”
单鸣轻声道:“不客气。”
单鸣没有吃饭,而是直接回房间了。他并没有睡觉,事实上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入睡,身边缺少了太多东西,他的战友、紧张肃杀的环境、还有让他充分信任的儿子。
虽然他每天尽量克制自己保持平静,可是他越来越难以忍受时间的流逝,他不明白以前只要花两三个月就能找到沈耀,这次为什么足足过去六个月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迫切地想知道沈耀在哪里,沈长泽在哪里!
他承认,他愧疚、他心虚,他想尽快把自己亲手交给沈耀的沈长泽再从那个男人手里抢回来。他很想念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不愿意没想回想两人相处的点滴,总会不自觉地浮现沈长泽那双包含绝望和恨意的眼睛。
扔给情报贩子的钱,已经耗光了他大部分积蓄,可是无论是中国军方,还是全世界最先进最张狂的情报网络,都没能找到有价值的信息。看来,沈耀这次是下定决心藏了起来,打算造出一个龙血部队再重新出山。
他们普遍相信沈耀是藏在一个战火纷飞的贫穷地带,否则制造龙血人需要大量的实验者,短时间内太多人消失,肯定会引起重视,所以他们一直在往非洲和中东等不太平的地区努力,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大的进展。
而单鸣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他刚才很想问问赵清玲所谓夫妻间的约定是什么,到底怎么才能尽快把沈耀这个孙子揪出来,但是他克制住自己了,因为赵清玲绝不会告诉他,而他暗暗下了决定,如果赵清玲有任何行动,他要跟着她。
因为即使赵清玲成功引出沈耀,唐汀之那边也要做大规模的准备工作,比如确认信息,研究地方情况,制定计划,向上级汇报,然后调派人手,准备装备,直到出发,这一个过程没有一个月根本完成不了。那是一个政府,是由无数人协调才能下达一个指令的政府,但他不是,他是一个人,他想走就做,他想行动就行动,他绝不会等到唐汀之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再行动,只要一得到消息,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挑战沈耀。
第二天,赵清玲出门了,她管唐汀之要了车和钱,但是没说自己要去哪里和干什么,唐汀之也识相地不问。
尽管他心里非常希望能得到赵清玲这个优越的雌性龙血人,但是遵守承诺还是很重要的,何况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靠赵清玲引出沈耀,他不在乎赵清玲怎么做,他只要结果。
赵清玲出门之后,单鸣也走了。他没有告诉唐汀之和艾尔,因为这两个人会阻止他。
单鸣开着车跟在赵清玲的车后面,当赵清玲的车把他带上高速的时候,单鸣知道自己隐藏不住了,这么明显的跟踪,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来。
果然,上高速开了几公里后,赵清玲就把车停在了紧急停车道上,单鸣也停了下来。
赵清玲慢步走到他车旁边,皱眉看着他。
单鸣降下车窗,“上车吧,我准备了很久,车上有专门对付龙血人的装备。”
赵清玲回头把一大箱武器从自己车的后备箱拿出来,放到了单鸣的车里,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上了副驾驶,“这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我不保证人类的安全。我知道你是个雇佣兵,但是毕竟只是个人类。”
单鸣发动了车子,淡淡地说,“你会需要一个帮手的。”
“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可以行动,我不能让单处于那么危险的境地而我自己坐在这里喝茶。”艾尔不满地说。
唐汀之正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很快,他们两个可以让沈耀放松戒心,等赵清玲打乱了沈耀的阵脚,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艾尔拽着他脖领子,“你听着,如果单出了事,我一定饶不了你。”他用力一扯,唐汀之衣服的扣子被他扯开了两颗,瓷白的皮肤在衣领中若隐若现,艾尔眯起了眼睛。
唐汀之看着他道:“你应该相信单鸣,他是个非常厉害的雇佣兵,他可以单独面对龙血人,唔,一……一两个的话。”
“对于他的评价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艾尔烦躁地甩开手,他怕自己再不松手手就伸进去了。
唐汀之点点头,偷偷从衣服里掏出了笔记本,记下今天的收获,“头发长了一点,但是不愿意剪,非常关心自己的弟弟”。

131、
“你打算怎么引沈耀出来?”
“这个你别管,专心照着我告诉你的路线开车。”
单鸣已经开了三个小时的山路,看着电子地图的显示,他们现在还算在北京,不过地理位置已经非常偏了,处于灵山山脉的范围内,山路非常偏僻难走,尤其是夜晚的时候,刚过去的几个盘山道虽然算不上很陡,但是偶尔错车的时候依然很惊险,尤其在半夜行驶在这山道上的都是夜间运货的大货车。
不过这种惊险的驾驶经历对于单鸣来说,只能算是打发时间的消遣,他看了看仪表盘,已经超过九十公里了,赵清玲终于皱了皱眉头,“我相信你的驾驶技术,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慢一些,如果你敢在九寨沟用这样的速度开车的话,你早就死了。”
单鸣被她提醒之后,虽然不觉得这是个大事,但依然慢了下来。他胸口时时凝结着一股燥郁的气,那是一种愤怒和不甘混合成的情绪,从和沈长泽分开那天起就横亘在他胸前,压得他呼吸不畅。他一直努力压抑着,用格斗和体能训练排解这种黑暗的情绪,但是他知道,无论他是让他自己累得手指头都东不了,还是盘山道上不要命的飞车,都帮助不了他,只有见到沈长泽才能让他舒服一点。
单鸣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
“两公里外的这个出口,拐下去。”赵清玲指了指电子地图。
单鸣从那个出口拐了下去,接下来的路特别窄,而且修得也没有盘山公路那么好,到最后基本上只能够一个车通行,还要时不时地压着草坪,还好,没有其他的车跟他错车了。
接下来的路电子地图也显示不出来了,因为根本没有路了,全靠着赵清玲的指点,到最后就是单鸣这样方向感极强的人也记不住来时的路了。
单鸣疑惑道:“沈耀会在这个地方?”
“当然不是,我只是回来拿东西。”
“回来?这里是哪里?你拿什么?”说话间,单鸣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房子,如果不是仔细辨认的话,即使是在远光灯强烈照射下也看不出那是栋两层楼的房间,因为它看上去年久失修,已经被绿色植物爬满了,几乎整体被覆盖了起来,它出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里,看上去阴森可怖。
赵清玲的目光有些哀伤,“这是我们的家。”她跳下了车,打开了探照灯,照着面前这栋房子。
单鸣也下了车,“你们一直藏在这里?”
“对,自从长泽出生后,一直在这里,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这里还能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早被拿走了吧。”
“屋子里应该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但是有一样东西,他们一定找不到。”
“那个东西,能引出沈耀吗?”
赵清玲肯定地说,“他一定想要。”
单鸣皱了皱眉头,感觉这话说得不符合逻辑,“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拿?难道藏在自己家里的东西,他都不知道?”
赵清玲简要地说:“被我偷走了。”
单鸣诧异道:“你从自己家里偷了东西,然后放在自己家里?”
“难道放在越危险的地方不是越安全吗?”
“好吧,我现在更好奇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你不想告诉我也无所谓。”
赵清玲从腰上抽出一把砍刀,带着单鸣往里面走去,“我可以让你看看,那个东西对你意义不大,但是对龙血人很重要。”
单鸣也可以她一样抽出狗腿刀看着爬满了房子把门都挡住了的藤蔓和杂草。
他们终于把门口的障碍物清理干净了,然后单鸣一脚踹开了门,两个人掩住口鼻,等着那阵飞扬起来的尘土落下来。
屋子里的状态跟它的外形完全相符,杂乱无章,所有的东西都乱了一层厚厚地灰,一片灰败的景象。赵清玲拎着探照灯站在门口,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角落,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放过。
单鸣静静地等着她去找那样东西。
可是她只是来回看着,然后慢慢地踱步到桌子前,拿起了一样东西,单鸣走过去看了看,是一个相框。
赵清玲擦掉相框上的灰尘,那是一张全家福,单鸣看到了年轻的沈耀和赵清玲,还有小小的沈长泽。
这对夫妻即使是拍照的时候表情都很严肃,只是那种严肃,只是军人天生的威仪,这张照片上的沈耀,绝没有现在的沈耀脸上的那种狠戾和冷酷,照片上的赵清玲,也不是如他眼前的一样眉目间遍布着化不开的悲伤。
而这个孩子,这个欢快地天真地对着镜头甜甜笑着的孩子,他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他曾经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狼腿而吓得浑身直抖,他曾经因为怕冷,而哭着钻进自己的怀里,他曾经抱着自己的大腿,哀求自己带他离开,他曾经因为繁重的训练而哭泣抱怨。照片上的他,单鸣曾经那么熟悉,那是只要想起来,就忍不住微笑的一段时光。
赵清玲掰开相框,把照片取了出来,小心地塞进了怀里,然后带着单鸣往门外走去。
单鸣问道:“东西不在屋里?”

“不在。”赵清玲从车上拿了两块探照灯的备用电池和一把军工铲,也递给单鸣一把,然后带着他往屋子后面的山林里走去。
俩人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赵清玲不断地对着坐标,终于,在一块毫不起眼地石头跟前停了下来。
她一铲子铲进石头的侧面,把石头旁边的土往外刨,单鸣也跟着刨那块石头,刨了十分钟左右,那块大石头的根据终于松动了,俩人弯下身,费力地把那块几百斤重的石头搬开,然后往下又挖了几铲子,终于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赵清玲扔掉铲子,改用手去挖,挖了几下,就从土里拽出来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被油布紧紧包裹了好几层,东西不大,大约有十厘米宽,三四十厘米长。
单鸣问道:“这究竟是什么?”
赵清玲一圈一圈地绕开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油布,油布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估计经过了驱虫处理,油布底下终于露出了一个金属盒子,金属同样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赵清玲用手指沿着那盒子的边缘轻轻抚摸,然后再某一个地方轻轻一按,盒子咔的一声打开了,单鸣好奇地看向盒子里面,里面赫然躺着一只鹿茸一样的东西,大概有二十厘米长,但是单鸣这肯定不是鹿茸,因为这个东西居然散发着微微地金光,看上去就像个神物。
赵清玲小心地摸了摸,“你应该猜的出来这是什么吧?”
“这是……龙血人的角?”
“不全对,这是角,不过这是‘海龙’的角。”
海龙?就是所有龙血人的来源,那条在南海进行海油钻井作业时候不小心打到的一条鱼?就是那条奇异的不曾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鱼,造就了今天这么多龙血人。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沈耀从实验室里偷出来的,我藏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东西能用来做什么?”尽管单鸣不知道这东西能干吗,但是肯定有大用途,那条鱼的血都能批量生产怪物,何况是它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的角。
“因为我不喜欢沈耀拿着它,这会让他越错越多,但我也没有机会把它送回实验室。”
“它能发挥什么作用?”
“它能发挥的作用,绝对是我一辈子也想象不出来的,因为它一定比龙血还要厉害,但是我知道它的一个作用,这个作用足够沈耀为了它不惜一切代价。”
“什么?”
“简单地说,它是龙血人的兴奋剂。”
“你是说,用某种方法使用它,会让龙血人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
“没错,这可是‘海龙’的角,它是一切龙血人的母体。使用它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用它沾到龙血人破损的皮肤。沈耀曾经试验过,最好是能把一小部分磨成粉末,涂抹在龙血人破损的额头上,能让龙血人发狂,如果是血纯度很低的龙血人,短时间内能提高百分之四十的纯血度,甚至可以加速龙翼生长。不过,同样的,对身体的负荷也非常大,是个可怕的东西。”
单鸣在非洲打游击的时候,曾经眼前见过那些非洲雇佣军是怎么利用那些他们抢来的童子军的。他们打仗的时候会先在他们的额头或是眉角割一刀,涂上海洛因的粉末,然后那些童子军会发狂、不怕死,打仗永远冲在最前头,哪怕面对着的是赤裸裸地枪炮。打起仗来漫山遍野的全是小孩,疯子似的朝上冲,面对四联装高射机枪冲,一个阵地前上千人被打成肉酱,最大的一块也就是拳头大小。非洲的童子军中最出名的叫做‘兵蚁’,因为他们的命比蚂蚁还廉价,他们的教条是——如果害怕死亡,那就别出生。
虽然一个涂的是毒品,一个涂的是海龙角的粉末,但是道理是一样的,额头眉角的地方神经反应很强,在这些地方着重刺激,就能让人发挥本性中最疯狂的一面。
龙血人的能力已经非常可怕,单鸣无法想象在使用这种东西之后,会达到怎样巅峰的状态,还好沈耀没有这个东西,否则,他们前几次碰到沈耀,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赵清玲摸着那只海龙角,“我不会把它交给沈耀,事情结束之后,我要把它销毁,这个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
单鸣看着这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角,心想如此可怕的东西,越早销毁越好。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你要用海龙角引诱他,就不怕被他抢走吗?”
“不拿这个,他怎么会出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赵清玲把那只海龙角放在胸口,似乎这样让她感觉非常舒服,她轻声说,“下饵,等他上钩。”

132、
俩人带着海龙角连夜离开了灵山,然后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河南。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找到了平顶山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在哪里,他们见到了一个花甲老人。
两人把龙角交给了那个老人,老人眼皮蒙着一层白雾,是典型的白内障病变反应,但是似乎还看得见,他用手细细地摸着,放到几乎贴到眼睛的位置仔细地看。
单鸣低声问赵清玲,“他连看东西都有问题,真的能做出来?”
“能,我只相信邹家传人的手艺。”
邹老汉的儿媳妇把他们安顿在了四合院儿里,让他们等两天。
单鸣将信将疑,又担心海龙角在他们手里不安全,两天基本没怎么睡觉,一有空就去邹老汉的房门前巡视,但是破旧的木质房门一直紧闭着。
两天之后,邹老汉的儿媳妇捧着个绒布盒子过来了,赵清玲打开盒子,单鸣凑过来一看,两只一模一样的龙角躺在绒布盒子里,从外形看,一只另一只金光略淡,但是颜色、形状几乎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赵清玲问道:“你能分辨得出吗?”
单鸣把两只海龙角都拿了起来,手感、甚至重量都一模一样。他那天晚上只是看了龙角一眼,而且光线太暗,无法分辨在日光下海龙角的发光程度,虽然他辨别不出来究竟该是金光亮一点的那只,还是淡一点的那只。这是他第一次触摸海龙角,他只能凭着记忆感受这两只龙角和沈长泽的龙角的区别,他甚至凑到鼻尖闻了闻,都没有什么味道。
赵清玲抓住了那只金光略淡的海龙角,“这个是真的,只有龙血人能闻出它的味道,光凭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只要不让沈耀凑近,就足够骗过他。”
赵清玲给邹老汉的儿媳妇留下一笔钱,警告她不要多嘴,就带着单鸣离开了。俩人又连夜赶到了郑州机场,买了联程机票去北非。
起飞前,赵清玲才用公共电话联络了唐汀之,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让他们尽快准备人手配合。
挂了电话,他们开始登机,坐进飞机后,赵清玲就闭上了眼睛。
这个女人话很少,而且对她的行动和计划也从从来不解释,只是带着单鸣到处跑,单鸣非常被动,但却没有办法,毕竟要找出沈耀,还得靠她。
但是结合她这几天在互联网上发布的信息,以及此行他们的目的地——突尼斯,他已经大概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他打开电脑,点进一个文件夹,标题是——荷兰爱德宝拍卖行北非分支公司简介。
爱德宝公司主营珠宝、艺术品、古玩和各类昂贵收藏品的跨国公司,爱德宝拍卖行是公司的一个全资子公司,在欧洲、南美和非洲各有一家拍卖行,表面上是搜罗全世界有价值的收藏品进行拍卖,从中赚取佣金,实际上爱德宝公司就跟欧洲大部分有名望的珠宝公司一样,跟非洲国家的钻石走私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用武器和物资低价换取这些走私军手里的原钻,贪得无厌地把这些小石头成批地带回欧洲,牟取暴利,就跟他们曾经战斗过的那个美国佬投资的狮子山电影城一般,这些资本家总要在当地开一个正经合法的公司以避人耳目。
不过爱德宝比很多公司都还要不老实,他在北非的拍卖行除了拍卖从正规渠道得到的收藏品外,在每隔两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懂行的人都知道,爱德宝拍卖行将会拍卖一些珍奇的东西,这些东西多是通过无法想象的渠道流入拍卖行手中的,大部分都是赃物。尽管价格高昂,而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来自全世界的收藏家们依然对爱德宝北非拍卖行趋之若鹜,因为在这里,总有几率碰到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爱德宝北非拍卖行又有一个别称,叫“神秘星期五拍卖行”,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那里,海龙角将以珍惜拍卖品的形式,在“神秘星期五”展出。
俩人到了突尼斯,找到一家酒店住下了,这里的普通酒店便宜得吓人,连年的内乱让突尼斯的旅游业几乎崩溃,街道上堆满了垃圾和废物,路上人很少,而且行色匆匆,到处都是让人压抑的街景。
酒店大概是很久没接待客人了,对他们很热情,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俩人开了一间房间,在顶层,这已经是附近最高的楼,从窗户往下看,就能看到爱德宝拍卖行那个毫不起眼的小门脸。
他们进屋之后,开始架设监视器和布置警报线。单鸣把行李箱打开,清点了一下武器。
让酒店送了点吃的,他们填饱肚子后,进行了一番乔装。
赵清玲换上了一身西装,面部也进行了伪装,她个子高,骨架比一般女人宽,看上去跟男人无异,单鸣则装扮成了他的保镖。
两人一人提了一个手提箱,往拍卖行走去。
拍卖行正是下班的时间,他们走进去后,店里的三个店员都颇意外,一天多没人来,却在要下班的时候来人了。
白人经理迎了过来,微笑着问他们有什么能服务的。
单鸣掏出了一张纸,将纸摊开在那经理的面前,那是一张在网上下载的拍卖品申请表,如果是想在“神秘星期五”展出的拍卖品,还有一定的讲究。
经理请他们进了里屋,吩咐人给他们倒了茶,然后客气地说,“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仅提前一天上报拍卖品,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定。”
赵清玲一直低着头,听他这么说,就把手里的箱子甩到了桌子上,打开盖子,里面是满满的一箱美金。
单鸣道:“保证金二百万,我相信一天时间足够了。”
经理搓了搓手,“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拍卖品吗?”
单鸣把自己手里的箱子也提了上来,轻轻打开,里面躺着那只淡金色的海龙角。
经理瞪大了眼睛,他五十六年的人生中见识过无数地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异宝,但搜刮他脑袋里所有的知识,也说不上眼前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这、这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角,有点像鹿角,但又不太像……”
“这是龙角。”
“龙角?”
“对,真正的龙的角。”
经理呵呵笑了两声,恢复了镇定,“先生,恕我直言,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也许我在中国的地摊上能花一百块买到十个,我们无法收取这样毫无依据的拍卖品。”
“你觉得,我会为了假货付你二百万的保证金?”
经理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可是他实在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龙,更别说龙角了,“请您再仔细解释一下,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即使我向你解释,你也不会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相信,有人认识,如果当天的成交价低于一千万,这二百万的保证金我就送给你。”
“可、可是,万一客人买到了假货找我们麻烦怎么办,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我们都惹不起啊。”
单鸣冷笑道:“你也知道他们有头有脸,买了假货好意思宣扬吗?我再说一遍,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不信任的人,不会举牌子,而真正对它感兴趣的,知道它是什么,而且会势在必得,你只要收下它,并且按照我们要求的方式展出,然后收钱,就足够了。”
经理被单鸣的气势吓住了,他唯唯诺诺地说,“那、那我,怎么介绍它?”
赵清玲冷声道:“就说吃了能长寿。”
俩人离开拍卖行后,并没有回酒店,而是等到拍卖行的人下班后,就折返了回去,在拍卖场各个角度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单鸣把狙击枪拆了装进布包里,粘在了他们预定的那个包厢的座椅下面,他们又把拍卖场巡视了一遍,尤其是三个出口的位置,并破坏了其中一个出口的门。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才回到酒店,开始用完也是望远镜和摄像头监视拍卖行的一举一动。
单鸣看到赵清玲把真正的龙角拿了出来,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我明天把它藏在酒店的某个地方。”
“为什么不烧了它。”
“万一行动失败了,它是我们最后的筹码。”赵清玲拿出刀,在龙角上一下下地刮着。
单鸣皱眉道:“你要用?”
赵清玲搜集了一小点粉末,用纸巾包了起来塞进怀里,她看了单鸣一眼,“不然我不可能压制沈耀。”
“用了……你会怎么样?”
“陷入深度昏迷,需要长时间才能恢复身体机能,剂量过大可能会死,但是没人试过。”赵清玲用油布把海龙角抱了起来,她沉声道:“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救出长泽,不要和沈耀硬碰硬。”
“他会带沈长泽来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只要他出现了,再找到他藏身的地方就不难。”
单鸣握紧了手里的枪,一想到沈耀,身上的血液就像煮沸了一般,他甚至能听到那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吼叫声。
等待的每一分一秒都非常难熬。到了星期五八点左右,天完全黑了,一辆辆车停在了爱德宝拍卖行那个小门脸前面,衣着考究的客人一波波地从车上下来,走进了拍卖行。当地的恐怖组织每次都为拍卖行保驾护航,荷枪实弹的保安把拍卖行围了起来。
两个人把窗帘都拉了起来,只在角落处流一个细小的缝隙,用夜视镜观察着入口,他们轮流订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九点半的时候,门口停了一辆毫不起眼的越野,跟来往的豪车相比,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从车上下来的人却让单鸣和赵清玲看直了眼睛。
首先从副驾驶下来的是沈耀,尽管他换了一身西装,带了副墨镜,但是没有人会错认这个气势迫人的男人。接着,驾驶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英挺的青年从车里走了下来。
单鸣整颗心都揪住了。
沈长泽!
沈长泽的外形与半年前他们分别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神情冷酷,薄削的唇角都透着一股对周遭人的漠视和拒绝,一身笔挺的西装将他的身材衬托得非常完美。
爱德宝拍卖行嫌少有亚洲人出入,尤其是如此引人注目的亚洲人,他们顿时引得客人和工作人员频频侧目。
沈耀拿出一张纸递给了门口的保安,保安用电子扫描仪扫了一遍,然后上来两个人对他们进行了例行的搜身检查,最后对他们做了请的手势。
俩人走进了屋里。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一分多钟,对藏身在酒店里的两个人来说,却是漫长而沉重的折磨。
赵清玲垂下了眼帘,好像在对单鸣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那是长泽吗,居然这么大了……”
单鸣抹了把脸,把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把烟熄灭,站了起来,“我们也进去吧。”
拍卖会开始了,单鸣和赵清玲坐在东北角的包厢里,沈耀和沈长泽并没有预订包厢,而是坐在了第二排座位上。这次来的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五十多人,所以作为坐得很散,他们两个人的周围基本没什么人,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地把侧脸暴露在了他们面前,单鸣真想现在掏出枪照着沈耀的脑袋来一枪。
可是他知道,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开枪之前,一定会被那两个人察觉。
他悄悄地从座位底下掏出事先藏匿的武器,把两把手枪塞进了衣服里,一把军刀塞进腰里,然后轻轻地把狙击枪现场组装了起来。
身上紧绷的西装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他极少穿西装,这套还是临时买的,不是量身定做的,这让他有些担心会影响自己的行动。
前几个收藏品他并没有多花心思关注,只是其中一件据说是从中国清代宫廷流出来的翡翠玉簪,卖出了六百七十万美元的高价,让他颇为意外。
他们等待了一个小时,到了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所有的拍卖品都展示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了,大家都很感兴趣这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什么东西。
通常大家都认为最后一件藏品是用来压轴的,所以格外期待,其实经理把它放到最后是担心这个东西惹来麻烦,那之后的东西都不用卖了,所以将它放在最后推了出来。
拍卖官一本正经地描述了这件刚刚出土的来自中国的秘宝,甚至给它编造了一个传奇的神话故事,吹嘘此物是世间难得的滋补圣品,反正海龙角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不似凡物的味道。
很多人的性质都被调动了起来,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的,拍卖会上花高价买到垃圾的经历并不少见,碍于面子,买回去也只能吃哑巴亏,这些人都不是傻瓜,光听着介绍就觉得是骗人的玩意儿。
一个漂亮的女员工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掀开了盖在玻璃展柜上的红布,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外形像鹿茸的东西,但是它显然不会来自于鹿的身上,因为它正发散着淡淡地金光,看上去非常引人注目。玻璃展柜里还摆着一个破旧的雕花铜盒,已经被腐蚀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是花纹还依稀可见,这正是当时用来装海龙角的盒子,沈耀一定认识。
果然,单鸣看到沈耀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往前倾,专注地看着那只海龙角的赝品。
他们距离玻璃展柜还有七八米的距离,而且,隔着密封防弹玻璃,什么味道也透不出来,沈耀绝对分辨不出真假。
拍卖官开始叫价了,低价是一百万。
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富商抱着玩玩儿的心态,举了一百五十万。
他的手刚落下,沈长泽的手伸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让人无法忽视,“五百万。”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想不到居然有人为了这真假难辨、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叫价五百万。
赵清玲低下头,改变了声音,叫道:“八百万。”
真可谓高潮迭起,在场观众的兴趣都被调动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当,因为这两个人很可能是托。
沈耀和沈长泽同时转过了头,看向包厢,只是包厢在二楼,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到人。
沈耀超沈长泽使了个眼色,沈长泽又举起了手,“一千万。”
全场哗然,这么一个怎么看都像是忽悠人的东西,叫价居然超过了今晚竞拍价最高的翡翠玉簪。爱德宝拍卖行已经连续三期成交价超过千万美金的收藏品了,尽管今晚依旧没有出现什么天价收藏品,但是最后这件“压轴宝贝”的出现,把拍卖会推向了一个高潮。
赵清玲举起手,叫出了一个“二千万”的高价,反正她也不会付钱,随便叫吧。
沈耀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不再叫价,而是低声跟沈长泽说了什么,然后掏出了手机。
拍卖官开始确认成交价,当那把木质的锤子第三次敲响的时候,单鸣的子弹也已经击中了报警器,报警器尖利的嗡鸣响起,宾客顿时骚乱了起来,在保镖的护送下开始从入口撤离。
沈耀和沈长泽站了起来,扭过头看着包厢。
赵清玲拉开一个催泪瓦斯,扔了下去。

133、
俩人带上准备好的护目镜,从包厢里跳了出去。
观众席响起了枪声,但是没有准头,俩人躲在椅背后面,挽着身子一排一排地往下跑。
弹雾散开,就见沈耀已经冲上了展台,想抱起那个玻璃展柜,那个玻璃展柜并不大,一个篮球大小,但是它和下面用红绒布挡着的台子连在了一起,那个台子被单鸣事先灌了铅,非常重,沈耀勉强抬起来,也不可能扛着它走。
就在沈耀掏出手枪要去打固定玻璃展柜的金属扣的时候,他感到背后一阵生风,有人快速地朝他扑了过来,沈耀往一旁避去,赵清玲摸出军刀朝他劈了过来。
沈耀和沈长泽确实没有带武器,他们当天才到突尼斯,没有时间做准备,而且,他们也并没有料到会遭到埋伏。
单鸣以椅背作为支架,架起了狙击枪,透过薄雾瞄准了和赵清玲缠斗的沈耀。
他在瞄准镜里清晰地看到沈长泽正在站台上破坏那个玻璃展柜,他咬了咬牙,无暇去想沈长泽为什么在这里、以及为什么他和沈耀之间看上去已经毫无干戈,他现在只想着尽快干掉沈耀。
单鸣瞄准了沈耀不停晃动的身体,要在不伤害赵清玲的情况下击中沈耀,实在是个相当困难的狙击任务。
他寻找着沈耀身体移动的规律,瞄镜里的十字符慢慢跟上了沈耀的身体,在他开枪的瞬间,他也从瞄镜里看到了就在沈耀不远处的沈长泽,沈长泽正巧回过头来,看向他这边,瞄准镜里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被放大了很多倍,包括他脸上那凝固住的惊讶。于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单鸣的心一颤,手也跟着抖了一下,这一枪直接射穿了沈耀的肩膀。
由于他使用的是小型穿甲弹,而沈耀现在根本还没变身,这一发子弹带给沈耀的后果是他几乎正只胳膊都暂时废了。
单鸣对于自己能打中他也很忐忑,直到他注意到沈耀在面对赵清玲时眼中的迷茫和犹豫,甚至没有变身,他就知道这个人分心了,他一定有机会,没想到,他自己也分心了。
沈耀迅速地变身了,肩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进行快速地愈合。
赵清玲的背后也突然生出了两根翅膀,她扔掉了帽子和墨镜,第一次和沈耀面对面。
沈耀震惊地看着她,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单鸣和沈长泽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相互凝望着。
单鸣的眼中有热切,也有焦急,而沈长泽则在短暂地惊讶过后,神情迅速地变冷,眼中是化不开的寒冰。
单鸣抿了抿嘴,抓着枪往展台跑去。
“清玲!”他听到沈耀大喊了一声。
沈长泽冷冷看了单鸣一眼,提起已经和台子分离的玻璃展柜,往安全出口跑去。
“长泽!”单鸣喊了一声,拔腿追去。
安全出口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光线很暗,他只看到沈长泽提着展柜跑了过去,速度很快,他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难道他也想要海龙角?用来做什么?他已经完全依顺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吗?
一连串的问号在单鸣心里升起,沈长泽冷漠的眼神更是让他心底直发毛。
他冲出出口后,沈长泽已经不见了,他往左右街区都看了看,人怎么会跑得这么快。
突然,他有了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他刚要抬头,头顶上的人已经从二楼翻了下来,单鸣想也没想抽出军刀朝上划砍,结果他的手在半空中就被抓住了,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手里的军刀啪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沈长泽把展柜扔到了地上,空出一只手来,掐住了单鸣的脖子,他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单鸣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来带你回去。”
“带我回去?”沈长泽的表情无比的讽刺,他眯着眼睛,贴近了单鸣的脸,寒声道:“要是我没记错,是你在我背后给了我一枪,把我亲手送走的吧,现在,你要带我回去?”
沈长泽掐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单鸣的脸立刻绿了,喉间的空气被迅速地剥离,他无法发出声音。
他抓住了沈长泽的手,硬是掰开了他一根手指,“长泽……”
沈长泽双眼通红,瞳仁中尽是愤恨与疯狂,“你有什么资格带我回去?我像条狗一样讨好你,我把后背交给你,你呢?你做了什么?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单鸣松开了手,他想看看沈长泽会不会真的掐死他。
下一刻,沈长泽把他甩到了地上。单鸣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长泽,我们能不能回去再讨论……时间有限,你跟我走吧。”
沈长泽的回答是抬起脚尖,点在了他的后颈处,单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单鸣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在一辆晃晃荡荡的车上,他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动弹不得。
自己来救人没成功,反而被绑架了?单鸣在心里骂了一句,想张嘴说话,才发现嘴也被堵住了。后座太窄了,他根本没有空间活动,要是不小心从座位上掉下去,夹在椅子之间肯定更难受。他勉强抬头看了看,沈长泽在开车,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单鸣决定继续装昏迷,看看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
一方面,他为自己和沈长泽纠结的关系而头痛,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还留在拍卖行和沈耀对站的赵清玲怎么样了,沈耀再这么禽兽,至少不会杀自己的妻子吧,唐汀之他们又到了没有呢?现在局势如何,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闭上眼睛,想从袖子里摸出小刀片来,结果发现刀片早就没了,沈长泽太过了解他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了下来,沈长泽一手抱着玻璃展柜,一手拎着单鸣,走进地下停车库的电梯。
单鸣悄悄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附近有些荒凉,人也很少,这是哪里?
很快,电梯到达了八层,电梯门一开,单鸣看着那下场的走廊和一扇扇的门,就知道这里是酒店。
沈长泽打开房门,把单鸣扔到了床上,然后抱着那个玻璃展柜,放到桌上,研究着怎么打开。
那展柜是个五厘米厚防弹玻璃组成的篮球大小四方体,铸造的时候除了顶盖,是一次成模,没有缝隙,由指纹开启,由于太厚,用蛮力破坏必须有工具,光靠枪是不行的。
沈长泽发现暂时无法打开展柜后就放弃了,他把目光投到了单鸣身上。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单鸣走了过去。
单鸣能感觉到一边床垫陷了下去,紧接着沈长泽抓住了他的衣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单鸣睁开了眼睛,皱眉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究竟在想什么?”
沈长泽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的下巴,瞳眸扫过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然后,住着单鸣衣领的手一扯,撕开了他的衣服,他俯下身,舔了舔单鸣的下巴,哑声道:“我想干你。”

134、
单鸣眯着眼睛,咬牙道:“现在是干这个的时候?放开我!”
沈长泽充耳不闻,一把撕开他的衬衫,埋首在他胸前,贝齿在他的胸膛肆虐,留下一串串咬痕。
单鸣低骂了一句,曲起膝盖就要去顶沈长泽的肚子,被沈长泽一把按住了他的大腿,把他整个人翻了过来。单鸣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姿势很别扭,根本毫无反抗能力,沈长泽解开了他的腰带,将他的西裤扒了下来,褪到了膝盖处。。
单鸣跪爬在床上,身体全在沈长泽的掌控之下,沈长泽亟不可待地扩充了几下,挺身进入了单鸣体内。插入的动作粗暴而急迫,把单鸣疼得直呲牙。单鸣不再说话,而是回头瞪着沈长泽,眼眶有些发红,沈长泽的呼吸有些沉重,但面上表情却丝毫没有沉溺在性事中的痕迹,反而双目冰冷,眼中饱满怒意,仿佛在用更加粗暴的动作发泄他心中的情绪。
单鸣喉咙里溢出有些痛苦的呻吟,他紧闭着双唇,把声音咽进了自己嘴里。沈长泽抓着他紧瘦的腰,用力冲撞着,身体获得快感正在疯狂地增长,可他却在舌尖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沈长泽低吼着:“我在你心里永远是最不重要的,我把后背交给你你却给我一枪!我究竟算什么?我他妈算什么!”沈长泽一挺身,凶器没入了单鸣身体最深处,单鸣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单鸣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他不会杀你,但他会杀我们。”这是他能对沈长泽做出的唯一解释,可惜沈长泽并没有因此而好受半点。
沈长泽寒声道:“我拼了命也会保护你们,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根本没有心,我什么都不是,我比不上你的游隼、你的兄弟,谁都是不能够牺牲的,只有我能。我真想知道,你亲手把我交给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单鸣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沈长泽双目赤红,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对不起’。”
狂风暴雨般的冲撞让单鸣的身体抖得如同风雨中的树苗,身体上的征伐仿佛永无止境,他的意识越来越浑噩,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沈长泽在很长时间之后才清醒过来,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看着单鸣被蹂躏得彻底的样子,只觉得眼眶胀痛,心像被针扎。
他摸着单鸣沉睡中依然眉头紧锁的脸,忍不住俯下身,碰了碰那看上去很柔软的嘴唇,明明接吻的时候感觉很软,心却这么硬……
他解开了绑着单鸣手脚的绳子,看着单鸣手腕上挣扎出来的血痕,忍不住低下头舔吻着,轻轻地、舌尖滑过擦破了的带着血绣味的皮肤。
他疲倦地倒在床上,收紧手臂,把单鸣抱在了怀里,温暖的身体、熟悉的味道,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因为拥有而觉得自己完整。他知道,无论这个人放弃他多少回,他都没有办法放弃这个人,哪怕一次。
沈长泽把脸埋进了单鸣的脖颈间,闭上了眼睛。
爸爸……
单鸣睡了很长的一觉,醒过来时头脑浑噩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被灌了药,不过,身体上并没有太多不适,就好像他只是不小心睡了好久。
坐起来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是干净的衣服,手脚都是自由的。只不过,他并非在一个寻常的房间里,这个房间简直就是监狱临时改装的,只有简单的床和桌椅,以及数量不算少的照明设备,四周都是灰黑的水泥墙,透气的几个窗户是以成年人的体积绝对无法通过的,所以大方地敞开着,尽管这间屋子并不小,给人的感觉却很压抑。
他跳下床,才发现自己全身光溜溜的,椅子上放了一套休闲服。他套上衣服后,往门口走去,那扇门跟这个牢房也很搭调,是扇又厚又重的铁门,敲上去咣当作响。
他敲了十几下,门锁被打开了。
单鸣并没有打算袭击,他得先弄清楚自己的状况再说。
进来的人是沈长泽。
单鸣随手指着这间屋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在哪里?”
沈长泽关上了门,脸上阴晴不定,“真正的海龙角在哪里?”
单鸣沉下脸,“你也想要海龙角?那我问你,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沈长泽冷道:“她被唐汀之带走了。”
“所以,我成了俘虏了?”单鸣揪起他的领子,“你现在已经和自己真正的爸爸同仇敌忾了吗?你忘了你曾经说过你永远不认同他的想法吗?”
沈长泽露出讽刺的笑容,“这该怪谁呢?”
单鸣目露凶光,“那你把我关起来想干什么?我当然知道海龙角在哪里,不过既然你们没能抓住赵清玲,那海龙角也早被她拿走了。”
沈长泽冷笑道:“我把你关起来,跟海龙角无关,只跟你有关。”
“什么意思?”
沈长泽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到了门上,“我要让你寸步不离地呆在我身边,我要随时看得到你,我要你再也没有机会抛下我离开。”
单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就想一直这么关着我?”
沈长泽欺身靠近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要害,恶劣地揉弄着,他用低缓却危险的声音在单鸣耳边轻声道:“没错,谁让你长了腿,谁让他们不老实。我当初就不该放你离开基地,我为什么要给你自由?你只要活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够了,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在我背后放一枪吗?”
单鸣揪着他衣领给了他一拳,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沈长泽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嘴角的血,单鸣眼睁睁地看着唇角的破裂瞬间就修复了,沈长泽把腿挤进了单鸣两腿之间,一手捏着他的宝贝,一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放肆地抚摸着。
沈长泽的牙齿在单鸣的锁骨上留下一串咬痕,低哑的声音如同咒语般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我给过你机会,你却背叛我,所以,你就这样活在我的掌控下吧,永远不准离开……”
沈长泽伸手撕开了单鸣的裤子。
这是单鸣醒过来的第七天,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局势如何。他在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过目前看来很困难。
沈长泽把这里当成了卧室,每天都回来,有时候会压着他疯狂地做爱,有时候仅仅是和他吃一顿饭,抱着他睡觉。尽管沈长泽就如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照顾着单鸣的起居,但是,俩人几乎不再说话,只要说话,必然是以不愉快的结局收场。
单鸣并不排斥性爱,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所处的境地让他很烦躁,他有时候会在床上恶意的挑衅,到最后往往是两败俱伤,可是在这一天天无所事事的时光里,把精力花费在最原始的运动上,倒也是排解无聊的一个途径。虽然,他总是想从沈长泽眼中看出往昔的恋慕和温柔。
一个星期之后,他终于摸清了沈长泽外出和其他人给他送饭的规律,只不过目前都没有找到什么逃跑的突破口,因为沈长泽实在太了解他了,也了解他的能力,几乎所有能被他利用的东西,都已经被彻底杜绝了。就好像如果他要关一个人,他绝对让那个人找不到办法出去,这不过是雇佣兵的一个很基本的技能,而沈长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而直接从沈长泽下手又不太现实,一旦攻击不成功打草惊蛇,他可能连自由的胳膊腿都保不住。
这一天他正像往常一样透过那窄小的窗户往外观察地形呢,身后的铁门突然响了。
他以为沈长泽提前回来了,就跳下来坐到了床上,然后进门的人让他很意外,是沈耀。
单鸣冷冷地看着他,难道沈耀是第一天知道他在这里?
沈耀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在新疆。”单鸣慢悠悠地说。
“那么海龙角呢?”
单鸣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容,“在你家后院。
沈耀沉声道:“艾尔莫瑞,是曾经游隼的老大,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把海龙角送给我?”
单鸣毫不畏惧地盯着沈耀,“不会,第一,赵清玲不会把海龙角交给政府,第二,艾尔无法靠自己离开。”
沈耀冷哼道:“赵清玲和海龙角我都要,既然你这么说,那么事情简单了,只要找到赵清玲就能找到海龙角,我相信,你的朋友会愿意帮助我的。”说完,沈耀转身就要出门。
单鸣问道:“你对沈长泽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和你站在一块?他绝不是轻易违背自己原则的人。
沈耀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是他亲生父亲。”沈耀刻意强调了“亲生”两个字,刺得单鸣眼皮直跳,胸口有些发闷。
事态越变越复杂,单鸣愈发觉得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把所有人都吞噬了进去。

135、
沈耀前脚没走多久,沈长泽就回来了,而且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直到看到单鸣安然无恙地呆在房间里,他才松了口气。
单鸣看了他一眼,起身上厕所去了。
沈长泽也尾随了进来,倚在门框上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单鸣拉开拉链旁若无人的小解,头也没回。
沈长泽眼神暗了下去,压低嗓音道:“我再问你一遍,他和你说了什么?”
单鸣冲了冲手,慢慢地瞥了他一眼,微讽道:“他是你亲爹,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他伸手推了沈长泽一把,“让开。”
沈长泽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推回了浴室,单鸣的腰撞在了洗脸台上,无路而退。沈长泽捏着他的双颊,一字一顿地说,“说了什么。”
单鸣看着沈长泽的眼睛,慢慢地摸上了他的手,然后顺着骨节摸到了小手指,咔嚓一声,掰断了那根脆弱的小指骨。
沈长泽眯着眼睛,死死地看了单鸣几秒,然后把他压在镜子上,粗暴地亲吻着。他刚把舌头伸进来,单鸣就照着那软肉咬了一口,沈长泽疼得一颤,却没有退出来,反而变本加厉地用舌头在他口腔内部翻搅,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单鸣胸口不断起伏,压抑了多日的怒火瞬间被挑起,他挥拳砸向沈长泽的脸,沈长泽抓着他的一手一下子拧到了身后,恶狠狠地说,“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绑起来。”
单鸣也目露凶光,“你可以试试,我会先把自己的舌头嚼烂了,看你以后是不是有兴趣奸尸。”
沈长泽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当然是有关海龙角。”单鸣冷笑道:“我真后悔当初看到那玩意儿的时候,没把它烧了,这样你们父子俩就没有机会拿我去当饵了。”
沈长泽厉声道:“我没想过拿你当饵,别他妈胡说八道。”
单鸣瞠目欲裂,“哦?那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你把我关起来就为了和我睡觉?老子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陪你睡觉吗!”
沈长泽同样声色俱厉,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对!除了这个,我还能要求你什么!”说完这句话好,他眼睁睁看着单鸣黑眸中蕴藏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又悲哀又可笑。
“你他妈混蛋!”单鸣大吼一声,腰部往后一闪,和沈长泽的上身之间空出一段距离,然后曲起手肘狠狠撞向沈长泽的脖子,沈长泽往后一躲,但依然被肘部挂到了颈部,瞬间感觉胸颈那一片都麻了。他一拳打像单鸣的腰眼,单鸣感觉一击重击集中腰部,半边身子瞬间都不听使唤了。
他歪倒在地,飞起一脚踢在沈长泽的膝盖上,沈长泽倒向一边,撞到了门板上,单鸣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飞快地朝他的小腿踢了两脚,想踢第三下的时候被沈长泽一手抓住了脚踝,拽到在地。
地上的水还没干,单鸣摔倒之后背后的衣服裤子全湿了,贴在身上特别难受,他现在一肚子火气,一想到这对狗娘养的“亲父子”俩轮番来膈应他,他就想弄死一个。他只是想带沈长泽回去而已,结果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沈长泽比沈耀更难对付。就算沈长泽这么多天把自己当男妓嫖他都忍了,谁叫他欠他的,但他不能这么说出来。多日以来聚集的怒火和挫败,在这一刻都被点燃了,他现在就想跟沈长泽狠狠打一架,最后打完了他能跟自己回家。
沈长泽简直不知道该拿单鸣怎么办,打?能打多重?骂?能骂什么?单鸣永远也不可能像自己对他那样对自己,所以他不敢奢求了,只要能完全拥有他就够了,只要能掌控他的一切就足够了。
沈长泽抓着单鸣的下巴,霸道地强吻着,只有通过不断地碰触和占有,他才能在心中一遍遍地确认自己的所有权,否则,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早晚会让他抓狂。
单鸣大骂道:“你还睡上瘾了!滚!”他开始暴力地挣扎起来。这段时间他多少带着点赔罪的心理,沈长泽想怎么搞就让他搞了,这回单鸣给彻底惹毛了,力气大得惊人,沈长泽半天都压不住他,俩人在窄小的浴室搏斗了半天,全身都撞得青紫。
最后单鸣全身脱力被沈长泽压制住了,单鸣就那么瞪着沈长泽,眼神又冷又凶狠。
沈长泽狠狠看了他一眼,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扔回了床上,然后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摔门走了。
单鸣翻了个身躺在床上,胸口憋闷不已,他翻来覆去了半天,又跳下床去,狠狠踹了几脚铁门,把门上的铁皮都踹得凹陷了下去,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充满了鼓噪与不安。
就这么折腾了半天,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一脸不虞之色的沈长泽,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都是热腾腾的饭菜。
单鸣愣愣地看着他。
沈长泽把饭放到床头柜上,“吃饭。”
单鸣站在原地没动,而是看像了沈长泽虚掩着的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不要试一试呢。
沈长泽信步走了过来,似乎完全不害怕他冲出去,他轻轻关上了门,指着托盘,“去吃饭,不然我就塞进你嘴里。”
单鸣指着他鼻子,“你他妈还会说人话?”
俩人瞪了对方半天,沈长泽终于低声道:“过来吃饭,爸爸。”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沈长泽第一次叫他爸爸,单鸣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他的腿自己动了起来,迈步到了床边坐下了,然后端起托盘夹了几口菜,慢慢吃了起来。
沈长泽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单鸣吃了几口,把饭放下了,直勾勾地看着沈长泽,“我们谈谈吧。”
沈长泽木然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沈长泽淡然道:“我的事,从今往后不需要你掺和。”
单鸣皱眉道:“你不信任我?”
沈长泽露出一个讽刺地表情,“信任你?爸爸,我现在唯一对你的期望,就是老老实实留在我身边,其他我什么都不需要。”
单鸣神经再粗,也被他这话给伤到了,他狠狠看着沈长泽,“我不是你随手买的玩具,没人能让我单鸣‘老实’,沈长泽,我对你的容忍也有底线,别再得寸进尺。”
沈长泽低笑了两声,眼中迸射出犀利的寒光,“爸爸,我会让你老实的,因为你再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忘了你是怎么教育我的吗?弱者的命运是由强者决定的,这就是弱者的命运。爸爸,我已经不是你能随便摆弄的小孩儿了,现在是你要示弱的时候,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再改变。你属于我,我决定你的一切。”
单鸣嘴唇抖动着,最终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沈长泽站起了身,不容置喙地说,“把饭吃完,如果我回来你还没吃完,我亲自喂你。”
单鸣握着拳头坐在床头,心里的怒火一波波汹涌而至,逼得他想大吼大叫。他就这么呆坐了很久,铁门又传来了响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全黑了,他以为沈长泽又回来了。
没想到进门的是今天刚见过一次的沈耀。
沈耀进屋之后,并没有关门,而是将门推开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单鸣,“我放你走,现在,立刻走。”

136、
单鸣戒备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想离开?”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打算轻易放我走?说吧,你的目的。”
沈耀冷笑道:“我只要等着他们来救你。”
“我不需要人救。”
“希望他们也这么认为。”沈耀挥了挥手,门外进来四个人,其中一个端着枪比着他,另两个上来把他按倒在地,还有一个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单鸣抬起头瞪着沈耀,“你想干什么?”蹲在他身前的人把他的衣服撩了起来,单鸣的后背满是沈长泽留下的各种各样的性爱痕迹,任何一个成年人男人都明白那代表什么。
压着他的人愣了一下,沈耀也愣住了,随即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些皮下组织淤青在皮肤上保留不了多长时间,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痕迹,必定是最近几天留下的,而这些天唯一接触过单鸣的人是谁,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再联想到沈长泽一直和单鸣同吃同住,两个人隐蔽的关系呼之欲出,不由得沈耀不往那方面想。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自己的儿子会和……
沈耀低骂了一声,面上满是厌恶和鄙夷,铁青着脸道:“动作快点。”
单鸣感到后背凉凉的,那人再给他涂抹究竟,然后他就感到脊椎处一阵剧痛,有人用刀划破了他的皮肤,然后把什么东西往他肉里塞,单鸣挣扎起来,但是他压着四肢的两个人力气奇大,肯定是龙血人,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强忍着。
沈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追踪器,你自己弄不出来。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知道,现在随便你往哪儿跑,但是,别再接近我儿子。”
给他植入追踪器的人开始给他止血和缝合伤口,整个过程虽然持续时间不超过五分钟,但是没用一滴麻药,活生生被人切开皮肉往里面塞东西的滋味儿有多痛,不提也罢。单鸣数着那人下手的动作,一针、两针、一共缝了七针,缝完之后他全身都被汗打透了。
压着他的人放开了他,单鸣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瞪着沈耀,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他,他狰狞道:“你的儿子?他是我单鸣的儿子,你算个屁。”
沈耀哈哈大笑,“你怎么配当他父亲?一个被自己的养子鸡奸的父亲?真恶心。”沈耀流露无比厌恶的神情。
单鸣不甘示弱地刺激他,“没错,他就是喜欢干男人,你这辈子也别指望他再给你生个纯血龙孙子了。”
这句话戳中了沈耀的痛处,单鸣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甩了过来,啪地朝他脸上打了过来,他用手一挡,那像铁鞭一样的东西抽在他手臂上,然后余下的力道全都抽在了他脸颊上,力道之大,将他直接抽倒在地。
他甩了甩发晕的脑袋,不敢置信地按着沈耀稳当当收回去的尾巴。
沈耀现在明明是人的形态,却可以使用龙血人状态时的尾巴,他究竟将人类和龙血人两种基因融合运用到什么程度了!他居然可以在人类状态下自由控制部分龙血人形态,他肯定这点是沈长泽做不到的。
沈耀看出他眼中的惊异,傲慢道:“无论是长泽,还是清玲,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们这些自不量力的人类更加不是。”沈耀像一只藐视众生的恶魔,甩了甩那条威力无穷的尾巴,然后转眼间尾巴就看不到了。
单鸣对这个男人的实力愈发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赵清玲那天有没有使用海龙角增加自己的实力,但是他知道至少赵清玲带着那东西是正确的。现在还有谁能阻止他?
一套装备扔在了单鸣面前,沈耀一脚把那套装备踢到了单鸣身上,“走吧,随便你去哪里,不过,如果你再敢回来的,再敢见长泽,我会杀了你,我对你实在太宽容了。”
单鸣抓起装备,冲了出去。他直到这时才看清楚这个关押他的地方,到处弥漫着尘土混合着消毒药水的味道,非常恶心,墙上和地上还能看见一些斑驳的不知道名液体的痕迹,根据被丢弃在墙角的设备来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废弃的医院,而且还是个战地医院,因为整个建筑已经被炮灰毁了一个角,墙上全是弹孔,没有几处完整的地方。
他背着装备快速隐藏进了森林里,根据这里的地貌特征,他怀疑自己仍然在突尼斯境内,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唐汀之和艾尔他们很可能也在这里,所以沈耀把他放出来当诱饵。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从包里掏出丛林迷彩服套上,他一抬起手臂后背就一阵刺痛,他忍不住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那个被植入追踪器的地方。
虽然用手能够到,但是追踪器已经被顺着脊椎推进了肉里,在后背只能摸到一小块凸起,要么用刀划开,要么用镊子夹出来,无论哪种,他背后没长眼睛和手,自己都办不到。
他只要穿上衣服,套上靴子,清点了一下武器和装备。沈耀大概是怕他死得太快,给了他足够三天分的食物和水,以及一把防身用的步枪和军刀,但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在森林里乱转的人来说,这些还远不够。
最后他还是决定走远一点,虽然他的行踪在沈耀的监控下,但是至少他要尽量避开沈长泽,他可不想再给沈长泽关起来。这一个星期已经耽误了太多事,他每天无所事事,心里的忧虑成倍地增长,他必须做点什么,而不是天天做爱。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不适合赶路,单鸣走了七八公里,就找了一个被雷劈到的空心断木,打算在里面休息一晚上。
他在断木周围十五米距离的固定几个点设下了警戒线和陷阱,都是就地取材的东西,非常简单,却可以让他真正休息一会儿。
警戒设置好后,他爬进了空心木头里,闭着眼睛躺了下来,一边嚼着能量棒,一边想着接下来的打算,吃完之后,他抱着枪进入了浅层睡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时候东西触发了他的警戒线,木头落地的重响仿佛就在他头顶上,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手撑着空心木头的两侧,无声无息地滑了出去,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只小臂长短的动物被落下来的木头砸翻了,正在地上抽搐,光线太暗,分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单鸣抽出刀,打算把它宰了当储备粮食。
刚往前走了两步,他就感觉耳边风的走向不对劲,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风势就变了,他猛地回头,眼前金光一闪,腰上一紧,他被什么东西缠了起来,啪地一声巨响拍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他的后背撞在树上,刚缝合的伤口裂开了,疼得他直冒汗,他定睛一看,入目的先是一双如野兽般血红的眼睛,然后变成遍布着金色龙鳞的身体,缠在他腰上越收越紧的,正是沈长泽那条粗长的尾巴。
单鸣咬牙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不该这么快的,即使他的情况再狼狈,他也会自觉地抹掉他走过的痕迹,光线这么暗,根本无法追踪,他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自己?
沈长泽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我的鼻子,记得你的味道。”
原来他以龙血人的姿态出现,是为了追踪……可是……单鸣看着他眼中像鲜血一样跳动的愤怒的火焰,让他有一种沈长泽是因为愤怒才变身的错觉。
单鸣抓着他的尾巴,试图让他放松,他的腰被缠得死紧,虽然他没被蛇缠绕过,但这种快要窒息的滋味儿估计差不多,“是沈耀让我走的……”
“是吗?那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明白知道我会找你吧,爸爸。”利爪轻轻划过单鸣的脸颊,留下一串浅浅的血痕,沈长泽舔了舔尖甲上的血珠,“只要有机会,你就会躲得远远的,不是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也从来没考虑过和我共度余生,对你来说,只要有快感,跟谁做爱都是一样的,我没说错吧?你永远都不会爱我,对吧?爸爸。”
单鸣额上冒出了冷汗。

137、
爱?单鸣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当然爱自己的儿子,可是沈长泽口中的“爱”,显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要说对自己的儿子产生爱情,他从来没想过,实在太过诡异了。他理解不了沈长泽的执着,在他眼里俩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一生都会有牵绊的关系,他们是养父子,他们相处了十余年,他们甚至同床共枕,在单鸣看来,两个人感情的深厚程度,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比的,也不需要刻意说什么,就好像家人那么自然。那么沈长泽究竟想要什么?总不会是结婚证吧。
单鸣看着沈长泽血红的眼睛,那双眸中透出的兽性让他心惊,他咬牙道:“我们是父子,十几年同生共死的情谊,比不上那几句爱来爱去的废话?”
沈长泽赤眸中流露出悲愤,“谁想一辈子当你的儿子?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儿子,把我当成你的男人,从身到心,对我忠诚,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能做到吗?”
单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把沈长泽当成男人,在他眼里,他的儿子还是个孩子。
单鸣的犹豫让沈长泽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伸手掐住单鸣的脖子,血红的眼睛危险而疯狂,他薄唇轻吐,“你发誓,不再离开我,无论发生任何事。”
脖子上的利爪,和腰间缠得死紧的尾巴,让他肺部的空气越发变成了稀缺品,在这样被逼得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反而让单鸣对于自己的弱势和沈长泽的逼迫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他盯着沈长泽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想去哪里,我想怎么生活,由我自己决定,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赤色瞳仁猛地收缩,那猩红的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明亮,就像血色的漩涡,单鸣被这双眼睛盯着的时候,尝到了被一点点吞噬的恐惧。
沈长泽一甩尾巴,把他重重扔到了地上,单鸣心里的不安剧增,跳起来就想跑,脚腕却被那条尾巴一下子缠住,重新把他拽倒在地,沈长泽扑了上来,爪子轻易地扯开了单鸣的衣服,他一张嘴,咬在了单鸣的脖子上,利齿陷进肉里,单鸣疼得一击重拳捶在沈长泽的后背上,沈长泽仿佛感觉不到一样,透过齿洞吸允着浓腥的鲜血。
那血液仿佛是绝佳的催情剂,激发了他最原始的兽欲,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对毫无顾忌的交合的渴望一下子被触发了,他仿佛体会到了多年前在梦中意淫自己父亲,对着那赤裸充满诱惑的身体抚慰自己欲望时那种难言的刺激。在他学习控制自己欲望的那半年多时间里,他不断地幻想着在单鸣体内发泄自己,却要在快感来临的时候通过机器作用硬生生截断,在那情欲发展的任何一个阶段都反反复复地强行克制自己的欲望,只是为了在性事中保证自己能够控制在人类的形态里,可是每一个龙血人都知道,只有恢复到龙血人的状态,他们才能完完全全地品尝性爱的精髓,可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配偶,他们必须克制。
看着单鸣略带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就好像磨人的高潮来临是那般诱人,沈长泽觉得身体的血液热得吓人,他已经好久不曾感觉这么热了,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停下,把自己的兽性压抑下去,变回人类,可是单鸣的拒绝就像那戳在心尖上的毒针,让他彻底失去了分寸。
应该把这个人怎么办呢?应该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无法离开自己半步,应该把他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应该狠狠地操他,让他的身体变得除了自己谁也无法满足。
对,狠狠地操他,做你一直想做的,在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烙下你的印记,贯穿他,让他只能感受到你,把你的体液射进他嘴里,让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是你的所有物,从十五年前他踏入你领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你的,你可以对他做任何事,尽情地做任何事,征服他、驯服他,让他不敢离开!
脑海里仿佛有恶魔般蛊惑地声音不断地响起,沈长泽眼中的单鸣,是那么地诱人、又是那么地可恨,他那么爱他,他却只想着跑,应该惩罚他,应该让他恐惧,让他谨记教训,让他再也不敢离开!
单鸣的衣服被轻易地撕开了,当他意识到沈长泽的眼神不对劲儿,很像五六年前初变身后失去自我意识见活物就攻击时的样子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两扇巨大的龙翼垂了下来,坚硬厚重的趾肉不仅把他的两只手死死压在了地上,更是在他头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在他眼中蒙上了个可怖的阴影,粗长的龙尾卷着他的小腿,把他一条腿吊在了半空中,他的下身宛如最美的鲜肉,赤裸裸地暴露在这只饥饿的野兽面前。
单鸣知道沈长泽真的发疯了。也许是沈长泽一直以来对他关怀入微的照顾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他几乎已经忘了沈长泽是一只龙血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残暴冷酷的兽血,一旦被彻底触怒,会以最猛烈最嗜血的兽态予以回击,这本来就是一个人类一开始变成龙血人时候的样子,只不过沈长泽和大多龙血人一样,学会了自控,可就算一只猛兽披上了人类的外衣,他的骨子里依然是一只猛兽。
单鸣四肢都被压制着,只能拼命大吼大叫,希望沈长泽能清醒过来,沈长泽现在的样子太过吓人,一想到自己要被一只完全兽化的龙血人上,他浑身都发毛了!
他的声音惊起了无数飞鸟走禽,却没有叫醒沈长泽,沈长泽露出了他那比平时更加狰狞粗长的性器,扣住单鸣的大腿,猛地把那吓人的东西捅进了他体内。
下体传来撕裂般地疼痛,单鸣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抖得跟风中落叶一般,他拼命咬着嘴唇,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
沈长泽发出令人胆寒地低吼声,浑身的龙鳞爆发出比往日耀眼数倍的金光,他的肉棒沾上了明显的血迹,这更是大大刺激了他的兽性,他的血液沸腾了,下身被吊在半空的单鸣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让他能够尽情地蹂躏。
他一手抓住单鸣的大腿,配合着他那条灵活的尾巴,让单鸣下身门户大开,脆弱的肉洞大喇喇地暴露在他眼皮底下,粗硬狰狞的肉棒正凶狠地往里挤,把那窄小的地方撑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沈长泽稳稳地跪在地上,一手托着单鸣悬空的腰固定住,然后挺动腰肢,开始了疯狂滴穿刺。
他的耳朵里被灌进了单鸣刻意压抑过的痛苦的呻吟,那一声声的闷叫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绝佳的催情剂,惹得他狂性大发。
被血液润泽过的密洞热乎乎地包裹着他的性器,每一次的抽插都带起无上的快感,沈长泽的性器就像打桩一样一下下地钉进单鸣身体最深处,这种彻底的占有给了他难以形容地满足。
这是一幅任谁看了都会终身难忘的画面,昏暗的树林里,那身形修长完美的男子被一只龙形人面的怪物疯狂侵犯着,他的两只胳膊被巨大的肉翼压在地上,他的腰部腾空,一条腿被粗长的尾巴吊在半空,另一条腿则被那怪物抓在手里,整个下半身都没有着落,狰狞凶狠的性器不断地在那最私密的地方肆意进出,鲜血顺着他白嫩的大腿根流进了地下的泥土。这个森林里埋藏着很多秘密,但没有一个比眼前的画面更加、更加疯狂。
沈长泽尖利的指甲划过单鸣的皮肤,引起他一阵战栗,他的身体被那猛烈的入侵撞得不断地耸动,身体的力量在快速地流失,没过多久他的意识就已经不清醒了。
沈长泽把单鸣从地上拽了起来,将他的后背顶到了树干上,尾巴卷着他的大腿往一边分开,沈长泽就着站立的姿势重新进入了单鸣,单鸣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两人连接的地方,这个姿势让沈长泽顶得更深、更重,单鸣在半昏迷的状态下,怀疑自己要被贯穿了。
树林里传来野兽般地低吼声,将这场诡秘的性事推向了高潮。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林间的微风、清晨的雨露、和浓郁的泥土的味道,让沈长泽慢慢醒了过来。身上有一些阴冷,他的脑袋很疼,嗡嗡直响,他勉强睁开眼睛,一下子看到了单鸣惨白的脸。
沈长泽猛地清醒了过来,他撑起身体,看着赤身裸体躺在草地上的单鸣,衣不遮体,身上布满了性爱的痕迹,他一动,就感觉到下身一热,低头一看,自己的下体竟然还插在单鸣体内!他忙退了出去,顿时,那被蹂躏了一整个晚上的小洞就如开闸泄洪一般,乳白色的精液混合着触目惊心的血丝,一下子流了出来,沈长泽看着单鸣被折磨得彻底的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昨晚的记忆如海水般涌了上来,那种骨子里的疯狂和兽性被彻底释放的感觉,至今依然能清晰回忆起来,单鸣劲瘦的身体被吊在半空中,被他狠狠穿刺操弄的画面,不断地占据着他的大脑,他越回忆,越心惊。
他伸出颤抖地手,摸了摸单鸣的脸,烫得吓人!
“爸爸!”沈长泽猛地把单鸣抱了起来,结果掌心一湿,他伸手一看,全是血。
沈长泽差点崩溃了,他颤巍巍地把单鸣的身体翻了过来,后背上已经缝合的伤口全裂开了,就连缝合线都崩断了,不知道单鸣流了多少血,地下的杂草都被染红了。
沈长泽怕得整颗心都在颤抖。他赶紧把单鸣抱到一处干爽的草地,从包里翻出医药箱,给单鸣处理伤口,把后背的血擦干净了,他才看出单鸣脊椎上旁的肉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他伸手一摸,知道那是追踪器,而是谁放进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沈长泽恨得咬牙切齿,他恨沈耀,也恨他自己。
他不想伤害爸爸,永远都不想!
沈长泽犹豫着要不要把追踪器取出来,他怕造成单鸣大出血,可是这东西留在身体里,在这种环境下一定会感染,沈耀根本就没想让单鸣出去。他最后一咬牙,剪开了缝合线,然后用手指轻轻把那个追踪器慢慢地在肉里往外推,单鸣在昏迷中依然疼得直抽搐,沈长泽心疼得快滴血了,只能不停地摸着单鸣的背,看着他身上遍布的淤青,恨不得弄死自己。
拿球形的追踪器终于被慢慢推了出来,沈长泽把镊子消过毒后,慢慢夹住了它,把它拽了出来,他把追踪器扔到地上,一脚踩了个粉碎,然后立刻给单鸣止血和缝合伤口。
等到把背上的伤忙完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单鸣被蹂躏了一晚上,至今无法合拢的穴口。沈长泽咬着牙,用清水给他冲洗了一番,然后涂上了消炎药。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给单鸣穿上,自己穿单鸣那套被他撕破的衣服。他喂他吃了药喝了水,然后抱着他高温不退的身体,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他做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自己了,可以从昨天看到单鸣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对劲了。
他不想这么对单鸣……不想真的伤他……不想……
可是,昨晚那个亢奋无比的龙血人是谁呢?那种毫无顾忌地发泄,那种深入骨髓的疯狂地快感,他到现在都还能品出余味,原来以龙血人的形态交合竟然能有这样的体会,沈长泽一边深深地自责,一边无法抑制地一遍遍回味。
单鸣虚弱的样子敲打着他的心,他一下下亲吻着单鸣发烫的脸颊,喃喃地叫着:“爸爸……”为什么你要拒绝我,为什么你非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爸爸……还有谁比我更爱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拒绝我。
单鸣现在的状态不方便移动,沈长泽就抱着靠坐在干爽的树干旁,心里充满了迷茫和绝望。他轻柔地吻不断地落在单鸣的发迹和额头上,心里对这个人,又爱、又恨。
对于单鸣的执着,连他自己都感到了恐惧。他知道,哪怕是与所有人为敌,他都不会放开单鸣,这样的执念,在单鸣一次次的背叛和抗拒下,终于惹得他发狂。他了解单鸣的性格,这是个说一不二、我行我素的人,暴力绝对不能让他服从,只会让他反弹更加厉害,所以,他更加害怕这次他对单鸣的伤害,不会是最后一次。
到底该怎么办?怀里发烫的身体、疲倦的眉眼,把他的心揪得一阵阵闷痛。
他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的养父?他小时候怕他、恨他、讨厌他,为什么最后会爱上他?也许是他从小就太想让单鸣对他俯首称臣了,他的眼睛不断地跟着这个人,为了得到他的肯定而成长,为了跟上他的脚步而不停地为难自己,到那个时候说他是为了让单鸣高兴而活也并不为过。
所以,从十五年前他捡到自己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不会放手,绝对,不会放开单鸣。
在退热片和酒精降温的双重作用下,四个小时后单鸣的温度终于有所下降,沈长泽把他背到了背上,带着他往回走。
他想来想去,此时时机不到,他还是得回到沈耀那儿去,只不过,他不能把单鸣再带回去了,他要想办法让唐汀之来接单鸣,沈耀是真的想让单鸣死,他不能再冒这个险。
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他突然闻到不远处有龙血人的味道,这味道很陌生,是他没接触过的龙血人。
他警戒地退回了树干后面,轻轻地单鸣放到了地上,然后抽出了军刀。
一道影子很快闪了过来,沈长泽挥刀就砍,人影一闪挡掉了他的刀。
此时,俩人都看清了彼此。
“艾尔!”
“是你!”
眼前的人正是艾尔。
沈长泽已经从唐汀之哪里得知艾尔变成了龙血人,想到曾经熟悉的战友变成了自己的同类,他心里有几分古怪,但他还是庆幸艾尔活了下来。尽管他嫉妒艾尔和单鸣之间那份充满默契的兄弟情谊,但是艾尔要是死了,单鸣会很痛苦。
艾尔刚想问他什么,突然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单鸣,“单!”他马上跑过去把单鸣扶了起来,但单鸣依然昏迷不醒。
“他怎么了?”
沈长泽不自然地扭过了头,“受了些伤。”
“我和其他人分头在这片森林里找了他一天了,还好他先被你找到了。”艾尔问道:“你打算带他去哪里?”
“去找你们。”
“我们在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
艾尔想把单鸣背上,沈长泽走了过来,“我背他。”
换做平时艾尔都会嘲笑他两句,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看着沈长泽背起了单鸣,问道:“你是现在回沈耀那里,还是跟我们去汇合?”
“我必须回去,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见见她。”沈长泽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脚。
“她?”艾尔想了想,“你指的是你母亲吗。”
听到母亲这两个字,沈长泽感到心尖一颤。
如果那次在拍卖行,他知道那个乔装过的龙血人是他的母亲,他一定不会就那么离开。
他对沈耀这个父亲的印象非常之模糊,几乎没什么感情,但是他还记得他的母亲,“母亲”这两个字,是十几年来他遥不可及的梦。
艾尔道:“她接到沈耀刻意放出来的消息之后,也去找单鸣了,现在不知道回去没有。从这里到村子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沈长泽道:“那尽快,爸爸也需要治疗。”
沈耀放出来围堵艾尔一行人的龙血人也在森林里出现了,还好他踩碎了单鸣的追踪器,否则他们肯定无法从这里脱身。尽管这样,沈长泽也是一边判断着他们遗留下来的味道,一边有意避开他们,虽然路程只有三个小时,他们却足足花了七个小时,才回到了村子里。
令沈长泽意外的是,赵清玲还没有回来,在这个被战火毁了大半的村子里,除了唐汀之一行人,再无外人,他把单鸣送进了屋里,唐汀之先给单鸣治疗去了。
沈长泽跟其他人坐在一起讨论现在的形势。
过了一会儿,唐汀之出来了,他淡淡地扫了沈长泽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沈长泽还是从他眼中读出了苛责,他愧疚地别过了脸去。
唐汀之道:“他失血有点多,后背伤口发炎了,还发了烧,情况不是很好,这几天只能静养,接下来的行动他不能参与。”
沈长泽暗暗咬着嘴唇,他握紧了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艾尔不明所以,狠狠拍了下桌子,“我一定要把沈耀这个王八蛋扒皮抽筋。”
沈长泽起身道:“我把情况都说了,你们讨论吧,我进去看看他,然后我得快点赶回去。”
他进屋之后,单鸣正紧闭着眼睛,尽管是不是因为疼痛而皱紧眉头,也没有一刻醒过来。
沈长泽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毛,厚实的指腹来回抚弄着他的额头和脸颊,心里充满了酸楚。
我有多爱你,可有半点传递到你心里?

138、
沈长泽在床前守了三个小时,单鸣的烧明显退了,人也醒了过来。沈长泽紧张地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当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沈长泽从他眼中清楚地看出了一丝惊恐,虽然那眼神转瞬即逝,转眼间就被愤怒和狠戾所代替。
沈长泽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爸爸,我气昏头了,不要恨我。”
单鸣张开嘴吐出三个字,“滚出去。”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得厉害。
沈长泽倒了杯水,把他扶了起来,喂他喝了一口,他抚着单鸣的背,“是我的错,我没控制住自己的。”
单鸣闭上了眼睛,“滚吧。”
沈长泽表情未动,只是眼中弥漫着哀伤,“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你不要怕我,我从没想过伤害你。”
单鸣哑声道:“沈长泽,你不正常。”
尽管他以前也觉得沈长泽对他的占有欲有些变态,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总是这样也好那样也好,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不和谐,而且,沈长泽虽然有些强势,但大部分情况下是很听他话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沈长泽对他的强烈的控制欲望而感到恐惧和抵触。
对他来说,能够掌握自己、随意所欲地生活是他活着最大的乐趣,可是沈长泽对他的欲望却是背道而驰的。他想束缚自己,他想把自己困在他身边,单鸣怎么能愿意呢?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愿意怎么度过一天就怎么度过一天,任何人都别想左右他。
然后今天,他意识到沈长泽想要主宰自己,而且他如果抗拒,沈长泽很可能因为暴怒而再次做出昨天那样的事,他就知道他无法再呆在沈长泽身边了,否则,早晚有一天他会被沈长泽不断膨胀地独占欲吞噬。
沈长泽握着他的手,平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很不正常。我想控制你,我想把你拴起来,哪怕你多看别人几眼,我都会嫉妒,爸爸,如果我能够阻止自己,我也不会这么逼你,可是你越是远离我,我越是害怕,越要抓紧你。”沈长泽说完这席话,全身都冒出冷汗,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把单鸣的手握得咯咯直响,他干净松开,见单鸣脸色苍白,心里更加难受。
他把单鸣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哽咽道:“爸爸,我爱你呀,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一次次抛弃我,我对你的期待很少,只要让我能时刻看到你就够了,这很难吗?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很好,你应该明白的。”
单鸣慢慢把手收了回来,疲倦地说,“我只听我自己的。我现在真后悔,我们该一辈子只当父子。”
沈长泽的心被重重地捅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单鸣,“你……你一句话,我们这一年来的所有,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后悔?你再说一遍,你说你后悔?”沈长泽的语调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尾音瑟瑟发抖。
单鸣转头看着他,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对,我后悔,我们本来就是父子,也该一辈子只是父子。”
沈长泽腾地站了起来,眼中的情绪风云变幻,双眸中透出的伤心和绝望,简直深不见底。
单鸣垂下眼睑,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长泽轻轻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爸爸,你不能后悔,我是你的男人,这一点绝不会改变,你只能选择接受我。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你属于我,永远都属于我。”
单鸣僵直着身体听完这一番话,耳廓收到了一个轻柔地吻,这吻湿热温暖,却让他从头寒到了脚。
沈长泽在他头顶织了一张网,将他不留余地地网罗,让他只想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却想张嘴吞了他,他简直觉得自己养了头野兽,不,沈长泽确实是野兽。
那个软糯胆小,总爱缩进他怀里哭的孩子,难道只是他的幻觉吗?眼前的这个“儿子”,让他又陌生、又畏惧!
沈长泽忍着翻涌上来的阵阵心痛,强迫自己收拾好情绪,单鸣才刚被他狠狠折腾过,他不想再被他激怒,对付单鸣,明明是来软的更凑效一些,可最近他们的相处却总是以怒火和拳脚收场。
沈长泽慢慢压着他的身体,让他躺回了床上,然后自己脱下鞋,掀开被子,也躺了下来。
单鸣扭过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防备。
沈长泽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十分钟,就十分钟,然后我就走。”他不想再看到单鸣抗拒的表情,于是用下巴垫着他的头顶,轻轻地磨蹭着,温暖的掌心一下下温柔地抚着单鸣的背。
单鸣依然很疲倦,在这个熟悉的怀抱,竟觉得一阵困乏,眼皮都直往下掉。
沈长泽咒语般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地响起,“爸爸,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只看着我就够了,只想着我就够了,不要拒绝我,你逃不掉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不许离开我,不许背叛我……”
单鸣闭上了眼睛,心里只剩下叹息。
沈长泽在单鸣睡着之后离开了,赵清玲一直没有回来,而且也联系不上,所有人都担心她出事了,沈长泽以最快地速度赶回那个废弃医院,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不愿意看到任何悲剧。
单鸣由于还没完全退烧,接下来的两天一直昏昏沉沉,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当他能下床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唐汀之告诉他,沈长泽传回来的最新消息证实赵清玲被沈耀抓住了。
单鸣问道:“那海龙角在哪里?”那个东西太可怕,如果被沈耀得到了,要阻止他就要牺牲比现在多得多的资源。
唐汀之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海龙角在那里,赵清玲既不肯把海龙角给沈耀,同样也不会给我们,虽然上面要求我一定要把遗失的这只海龙角带回去,但是……”唐汀之平淡的表情下酝酿着一丝忧虑。
艾尔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只要把自己带回去就足够了,不要再想那该死的海龙角,那个东西就应该被销毁。”
单鸣穿好衣服,猛灌了一大口水,坚定地说,“我们要去救她,我熟悉那个废弃医院的环境,有沈长泽理应,我想这是我们击败沈耀的最好时机。”
杨关道:“万一他已经得到了海龙角呢?”
艾尔眯着危险地蓝眸,沉声道:“那就更不能等他物尽其用我们才采取行动了。”
唐汀之点点头,“没错,我们这次要主动出击,这次我的实力绝对可以和他抗衡。”
此次他们一行共三十二人,龙血人的数量达到了十三个,可谓是把政府培养多年的最优秀的龙血人全都派了过来,鉴于前几次的惨痛损失,上面的人已经毛了,这次誓死要把沈耀制服,否则就无法交代了。
艾尔捶了捶单鸣的肩膀,“你行吗?”
单鸣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现在绝不是躺床休息的时候,他抹了把脸,傲然道:“你行我就行。”
艾尔顿了一大盘肉放到他面前,“吃了,然后我们出发。”

139、
在马达加斯加热带雨林一战中,沈耀虽然最后赢了,却也损失惨重,实力大打折扣,他不如政府那般有庞大的科研群体和二十几年的积累,那一役他手下大部分龙血人都死了,剩下的夜绝对不足以和政府势力对抗,所以他急于得到海龙角这个龙血人兴奋剂,提高个体实力。显然,现在是沈耀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该出击的时候。
坐在车上往目的地赶的时候,单鸣问唐汀之,“如果你们抓到沈耀,打算怎么处理?”
“终身监禁。”唐汀之淡道:“虽然他犯下的错足够他死一万遍,但是上面对沈长泽的要求做出了妥协,那毕竟是他亲生父亲。”
单鸣点上只烟,沉声道:“对于沈耀这种人来说,你把他关起来,还不如杀了他。”
“这就要看他的觉悟了。他对国家非常有用,比起惩罚他,我们更注重他能带给国家的利益,如果他一直执迷不悟的话,只能一直被关着,但是我们抓到他后,会想办法扭转他的思想。这也是沈长泽的希望,他答应帮助我们,是以不处决沈耀为前提的。”
“那么赵清玲呢?”单鸣想到沈长泽的母亲,心里不仅有些担忧,那个特立独行的女性,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实际上现在这一群人都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他知道她想阻止自己的丈夫,却不知道她最终打算实现什么目的,
唐汀之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得到她,但是我跟她有私人约定,任务结束后我会放她走。太可惜了,恐怕再也不会有那么优秀完美的雌性龙血人了。”唐汀之的表情充满了向往,单鸣多看了他两眼,觉得这个人的表情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像个活人了。
他最开始见到唐汀之,这个人跟泥塑娃娃差不多,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多余的话,像个机器人一样只关注他的目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汀之变得越来越人性化,越来越有血有肉,也许是从他们一次次并肩作战开始,也许是从他夸奖艾尔的金发开始。
艾尔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有些不满地瞪了唐汀之一眼,“女龙血人对你就这么大吸引力?”
“当然,就算加上赵清玲,我们现在也不过只有两个,还有一个一直在参与实验,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艾尔眉毛直跳,表情有几分僵硬,“所以非常思念是吧。”
唐汀之想了想,不确定用思念对不对,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那也是一个很完美的龙血人,可惜她始终没能受孕。”
艾尔眯着眼睛瞪着他,忍不住踩了他一脚,“让你瞎惦记,就算她能受孕,又不是你的,你期待什么。”
唐汀之看着自己锃亮的军靴上那个明显的鞋印,愣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仔细地把鞋印擦掉了,然后皱着眉头对艾尔说,“你怎么这样呢,我今天刚打了油。”
艾尔把脚一伸,“不服气你踩我。”
唐汀之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的鞋也是今天我刚擦的。”
艾尔故意晃了晃脚,“哦,是吗,怪不得这么亮,以后都由你来负责吧。”
唐汀之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怎么了?不乐意啊?”
“没有,我会记下的。”他摸了摸兜里的小笔记本,很想现在拿出来,又不敢当着艾尔的面记。
杨关有点儿看不过去艾尔这么欺负他们大校。这段时间艾尔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小学生似的,老找大校的麻烦,而且挑刺儿都是挑那种特别没品的。他都怀疑是不是中西方文化差异太大了,艾尔用得着成天缠着大校给他做饭、连最基础的中文语法都要让大校亲自教吗?大校可是国宝级的科学家,那颗脑袋价值连城,他是干这种没意义的事的人吗?也不能因为他救过大校大校就这么惯着他啊。于是他忍不住说,“我给你擦吧,大校的时间宝贵。”
艾尔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唐汀之摆摆手,“没关系……”
杨关愤愤地瞪了艾尔一样,艾尔也回瞪了他一眼,故意紧贴着唐汀之坐着,手还轻佻地拨弄着他的头发,放到嘴边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没节操的外国佬老缠着他们大校一定图谋不轨,偏偏他们看着干着急,大校却是全然没意识到一样,好像默许了艾尔成天骚扰他。
单鸣看了艾尔一眼,两人四目相接,他清晰地看出了艾尔眼中浓浓的笑意。单鸣不禁撇了撇嘴角,不管怎么说,艾尔和唐汀之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他只希望自己的兄弟活得痛快。
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终于找到了沈耀藏身的地方,他们在相隔两公里外已经看到了那个废弃医院,于是就地埋伏了下来。
通过望远镜观察,医院外围有人把守,墙上拉了高压电网,高处有两个狙击手,医院面积不大,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非常容易巡逻和防守。
单鸣这回充当尖兵,从狙击手视觉死角切入,接着树林的掩护悄悄潜伏到离医院附近,花了两个小时观察他们的人员分布情况。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单鸣回到了他们埋伏的地方。他们吃了一些干粮,开始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联系上沈长泽了吗?”
“联系上了。”
“确定好行动时间,让他把赵清玲的位置发给我们。”
“他说赵清玲他来负责,让我们清剿外围,这是他传给我们的布雷图。”
“黄莺,还有七分钟他们换岗,你大概有前后一分多钟的时间,根据布雷图把正门周围的雷区划出来。”黄莺已经装备妥当,听到唐汀之的指令,忙道:“是。”
黄莺带上了一大罐莹彩喷雾,这种喷雾用肉眼看不到,但是他们在夜视仪上加装特殊滤光镜,就能看到。他装备妥当后,就从埋伏地往医院走去。
越过隐蔽的高坡后,接下来一公里多的路程黄莺只能匍匐前进。由于光线极暗,他穿得又是变色龙一样可以改变自身颜色来适应周围环境的光谱迷彩服,他的行动悄无声息,转眼连唐汀之他们也看不到黄莺了。
半个小时后,通过望远镜上加装的滤光片,他们看到医院前面的地上,以缓慢地速度出现了一些荧光绿色的光斑,慢慢地越来越多,连成了一片。
黄莺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兵种就是爆破手,十七岁参军,二十一岁时就已经是排雷布雷方面的专家,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队友判断失误,他为了救人,被TNT炸药打断了两只手掌。他非常绝望,那个时候他很年轻,有大把的激情和热血想要报效祖国,可惜他再也不能上战场,甚至往后的生活都没有着落。后来“国家兵器计划”的科学家找到了他,告诉他通过现代医学手段是不可能改变他的残疾的,但是如果他愿意冒险加入这个计划,一旦他幸运地变成了龙血人,他的两只手可以自愈。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现状更加痛苦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此,他成了一个拥有龙血基因的爆破手,在整个龙血人队伍里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这次,他依然凭着丰富地经验,把队伍前进道路的雷区都划了出来,给他们扫除了一个很大的障碍。
百合看得两眼发亮,不住地说,“他真厉害。”让黄莺的那些光棍战友羡慕不已。
黄莺离门口守卫的距离不超过三十米,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任务完成得无声无息,当他悄悄地回到潜伏地点后,趁着地上的荧光喷雾痕迹没有消失,他们带上自己的装备,出发了。
出发时间和沈长泽约定的时间完全相符。非凡
唐汀之虽然是坐镇指挥的,但是艾尔比他更有实战经验,而且带领游隼十几年的经历可以说让他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更具有指挥的资格和才能,于是当开始行动的时候,艾尔开始指派人员。他把队伍分成了三队,他带一小队消灭门口守卫,杨关和单鸣带人分别负责东西两面的哨兵。他们看得出来这次面对的守卫全都是人类,沈耀上次损失过重,这次恐怕是找了当地的雇佣兵作为帮手,可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实在不堪一击。
干掉守卫之后,他们全都绕过雷区从正门进入,此时夜深人静,正是人最疲困、进入深度睡眠的时间,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医院。
医院长长的走廊幽森恐怖,由于光线暗,十多米外就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头,这一条,仿佛是地狱的入口。到处弥漫着发霉和消毒术的味道,墙上地地面斑驳的痕迹让他很难想象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一阵阴风吹过,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个战地医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冤死的生命。
他们分成两队从医院的两侧走廊进入内部,当单鸣他们找到楼梯打算上来的时候,另一小队的方向传来了枪声。
那边已经开火,他们暴露了,楼梯黑乎乎的转角处突然出现了几条人影,一阵激烈的扫射打在他们脚边,后面的人往拐角处退去,走在最前头的单鸣被乌鸦一把抓住了背包,猛地给拽了回来,子弹擦着靴子尖儿打过,在空寂的医院里,枪声简直震耳欲聋。
战斗打响了,第三次对决,沈耀,放马过来吧。

140、
两方人马在楼梯转角处对峙着,上面的下不来,单鸣他们也上不去,乌鸦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榴弹,拉开保险环,数到三扔了出去。所有人扑倒在地,手榴弹炸开了,震得这个破医院地动山摇,天花板上的墙皮掉得跟下雨似的,有个特种兵直接被一块儿砖头拍在脑袋上,如果不是带了防弹帽,这下绝对要拍晕了。几人从渣土堆里爬了起来,不远处就听到杨关破口大骂,“谁他妈扔手榴弹!想把所有人活埋了呀!”
乌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
艾尔举着枪冲上了楼,浓烟里一阵激烈地枪响,伴随着渗人的惨叫声。后面的人也都冲了上去,就见到艾尔已经和一只龙血人撕咬了起来。
两只龙血人端着机关枪从转角跑了过来,走廊太窄,无处可躲,情急之下单鸣一脚踹开了一间诊疗室的门,所有人都冲了进去,机关枪疯狂地打在他们身后的墙壁上,一面水泥墙瞬间就被打出了一个大大的破洞,那两个龙血人竟然冲进了诊疗室,这么一排机枪扫过去,不死几个也得受伤,乌鸦抡起一张移动床朝那两个龙血人扔了过去,然后他和杨关冲了上去,到了那龙血人面前,两人已经变成了龙血人,一跃而起跳掉了他们的头顶,将两人扑倒在地。
血纯度不高的龙血人,虽然龙翼最多只能长到半米,但是依然能够起到一定的助跃作用,随便一个龙血人一跃两米高轻轻松松,这一跳他们几乎是从那两个龙血人的头顶上跳过去。
那两个龙血人被扑倒后,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单鸣趁机冲了出去,艾尔和那个龙血人还在拼命,他的胳膊被抓住了一道血痕,那个龙血人显然更狼狈一些。这两人速度太快,开枪容易误伤艾尔,单鸣只要抽出军刀冲了上去,在艾尔咬着对方肩膀的时候,快速地从那龙血人的腰侧连捅了两刀,他这把匕首是专门用来对付龙血人的震荡粒子激光匕首,能破开龙鳞,只不过对手腕强度要求非常大,除了匕首本身的激光粒子切割原理辅助之外,还要靠力气把龙鳞扎透,在有龙鳞阻碍的情况下,入肉的每一寸都要求使用者辅助巨大的腕力,才能对龙血人造成有效的伤害,单鸣第一把匕首没入龙血人体内大约七厘米,刀身的血槽功能帮助排出空气,方便他更快地拔出,捅了第二刀,第二刀他的腕力有所下降,只没入了四厘米左右,这种伤很快就会被治愈,单鸣拔出匕首想来第三刀的时候,艾尔大叫了他一声,单鸣眼睁睁看着那条粗大的尾巴朝他的大腿抽了过来,情急之下,他顺手抓住了艾尔的龙翼,猛地借力跳了起来,只听艾尔痛叫了一声,紧接着尾巴就抽到了他的鞋帮子,脚底板被震得发麻,他摔倒在地,滚出去三四米远。
艾尔大骂道:“你他妈拽老子翅膀,你知道多疼吗!”他把疼痛而产生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了那个龙血人身上,他一拳又一拳地打在那龙血人脸上,那龙血人也不示弱,重拳撞着艾尔前胸的,两人的两条尾巴跟鞭子一样互相抽打着,啪啪作响。
单鸣也骂道:“谁叫你他妈这么怂,你倒是一口咬死他啊,被那玩意抽着我腿该断了!”
艾尔一咬牙,伸出龙爪一下子抓住了对方挥动的尾巴,这个动作很危险,只要稍有偏差,他就会被这尾巴抽断腕骨,可他还是抓住了。艾尔狠狠一拽,那龙血人大叫一声,腿都软了,龙血人的尾巴跟大部分动物的尾巴一样,起到了保持身体平衡的作用,一旦尾巴受伤,身体的协调能力就会大大地下降,艾尔就是瞅准这点,伸脚把那龙血人绊倒在地。
那龙血人反身就要跳起来,单鸣一把扑了上去,用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死死地压住了他的两条腿,艾尔趁机抽出军刀,一下子扎进了他的心脏。
那龙血人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但被艾尔的军刀死死钉在了地上,最后终于咽了气。
艾尔吐掉嘴里的血,“呸,好辣。”
单鸣瞪了他一眼,“你只是觉得辣,上次我咬了一只龙血人,口腔都被烫掉了一层皮。”
艾尔不满地说,“下次不许拽我翅膀,妈的,疼死了。”
“伤到翅膀很疼吗?”
“当然了,就像女人不长鸡鸡,永远不知道伤到有多疼。”艾尔咧着嘴扇了扇龙翼。伤到翅膀和尾巴都是很疼的,只不过血纯度不高的龙血人翅膀不大,平时战斗的时候一般可以缩在背后,不让敌人碰到,如果让敌人伤到了翅膀,那也就等于输了后背,那就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了,那关乎能不能活下来,所以龙血人的翅膀异常重要。
单鸣不仅想起了一年多前在狮子山电影城他们遭遇白磷弹袭击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沈长泽为了救他和虎鲨,用龙翼挡住了白磷枪榴弹的喷溅物,翅膀被烧出了五个大洞,还有若干细小的伤口,为了阻止白磷燃烧,唐汀之只能活生生把被白磷沾染的肉都割了下来。那个时候,沈长泽疼得牙齿都咬出血了,抱着他不停地发抖。现在回想起来,单鸣依然能体会到当时心脏那种钝痛,他宁愿承受白磷灼烧痛苦的是他自己。单鸣想到沈长泽,脸色有些发白,沈长泽对他的感情,他比谁都清楚,可是……
“发什么呆,快走。”诊疗室里的龙血人也被干掉了,百合首当其冲跑了出来,拉着单鸣就要往楼上跑。
单鸣一把拽住她,“不要上楼,找地下室入口。”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地下室出来的,比起楼上,他怀疑沈耀的大部队都藏在地下。
唐汀之也灰头土脸地带着第二小队从楼下跑了上来,“对,我们要去地下室,全员跟我来。”
他们迅速下了楼,往医院后门跑去。
医院一楼二楼是跃层结构,二楼的玻璃围栏本来就颤巍巍地挂在铁架上,因为那颗手榴弹全都碎裂并掉了下来,玻璃渣子铺了一地,正当他们从上面跑过去的时候,二楼一个人影闪过,突然什么东西被扔了下来。
“扑倒!”艾尔大叫。
所有人迅速散开扑倒,一个手榴弹就在那堆碎玻璃中间炸开,弹片和玻璃渣被蹦的满天乱飞,龙血人全都用身体护住了旁边的战友,但是还是有十多人暴露在手榴弹的袭击下,被炸得浑身是血,嗷嗷直叫。
单鸣是被杨关扑倒在地的,尽管没被弹片炸到,但是倒地的时候一块玻璃渣正好出现在他脖子附近,他情急之下拿手一挡,手掌被划了条大口子,不过还好大动脉是保住了。
这颗手榴弹刚炸响,又一颗抛了下来,黄莺猛地跳了起来,尾巴一甩,接着尾尖扫动带起来的风,把那颗手榴弹拍回了二楼。
楼上的人大叫一声四处逃窜,手榴弹在围栏处炸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在这样下去不知道整个医院会不会塌了。
他们得到喘息的机会,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往走廊里跑去。
这时候,十多个龙血人出现在了地下室入口,其中有几个是曾经跟随唐净之的,这恐怕就是沈耀最后的兵力了。
这是一场硬仗,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但是他们必须赢!
两方人马展开了真正的交锋,龙血人之间完全兽化的搏斗、撕咬触目惊心,所有人陷入了疯狂的战斗状态,双目拉满血丝,他们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杀死对方!杀死对方!
医院幽深可怖的走廊变成了一个血腥的搏斗场,惨叫声、怒吼声、枪械声不绝于耳,让眼前的场景仿若人间地狱。
单鸣通过重重阻碍,终于在战友的帮助下躲过龙血人的阻击,闯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看本来的结构应该是一个大型仓库,有几间独立的储藏室,其中一间曾经是沈长泽把他关起来的地方,剩下的空间就是落满了灰尘、暗无天日的开阔的空地,角落里堆满了被灰尘彻底覆盖的物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当单鸣来到地下室的时候,他看到了沈长泽,也看到他的亲生父母,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但是他们的战斗所带来的破坏力,简直比上面还要可怕。
单鸣看着这一家三口搏斗的场景,有些心疼沈长泽,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宣泄个人情绪的时候,他的到来,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单鸣一手握着枪,一手摸着军刀,戒备地看着沈耀。
沈耀用仇恨地目光瞪着单鸣,哑声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会经历这么多阻碍,毕竟,他不需要两个父亲。”语毕,沈耀突然加速朝他冲了过来,面目狰狞,那速度快到让人不敢置信。
单鸣的瞳孔猛烈地收缩,开枪已经来不及,他一把抽出了军刀。
与此同时,沈长泽从背后追了上来。

141、
几乎来不及眨眼,沈耀已经冲到了他眼前,坚硬的利爪直接朝他脖子抓了过来。
单鸣抓着震荡粒子匕首朝他掌心刺去,同时用手臂挡住了脖子。
沈耀的指甲滑到了匕首,金属摩擦的声音异常刺耳,指甲逸出了血丝,飘散在空气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半,单鸣看着那串血珠从眼前飘过,然后沈耀的手腕撞到了他的胳膊上,腕关节一转,尖长的利爪继续划向他的脖子。
单鸣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脖颈间一阵剧痛,尽管他的手臂挡了一下,但是那利刃依然破开了皮肉,钻进了他脖子里。
下一秒,沈耀被沈长泽狠狠撞开了,两个人纠缠着冲撞出十多米,激起漫天的灰尘。
单鸣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用手捂住脖子,温热的血瞬间把他整个手掌都染红了,他大口喘着气,还好,没有伤到喉管和动脉,还能呼吸……他用颤抖地手指摸着脖子上的三道血沟,感觉最深处至少三四厘米深,五六厘米长,还好划到最后到了喉管处只剩下余力,所以伤口浅的地方只擦破了皮,但是血已经是哗哗地流。
赵清玲飞冲了过来,粗暴地翻开他的背包,找出止血药剂,赶紧喷了上去,凝血剂很快发挥了作用,单鸣还在拼命呼吸,仿佛呼吸是现在他感到最珍贵的事情。
赵清玲把绷带扔到他面前,“自己处理。”
单鸣忍住失血带来的晕眩,颤抖着把自己的脖子给缠了起来。他心里别提多窝囊了,下到地下室本来是想帮忙的,结果站在这里不到十秒钟,先被沈耀在脖子上划了三个血窟窿好好放了把血,他本来就受伤没好利索,现在几乎是去了大半战斗力。
他包扎好后,就靠坐在墙角,开始拼装狙击枪。
三个龙血人的大战实在是精彩纷呈,到了最后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金色、赤色和褐色的三道飞影彼此扑咬搏斗,打斗极为激烈。
只见沈长泽抓着沈耀的胳膊猛地将他摔倒了墙上,赵清玲扑上去一拳打在他的额角,沈耀用力将她撞开,后退了几米,三人都停了下来,拼命喘着气。
沈长泽沉声道:“父亲,这次你没机会了,投降吧。”
沈耀凶狠道:“所有人都背叛,我的儿子、我的妻子,你们真该死,我绝不会投降,人类不配支配我。”
赵清玲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没有人要支配你,但是你犯了太多错了。你为了壮大龙血人队伍,强迫多少无辜的人成为试验品,又有多少人死在实验室里,放下你疯狂的妄想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沈耀露出悲愤到极点的怒笑,“清玲,我们曾经多么默契,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我们是龙血人,我们一家三口都是龙血人,为什么要让人类迫害我们?人类都该死,尤其是外面那些,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就不会分开,也不会有今天!”
他托着胳膊被卸的关节,咔嚓一声归位,手臂上的伤血流不止。沈长泽和赵清玲并没有好到哪儿去,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一家三口能反目至此,每个人心里都难受得无法形容。
单鸣快速装好了枪,塞上穿甲弹,瞄准了沈耀。
沈耀狠狠剜了他一眼,又朝沈长泽扑了过去。
三人速度太快,一旦移动起来,单鸣根本无法瞄准,他静静地等着,等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地下室的门别砰地一声撞开,艾尔浑身是血地冲了下来,紧接着乌鸦和黄莺,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是单鸣知道,这场战斗他们赢了。
眼看着大势已去,沈耀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怨恨。他甩开沈长泽的追击,朝门口冲去。
艾尔和乌鸦飞冲上来想拦住他,被他猛地撞到在地,人影一闪,沈长泽消失在了门口。
单鸣跳起来发狠地追了出去,他不能让沈耀跑了,他不能再给沈耀机会祸害沈长泽。
沈长泽和赵清玲都朝门口追去,单鸣跑到门口的时候,沈长泽一把拉住他,“你别去!”
单鸣甩开他的胳膊,“别废话,赶紧追。”
一行人全都追了出去,结果在门口受到了残余的几个龙血人的阻拦,单鸣用枪托砸开要拍向他脸的一只龙爪,结果被另一个龙血人撞到了墙上,他脑袋一下子磕在了墙角处,眼前一阵发黑,他缓缓地坐到了地上,身体一下子有点不听使唤了。
艾尔冲过来把他架了起来,送到了唐汀之旁边,单鸣拼命甩脑袋,想让头脑清醒一些,结果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顿时血又流了出来。
唐汀之两手一下子按住了他的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要动。”然后他把目光移到单鸣的脖子上,皱了皱眉头。
单鸣知道自己现在去也于事无补了,只好叹了口气,静静地坐着让唐汀之给他处理伤口。
由于失血过度,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单鸣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这些天他连续受伤、失血、体力透支,实在是太累了,一睡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醒来的时候,只有艾尔在他旁边。他张了张嘴,嗓子干哑疼痛。
艾尔给他倒了杯水,他咽下去之后,赶紧问道:“怎么样了?”
艾尔的伤看上去都好了,他疲倦地笑了笑,“沈耀抓住了,这次我们也死了不少人,但是,完成任务了。”
单鸣愣了愣,心里突然感觉无法适应,折磨了他们这么久的沈耀,终于败了,以后,是不是沈长泽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了。
“那怎么处理的?”
“唐汀之和沈长泽押着他回北京了,赵清玲也跟着去了,但是没有回基地,唐汀之跟上面的人交涉了,把沈耀暂时关在了一个军区里。对于怎么处置他,现在也没一个定论。”
单鸣长吁出一口气,顿时感觉心胸开阔了不少,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消失了,他从来没觉得呼吸如此顺畅过。
“我们还在突尼斯?”
“对,很多人受伤了,不方便移动,我们在突尼斯待一段时间,等唐汀之回来接我们。”艾尔咬了口苹果,才想起来单鸣,把半个苹果递到他面前,“要吃吗。”
单鸣撇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尔抓了抓他的头发,“好像一切都突然结束了,这感觉太不真实了……妈的,总觉得便宜沈耀了。”
单鸣知道,无论是他,还是艾尔,都很想给游隼、给那么多死去的战友报仇,但是沈耀的生死已经不是某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至少看着沈耀败阵,让他们都感到了痛快。
是啊,一切都突然结束了。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们马不停蹄地转战世界各地,跟沈耀做着一次次抗争,他们失去了很多永远无法挽回的东西,就算沈耀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现在,支撑着他们战斗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很多退役的游隼成员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单鸣问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单鸣问道:“艾尔,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我还得继续留在中国,学习控制自己和强化自己啊,否则我岂不是一辈子不能做爱了。”
单鸣点点头,艾尔至少还需要个两年的时间才能完全适应他的身份,恐怕两年之后,他也就不想走了。
那么自己呢?
艾尔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带儿子回家养老吗?”
单鸣想到沈长泽那张年轻、充满了强烈控制欲的脸,心里充满了迷茫。
迷茫这种婆妈的情绪,居然也开始找上他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做决定的时候充满了顾虑?他究竟是被谁、被什么绊手绊脚?以前的单鸣哪里去了?
单鸣闭上了眼睛,脑子乱成一团。

142、
单鸣吃了点东西,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沈长泽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他就觉得心一颤,想直接把电话挂了,还好他强忍住了。
沈长泽的声音有些疲惫,“爸爸,听说你醒了,恢复得怎么样?”
“嗯,还行。”
“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去接你们,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沈长泽特别强调,“不要乱跑。”
单鸣心里一阵不舒服,这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他硬邦邦地说,“我不回中国。”
沈长泽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你要去哪里?”
“事情已经结束了,沈耀已经抓住了,我现在没什么后顾之忧,去哪里我自己决定。”
沈长泽沉默了,“爸爸,我劝你不要任性,在突尼斯等我,你现在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但是如果你乱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单鸣暴躁地说,“你真他妈烦人。”说完用力挂断了电话。沈长泽对他的这份执着,让他实在不知所措,沈长泽奉上来的是满腔的爱意和不容他拒绝的占有,而他能给沈长泽什么呢?他从来没想过要过除了雇佣兵以外的生活,他这辈子也从来没处理过所谓的“感情问题”,他不想花费脑筋在这上面,他现在只想藏起来。
他犹豫了一分钟,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简单收拾了行李,找艾尔要了些现金,打算离开。
艾尔问道:“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哦,我应该去美国看看虎鲨和佩尔,别告诉任何人,被沈耀这事拖住太久了,我要去散散心。”
“好吧,帮我给他们带好。”
单鸣用半个小时料理好自己,然后坐着艾尔给他准备的车去了最近的机场,很干脆地飞走了。
当飞机起飞的时候,他感觉松了口气。至少沈长泽短时间内找不到他了,至少他短时间内,不用被逼着面对沈长泽眼中的失望、伤心和期待。他只想随心所欲的活,不想对自己做过的任何事负责。
经过一天的奔波,他找到了虎鲨在内达华州买下的那个农场,当派来接他的农场工把他送到农场的时候,虎鲨和佩尔都来迎接他,他惊讶地发现佩尔怀孕了。
他跳下车,和虎鲨及佩尔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高兴地说,“佩尔,你居然有孩子了。”
佩尔的脸蛋圆润了一些,笑着摸摸肚子,“我也觉得很神奇。”
看着虎鲨和佩尔站在一起的画面,单鸣是真心替他们高兴。虎鲨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缔结,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接受了佩尔,他们甚至像普通夫妻一样有了自己的孩子。
虎鲨领着他往屋里走,一路上给他介绍自己的作物,单鸣看了看虎鲨的墨镜,“你的眼睛现在怎么样?”
“视力很弱,勉强能看到。”虎鲨不在意地说,“没有完全瞎已经很幸运了。”
三人走进屋里,虎鲨关上了门。
佩尔问道:“情况我们已经听说了,和那些怪物的纠缠终于结束了。”
单鸣点了点头,苦笑道:“就是没想到艾尔也变成了龙血人。”
虎鲨笑道:“我相信他应该挺高兴的,只要能活下来,就能变强,并不是什么坏事。”
单鸣想到艾尔每天春风得意的样子,确实是件好事。他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们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他问得当然不是种瓜种菜这种生意,虎鲨买下这个牧场,仅仅是因为他的个人爱好,虎鲨从游隼退下来之后,就开始接触军火和情报买卖,之前受伤退役的走火也在跟着他一起干,他们注册的保安公司给游隼和其他雇佣兵团提供有价值的中介活动。
“很好,世界不太平,我们总有生意做。”虎鲨给他倒了杯酒,“来,庆祝我们重逢。”
三人举杯相碰,心里充满了豪迈与感慨。
单鸣在牧场里悠哉地呆了几天,学习了一些现代高科技务农机器的操作方法,让他新鲜了两天。不过,他很快就呆不住了,他本来也不是能耐得住安逸的命。
虎鲨看出的心思,就问他要不要回游隼。现在游隼由乔伯和科斯奇带领,人物已经重新扩充至二十多人,如果单鸣回去的话,对游隼来说是如虎添翼。
单鸣考虑了几秒钟,就果断拒绝了。第一是他没脸回去,第二是沈长泽不会放过他,他回去也是给游隼添麻烦。
佩尔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不想回中国和你的儿子在一起,你也不想回游隼,你在这里更加呆不住,你想去哪里?你以后打算怎么生活?”
单鸣被问住了。
他打算怎么生活?佩尔说得对,他没有想回去的地方,没有想做的事,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生活,他什么也不缺,他赚得钱足够他挥霍一辈子,可是他能干些什么呢?
他不禁想到了沈长泽,只有当跟自己的儿子在一起时,他才不感觉到孤独。
他贪念沈长泽对他的无微不至,已经俩人在一起时那种舒坦放松的感觉,可他又不想被束缚,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他只能躲起来,才不至于被进退两难的局面烦死。
如果感情也像杀不杀人这个问题那么好解决就好了,他就不用这么费脑筋了。
最后,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于是就让虎鲨给他接点儿私活。
虎鲨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给了他一个活儿,让他去暗杀投资基金会的会长,一个臭名昭著的资本家。
单鸣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虎鲨给他弄了辆车和需要的武器,开车就往纽约去了。
他在华尔街附近包下了一个高级酒店的套房一个月,这栋酒店大楼足够高,从这里可以观察到那个会长的办公室,而且每天上下班都能从单鸣的望远镜底下通过。
单鸣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掌握了他上下班的规律,以及测试了附近街区的警力输出,并且制定了三条逃跑路线。他这段时间基本没踏出酒店,不是观察目标,就是喝酒,每天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由于光喝酒不怎么吃饭,有天半夜突发胃疼,把他疼得死去活来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不想去医院,甚至不想起床,想到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生活,他就格外地想自己的儿子。
后来大概是疼晕过去了,反正是睡着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把他身上的被子烤得暖烘烘的。
他爬起来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感觉好受了一些,不过依然有些想吐,尤其是吃饭之后。
本来原计划就是今天下午行动,现在看看时间,应该出发了。
他拎起装了狙击枪的背包,带上墨镜和帽子,从安全通道爬上顶楼,找到了原先踩过点儿的狙击位后,他蹲在地上开始组装狙击枪,装好之后他花了半个小时调试,然后从瞄准镜里搜索到了那个资本家油光锃亮的脑袋。
看了看时间,刚刚好。
单鸣趴在地上,精神专注地将目标锁定在十字标记内……
正当他打算射击的时候,目标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门口,和什么人握了下手,然后把那人迎进了屋里,俩人坐在沙发上。
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真是麻烦,而且目标偏离了最佳瞄准位,单鸣现在只能看到目标坐在沙发上的肩膀和腿。
他只好耐心地等待着,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太阳就在他头顶,烤得他浑身直冒汗。他一动不动,双目专注地锁定着目标。
俩人大概谈了半个小时,目标起身回到了办公桌前,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
这时候,那个意外访客也站了起来,做到了目标的对面。
单鸣一怔,赶紧把瞄镜对准那个访客,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个意外访客,此时竟然抬起了头,仿佛知道狙击枪在哪里一般,对着单鸣微微一笑。
瞄准镜里被放大了的笑容仿佛就在他眼前,震得单鸣心头直颤,“妈的!”单鸣咒骂一声,沈长泽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他快速地拆卸狙击枪,把所有东西都收进了背包里,然后扭身跑下楼去。

143、
单鸣以最快的速度带上重要的东西开车离开了酒店。开车在城里转了四十多分钟,他发现自己转到了四十二街,他把车弃放在了路边,带着箱子钻进一条小巷,在这个纽约著名混乱的红灯区里瞎转了几条街,然后找了一家隐蔽的小旅馆。
他进去要了一个房间,抹着刺眼的红嘴唇的老板娘直白地问他需要点儿什么“服务”,她们什么都可以提供。单鸣看了她一眼,本来肚子就不太舒服,现在更有点倒胃口,他摇了摇头,“别打扰我。”说完快速关上了门。
房间又潮又暗,跟他之前住的那个五星酒店根本没法比,不过他也不是来睡觉的,再说就算是为了睡觉,他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睡的地方环境都比这里差多了。他打开电脑,调出可以监控会长办公室以及他住宅的摄像头,不管碰到什么阻碍,他也要完成任务,他可不能给虎鲨抹黑。
不过,他也不能久留,沈长泽都找到了这儿来了,必须尽快制定新的计划,任务结束后马上就走……
妈的,好像他怕了沈长泽一样,他为什么非要这么躲着自己的儿子?单鸣烦躁地一脚把酒瓶子踹倒,啤酒撒了一地,房间里本就弥漫着诡异的味道,现在更是臭烘烘的,弄得他心情更差。
单鸣在目标的车上装了追踪器,如今显示他的车已经回到家了,但他不敢贸然过去,沈长泽想要堵他,不会考虑不到目标的住宅的。
单鸣考虑一下,决定明早在目标上班途中狙击,虽然他本来的打算是击毙目标后,不会被及时发现,这样他有充足的时间离开,但现在形势变了,他不能让沈长泽摸到他的规律。
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他四点多就离开了小旅馆,在上班高峰期时间回到了华尔街。他在一个小巷子里堵到一个身高跟他差不多的华裔小伙子,花钱买了他身上中餐馆的制服。当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穿着有些油腻的灰色制服、带着鸭舌帽、把消音手枪装进了快餐盒里,拎着塑料袋往目标办公的那栋写字楼走去。
他躲在角落里,用手机定位目标的车子,等了大约十五分钟,目标开始靠近写字楼。
他压下帽檐,拎着快餐盒从写字楼的对街走过。
当目标的车停在写字楼门口的时候,单鸣正好走到街道对面,时间刚刚好。
目标从车里走了下来,两个保镖拥簇在他旁边,单鸣把手伸进黑色的塑料袋里,摸到了手枪,慢慢把枪口调转方向,瞄准了目标。
挡在目标身前的车开走了,露出了目标毫无防备的后背。
单鸣扣动了扳机,啾得一声,只见相隔不过数米的街道对面,高壮的纽约投资基金会会长的身体猛地一颤,一串血珠从他前胸的位置喷射出来,他的身体不可控制地向前扑去。两个保安一个区扶会长,另一个掏出枪猛地扭过身,正好一辆公交车经过,公车开过后,清晨上班高峰期的街道上到处都挤满了人,往来穿梭之间,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可疑人物。
单鸣泰然自若地拎着送餐塑料袋继续往前走,街对面的叫喊声、大吼声已经吸引了所有行人的注意,看热闹的人群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轻轻松松地隐没在了人群中,一个转身拐进了一条小巷。
他把枪塞进怀里,把餐盒扔进了垃圾桶。不远处传来警笛的嗡鸣,他把头顶的鸭舌帽和身上的餐馆制服扒了下来,往角落里一扔,当他走出小巷的时候,警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破绽。
正当他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越野朝他笔直地冲了过来,单鸣猛地后退,汽车发出刺耳地刹车声,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面前,车门一下子打开了,当单鸣看到从里面跳出来的人的时候,他扭身就要跑。
沈长泽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下子给他整个人拧了过来,单鸣的前胸被迫贴着沈长泽的胸膛,他感觉道硬邦邦的枪管顶着他的腰。
沈长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是我抱你上车,还是你自己坐进去?”
俩人怪异的动作已经惹得很多人关注,单鸣额上冒出了冷汗,他用肩膀撞了沈长泽一下,不甘心地说,“上车。”
他被沈长泽连拖带拽地弄上了车,车门一关,车很快开了出去,开车的是个白人,单鸣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沈长泽已经把他压到了角落,整个人贴了上来,粗暴地亲着他。
单鸣被挤得难受,很想推开他,但是他所有的反抗都成了沈长泽在车里变本加厉地动手动脚的理由,沈长泽亲得他说不出话来,衣服的前襟都被撩了起来。单鸣是不介意当着别人的面儿做爱的,只是当对象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的时候,他介意让任何人知道。
单鸣好不容易在唇齿相接的间隙喘着粗气喊道:“够了!你他妈的够了!”
沈长泽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单鸣,他摸着单鸣被亲得发红的嘴唇,还有下巴上的青胡渣,低声道:“躲我躲得好玩儿吗?”
单鸣的眼神有些闪躲,“还行。”
“你看看你这样子,你几天没刮胡子了?你的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离开我,你就过这种猪狗一样的生活?这就是你想要的?”沈长泽修长的手指扒着他蓬乱的头发,心里又气又恨。
单鸣讪讪道:“我不像你,我怎么都能活。”
“那么在我身边就不能活了?你究竟在想什么?”
单鸣烦躁地掰开他的手,“老子不想被人管着。”尤其是被自己儿子管着,怎么想怎么窝囊。
沈长泽捏着他的下巴,冷哼道:“我怎么倒觉得,你就欠个人管着,不然真不知道你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哪儿。”
单鸣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装什么大人样儿,难道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沈长泽眯着眼睛轻声道:“我一定朝这个方向努力。”
车很快把他们送到了一个酒店,沈长泽抓着单鸣进了酒店,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推进浴室,然后抓着他的腰把他抱离了地面,将人放在了洗脸台上。
单鸣坐在洗脸台上,沈长泽就站在他两腿之间,固定着他的脑袋,剃刀轻轻地划过他的下巴。
两人挨得极近,任何一方只要一倾身,就能吻到对方。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两双眼睛不住地对视,呼吸喷在对方的皮肤上,有种异常亲密的错觉。
冰凉地刀片不停地在单鸣脸上游走,当沈长泽有意无意地滑过动脉的时候,单鸣就感觉到身体一阵战栗。
单鸣眨了眨眼睛,“别看我,看刀。”
沈长泽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嘴唇,“这么薄的刀片你也怕?”
单鸣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在你手里就不一样了。”
沈长泽的手轻轻一抖,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很浅的伤口,表皮顿时冒出了血迹,单鸣皱起了眉头。
沈长泽伸出舌头仔细地舔着,从他的喉结舔到了他已经干净的下巴,然后含住了他的嘴唇。
单鸣一手抓着他的脑袋,反客为主地重重堵住了他的嘴,舌头霸道地伸进了他的口中。
沈长泽扔掉剃须刀,两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肆意地抚摸着他的腰和背。
单鸣修长的双腿夹住了他的腰,沈长泽一下把他抱了起来,俩人一边狂热地亲吻,一边往床边移动。
沈长泽把单鸣重重地压倒在床上,用力地扯掉了他的裤子。

144、
俩人并没能做得尽兴,做到一半的时候单鸣又开始觉得腹痛如绞,沈长泽草草结束了,然后就见单鸣疼得直冒冷汗。
沈长泽身上没带药,抱着他给他揉了半天的肚子,依然不见好转,干脆扶他下楼去医院。
单鸣听说要去医院,死活不肯动。
沈长泽看他那么难受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就不忍心跟他来硬的,就软声温言地哄着,“爸爸,这不是在战场上,你没有必要忍着,我带你去医院查查怎么回事。”
“我不去。”
“你不去怎么知道生什么病了。。”
“我生个屁病,我只是没吃饭。”
“没吃饭?你几天没吃饭了?”
单鸣有点心虚,“也没几天……”
“几天?”
“可能……一两天……两三天吧……”单鸣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他也不觉得饿,就嫌吃饭麻烦。
沈长泽气得想抽他,“你是不是又不吃饭光喝酒了!”
单鸣把脸拱进被子里,“你别管我,一会儿就好了,我睡觉了。”
沈长泽一把掀开被子,“去医院!你这么大个人了,都不知道吃饭?就你这样的还说不让人管,我看就是我太惯着你了!”沈长泽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把衣服硬往他身上套。
单鸣一边叫一边闹,“我不去医院,妈的,我说我不去。”他单鸣可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一级雇佣兵,身价上千万,因为不吃饭胃疼上医院,跟当他面抽他脸有什么区别?他丢不起那人,这种程度的痛忍忍就过去了。
沈长泽压着他乱踢的腿,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扑上床一屁股坐到了他身上,“我给你找医生!不去医院,别乱动了,我给你找医生总行了吧!”
单鸣闻言老实了下来,闭着眼睛扭过头,“我就不去医院。”
沈长泽哭笑不得,用酒店电话打给了前台,让他们给找了一个私人医生。
单鸣安静了不少,那有些湿润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沈长泽。
沈长泽温厚的手掌轻轻给他揉着肚子,“爸爸,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
“说谁呢你,扯淡。”
“我扯淡?十五年前,我五岁,给你洗衣服洗袜子刷鞋,除非你饿了,否则饭菜不断到你面前你就想不起来吃,动不动就喝酒,也不管胃受不受得了,生活作息没有一点规律,怎么随性怎么来,成年人不是你这样的。”
“枪炮杀不死我,难道我会死于生活作息不规律?”
沈长泽抱紧他,热热的脸蛋贴着单鸣的脸,“当然会,很多人一生都没碰到过子弹,但是没有人一生都没生过病,你这么不注意健康,你让我怎么办?”
单鸣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心虚得不知道说什么。
“爸爸,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你需要我。”
“就你这天天找奶吃的架势,究竟是你需要我还是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单鸣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轻声道:“这话还算中听。”
沈长泽亲着他的发迹,“这是你第三次抛下我了。刚开始知道你又跑了的时候,我真的气得想把你的腿拧断,不过,我妈跟我说,不能这么对付你,对你还是得来软的。其实道理我都懂,就是你做事太气人了。”
单鸣身子一僵,抬起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妈?赵清玲?她知道什么了?”
“她什么都知道,父亲跟她说了。”
单鸣脸都绿了。
沈长泽不在意地说,“我妈很高兴。”
单鸣颤声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男人,我没有机会创造出一个纯血龙血人了,她很高兴。”
单鸣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了,因为他生不出孩子来所以他妈很高兴,即使自己的儿子和儿子的养父搞到一起?就是像他这么没羞耻心和伦理观的人,都觉得这不是什么该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只能说,赵清玲这个女人是真不一般。
沈长泽故意和他说话分散他注意力,好让他不那么关注自己的胃疼,这时候就一边继续揉一边说,“我妈说找到你之后,尽量不和你生气,因为我生气你就会生气,然后我会更生气,恶性循环,所以我这回努力忍住了。”
单鸣羞恼不已,“你不准再跟赵清玲讨论和我的事情。”
“为什么?我和她分开太久,并没有太多话题,共同认识的人也有限。”
“那你……”单鸣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转移话题,“赵清玲在哪儿呢?”
“跟父亲在一起,她在灵山陪着他、看着他,希望能改变他的想法。”
“这就是上面对他的态度?真是便宜他了。”单鸣愤愤地说,说完了又想起来那是沈长泽的亲爹,就不说话了。
沈长泽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爸爸,我知道你很恨他,但是他是我亲生父亲,我和我妈是不会看着他死的,囚禁他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单鸣“嗯”了一声,胃部又传来一阵尖锐地疼痛,他嘶嘶直抽气。
沈长泽沉声道:“让你去医院不去。”
“不去。”单鸣依然斩钉截铁地说。
“等医生来吧。爸爸,我妈想再见你一次,跟我回趟北京吧。”
单鸣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能让我怎么见她?”
“你不好意思?”
“滚,总之我不见。”
沈长泽笑了两声,“你似乎还是看不清形势现在你在我手里,我想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你以为,我会让你从我这里逃开第四次?”
单鸣咬牙道:“我该在你小时候就掐死你。”
沈长泽亲了亲他的额头,“爸爸,我早说过了,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你听话的话,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不然我只能把你绑回去,如果你能想开最好了。”
刚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沈长泽打开门,把医生迎了进来。医生给单鸣检查了一番,最后诊断出是急性肠胃炎,不过单鸣忍了这么多天,容易胃穿孔,医生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要求单鸣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在单鸣怎么都不肯去之后,他只好给单鸣打了针开了药。
等医生走了之后,沈长泽打电话从中国餐馆订的餐送到了,对方按照他的要求准备了养胃的粥和一些小菜。
沈长泽把粥端到他面前,那粥煮得稀软喷香,非常诱人,可是单鸣一点胃口都没有,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去。他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看上去有点可怜。
沈长泽把他扶起来坐在床头,一勺一勺地喂他,单鸣不肯吃,他就连哄带逼的让他咽下去,一碗粥吃了半个小时,把沈长泽都累出一身汗。
但是他喜欢照顾单鸣,喜欢参与单鸣的每一件事,喜欢单鸣的一切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要怀疑,他怎么就能对一个人执着狂热到这个地步,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对单鸣的感情,是过去的十五年里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这个人几乎占据了他整个人生,在他的记忆中无处不在,填满他心里的每一寸空间,让他魂牵梦萦、让他为之疯狂。
他从不后悔为单鸣的每一点付出,但是他会认真的索要单鸣的回应,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单鸣吃完之后,就迷迷糊糊地躺了下来,沈长泽靠坐在他旁边,手轻轻搭在他旁边,下意识地做出维护地姿态。
单鸣看了他一眼,突然颇有感触地说,“我们都能活这么久,还真不容易。”
沈长泽摸着他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单鸣睡着前,嘟囔着,“再给我揉揉吧。”
沈长泽在他身旁躺下,把他圈进了怀里,温暖有力的手掌覆在他的肚子上,慢慢揉了起来。
单鸣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他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是在他心目中百分之百安全的,那就是在沈长泽的怀里。

145、
单鸣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窗帘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隙,阳光漏了进来,洒在他的脚上,暖洋洋的。
他摸了摸肚子,已经不疼了,就是饿得慌,浴室里传来哗哗地水声,他习惯性地叫道:“长泽?”
水声停了,沈长泽把浴室门打开,“你醒了?”
“嗯。”
“胃还疼吗?”
“不疼,我饿了。”
“看到床头柜上的便签纸了吗,打上面的电话,想吃什么让他们送过来。”
单鸣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接通了之后对方问他要订什么餐,可他想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要吃什么。他已经有多久没在食物上花过心思了?这么多年了,都是别人给他什么他吃什么,食物对他来说是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的能量,他甚至叫不出几个中文的菜名,而沈长泽每次都知道要让他吃什么,有时候他觉得,沈长泽比他自己都了解他。
他只好把电话拿了起来,推开浴室门,“你跟他说吧,我不知道吃什么……”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片金光,有什么东西啪地朝他脸扫了过来,他猛地往后一退,虽然没扫到他的脸,但还是溅了他一身水。
他定睛一看,发现刚才从他脸庞擦过的是沈长泽巨大的翅膀。
沈长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单鸣皱眉道:“这句话是不是该我问你?”他把电话扔给了沈长泽,看着沈长泽的一身金鳞和那条粗长的尾巴,感到背脊一阵发寒。
沈长泽关上莲蓬头,接过电话快速地点了几个菜,挂上电话之后,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单鸣,因为他看到了单鸣眼里的戒备。
单鸣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沈长泽叫道:“爸爸……”
单鸣冷道:“变回去,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单鸣有一颗强韧的心脏,恐惧的种子绝对不容易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但尽管他努力想忘记,在看到沈长泽这个样子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那天晚上在森林里发生的一切,其实历历在目,整个过程都充斥着血腥和暴力,让他心有余悸。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感觉胃又开始不舒服了。
沈长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爬上床,轻轻摸着单鸣的肩膀,“爸爸?”
肩膀上传来的触感,属于人类的手。
单鸣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下来,他回头看了沈长泽一样,“你那个样子干什么?”
沈长泽尴尬地说,“清洁。”
单鸣冷道:“别再让我看到。”
沈长泽脸色变了变,“我保证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他抓着单鸣的下巴,哑声道:“爸爸,你别怕我。”
“谁怕你。”单鸣打开他的手,“滚开,我烦。”
沈长泽有些急了,一下子抱住单鸣,“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单鸣突然一手压住他的胸膛,一个翻身坐到了他身上,抡起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我管你他妈故不故意,你再敢变成那样上我,我就杀了你!”
沈长泽委屈道:“要不我变成龙血人,你上我行吗?随便你做什么。”
单鸣怒道:“老子对男人的屁眼儿没兴趣,对怪物更没兴趣!”
沈长泽摸着他的腿,企图安抚他,“再也不会了,别生气了。”
单鸣狠狠瞪了他一眼,慢慢倒在了他身上,他嘴唇碰到了沈长泽的耳朵,干脆狠狠咬了一口,“被你气得又开始胃疼了,妈的。”
沈长泽抚摸着他的背,“一会儿吃完饭吃药。”
单鸣咬牙切齿地说,“你听着,我不是怕你,我就是觉得恶心。”
沈长泽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尽管他可以理解单鸣的心情,但是被他亲口说“恶心”,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能力的增长,他体内的龙血基因已经完全觉醒,他身体里的血液,97%是龙血,可以说,龙血人状态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他已经不像小时候,需要长时间保持在人类状态下才不会耗尽体力,正好相反,现在的他保持龙血人状态,会感觉更轻松,身体完全没有负担,而人类的样子更像一个壳,他虽然不觉得不适,但是体会不到完全舒展的畅快。
有时候,他觉得他可以理解那部分拥有种族意识的龙血人的想法,当他们觉得当龙血人比当人类更让他们舒服、放松的时候,心里会渴望以自己最真实的面目面对这个世界,进而想要创造一个即使以这个样子上街也无所顾虑的世界。
他希望单鸣可以接受他真正的样子,可惜他把这个机会毁了,单鸣本来是不介意,现在却对他龙血人的样子感到厌恶,这让他又沮丧、又伤心。
单鸣神经太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得话伤人,不过,见沈长泽不说话,知道他多少是不痛快的。
不过自己比他更不痛快,尽管知道那是沈长泽,可他始终有一种被畜生干了的感觉,想想都瘆人,要不是他经历的非人磨难太多,换做普通人早崩溃了。
正当俩人陷入沉默时,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单鸣从他身上翻下来,滚到了床上,沈长泽跳下床,围了条浴巾去应门。
不出意料是送餐的。
沈长泽把热腾腾的饭菜摆到桌子上,单鸣从卧房走了出来,坐到桌子前,习惯性地伸手拿筷子。
沈长泽率先把勺子塞进他手里,“先喝汤,喝完汤再吃饭。”
单鸣把勺子一扔,看那端起汤碗的架势就是要一口干掉。
沈长泽眉头都拧在一起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勺子重新塞进他手里,“你胃还没好,不能这么喝汤,拿勺子喝,老实点。”
单鸣只好用本就少得可怜的耐心对付这碗汤,沈长泽把白嫩的鱼肉去了刺放到他碗里。
单鸣喝完汤,问他,“我不想回那个闷死人的基地,我也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沈长泽动作一滞,单鸣这是在跟他讨论去留问题吗?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看着单鸣的眼睛,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单鸣坦白地说,他看着碗里两块鲜美的鱼肉,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我不知道去哪里。”说来说去,他究竟能去哪里呢?哪里能让他有归属感?有一天如果他觉得烦了累了,想回去一个地方休整一下,他会去哪里?游隼已经回不去了,他想回去哪里?他想……
去马达加斯加前,他是抱着任务结束后就可以和沈长泽回家过年的亢奋心情出战的,当时的心情突然涌上了心头。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遭遇沈耀,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为了其他人放弃沈长泽,那么后来的一切冲突都不会发生,他会按照自己的原计划,主动回中国,回到儿子身边,和他一起度过一个轻松的假期。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他随时回去的话,那毫无疑问是沈长泽的身边。
单鸣沉思了半晌,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沈长泽的眼睛,“你想去哪里?一切已经结束了,你可以跟我走。”
“我现在可以跟你走,我有一段很长的假期。”沈长泽握住他的手,“但是,爸爸,我不能一直不回去。我可以尽量不限制你去什么地方,但是我希望你和我回中国定居,我想和你组建一个真正的家,一个你能回去的地方。”
单鸣感觉到心尖一阵颤抖。
他活了三十多年,其实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从来没试图去追求过什么,他总是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你随时会死”,所以他的眼睛只看得到今天,他从不考虑未来。但是沈长泽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开始有牵挂,有感情纠葛,他甚至不再一掷千金,只是想着就算他死了,至少能给沈长泽留下一笔钱。沈长泽处处牵动着他的心,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的逃避,并不是想逃避沈长泽,而是想逃避让他陌生的、全新的生活,逃避那些摆在眼前马上需要思考的东西。比如,一个固定的住所,或者说是家,还有未来。
因为有一个人期待他活下去,想要参与他未来的人生,所以他有了活着的理由,有了需要走下去的未来。
沈长泽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柔声道:“爸爸,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决定,就想想我。有一个家并不难,跟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也没有你想象得可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单鸣眼里透出几分迷茫。
沈长泽看着单鸣如懵懂孩童一般的眼神,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单鸣为什么不愿意回中国。也许,他是害怕自己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在有序的社会,陌生的环境让他不知所措。任何恶劣艰苦的环境都没能难倒他,他却对要步入正常社会退缩了。
单鸣微微偏过头,失神地说,“我,考虑一下。”
沈长泽微微一笑,心里止不住地雀跃。他多么希望,爸爸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单鸣一顿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沈长泽逼着他多吃了几口。
单鸣吃完药之后,就打开电脑打算查查银行账户,看他的佣金到账了没有。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沈长泽走过去打开门,颇为意外地说,“是你?”

146、
单鸣从卧室走出来,看到一个多年未见的人——豪斯上尉,不过,听沈长泽说,他现在已经是豪斯上校了。
豪斯看到单鸣,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还能在美国见到你。”
单鸣微讪,“我也没想到我还会来,已经有……十年了吧。”十年前,沈长泽只有十岁的时候,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第一次因为他龙血人的身份而遭到了袭击,也是那时候开始,沈长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回想当年,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是啊,十年了。”豪斯坐到他对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么,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单鸣笑了笑,“度假。”
“度假?一整个星期都呆在酒店里度假吗?”
“我不小心生病了,所以就只好呆在酒店里。”
“哦。”豪斯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这么多天都在养病?那么你一定不知道这几天华尔街的大新闻吧。”
单鸣眯着眼睛,“什么新闻啊。”
“纽约投资基金会会长,XX银行行长麦肯伯格被刺杀的新闻。”
单鸣淡定地说,“不知道,我对你们美国人的新闻不感兴趣。”
沈长泽坐到了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豪斯,有话直说吧,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听说老朋友来了,想来找你们叙叙旧,顺便,请你们帮个小忙。”
“什么忙?”
豪斯把他带来的档案袋到了桌面上,深褐色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单鸣,“再帮我杀一个人,我们预算不多,所以,免费吧。”
单鸣一脚踩在了档案袋上,冷笑道:“凭什么?”
“我们手里有很多有趣的证据,如果提供给纽约警方的话,你们会很难离境,相信我,至少比你们去杀一个人难多了。”
“你在威胁我?”
豪斯摊了摊手,“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请你帮个忙。”
“你想杀谁,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本来确实是该我们动手的,不过我们并不方便,任务有一定难度,一旦被发现,美国的政坛又该不安宁了。所以,正好你们在这里。”
正在俩人针锋相对的时候,沈长泽从单鸣脚底下抽出了那个档案袋,打开并拿出里面的文件翻了翻,他指着一张照片,“这是个龙血人?”
“没错。”
单鸣翻了白眼,“又他妈是龙血人,我欠你们龙血人的?”
豪斯笑道:“说起来,这件事跟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意思?”
“这个龙血人是唐净之制造出来的,后来跟随沈耀,但是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龙血人脱离了团队,成为了汉森议员的贴身保镖。汉森议员是个高调得很令人厌恶的人,最近,他又在社交场合和朋友口出狂言,说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基因改造人。龙血人实验是顶级机密,他一个小小的州议员是不可能、也不配接触到这样的秘密的,更何况用这个秘密为自己的竞选制造舆论。现在,上面下令将他彻底封口。”
沈长泽问道:“杀了他,那么这个龙血人怎么办?”
“制服他,交给我们。”
单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极其讨厌再参与和龙血人有关的任何行动,但是他也明白,沈长泽会答应,因为保护龙血人的秘密,不是你或他的责任,也不是中国或者美国的责任,而是所有进行龙血试验的团体和个人必须承担的责任,因为保护龙血人的秘密,就是保护他们自己。
果然,沈长泽把资料扔到了桌子上,“好吧,我去。”他说完之后,看了单鸣一眼,见他脸色难看,就说,“爸爸,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这里等我。”
单鸣冷冷看了豪斯一眼,道:“我和你一起去,任务完成之后马上离开这里。”
豪斯皮笑肉不笑,“我要代表……不,我自己就够了,谢谢你们。另外,沈,虽然我已经被禁止进入中国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常来美国和我交流。”
沈长泽点点头,“如果有必要,我会来的。”
“听说唐汀之正在做一个能让龙血人压缩储存能量的实验?”
沈长泽微微一笑,“对。”
“能不能多少满足一点我的好奇心?”
“不方便。”
豪斯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吧,谢谢你肯帮忙,那么我先走了,晚上我会派人送一些必要的装备过来,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行动。”
豪斯走之后,单鸣依然是相当不痛快的样子。
沈长泽把豪斯留下的资料盘放入电脑,研究了一会儿,然后说,“爸爸,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结束之后我带你去度假吧,真正的度假,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单鸣“嗯”了一声,把他膝上的电脑拿了过来,浏览着关于汉森和那个龙血人的消息。
沈长泽坐到他旁边,忍不住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抚摩着单鸣结实的胸肌,舔咬着他的耳廓。
“嗯?”单鸣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太闲了?成天就想这个。”
沈长泽诚实地说,“看到你就想。”对于一个正值青年的龙血人来说,身体的精力几乎是用之不完的,当单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随时都散发着惊人的诱惑力,他的鼻息充斥着单鸣的味道,那气味对他来说就是发情的味道,一丝丝扣人心魂,让他总是冲动地想把单鸣扒个精光,狠狠地干他。他抢过单鸣手里的电脑扔到了一边,把他压倒在了沙发上。
单鸣身上的衣服也没穿上多久,又被脱了下来,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疤,有得很轻,有得深得吓人,可就算这些破坏美感的伤疤,在沈长泽眼里,都透着狂野的、致命的性感。
沈长泽在他的前胸胡乱地亲吻着、抚摸着,吃饱喝足懒洋洋的单鸣有种别样的风情,让他血脉喷张。
正当俩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单鸣半眯着的眼睛只见前面金光一闪,什么东西从沈长泽背后甩了过去。他猛地睁开眼睛,竟是沈长泽的尾巴。
他狠狠推了沈长泽一把,定睛一看,沈长泽还保持着人形,可那条粗长的金色尾巴却已经在他身后兴奋地招摇着。
沈长泽正在兴头上,被推开了很是意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迷茫。
单鸣看着那条甩动的尾巴,胃又开始疼了,他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一脚把沈长泽踹了下去。
沈长泽被踹到了地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大概是太过兴奋了,他竟完全没意识到。沈长泽抱住了尾巴,仿佛有些羞怯地把尾巴藏在了怀里,偷偷看着单鸣的反应。
单鸣脸色特别难看,他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能这样控制身体了?”
“……不久之前。”沈长泽这时候越是急着想把龙尾收起来,可在单鸣防备的眼神下,就越是紧张,怎么都收不回去,尾巴还不老实地窜了出去,游走在单鸣的小腿之间,想一下子卷住,又怕单鸣发火。
单鸣一脚踢开那灵活得跟蛇一样的龙尾,此时他兴致全无,闷闷地回房间去了。
他在床上趴了一会,就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身边的床垫陷了下去,然后,沈长泽爬到了他身上,轻轻揉着他的肚子,“是不是还疼?”
单鸣没吭声。
沈长泽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我那晚上吓着你了,我很后悔。”
单鸣把脸从被子里抬了起来,扭过来瞪了他一眼。
沈长泽啄了下他的嘴唇,“爸爸,不要排斥我,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单鸣闷声说,“你太沉了,别压我身上。”
沈长泽挪到了一边,但手依然环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肚子。
过了一会儿,单鸣的火气也下去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衣服道:“我们去看看吧,不出意外的话,就明晚行动。”
沈长泽也跳下了床,有些沮丧地跟着单鸣出了门。

147、
第二天晚上,俩人来到了汉森议员的一个情妇的住处。由于前一天已经踩过点,他们对这里非常熟悉,这里人烟稀少,离他们最近的另一栋别墅也隔了两百米,他们很容易就潜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们发现里面的气氛有点不对。三层共五百多平米的别墅,竟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看上去阴森森的。根据他们的对汉森的监控,他今晚确实住进了这里,除了他和他的情妇,这里应该还有两个佣人、一个司机和两个保镖。现在才晚上十点多,总不会全睡觉了吧。
俩人贴着别墅的外墙蹲了下来,沈长泽皱了皱鼻子,“有很重的血腥味。”
“人的?”
沈长泽点点头。
难道他们来晚了?有别的汉森的仇家先他们一步找上门了?
单鸣问道:“有没有闻到龙血人的味道?”
沈长泽紧蹙着眉,摇了摇头,他的嗅觉比人类发达太多,过于浓烈的味道对他来说很不好受,“闻不到,血腥味太重了。”
单鸣使劲皱起鼻子闻了闻,也没有闻到血腥味,恐怕离得还是不够近,他轻声道:“也好,至少对方也闻不到你。”
“估计我们是来晚了,不过还是进去看看吧。”沈长泽轻轻转了转门把手,是锁着的。
单鸣掏出消音手枪,啾得一声打坏了门锁。俩人缓缓推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门。
一进门,单鸣也闻到了血腥味。由于现在是夏天,屋子里开始空调,所有门窗全都关严了,怪不得单鸣之前闻不到,现在进屋之后置身在未知的血腥环境中,让人有点儿背脊发凉。
单鸣打开手电筒,在客厅四周扫了一下,屋子里一片狼藉,桌椅和摆设东倒西歪,地上洒满了食物和饮料的残渣,这里看上去是刚举行过小型派对,他们并不意外地发现了电视机前爬着一具赤裸的女性尸体,她心脏的位置流了很多血,整个上半身都泡在了血里。
沈长泽走过去把人翻了过来,惊讶地发现这个可怜的金发美女的内脏都几乎被掏空了。
单鸣露出厌恶的神情,他看得出来那伤口是龙血人的爪子造成的。
沈长泽走进厨房,又发现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一样是内脏被掏空了,不过这个人不是汉森,根据资料照片显示,这是汉森的司机。
单鸣在楼梯前发现了大量的血迹,他用手电晃了一下沈长泽,示意他过来。
俩人站在楼梯前,看着一路蔓延向上的血迹,对视了一眼,举起枪,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轻轻踏上了楼梯。
当他们两个踏上二楼时,他们清楚地听到最里面那间主卧室里传来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很像是……咀嚼。
地板上铺开的血,楼下被掏空的尸体,还有主卧室里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现场的恐怖的气氛持续升温。还好,两人不为所动,只是更加小心地一步步朝卧室走去。
走在前面的沈长泽一脚踏进门口的时候,突然伸出手,示意单鸣停下。单鸣一转身躲到了墙后,就在这时,卧室里窜出一道黑影,一下子扑到了沈长泽身上,两人推搡纠缠着摔出去好几米,沈长泽的后背碰地一声狠狠撞到了墙上,在后背触墙的瞬间他变身了。
单鸣看到了一个藏蓝色的龙血人正掐着沈长泽的脖子,他毫不犹豫地举枪就打,普通子弹虽然穿不同龙鳞,但是足够对肉翼造成伤害。
翅膀上的枪伤激怒了那个龙血人,他揍了沈长泽一拳之后,转过身朝单鸣扑过来。
他转身的瞬间月光正好照到他脸上,那是一张狰狞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脸,双目血红,从嘴角到胸前都挂着殷红的血和碎肉,爪子上还勾着一块人皮,他他张开嘴大吼一声,那尖利的牙齿闪着血腥的寒光。
虽然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想到这玩意儿吃了那么多人,单鸣还是感觉到胃里一阵不舒服,他可不想被那牙齿咬到,于是冲着那龙血怪物连开数枪,转身朝二楼的围栏跑去,一跃而起,跳下了楼去。
他人尚在半空中,那怪物已经扑了过来,速度比他快出不知道多少倍,一下子跳到了他背上,张嘴朝他后脑咬去。
单鸣在半空中躲无可躲,而且被那龙血人一撞,他失去了身体的平衡,眼看就要脑袋朝下摔在地上。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光闪过,趴在他背上的藏蓝色龙血人被狠狠撞飞了出去,单鸣感到腰间一紧,沈长泽的尾巴给他做了最后的缓冲,让他毫发无伤地落到了地上。
单鸣跳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灯。
客厅瞬间大亮,沈长泽不可避免地闭上了眼睛,而那藏蓝色的龙血人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嚎叫着捂住了眼睛。那龙血人比沈长泽晚了四五秒适应光线,就是这短短的四五秒时间,沈长泽已经趁机在他身上抓了两道窟窿,鲜血直流。
单鸣这才发现,客厅的桌子上除了堆了一堆食物和酒杯外,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晶体颗粒撒得到处都是,他抓起来放到舌尖舔了舔,果然,是甲卡西酮,也就是俗称“浴盐”的一种新型毒品。
这玩意儿比常见的海洛因、可卡因等致幻剂要可怕多了,这种中枢神经兴奋剂比普通毒品作用于人体的效果强烈十多倍,吸食之后人会变得暴躁、恐慌、嗜血,感觉自己无比地强大,攻击在他眼里对他有威胁的物体,有一部分吸食者的直接反应是——吃人。
看来汉森这个不要命的死胖子找了几个女人在情妇家里开滥交派对,不但自己用了“浴盐”,还让自己的龙血人保镖吃了这玩意儿,单鸣敢肯定,在他们没进来之前,这屋子里除了那个藏蓝色的龙血人再没有活物了。
这可真是找死。
通过这个龙血人的鳞甲颜色可以判断,他的血纯度并不高,如果换做平常,绝对不够资格成为沈长泽的对手,可是现在由于药物的作用,他表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不要命地攻击着沈长泽,两个人从半空打到地上,所到之处物件具毁。
单鸣抽出军刀就想过去帮沈长泽,沈长泽喊道:“爸爸你别过来。”
失神间,那龙血人一张嘴咬到了沈长泽的肩膀上,沈长泽大叫一声,一拳砸在他的太阳穴上,那龙血人被砸飞了出去,同时带下沈长泽肩膀上一大块肉。
单鸣不打算过去了,这个龙血人正处于疯狂状态,战斗力相当强,他去帮忙反而会让沈长泽分神。
沈长泽飞扑了过去,骑到那龙血人身上,手里的军刀往他的肩头和前胸扎去,那龙血人也拼死反抗,不断地抓咬着沈长泽的手臂、脖子、以及任何他能触及的地方。
那是真正的两头野兽间的厮杀,鲜血直流、皮肉飞溅,兽性的吼叫声在深夜里让人胆寒。
单鸣躲在一旁抓着机会放冷枪,专挑耳朵鼻子这种防护脆弱的地方打,那龙血人在两人的攻击下,体力渐渐流逝,最后终于被沈长泽刺穿心脏,慢慢停止了呼吸。
这一场恶战足足打了十多分钟,沈长泽一身抓咬的伤,皮肉外翻,龙鳞掉了一地,看上去非常吓人。
俩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居然会碰到一只如此凶悍的龙血人,这个龙血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的能力,而在于他根本不会恐惧,不怕死、不怕疼,只知道攻击,所以沈长泽被他弄出了一身的伤。
单鸣缓步走了过去,蹲到了沈长泽旁边,却不敢碰他,他听到了他军靴的胶底被龙血灼烧时发出的声音。
“长泽?”
沈长泽靠坐在墙角,浑身是血,他睁开赤红的眼睛看了单鸣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单鸣咬牙道:“我他妈要去找豪斯算账。”
沈长泽疼得只抽气,“他是不是用了什么药,怎么会这么不要命。”伤口虽然在愈合,但是速度明显比平时要慢,这肯定跟药物脱不了干系。
单鸣点点头,“他们吃了‘浴盐’。”
沈长泽呼吸都在颤抖,“妈的,怪不得这么能咬。”
单鸣有些不知所措,“你的伤口怎么处理?”
“现在没法处理,流血太多,你不要碰我……等它们自己愈合吧。
单鸣气得想把豪斯的脸给打烂。他就知道,只要是跟龙血人有关的,没一件事是能“轻松解决”的。
沈长泽道:“不过,幸好,他还没有跑出去。”
如果这么可怕的东西真的跑出去了,那就不知道豪斯要怎么摆平这种能引起全民恐慌的大麻烦了。
单鸣站起身,“我去看看楼上还没有活口。”最好他们都死了,否则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活下来。
他重新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卧室里躺着三具赤裸的尸体,具体来说,是从残肢判断出来三个人的,单鸣忍着恶心踩进血肉里,从一地的碎块里勉强找出了一个脑袋,把那张残破的脸对着照片比了半天,他才确定这确实是汉森。
他把二楼和三楼彻底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活口,才重新返回了一口,他从浴室里拿出湿的毛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扔给沈长泽,“擦一擦你身上的血,然后换上衣服,我们快点离开吧。”
沈长泽接过毛巾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虽然擦完之后毛巾已经被烧没了一半,但脸基本是擦干净了。
他喘着粗气从血泊里站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然后,他顿住了。
单鸣等了一会儿,一转头看他正愣坐着,就催促道:“快点,我们要马上联系豪斯来处理现场。”
沈长泽扭过头,眼里有一丝诡异和恐慌。
单鸣心头一阵紧张,“怎么了?”
“爸爸……”沈长泽看着自己的手,赤红色的双眸闪耀着奇异的光芒,“我、我没法变回人类。”

148、
单鸣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沈长泽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地面,看上去也有些焦虑,“我没法变回人类。”
“什么叫你……妈的,这怎么可能!”单鸣冲过去又捏他脸又抓他角的,沈长泽默默地让他折腾了半天,在单鸣摸他龙角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单鸣的手,“爸爸,你别摸我的角……我试过了,我变不回去。”
单鸣又气又急,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变不回去?那怎么办?”
“先联系豪斯吧,让他送我们出境,我要马上回去找唐汀之。”
单鸣掏出手机,拨通了豪斯留下的号码,当他听到豪斯的声音时,他恨得咬牙切齿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说明了他们的情况,豪斯愣了几秒钟,说:“我马上过去。”然后就挂了电话。
俩人就在一屋子臭烘烘的血肉堆里等待着,单鸣瞪着沈长泽,沈长泽低头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单鸣拿着湿毛巾过来了,身上大部分的血迹已经干涸,比较好擦,他就蹲在沈长泽旁边,给他擦着胳膊。
沈长泽身体有些僵硬,默默地看着单鸣,要不是单鸣知道他龙血人的时候眼睛本来就是红色的,他会以为他哭了。
单鸣皱眉道:“你干什么这个表情?”
沈长泽小声道:“爸爸,要是我永远都这个样子怎么办?”
“扯淡,不可能,你变不回去肯定跟那个畜生咬了你有关,‘浴盐’的药劲儿过去就好了。”
“要是我真的永远变不回人类呢?”
单鸣抿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一下一下用力地擦着,直到把他身上干涸的血迹擦净。他把那条干净的衣服扔到沈长泽怀里,“换上。”
沈长泽还在发怔,不说话,也不动。
单鸣想了想,把那衣服拎起来,在后背划了大大的两道,然后裤子后面也划了个洞,重新给他扔了回去,“这样能穿了吧。”
沈长泽看了他一眼,脱掉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裤,僵硬地套上了衣服,然后费尽地让龙翼和龙尾钻出空隙。
单鸣拍拍他的脸蛋儿,“你要是变不回去,以后的衣服都得订做了。”
沈长泽低下了头,一句玩笑没能让他的心情放松。
单鸣叹了口气,看着他那沮丧的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沈长泽这个样子让他本能地排斥,可是他没法否则这是他儿子这个事实,这让他非常矛盾,如果沈长泽从今往后真的无法变回人类了,他该怎么办?他其实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沈长泽始终是他儿子。
他勾起沈长泽的下巴,亲了亲他的嘴唇儿,“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儿子。”
沈长泽眼睛有些湿润,他一把抱住了单鸣的腰,尾巴也啪地卷住了单鸣的小腿。
单鸣跺了跺脚,“尾巴,松开。”
沈长泽不情愿地抽回了尾巴,改在单鸣身后游动,他紧紧搂着单鸣的腰,“爸爸,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都不会离开我吧?”
“我尽量吧,虽然看你这样子难受,但是我……我不会再抛弃你。”
沈长泽心里涌上几分喜悦,“如果我一直这样,就没法出门了,你会陪着我吧?”
“那可不一定,我可不想天天看你这样子。”单鸣看沈长泽红彤彤的眼睛染上悲伤,烦躁地说,“妈的,我说了我尽量就是了,你又不是小孩子需要我喂饭换尿布,我也不可能天天寸步不离啊。我以后打算接一些私活,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就回家,总行了吧?”
沈长泽愣了愣,有些激动地说,“爸爸,你说回家吗?你同意了吗?你是说‘回家’吗?”
单鸣看着那直晃悠的尾巴就头疼,“嗯,不然还能怎么办。”
沈长泽兴奋地站起来,狠狠亲了单鸣几口,粗长的尾巴又卷住了单鸣的小腿,一圈圈收紧。
单鸣火了,那滑溜溜的尾巴缠着他腿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太想回忆,“把你的尾巴松开!”
半个小时后,豪斯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小队处理现场。
他脸色凝重地看着沈长泽,以及地上那只已经死亡的龙血人。
单鸣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马上送我们出境。如果他一直变不回来,我一定来找你算账。”
豪斯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这样……甲卡西酮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这东西太危险了,我必须封锁消息,你们上车吧,我已经联系了唐汀之,我今晚就安排飞机送你们回中国。”
两个小时后,他们在龙血部队的严密监护下,踏上了飞机,返回了中国。
飞机降落在了民用机场,然后唐汀之派了车将他们接回了基地。
这时,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十七个小时,沈长泽的伤口已经痊愈,但是他依然维持这龙血人的样子。
单鸣已经疲惫不已,但仍然坚持留在实验室外面,看唐汀之他们给沈长泽连夜检查身体,没想到等了四个多小时,检查都没有结束,还在不断地截取和记录数据。艾尔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看单鸣不走,他就只好陪着,最后他困得直打哈欠,终于忍不住了,上去敲了敲实验室的门。
唐汀之一扭头,见他们居然还在,只好走出来,劝单鸣先回去休息。
单鸣问道:“究竟怎么样了?”
“确实是甲卡西酮引起的,但是更具体的原因还需要我们去研究,你在这里等着也没用,先回去休息吧,检查完身体我会让他也回去的。”
艾尔也劝道:“你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回去睡觉吧。”
单鸣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沈长泽,他像一个怪异的实验品一样,耷拉着巨大的翅膀和长长的尾巴,躺在冰冷的试验床上,很像那些人们熟悉的电影场景,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开肠破肚地解剖,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如果沈长泽无法变回人类,最痛苦的肯定是他自己,单鸣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心疼。他看了唐汀之一眼,道:“你一定要把他变回来。”然后转身走了。
单鸣确实是太累了,倒不是因为二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也不是因为刚经历过一场让人心悸的战斗,更大的原因是心累,沈长泽幽怨又慌张的眼神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一边心疼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对他非人类的外表感到抗拒,那一晚上的记忆太过强烈,如果沈长泽一直是人类的样子,他就可以假装忘记,可一旦沈长泽以龙血人的样子接近他,他就感觉到一丝恐惧和退缩。
不过他想,只要给他时间,任何心理障碍都是可以被克服的,但是他还是希望沈长泽能变回去,因为他不想强迫自己去“适应”。
翻来覆去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睡着了。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很快就醒了。
沈长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爸爸,是我。”
单鸣“嗯”了一声,放松地翻了个身。
黑压压的身影靠了过来,从正面抱住了单鸣,身体接触时的感觉让单鸣愣了一下,随即他很快想起来沈长泽现在变不回人。温暖厚实的手掌变成了锋利的爪子,火热光滑的皮肤变成了冰凉柔韧的龙鳞,单鸣感到一阵失落。
以后这双巨大而锋利的龙爪要怎么给他按摩、做饭、吹头发?单鸣想想都觉得累。
沈长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手根本无法抚摸单鸣,弄不好就划出血沟来,他沮丧地垂下了手,用手臂搂着单鸣,难过地说,“爸爸,我以后怎么抱你?”
“不知道,你可别划着我。”
沈长泽蹭了蹭单鸣的脸颊,“绝对不会。”
巨大的翅膀盖在了单鸣身上,单鸣动了动身子,刚才还觉得空调有点冷,别说,这翅膀一遮,正好挡住风了,还挺舒服的,如果忽略那只又不老实地缠着他的腿的尾巴,只要闭上眼睛不看沈长泽,倒也没他想象中那么难受。
单鸣迷迷糊糊地说,“说不定睡一觉你就变回去了。”
沈长泽没说话,只是尽量抱紧单鸣,他心里充满了不安,只有怀抱着这个人,才能让他感到完整。
到了半夜,越睡越热,睡梦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他大腿缝里钻,软软的、滑滑的、很灵活……
单鸣猛地睁开了眼睛,就感觉什么粗长滑溜的东西竟顺他宽松的短裤钻进了他的大腿根部,像条蛇一样,那“蛇头”正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性器。
单鸣一下子毛了,一把抓住那个在他下身乱钻的尾巴,狠狠一扯。
沈长泽痛叫了一声,猛地醒了过来,惊诧地看着单鸣。
他低头一看,他的尾巴尖儿正攥在单鸣手里,单鸣的东西隔着裤子都能看出来硬了。
沈长泽眨了眨眼睛,试图安抚他,“爸爸……”
单鸣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同时手上使劲儿,接着那一脚的力气,抡起他的尾巴把他扔到了地上。
沈长泽给摔了个结实。
单鸣从床上跳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自己裤子里支起的小帐篷,又气又恨。
沈长泽站起来,又无奈又无赖地说,“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单鸣骂道:“滚,以后不准和我睡觉。”
这还了得,沈长泽马上不干了,“那怎么行!你不跟我睡觉,你跟谁睡觉?”
“老子自己睡,滚出去滚出去。”
沈长泽皱着眉,最好还是打算哄他,“我不出去,你白天才说过不嫌弃我,现在就不愿意跟我一起睡了,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的。”
“从小到大,你他妈也没用这个样子跟我睡过!”
“可以后也许我一直就这样了,爸爸,你应该适应啊。”
“适应?适应你的尾巴往我屁股里钻?”
沈长泽脸色微红,“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会尽量克制的。”
单鸣大骂道:“哄傻逼呢你,不跟你睡就不跟你睡,滚滚滚滚滚!”
沈长泽郁闷坏了,尾巴砸得地板啪啪直响,翅膀也使劲扑扇着,带起阵阵劲风。最后,在单鸣的愤怒和防备下,他还是妥协了,转身往客房走去。
沈长泽进客房关了门之后,单鸣才躺会床上,胸口起伏不定,心有余悸。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静到可以听到自己心跳上,单鸣感觉身体的血液不断地往下体汇涌,那滑溜溜得像灵蛇一样的尾巴,简直是色情电影里绝佳道具,没想到用在人身上居然是这种感觉,太操蛋了。
他翻了好几个身,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只好把手伸进了裤子,抚弄着自己硬邦邦地欲望。兴奋的感觉不断升温,可也伴随着浓浓的空虚,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渴求一个人,渴求和那个人激烈地、疯狂地做爱,可那个人刚被他赶出去,而且,现在也不算是人了……
妈的!

149、
俩人都一晚上没睡好。
早上单鸣还躺在床上的时候,沈长泽已经把早饭端到了他床头。单鸣一睁眼睛就看到沈长泽威武的龙人造型,心里直发愁。
沈长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快起来刷牙吃饭。”
单鸣从床上爬了起来,木然地看着他。
沈长泽以为他睡糊涂了,“爸爸?”
单鸣一把抓住了他的龙角。
沈长泽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单鸣没头没脑地问道:“把这个切了会怎么样?”
沈长泽一惊,缓缓地掰开他的手指,“爸爸,这个不能切……”
单鸣死死攥着,越攥越紧,执着地说,“切了说不定你就恢复了。”
沈长泽哭笑不得,“不可能的,你快松手,不要摸我的角。”
“摸一下怎么了。”
沈长泽重重呼出一口气,“爸爸,你摸我的角我会有反应,到时候我做出什么事来你负责吗?”
单鸣突然想起来唐汀之告诉过他,摸龙血人的角和尾巴根部会引起性刺激。
他猛地松开了手,忿然道:“什么东西啊,摸角都能硬。”
沈长泽无奈透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昨晚把我赶出去睡,今天一大早就要切我的角,你再乱来我真收拾你了。”
“昨晚为什么赶你你心里清楚,你要一直这样,我才不跟你睡。”单鸣起身去浴室洗漱了一番,然后出来把早饭吃了。
沈长泽脸上写着很多不满,却忍着没说出来。。
吃完饭后沈长泽去实验室了,单鸣则去了健身房,几天不运动他身体难受。
在健身房他碰到了艾尔。
远远看去,艾尔的身体比以前更健壮了很多,好像连骨架都抽高了,单鸣走过去跟他比了比,感觉艾尔确实比以前高了,就问他:“你是不是长个子了?”
艾尔点点头,“是啊,长了三公分。”
单鸣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材矮壮敦实的乌鸦。
乌鸦苦笑道:“你别这么看我行不行,我也长了一点,我本来就矮嘛。”
旁边几个人都大笑了起来,乌鸦也不介意,还是温和地笑着。
单鸣突然饶有兴致地问艾尔,“哎,那玩意儿是不是也会变大?”
艾尔一脸坏笑,“是啊,你是不是也想变身?”
“放屁,我还不想找死。”
杨关嘿嘿直笑,“长大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用不了。”
这句话算是戳中艾尔的心窝子了,他白了杨关一眼,“我只是需要时间训练,过段时间就好了。”
旁边一个龙血人笑道:“杨队长,你自己都训练了三年才敢跟嫂子同床的,你还笑话别人。”
“三年?”艾尔看了杨关一眼,突然感觉很悲愤,“妈的,我绝不可能用三年。”
杨关哼了一声,“三年算什么,还有五年七年的,越是好色心术不正的越难控制,我看你至少也得十年。”
艾尔不服气地说,“我最多一年就够了,你看着吧。”
杨关咬牙道:“你这人就是心术不正,十年都便宜你。我告诉你,你别打我们大校的主意,大校他除了科研什么都不懂。”
艾尔的中文咬得字正腔圆,使劲刺激他,“他是你女儿吗?管得这么宽。”
杨关怒道:“死洋鬼子,是不是想练两手。”
艾尔握了握拳头,“来呀。”
周围人都开始起哄,把俩人围在训练场中央,等着看热闹。
单鸣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俩人你来我往地格斗了起来。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中午大家在食堂吃过饭之后,大部分都回去休息了,单鸣打算去实验区看看沈长泽,就和艾尔一起过去了。
单鸣头一次问到了他和唐汀之的情况,“你是不是惦记他呢?”
艾尔耸了耸肩,“惦记能怎么样?我又不能和他做爱,虽然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所有人都说可能会出人命。”
单鸣心想,出人命倒不至于,不过转念又一想,唐汀之那个削瘦的身板跟他是没法比的,也许轮到唐汀之真能出事儿。
单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难为你了。”
艾尔懒得装淡定了,咬牙道:“妈的憋死我了,就算是以前出任务,也从来没有这么久都不能做爱的时候,太折磨人了,尤其是他还天天在我眼前晃,我真想上他。”
“你还是忍着吧,这不是开玩笑的,先学会控制自己吧。”
“我知道。”艾尔郁闷地叹了口气,一脸的欲求不满。
俩人从核能车上跳了下来,走进了实验区域,这里的科研人员都认识他们了,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唐汀之那个巨大的实验室。
沈长泽躺在床上,不过此时是清醒的,正和唐汀之交流着什么。唐汀之一身纯白,黑框眼镜挂在白皙的脸上,面上写满了专注。
单鸣敲了敲厚厚的防弹玻璃,里面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唐汀之的助手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了门,俩人一起走了进去。
沈长泽道:“爸爸,你吃过饭了?”
“嗯,过来看看。”他围着沈长泽的床绕了半圈,“你们……有什么进展没有?”
唐汀之推了推眼镜,“目前发现甲卡西酮里的有效成分甲基氨基残留在他体内,这种化学成分和龙血基因发生了某种反应,现在还无法确定该反应引起龙血基因哪部分突变,但是对于把这个成分从他体内去除,我们有了一定的思路,现在正在试验几种方法,如果成功的话,他就能恢复。”唐汀之调出幻灯片,“你看,这是他的血液分析结果,正常的龙血细胞排列应该是……”
单鸣敲了敲电脑,一字一顿地说,“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要多久?”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这个……不好说,一个成功的实验,往往需要通过千百次失败的经验作为积累。”
“你别那么多废话,究竟要多久?”
唐汀之认真地说,“实验过程中会碰到各种各样想象不到的意外,如果我贸然给你一个确切的数字,那是不严谨的科学态度,我甚至无法说服我自己,所以……”
单鸣都想打他了,上去就想揪住唐汀之的衣领。
他手腕还没碰到唐汀之,沈长泽的尾巴一下子卷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爸爸,你别跟他生气,他不会理解的。”
单鸣怒道:“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唐汀之还是不知死活地继续说着,“单先生,我认为你可以借此机会好好适应他现在的样子,其实对于一个纯血龙血人来说,保持他的原始形态更加舒适和自然,也许以后你们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在没有外人的场合更愿意保持这个形态。”
艾尔把他抓到了一遍,低声道:“闭嘴吧你。”
单鸣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一想到沈长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他就心情烦躁,想把抑郁的情绪斥之暴力。
沈长泽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今天就到这儿吧。”说完拉着单鸣走了。
进屋之后单鸣一脚把椅子踢翻了,然后坐在一旁生闷气。
沈长泽坐到他旁边,“爸爸,尽管唐汀之说得不中听,但是他说得也是事实,我希望你能适应我这个样子,请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然后接受我任何形态和你相处。”
单鸣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我变成猪了你能适应吗?”
沈长泽皱了皱眉头,“爸爸,你这是挑事儿吗?你能不能原谅我上次失控的行为,接受我现在的样子?”
单鸣推开他,敷衍道:“再说吧。”
沈长泽抓着他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单鸣有一瞬间的失神,尽管抓住他肩膀的爪子不是那双温暖的手,但接吻的味道还是一样的。
如果沈长泽真的一辈子都这样的话……难道他还能不要他吗?
这是一个短暂但温柔的吻,沈长泽放开了他,认真而强势地看着单鸣,“爸爸,你要接受我现在的样子,因为不管哪一个都是我,你都要留在这样的我身边。”
单鸣看着他赤红色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其实这样颜色的瞳孔,不仅透出血腥和愤怒,还能透出如烈火一般的热情和温暖。

150、
单鸣下午跑去模拟太空舱玩儿了一会儿空间对战游戏,真实感十足,他被艾尔拽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能在这里打发一个下午,结果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从太空舱下来的时候腿肚子直抖,想吐又吐不出去,把他难受坏了。
艾尔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亲爱的,你太缺乏实战经验了。”
单鸣恶狠狠地拍开他的手,“我练这个有什么用,我又不开战斗机。”
“那你想玩儿什么?射击?赛车?这里什么都有,非常方便。”
单鸣闷闷地说,“你不用管我了,你爱干嘛干嘛去。”
“不是看你无聊吗,我不陪你玩儿谁陪你玩儿啊。”
单鸣哼道:“我看是你无聊吧,我想出去随时就能出去,你呢?你能随便跑吗?”
艾尔被踩到痛脚,羞恼道:“你能随便跑?你儿子不是还没断奶吗。”
单鸣怒瞪了他一眼,俩人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都够心烦的,于是也没心情玩儿了,各自回去休息了。
吃完晚饭后,沈长泽还没有回来,单鸣实在显得发慌,就去游泳馆了。
游泳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单鸣走进一闻,就知道为什么没人了,今天池子刚消过毒,池水撒发着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本来使用这些设施的就是龙血人偏多,他们的嗅觉异常敏锐,这种消毒水的味道人都不喜欢,他们更是不愿意闻,每周三消毒的这一天,几乎没人来。
单鸣虽然也不喜欢这味道,不过来都来了,也不想就这么回去,游泳能让心情放松一些,于是他一头扎进了水里,偌大的游泳池就他一个人享用,他可以尽情畅游。
管理员走了过来,在岸边跟着他,和他聊天,“用不用给你记秒表啊?”
单鸣正在仰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用,我就玩玩儿。你下来游两圈儿?”
管理员摇摇头,“风湿犯了,不能下水。”
俩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管理员特意给他开了大灯,整个游泳池异常明亮,池水都被照成了金色,单鸣像一条滑溜的鱼,修长矫健的身体不断地在水中灵活地穿梭。
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水里缓缓游动着,水里很安静,闭上眼睛,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憋了两分钟的气,他浮了上来,睁开眼睛一看,那管理员已经不见了,而且游泳馆的门被关上了,控制室里也没人,好像所有人都下班走了一样。
不会把他关起来了吧?单鸣往前滑了几米,突然发现水面上有金色的倒影,他心脏一紧,猛地抬头,居然看到沈长泽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单鸣骂道:“操,你想吓死我啊!”
沈长泽大笑起来,噗通一声从半空跳进了水里,水浪四溅,单鸣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去。
随即腰上一紧,沈长泽的尾巴缠着他把他拉了过来,俩人胸膛贴着胸膛,近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沈长泽用手拨开单鸣额前的湿发,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容,他低下头,吸吮着单鸣唇上的水珠。
单鸣微微转开,看了看四周。
沈长泽掰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正了过来,继续亲,“专心点,没事,没有人。”
单鸣推开他的脸,“专心什么呀,我是来游泳的,你跑进来干什么。”单鸣想往岸边游,结果沈长泽的尾巴紧紧缠着他的腰,他根本挪不动步子。
沈长泽腻腻歪歪地继续亲着他,摸着他紧瘦的腰和结实的后背,嘟囔着,“一天看不到爸爸就很想。”
单鸣哼了一声,“你还是专心点去做实验吧。”他感觉到肚子上有又热又硬的东西顶着他,沈长泽身上求欢的气息是如此地直白而明显,可看到沈长泽这个样子,他心里直发毛。
见单鸣想推开他,沈长泽有点着急了,他亲着单鸣的脖子,哑声道:“爸爸,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做了,难道你不想吗?”
“妈的,你不是说不会再这么干了?”
“可是我现在很清醒,我可以控制自己,爸爸,我保证会跟平时一样的,我很清醒,我不会伤到你,我好想你……”沈长泽故意用下体撞了他一下,那勃发的热情让人无法忽视。他抓着单鸣泳裤下的宝贝,手指灵巧的揉弄了几下,单鸣也憋了一个多星期,几乎立刻就硬了。
单鸣有些恼羞成怒,抓着他的角把他的脑袋拽离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啪啪打着缠在他腰上的尾巴,“松开!”
那尾巴浸了水,简直滑得跟蛇皮一样,触感非常诡异。
沈长泽用脸蹭着他,用尾巴卷着他,虽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为,但是也不肯把他放开,动作又强势又温柔,逼得单鸣一直往后退,怎么都挣不开。
最后把单鸣弄烦了,拽着他的角直晃,在他耳边吼道:“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沈长泽用尾巴卷着他的腰把他放到了泳池岸上,他站在水里扣住他的腿,眯着眼睛说,“没完,爸爸,我想做,让我做吧,不然我就不让你走。”
沈长泽此时就像一条浮出水面的鱼,湿润的黑发帖服在俊美无匹的容颜上,清澈的水珠顺着纯金的龙鳞滑下,在高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巨大的翅膀随着水波浮动,仅仅是光与水的映衬,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充满了魔幻般瑰丽的色彩。这样一只漂亮又巨大的龙形怪兽,此时正有些焦躁地用尾巴缠着他不让他跑,然后用赤红色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又霸道又撒娇又耍赖的向他求欢,单鸣真不知道该哭该笑。
单鸣看着他不依不饶的样子,想扇他两下,又觉得没什么用,俩人僵持了半天,沈长泽见他有软化的痕迹,就凑过来亲着他的嘴唇、下巴、脖子,最后在他的胸前留下一串湿热的舔吻。单鸣被他亲得怪痒痒的,抓着他的角逼着他抬起头,恶声恶气地说,“你要敢再失控,这辈子都别想再碰我。”
沈长泽温柔而笃定地说,“绝对不会,爸爸,相信我吧。”
单鸣松开了手里的龙角,沈长泽卷着他的腰把他拖进了水里,将他的背抵着泳池壁,狠狠堵住他的唇,放肆地吸吮亲吻着,仿佛刚才漫长而耐心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刻激情的爆发。
单鸣想到前几天晚上他孤零零地抚慰自己,那个时候对沈长泽的渴望异常强烈,此时因为如此亲密的碰触,那种渴望就全都被勾了起来,他喜欢和沈长泽做爱,这点他从来不否认。
他的手指插进了沈长泽的发间,勾缠抚弄着那触感奇妙的龙角,把玩儿在手里有一种很稀奇的感觉,想到龙角可以带给龙血人性刺激,他就愈发想看看摸着这玩意儿究竟会有什么效果。
沈长泽喘着粗气看着他,“爸爸,你不要摸了,很痒。”
单鸣戏谑道:“哦,除了痒,还有什么感觉?”
沈长泽的尾巴刺溜一下钻进了他的泳裤,把他的泳裤粗暴地扯到了脚踝,他哑声道:“还有……很想上你。”
单鸣双腿盘上他的腰,勾着他的脖子轻声威胁着,“如果这次不爽,我保证你没有下次了。”
沈长泽被他撩拨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他托住单鸣紧实的臀部,尾巴尖儿轻轻拍打着他的屁股,低哑的声音透着无与伦比的性感,“爸爸,我上你一辈子都不会够,你真是太……”
单鸣倨傲地一笑,“太什么?”洁白的牙齿和魅惑的笑容在水光的映衬下撒发着浓郁的诱惑。
沈长泽双目血红,恨不得一口把单鸣吞进肚子里,如果有任何其他人看到爸爸这个样子,他一定要把那个人撕成碎片。
一阵嘶哑的低吼从喉头逸出,沈长泽埋首在他脖颈之间,急切地啃咬着,在他的身上印下数不清的痕迹。单鸣仰起脖子接受这样的亲热,突然,他浑身大震,沈长泽那条不老实的尾巴,一直在他下身游移,此时那尾巴尖儿竟然……

151、
单鸣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浑身都酸痛得厉害,头也有点儿晕。
他一动,就感觉到沈长泽的尾巴正卷着他的腿,他不知道对于龙血人来说尾巴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沈长泽非常喜欢用尾巴卷着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好像……就好想小孩子喜欢拽着大人的衣角才有安全感?
只不过,单鸣现在一看到这条尾巴,脑子里想得全是昨天在泳池里那些淫靡色情的画面,虽然他在性事方面并没有什么诡异的嗜好,但是不得不说,一条纯天然的灵活的尾巴比任何性爱道具都要厉害百倍,他能有这么猎奇的经历,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
单鸣醒了之后,沈长泽也醒了,他嘟囔了一声,尾巴一下子缠紧了单鸣的大腿,双手更是搂着单鸣的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单鸣觉得树袋熊可能都是这么抱着树干的。
沈长泽闭着眼睛慢慢地亲着单鸣的背,低声说,“爸爸,你的味道真好闻。”
单鸣累得手指头都懒得动,也就任他像蛇一样抱着他,懒洋洋地说,“这么睡觉你不难受吗。”
“我从小就习惯和你一起睡,你不在我根本睡不好。”沈长泽用额头蹭着单鸣的背,小声说,“我们分开的几年,我一直睡不好,每天都在想你。”
单鸣半眯着眼睛,“我也每天都在想你啊。”
沈长泽愣了愣,抬起了头,“真的?”
单鸣扭头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
沈长泽把他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单鸣有些莫名其妙,“我没说过吗?我养了你十年,一下子分开了,我也适应不了啊,都没人给我驱蚊了。”
“你当然没说过,我喜欢听,你多说一点。”
“说什么?”
沈长泽急了,“说你有多想我。”
单鸣想了想,“每天都想,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吃不好喝不好被蚊子咬得睡不着觉的时候都会想你,出任务受了伤也会想,怕我死了我们就是永别了,总之,我除了出任务平时也没什么事,只能想想你打发时间。”单鸣说得虽然很轻松,但是和沈长泽分开的那四年,对他来说是一段不愿意去回想的难受的经历,那个时候他才能真正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那真是时刻牵挂自己的孩子。
沈长泽动人的赤眸静静看着他,突然,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紧紧抱着单鸣,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颤声道:“爸爸,再多说一些。”
单鸣全身都被温暖的爱意围绕着,身心都不仅放松了下来,很多他平时根本不屑与开口的话,此时却能很自然地说出来,“再说什么呀?我确实很想你啊,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能活得很好,只要我不死,我们肯定能再见面。”他摸了摸沈长泽柔软的头发,轻声道:“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没想到转眼就长大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如果你不够强大,你就只能任人摆布,你虽然怨我把你送走,但是要是重新来一遍,我还是会那么做,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帮不了你了。”
沈长泽哽咽着,“爸爸……”
单鸣用手指弹着他的龙角玩儿,“你可别哭啊,像什么样子。”
沈长泽红着眼圈抬起头,小声问:“爸爸,你爱我吗?”
单鸣嗤笑了一声,“看你那样儿。”
“你说吧,说一个字就行。”沈长泽满脸期许地看着他。
单鸣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咧嘴一笑,“爱。”
沈长泽哑声道:“再说一遍。”
单鸣有点受不住了,“老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能怎么样,你别逼着我说这么腻歪人的话行不行?”
沈长泽一下子翻身骑到了他身上,死死压着他,亲着单鸣的嘴唇,轻声哀求着,“爸爸,我想听,你说吧,求求你,说一句,我爱你,我说多少句都可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求你说一句,说出来,求你了。”
单鸣捏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鼻尖,轻声说,“儿子,我爱你。”
沈长泽激动得眼圈都湿了,他不在乎单鸣的“爱”,究竟几分是亲情,几分是爱情,他只知道单鸣在乎他,把他放在心上,这就足够了。他密密实实地亲着单鸣柔软的唇,这吻甜蜜的仿佛能把人融化。
沈长泽抱着单鸣,温柔地抚摸着,心被填得满满的,单鸣累得四肢酸痛,也懒得起来,像只大猫一样蜷在沈长泽怀里,让他给他按摩。沈长泽吻着单鸣的耳廓,柔声说,“爸爸,我还没问你昨晚感觉怎么样。”
单鸣哼唧了一声,“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吗?我看你挺爽的?”
单鸣拿眼角夹了他一眼,不说话。
沈长泽的尾巴从他腿缝里钻了进去,轻轻摩擦着他的大腿根儿,暧昧地说,“其实很爽吧,爸爸?你都被我干得晕过去了,射了好几次呢。”
单鸣瞪了他一眼,“哦?几次?”
“至少三四次吧。”
“那你他妈射了几次?”
沈长泽想了想,数不过来了。
单鸣使劲拍了下他的脑袋:“老子就爽了三次,你他妈爽了几次?你不知道累我还知道累呢。”
“爸爸,你这么说不公平,你这辈子也没有过这么多次高潮吧?你干嘛不敢承认跟龙血人做很爽呢?你是怕自己体力不够还是……哎……疼……”
单鸣使劲揪他尖长的耳朵,揪得耳根都红了。
沈长泽眨巴着眼睛,“我说得都是实话。”他的尾巴钻进了单鸣的腿间,挑弄着单鸣的宝贝,贴着单鸣的耳朵邪笑道:“爸爸,你承认吧,你喜欢被我干,你昨晚被我干得很爽。”
单鸣露出恶劣地笑容,“哪又怎么样?这是应该的,你要是干得我不爽,你就把自己那玩意儿切了吧,他妈白长那么大了。”
沈长泽的尾巴有些冲动地在单鸣腿间乱蹭,“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他抓着单鸣的宝贝肆意揉弄了起来,“一定每次都把爸爸……”
单鸣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狠狠咬了他一口,“闭嘴吧你,把手拿出来。”
沈长泽的尾巴在身后来回晃着,焦躁地拍打着床垫,“爸爸,我又想做了,怎么办?”
单鸣一脚把他踹了下去,“滚,老子累死了。”
沈长泽只好重新爬上床,腻歪地抱着单鸣,像蛇一样紧紧缠住他,“我给你按摩,等你不累了……”
单鸣意识到沈长泽保持龙血人的样子,不仅体力大增,就连性欲都比人类状态时旺盛了好几倍,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他怒道:“赶紧变回人!”
唐汀之最终发现,甲卡西酮残留化学物质是可以被自身代谢掉的,只不过放在人类身上可能就是发个疯睡个觉上个厕所,放在龙血人身上却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幸好,沈长泽终于顺利变回了人类,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养成了睡觉的时候用尾巴缠着单鸣的习惯,即使沈长泽是人形,也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第二天单鸣肯定会发现自己的腰上或者腿上,多了条紧紧缠绕的尾巴。
单鸣在骂了他几次之后,发现没什么用,只好随他去了。
而经过那段时间的相处,沈长泽现在更加喜欢在龙血人状态下和单鸣做爱,虽然能获得更疯狂的快感,可对体力的消耗也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就是单鸣这样常年做超负荷运动的人,也常常累得一天都懒得下床,他意识到这样的生活太操蛋了,于是很快联系上了一个亚洲地区的情报贩子,让他给他做中间人,接一些他自己也能做的私活,跑出去晃荡一段时间。
沈长泽虽然不愿意他走,但也不得不妥协,不过,单鸣走之前,沈长泽要求他去见赵清玲,因为赵清玲一直想见他。
单鸣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一个交代,于是就答应了。
俩人挑了一个好天气,驱车去了灵山。
单鸣没想到他们会把沈耀关在他以前的家里,只不过这栋房子已经跟之前他来那次完全不一样了,它没有了半点危房或者鬼屋的影子,而是被改装成了一个巨大的监狱,尽管外形还算雅致,但是窗户上那跟手腕差不多粗的通电铁栏杆还是昭示了这栋别墅的不同寻常。
门口站着好几个守卫,沈长泽给他们递上了三张盖章的文件,守卫一一仔细查证过之后,才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赵清玲就在客厅里,静静地等着他们。

152、
“妈。”沈长泽轻轻叫了一声。
赵清玲转过头来,她穿着普通的居家服,看上去多了几分女性的气质,让单鸣多少有些不习惯。
她看了俩人一眼,放下手里的花盆,“来,坐。”
沈长泽坐到赵清玲身旁,赵清玲摸了摸他的脸,“恢复过来了。”
“嗯。”
“我早说过你不用心急,药物的作用不可能是永远的。”
沈长泽笑了笑,“现在实验室正在研究甲卡西酮,他们又有事儿忙活了。”
赵清玲淡然地摇了摇头,“成天就知道研究那些东西……”
沈长泽转头看了看,“父亲呢?”
“他不想见单鸣。”
单鸣双手交叠在胸前,闻言挑了挑眉。
“他最近怎么样?情绪稳定一些没有?”
“还可以,他是一个军人,我相信他的心智足够坚强,可以战胜失意和挫败。”
“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难道要和父亲在这里关一辈子吗?”
赵清玲笑了笑,“我有什么打算也没法告诉你,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
沈长泽轻轻叹了口气,在这栋房子里,他们没有隐私,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沈耀的手脚和脖子上都带着微电脑操控的高压电圈,有任何违规的举动马上就会被高压电击倒在地,他只可以在这栋房子里自由行动,他没有自由。本来他妈是不用受这样的待遇的,唐汀之答应她随时可以离开,但是她选择留下来陪着沈耀。
赵清玲安慰他道:“现在他不能离开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他,如果他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那么我就一直留在这里好了,其实无论在哪里生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虽然他怨恨我,但他始终是我的丈夫。”
“可是父亲不会甘心一直留在这里。”
赵清玲的目光平静如水,“很多事情,是你永远无法预料的。”她摇了摇头,别说这个了,我叫你们来,只是想见见单鸣,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单鸣沉声道:“我们过得不错。”
赵清玲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翡翠指环,她递给单鸣道:“这个东西,本来是应该给我儿媳妇的,你拿着吧,总该有个人继承。”
单鸣脸色变了变,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赵清玲挑了挑眉,“难道你也会不好意思吗?”
单鸣一把拽过了项链,塞进了兜里,“不要白不要。”
赵清玲淡淡地一笑,“收好吧,是长泽他奶奶留下来的东西。”
单鸣问道:“你叫我们过来,就为了这个?”
“还想跟你们吃顿饭。”赵清玲起身去厨房,端了一个大锅出来,一掀开盖子,香气四溢,“我在新疆呆了十多年,不会做精细的食物了,这道炖羊肉虽然粗糙了点儿,但也别有风味。”
她找了一个托盘,用几个碗碟乘上几道菜和米饭,端进了卧室里。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在桌上摆上几个凉菜,他们三人坐到桌前,围着热腾腾的羊肉锅吃了起来。
沈长泽的嘴角蹭了点儿肉汁,赵清玲拿起一张餐巾纸,越过桌子给他擦了擦嘴,眼里尽是温柔的母爱,沈长泽冲她笑了笑,接过了纸,自己把嘴角擦干净了。
他们在席间聊了一些龙血实验相关的事情,一顿饭吃得很和谐、很愉快。
吃完饭沈长泽又陪赵清玲坐了半天,直到晚上快十点了,他们才告辞。
俩人走出别墅,门口的守卫对他们进行了搜身,从单鸣身上搜出一个翡翠戒指,从沈长泽兜里搜出一张他随手塞进去的皱巴巴的餐巾纸。
搜身的小兵把东西又给他们塞了回去,朝沈长泽行了个军礼,“少校,您可以走了。”
沈长泽回了他一个军礼,带着单鸣开车离开了。
车刚开出去没多远,沈长泽快速地掏出了那张餐巾纸,“爸爸,看看。”
单鸣摊开纸,用打火机在下面小心翼翼地燎着,透过火光,薄薄地餐巾纸上显示出一排字,是北京某商场储物柜的编号和密码。
俩人对视了一眼,都猜测那里放的是赵清玲一直不肯交出来的海龙角。
当天晚上他们把车开回了市里,那个商场离灯市口很近,他们就找了就近的酒店住下了。
由于各怀心事,俩人进屋之后都没有多说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长泽的尾巴照例缠着单鸣的腿,单鸣已经习惯了,几乎感觉不到那玩意儿的存在。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忍不住问,“如果真是海龙角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长泽沉默了半晌,答道:“我更想知道,我妈把海龙角给我的用意。”
“也许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单鸣想了想,“可我记得她上次说要把海龙角销毁。”
沈长泽沉吟道:“也可能她没有机会销毁,想让我来处理。”
“你……你拿到它,你会销毁吗?”
沈长泽又沉默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
“爸爸,我没想好。”尽管他也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他应该遵从赵清玲的意愿销毁海龙角,可是,对于龙血人来说,那是一个极强的兴奋剂,只要使用了它,可以获得巨大的力量,变得更强大,是每个男人都在追求的,沈长泽犹豫了。
单鸣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在黑夜中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沈长泽也看着他,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腰线,“你说呢?”
“销毁吧。”单鸣干脆地说,“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汉森的别墅里看到的东西吗?那样的龙血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
沈长泽默默地看着他,轻声说,“爸爸,你亲我一下。”
单鸣怔了怔,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沈长泽笑道:“我听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进入了商场,找到那个储物柜,用密码打开了柜门,里面放着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布袋子,沈长泽拿起它,手掌有些颤抖。
俩人很快回到了车上,沈长泽小心地打开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形状像鹿茸,结实柔韧,通体散发着微微地金光。这是沈长泽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海龙角,他忍不住把海龙角贴在胸口,他全身的血液都瞬间沸腾了,他的脑海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他能感觉到这只角的力量,它的温度、它的味道、甚至它的生命力,沈长泽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知道,他和这只角有着相似的DNA,他们有某种非物质的联系,很玄妙,但也很真实。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单鸣正以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沈长泽有些失神地说,“爸爸,我觉得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153、
单鸣诧异地看了他两眼,“看你这样儿,你是舍不得销毁了吧?”
沈长泽仔细地抚摸着海龙角,眼睛闪闪发亮,“爸爸,我想留着它,我感觉得到它……太神奇了,我真的感觉得到它。”
“很正常,你身体里淌得就是它的血。你想留着就留着吧,但是要藏好了,而且,你不准随便用,听赵清玲说,这东西很危险,即使能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力量,最后也会被这股力量反噬。”
“我明白。”沈长泽看着那微微撒发着金光的神物,喃喃道:“我想到它的用处了。”
“嗯?什么用处?”
沈长泽把它放回了布袋子里,冲单鸣神秘地一笑,“先不告诉你。”
单鸣在基地呆闷了,这趟出来就不愿意回去,打算在北京玩儿两天再去格尼沙堡执行一项任务。他们在沈长泽在市区买的公寓里住了几天,期间沈长泽神神秘秘地出去了两次,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拎了十多个袋子,有生活用品、衣服和食材。
他把吃的往厨房一放,就把他买的那些衣服都放到了客厅,期待地看着单鸣,让他穿。
单鸣慢悠悠地挑起一件绿色的衬衫来,皱眉道:“这个,这个颜色是不是太亮了?”
“不亮啊,爸爸穿上肯定好看。你穿这件衣服和裤子吧。”沈长泽把两件衣服递给他,非要让他穿上。
单鸣本来懒得换,看沈长泽那么迫切的眼神,心想,就当哄孩子吧,于是当场就把衣服给脱了,然后把那两件衣服穿上了。
单鸣的衣服向来很单一,基本除了黑色就是深灰,只要能往身上套的东西他从来不嫌弃,这段时间穿得基本上都是沈长泽的衣服,只不过沈长泽现在长得比他大了一个号,他穿着不合身了。
一身休闲服套上身,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闲适和优雅,也比以前的装扮看上去年轻了几岁。沈长泽站起来给他整了整衣服,摸着他脖子上狰狞得抓痕,心里有些难受,这两道伤疤是怎么掩都掩不住了。
单鸣顺着他的手摸了摸,哼了一声,“还好老子闪得及时,要不气管都要被他划断了。”
沈长泽低声道:“要是冬天的话就可以戴围巾遮住了。”
“遮了干嘛。”单鸣睨了他一眼,“怎么,你嫌不好看啊。”
沈长泽皱了皱眉,“瞎说,你哪里都好看。”
单鸣咧嘴一笑,“你这小子……”
沈长泽凑上去一寸一寸地亲吻着那浮在皮肤之上的伤疤,他小声道:“爸爸,好几次,我都没有保护好你。”
单鸣拍了拍他的脑袋,“这跟你没关系,别乱想。”
沈长泽揽住单鸣的腰,“我真的不愿意你再去接那些危险的任务,可是我阻止不了你。所以,我想送你个东西。”
“什么?你买到什么好家伙了?”
沈长泽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单鸣看那大小以为是军刀,他颇为兴致地盯着那盒子。
沈长泽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把“军刀”,只不过那军刀造型奇异,尖部成锥装,军刀的结构是参考三棱军刺的,只不过刀身主体弯弯曲曲的像个拐棍,刀身被一层钛合金包裹着,和刀身曲线完美贴合,刀柄处理的非常自然,自然得就好像那两道枝杈是刀子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单鸣越看越不对劲儿,这根本就是被处理过的海龙角啊!他惊讶地看了沈长泽一眼,用眼神询问他。
沈长泽笑了笑,“没错,确实是海龙角,刀身处理过了,一般人看不出来。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它可以轻易穿透龙鳞,震荡粒子匕首对手腕的损害太大,以后不要再用了,就用它吧。我不担心你碰到普通人类,但我担心你碰到龙血人,你知道吗,现在龙血人的秘密已经越来越藏不住了,网络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早晚有一天,龙血人的存在会掀起轩然大波。所以你把它带在身上,这样我能安心一点。”
单鸣接过那只海龙角改造成的军刺,握在手里的同时,就感觉到一股热流传递进手心,刀身有些重,拿在手里手感极好,他试了试劈、砍、刺样样顺手,这确实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而且他对这东西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也许这跟他常年和沈长泽相处有关。
沈长泽问道:“爸爸,你喜欢吗?”
单鸣高兴滴点了点头,“嗯,好东西,造型太酷了。”那有些弯曲的像蛇一般的造型,拿在手里别提多带劲儿了,更何况这东西能刺穿龙甲,有这么趁手的武器,他就算独自面对龙血人也无所畏惧了。
沈长泽道:“而且,海龙角对普通龙血人有一定的震慑作用,就像有一天心智薄弱的龙血人会害怕我的纯血一样,你拿着这样的武器,多少会让他们乱了阵脚。不过,如果你真的碰到龙血人,最要紧的还是逃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硬拼,知道吗?”
“知道了,世界上哪儿那么多龙血人,还全放出来了。”
沈长泽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腰,嗅着他身上令人熟悉和安心的味道,“你真不让人省心。”
单鸣还在比划着他新到手的武器,根本没有体会出沈长泽语气中的担忧和无奈。
俩人吃完沈长泽精心准备的晚餐,窝在一起看电视节目。单鸣懒洋洋地靠在沈长泽怀里,时不时张嘴吃沈长泽递过来的零食,甚至连饮料到给他送到了嘴边儿。
要说世界上最安心最舒服最享受的地方,单鸣毫无疑问会说是自己儿子身边。
沈长泽问他,“这趟去,什么时候回来?”
“任务最多一个星期就结束了,接下来,我打算去趟哥伦比亚,看看乔伯他们近况怎么样,能不能帮他们什么。”
“你可不能留在那儿。”
“不会的,我不会留下。”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啊。”
“不行。”沈长泽勾起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爸爸,你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然后严格按照这个时间规划行程,到时间就回家来。”
单鸣皱着眉想了想,“要不,两个月吧。”
沈长泽有点不乐意,但还是勉强同意了,“那就两个月,两个月你必须回来。”
“放心吧,我不回来你就去接我行了吧。”
“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当然要去把你绑回来。”
单鸣勾着他的脖子,重重亲了他一口,调笑道:“断奶吧你臭小子。”
沈长泽邪笑着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揉着他结实的胸肌,“是吗,让我摸摸还剩多少。”
单鸣一个翻身灵活地骑到了他身上,大方地把上衣一脱,哈哈直笑,“让你摸个够。”
沈长泽情色地抚摸着他的腰,“爸爸,我们要分开两个月呢,是不是应该趁这两天把两个月的份儿都做回来?”
单鸣故意在沈长泽下身蹭了蹭,“来,看在你今天送了个好东西的份儿上……”单鸣俯下身,咬着沈长泽的嘴唇,低笑道:“我陪你玩儿到天亮。”
沈长泽用力堵住了他的唇。
两人果真疯狂了一夜,从客厅的沙发到地板、阳台、厨房、餐桌、浴室,无一不留下了他们激情的痕迹,他们就像两只不知疲倦的野兽,尽情地交合,一次次共赴情欲的巅峰,在彼此的身心刻下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第二天下午醒来,单鸣已经累瘫了,他还要赶当天晚上的飞机离开,沈长泽就坏笑着又是抱着他洗澡又是给他按摩,结果按着按着不知道怎么地,又不小心压着单鸣做了一通。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单鸣浑身酸痛脑袋发胀,错过了预定好的班机。
隔天醒来之后他把沈长泽骂了一顿,重新订了飞机,下午沈长泽亲自把他送到了机场。
路上沈长泽嘱咐这嘱咐那,把单鸣都听烦了。
进安检口之前,沈长泽把行李交到了他手里,依依不舍地说,“爸爸,两个月啊,一定要准时啊。”
“哎呀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呢。”单鸣揉了揉腰,还疼着呢。
沈长泽摸了摸单鸣的脸颊,“爸爸,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对了……”单鸣从行李袋里找出一张宣传单,“这个房子看上去不错,够大,在郊区,很安静,附近住户少,你有空去看看吧。”
沈长泽结果那个房地产的宣传单,有些欣喜地问道:“爸爸,你想买房子吗?”
“是啊,买个偏僻点的,这样你平时在家里想变成龙血人的样子,也不怕被邻居发现了。”
“爸爸!”沈长泽用力抱了他一下,眼中满是笑意。
单鸣含笑看着他,“你不是说变成怪物的样子你觉得舒服吗,在家你就放松一点好了,去看看房子吧,不合适的话再看看其他地方,挑人少的,反正咱们也不怕进贼。”
“好,我会挑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装修。”
“谁有空装那玩意儿,你觉得合适就行了,我住哪儿都行。”
沈长泽低笑道:“我要定做一张超级大的床。”
单鸣讽刺道:“可不是,免得我上厕所踩到你的翅膀。”他看了看表,“行了我走了,电话联系。”说完他提着手提行李往安检口走去。
沈长泽在背后看了他半秒,突然忍不住追了上去,扳过他的身体,揽住他的腰,旁若无人地亲吻着他。
围观的群众都以惊诧的眼神看着他们,心想首都就是开放,俩男的敢公然在机场吻别了。
单鸣搂着他的脖子,俩人亲了十多秒钟才分开。
沈长泽温柔地笑着,“爸爸,早点回家。”
单鸣也露出笑容,“好,等我回家。”
沈长泽看着单鸣消失在安检口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地,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一个跟单鸣一样的背影,只不过那一身迷彩服破旧不堪,身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走路有些蹒跚,脑袋上、手臂上都缠着纱布,突然,那个身影回过了头来,那是属于少年时期单鸣的脸,他没什么好脸色地催促着,“再走这么慢,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虫子。”
沈长泽的眼圈有些湿润,十五年前他和单鸣初相遇时的情景,他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十五年了,他对单鸣的感情,与日俱增,满到占据了他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爸爸,谢谢你带我离开,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
沈长泽站在原地,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虽然心里充满了不舍,但他知道,过段时间,他会在这里重新接回他的爸爸、他的爱人。

154、番外
两个月之后,单鸣按时回来了。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他又进账一大笔钱。余款结完之后,他就回了趟哥伦比亚,把虎鲨和佩尔的好消息带给了乔伯他们,乔伯虽然嫉妒虎鲨嫉妒得捶胸顿足,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他们高兴。
新的游隼运营得很不错,招进来的十几个新人都很可靠,出了几次任务,并没有给他们的名声抹黑,单鸣感到很欣慰。
他们都对单鸣做出了挽留,希望他回来,但从多方面考虑,单鸣还是拒绝了。以前他过刀口舔血的生活,是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活着,可他现在有了牵挂,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上战场也有了顾忌,这并不是好事,畏惧死的人反而死得更快,与其带着顾虑去赴死,还不如认清现实,退出雇佣兵的舞台。
大家都表示了理解,也就不再挽留,单鸣留在哥伦比亚的那段时间,帮着他们训练新兵、传授经验、模拟对战,给新人提供了很多帮助,他们这些老牌雇佣兵的军事培训,放到任何一个组织和团体里,都要收取大笔佣金,单鸣却只想让游隼一直厉害下去。
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喝酒吹牛,往往醉得东倒西歪,单鸣隐隐找回了当年豪迈从容的感觉,这让他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可是当两个月的约定逼近的时候,他开始想念沈长泽了,想他温暖的手掌、火热的吻,和他们无数次激烈的性爱,他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单鸣了,沈长泽改变了他,让他有了想回去的地方。
于是他知道,到时间了,他该回家了。
挥别了昔日熟悉的战友和基地,他返回了北京,让他很意外的是,来接他的是黄莺和百合小两口,沈长泽根本没出现。
他非常诧异,前几天他们通话的时候,沈长泽知道他要回来了还高兴得不得了,说一定要去接他,怎么今天反而没来呢?
黄莺有些遮遮掩掩地说,“他、他这两天忙。”
单鸣皱眉道:“忙什么?是不是又被唐汀之弄去做实验了?”
黄莺憨厚地点了点头,“嗯,是……”
黄莺是个不擅长说谎的憨厚耿直的汉子,单鸣一看他为难那样,就知道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但是他既不想说谎,也不想说实话,所以回答得很含糊。
单鸣看了百合一眼,百合不接触龙血人的核心秘密,也是一脸茫然,他觉得问下去也没意思,索性不问了,直接让沈长泽回来见他就行了,于是他掏出手机打算拨电话。
黄莺“哎”了一声,尴尬地说,“打不通的。”
单鸣有些不爽,“你跟唐汀之联系一下,让他尽快回来见我。”
“我知道我知道,少校知道你回来,他这两天就会回来见你的。”
单鸣撇了撇嘴,“你这是往哪儿开?这不是往郊区吗?”
“啊,是,少校在哪儿买了房子,他要我送你过去。”
单鸣心情好了点,心想这小子办事儿真有效率,才两个月,就可以进去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单鸣和百合聊了一路的天,他给百合将游隼现在的情况,百合听得很高兴,直呼也要回去看看他们,让黄莺快点找出公假来。
黄莺开车把他送到了离市区四十多分钟车程的郊区,这里坐落着十几栋半山别墅,彼此距离很远,几乎一家拥有一个小山头那个架势,绝对的独立而私密,远远看上去气派极了。
黄莺叹了口气,羡慕地说,“当雇佣兵真赚钱啊。”
百合撇了撇嘴,“这有什么,我也买得起,谁让你不要。”
黄莺脸一红,尴尬地说,“我怎么能让女人花这个钱。”
百合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你总是这么可爱。”
单鸣拎着行李跟在黄莺后边,黄莺打开了门,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哇,真漂亮。”百合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这个半山别墅分上下三层,主屋的住宅面积差不多有一千平,除了主卧和客房,各种功能厅一应俱全,尤其是健身房就占据了整个三百多平米的地下室,顶楼还有露天游泳池和温泉池,比度假性质的别墅还要豪华周到,几人看得都心动不已。
单鸣赞叹地点了点头,“这小子,品味不错,速度也快,行,以后就在这里安家了。”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扔,直接躺在了那张真皮大沙发上,想着和沈长泽在这上边儿做爱该是多么带劲儿的一件事,想着想着嘴角都弯了。
百合笑嘻嘻地说,“单,你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单鸣咧嘴笑道:“想我儿子赶紧回家,怎么了?小黄雀,快点给沈长泽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老子都回来了他还不回家了,奶奶的。”
黄莺无奈地说,“好的,我这就给大校打电话。”
俩人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单鸣虽然对这房子非常满意,但是想到沈长泽还没回来,始终觉得这里太空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本来想着一回家就和沈长泽痛痛快快地滚床单,发泄这两个月来的寂寞,没想到却是……
单鸣算明白什么叫欲火焚身、孤枕难眠了,他心里忍不住把唐汀之和沈长泽都骂了一遍,到后半夜才睡着。
结果第二天,沈长泽并没有如他预想般回来,他忍了第一天,第二天,到了他回来的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给黄莺和艾尔打电话,让沈长泽马上回来见他。
妈的,他就想不通了,他比着两个月的期限按时回来了,沈长泽反而不着家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啊,沈长泽是不是找抽啊,早知道他不如在哥伦比亚多呆几天呢。
到了当天晚上,他的愤怒已经压制不住了,艾尔才给他回电话,说这就送沈长泽回去。
他没意识到艾尔说的话不太对劲儿,也就没纠结沈长泽为什么需要他“送”。总之他摩拳擦掌地等着那混小子回来见他,他好揍他一顿出气。
两个小时后,门铃响了,单鸣一下子从沙发上窜了起来,把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艾尔,艾尔手里抱着一个毯子。
没有沈长泽。
单鸣把头探出去看了看,真的没有沈长泽。
他皱眉道:“怎么回事,人呢?”
艾尔表情很诡异,语气很无奈,“已经回来了。”
“妈的你们研究透明斗篷了?”
艾尔叹了口气,“你别太激动……”说完掀开了他手里抱着的东西。
单鸣低头一看,毯子下面是一团金色的东西,仔细看,圆圆短短的角,软滑的金色鳞片,乖巧地贴着身体的小翅膀,细长的盘在腰间的小尾巴,那是一个完全缩小版的金色小龙人,看上去只有两三岁大小,还不到他一条胳膊长。
单鸣傻眼了,颤声问道:“这是什么?”
艾尔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儿子。”
单鸣破口大骂,“你他妈放屁!你生的?”
艾尔怪叫道:“都让你别激动了,他真是你儿子,这是沈长泽。”
单鸣脸都绿了。
艾尔退后一步,“你别冲动啊。”看着单鸣脸上要杀人的表情,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唐汀之让他送沈长泽回来了。
单鸣指着那团软乎乎睡得正香的光屁股娃娃,“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唐汀之他们的新实验,能量压缩什么的,没想到出了瑕疵,一下子他就变成这样了,现在大概……两岁吧。”
单鸣一脚把门口的鞋柜给踹了个大窟窿。
被艾尔抱在怀里的小东西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迷茫,他慢慢扭过头,在看到单鸣时,赤红的双眸染上一丝委屈,他朝着单鸣伸出了莲藕般的小胳膊,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句,“爸爸。”
单鸣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155、番外
单鸣就是气得要吐血,也不得不从艾尔手里把沈长泽接过来了,手里轻飘飘的重量让他感觉一切都那么地匪夷所思,他等了三天可不是想等来一个奶娃娃!
艾尔飞快地跑了,沈长泽的小爪子揪着单鸣的衣襟,仰起小脸无奈地看着单鸣。
单鸣一脚踢上门,转身回到客厅,把他扔到了沙发上,气闷地坐到旁边瞪着他。
沈长泽抱着尾巴护在胸前,小声说,“爸爸,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说完还打了个哈欠,“唔,好困。”
单鸣骂道:“你他妈傻逼啊,让你做什么实验你就做什么实验,你要是一辈子这德行怎么办?”
“这个实验如果成功了,龙血人的能力能大幅度提升,这个,应该不会一直这样的……”迷你小龙心虚地缩进沙发的角落里,软软的翅膀有些沮丧地垂着。
单鸣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估计也郁闷坏了,要不怎么好几天不敢回来见他,他叹了口气,把沈长泽抱了起来,“几天了?”
小奶龙软乎乎地窝在他怀里,娇弱细嫩的声调听上去透着几分委屈,“你回来的前两天。”
沈长泽站起来想抱单鸣的脖子,结果一下没站稳,差点儿扑倒,爪子下意识地去抓单鸣的领子,不想领子也没抓住,反而在单鸣锁骨上抓出一道血痕,沈长泽咬着嘴唇一边看单鸣的脖子,一边偷看单鸣的表情。
单鸣的脸拉得老长,他想一脚把沈长泽踹飞了,但是他忍住了,怀里的东西太小了,他下不去脚。
小奶龙羞怯地缩起了爪子,叹了口气,老实地坐在单鸣腿上,脑袋靠着单鸣的肚子,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
单鸣看着他小珊瑚一样的龙角,忍不住摸了摸,小奶龙就往他手心里拱,尽是讨好的意味。单鸣就心软了,揉了揉他肉呼呼的小脸蛋,“行了,都这样了,该怎么过怎么过吧,希望你能快点恢复。”
单鸣把他抱起来让他挂在肩膀上,然后走进了厨房,“你吃饭没有?”
“没有。”
厨房里还有单鸣中午从附近的小镇订的快餐,他用微波炉热了一下,然后把沈长泽放到了桌子上,把排骨推到他面前,“吃吧。”
沈长泽抓起筷子,结果也不知道是手太小、还是爪子不方便,他怎么都夹不起来。
单鸣把筷子抽出来扔一边儿了,“看你真费劲,直接拿吧。”
沈长泽就用小爪子捧着排骨咬了起来,单鸣并没有意识到给身体年龄两岁的小孩儿吃排骨有什么不对的,反正沈长泽那一口牙比人类的厉害多了,没想到啃了几下沈长泽就把排骨放下了。
单鸣自己也在吃饭,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不是没吃饭吗。”
沈长泽苦恼地看着他,“爸爸,我咬不动。”
单鸣表情凝固住了,看了他半天,伸出手掰开他的嘴,沈长泽前排的牙基本都长齐了,但是用来咀嚼的后槽牙根本只冒出来一点点,用来咬骨头确实勉强,原来龙血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满口尖牙的。
单鸣烦得都想掀桌子了。他只好用筷子挑了一块儿炒鸡蛋,塞进沈长泽嘴里,沈长泽鼓着小腮帮子一点点嚼碎了吞了进去。一顿饭下来,沈长泽基本就是他一点点喂出来的,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知道带孩子是什么感受,他原本以为当年五岁的沈长泽已经够娇弱够难养活了,没想到二岁的奶娃娃更要操百倍的心。
吃完一顿饭,俩人都累了。
沈长泽依然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平时都是他照顾单鸣,现在自己连筷子都抓不住了,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很难适应。
单鸣揉着软软的头发,“行了,就当我带几天孩子呗,别愁眉苦脸的。”
沈长泽抓着他的衣服,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满是幽怨,“爸爸,你不要嫌弃我。”
“我不嫌弃你,你别尿我床上就行。”他单手把小奶龙抱了起来,“你是不是困了?一直打哈欠?”
“嗯,自从变成这个样子,一直犯困,很想睡觉。”
小孩儿都爱睡觉,这个单鸣是知道的,他把沈长泽抱进了卧室,放到了沈长泽为他们精心挑选的那张两米五的大床上,可当他看到现在的沈长泽只能占据一个枕头的大小时,他心里别提多郁闷了,“那你睡吧。”
“爸爸我想洗澡。”沈长泽抓着单鸣的袖子晃了晃。
单鸣叹了口气,把他拎进了浴室。
放上温水,他抱着沈长泽坐进了宽大的按摩浴缸里,小奶龙脚尖够不着地,只能站在他腿上,单鸣摸着他身上的鳞片,软软的、滑滑的,原来还没长成的龙鳞是这样的触感,其实跟鱼鳞差不多,沈长泽那对小翅膀拍着水,带着一圈圈涟漪,他的尾巴啪地一声缠住了单鸣的胳膊。
单鸣甩了甩手臂,“你缠着我干什么。”
“我怕滑到水里去。”即使是浴缸里的水,现在都能把他整个淹没。
单鸣把他的尾巴掰了下来,“别缠着我胳膊,我要给你洗澡。”
单鸣把他放到浴缸用来放置沐浴用品的台子上站着,然后挤了些沐浴露往他滑溜溜的身上抹了过去,单鸣的手掌在他全身打起了泡泡,小奶龙就举着胳膊站着,让单鸣给他洗澡。
当洗澡下身的时候,单鸣摸着小奶龙软软的小鸡鸡,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长泽羞恼地把泡沫抹到了单鸣的脸上,尖着嗓子叫道:“别笑了。”
给他洗完之后,单鸣把他抱进水里要给他冲一冲,结果沈长泽脚一滑,一下子跌进了水里,单鸣把他捞出来的时候他四肢乱动、翅膀和尾巴乱飞,把单鸣乐得笑个不停,他故意一松手,沈长泽又掉进去了,单鸣再把他捞起来,小奶龙浑身跟下大雨一样,整个身体都在他怀中拼命扭动着,想把身上的水甩干净,单鸣哈哈大笑起来,他又找回了一些当年欺负沈长泽的快感。
沈长泽幽怨地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愠怒和无奈。
单鸣心情大好,摆弄着小奶龙的胳膊腿儿,用手指绕着他的尾巴打圈玩儿,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
沈长泽没玩儿一会儿就累了,小脑袋软软地枕在单鸣肩头,搂着单鸣的脖子,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单鸣用浴巾包着他把他抱进了卧室,给他擦干净身体,吹干净脑袋,然后把被子盖好了,拍了拍他的小胸脯,“睡吧。”
沈长泽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睁开了,“你又没吹头发,去吹头发。”
“我又不睡觉,一会儿就干了。”
“那也要吹干,空调开这么低。”
单鸣听不得他这么罗嗦,只好拿出吹风机把自己的头发也吹干了。
他吹完之后,打算换套衣服去客厅看电视去,沈长泽的小尾巴一下子卷住了他的手腕,“爸爸……”
“怎么了?”
“陪我睡觉吧。”
“现在才九点。”
小奶龙扭着身子撒着娇,“陪我睡吧。”
单鸣想了想,抱着他往里挪了挪,躺在了他旁边。
小奶龙爬到了他身上,就像当初一样,窝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单鸣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禁想起十五年前,那个冷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儿哭着喊着爬进他怀里的场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又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呢。
怀里的小奶龙用圆润的角蹭了蹭他的下巴,轻声说,“爸爸,你按时回来了,太好了。”
单鸣用一只手臂圈住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156、番外
沈长泽很早就醒了,他被单鸣的一只胳膊压着,醒过来之后就费劲地从那只沉重的胳膊下边儿爬出来,他摸了摸单鸣的脸,“爸爸,起床了。”他饿了。
单鸣转了个身,没理他。
沈长泽爬到他身上,用力拍着他的脸,“爸爸,起来了。”
单鸣有些不耐烦地随手一推,只听咣当一声,单鸣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回身一看,小奶龙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赶紧爬到床的那头,看到他的儿子正四仰八叉地爬在地上。他赶紧把沈长泽捞了起来,小奶龙鼻子撞得通红,幽怨地看着单鸣。
单鸣笑嘻嘻地说,“睡糊涂了……没事儿,你摔不坏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沈长泽小声说。
“不是,天还没亮呢你吵我干什么?”
“我饿了,还有,今天你要带我去买些我现在用的东西。”
“你现在用的?尿布?”
沈长泽气得拿尾巴拍他的脸,“衣服。”
单鸣捏着他软软的脸蛋儿,戏弄道:“你还穿什么衣服啊?套我的衬衫吧,再说光着屁股也没人看啊。”可能是前段时间他被沈长泽欺压得太厉害了,现在欺负起沈长泽特别来劲儿,一看那幽怨又无奈的小眼神就想笑。
沈长泽扁着嘴,“你是故意的吧。”
单鸣捏着他胖乎乎的小腿,一只手就能抓个结实,“我故意的怎么样?你现在打得过我吗?”他摆弄着小奶龙的身体,啪啪拍着那嫩呼呼的小屁股,“嗯?我看你现在还打得过我?”
沈长泽的尾巴不满地抽打着单鸣的手臂和脸,忿忿道:“你等着,你等着我变回去的。”
从小奶龙嘴里说出来的威胁,就好像小孩子说“我不跟你玩儿了”了一样又可爱又好笑,单鸣被逗得直乐,“好哇,我看你什么时候变回来,但是在你变回来之前,你先让我玩儿一段时间吧。”单鸣迅速跳下床去,从客厅拿了一部单反回来,“来,我给你拍点儿照片,我都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沈长泽不乐意地拿被单遮住身体,“爸爸我要穿衣服。”
“穿什么衣服,你以前见着我不恨得随时光着吗。”单鸣一把把床单扯一边儿去了,他露出恶劣地笑容,“今天我就给你拍几张裸照挂墙上当装饰画。”他扑上去抓着沈长泽就开始拍,长焦镜头下小奶龙细软的鳞片闪耀着淡淡的金光,柔嫩的翅膀无力地扑腾着,小尾巴羞愤地拍打着床垫,赤红的大眼睛里透出丝丝委屈。单鸣玩儿得起劲儿,把沈长泽光屁股娃娃的形象尽收于相机,小奶龙最后累得趴床上都懒得动了,只是不断地拿眼角瞥单鸣。
单鸣揉着小龙肉呼呼的小屁股,越看这样的小东西越开心,实在是太好玩儿了,比长大了的沈长泽好玩儿多了。
沈长泽气闷地说,“我饿了,你能不能让我吃点儿东西。”
单鸣笑呵呵地把他抱了起来,“走我带你出门儿吃饭去。”
“我这样怎么出去。”
单鸣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自己的衬衫,套在了小奶龙身上,套完之后发现手脚翅膀都遮住了,可是龙角遮不住,赤色的瞳孔也遮不住。单鸣摸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这样吧,先去商城,我去给你买衣服,你在车里等着我。”
他抱着小奶龙出门儿了,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场,停好车后,就自己进去了。他们住的地方在六环以外了,这里是小地方,人不多,不过该有的东西都有。
单鸣先去了童装区,给他买衣服帽子之类的。售货员问多大的孩子,单鸣比了比自己的胳膊,“两岁,这么长。”
他一口气买了七八套衣服,还买了三双鞋、两顶帽子和一个小墨镜,提了东西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有个大爷居然扒着他给沈长泽留着呼吸的车窗缝隙往里看呢,一边看一边嘴里说着什么,还直跺脚。
单鸣感激跑了过去,不客气地抓着他肩膀,“你干什么?”
大爷一拍车门,气愤地说,“怎么有你这么当爹的!把这么小的孩子放车里自己跑出去了,这要出点儿什么事儿可怎么办,怎么有你这么当爹的!”
“我就离开了二十多分钟,能出什么事儿。”单鸣一边说一边把大爷扯到了一边儿,他担忧地往车里看了一眼,沈长泽用衬衫把自己包起来了,只露了小脸,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出什么事儿?天这么人,憋着怎么办?闷着怎么办?尿了怎么办?让人砸开车窗抱走了怎么办?孩子他妈呢?你会不会带孩子啊?”
“我会不会管你什么事儿,我这不回来了,你赶紧走吧。”
大爷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就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当什么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会当父母还弄出个孩子来,真是……”大爷气冲冲地走了,还回头瞪了单鸣好几眼。
单鸣被莫名其妙数落了一顿,郁闷坏了,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沈长泽扭过头,赤色的双眸中满是戏谑,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
单鸣拍了下他光溜溜的屁股,“你笑个屁,谁要真把你抱走了,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沈长泽撇了撇嘴,“被你抱走,也没有幸运到哪儿去。”
单鸣把他身上的衣服扒掉,给他换上了童装,那售货员挑的尺寸刚刚好,只不过买鞋的时候他忘了考虑那小龙爪子,鞋稍微有点儿挤脚,不过也没关系,他抱着就是了。最后,沈长泽全身上下穿好了衣服,翅膀紧紧贴着背,尾巴塞进了裤子里,龙角用帽子遮住了,眼睛用小墨镜挡住了,只要把爪子缩进袖口里,他露出来的粉嫩的小脸蛋儿和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没什么区别。
单鸣问他,“想吃什么呀?”
沈长泽看了看,这个城乡结合部的小地方真没什么好餐厅,“随便吧。”
单鸣指了指肯德基,“吃这个?有儿童套餐,还有地方让你玩儿。”
沈长泽拿小爪子抓了下他的胳膊,咬牙说,“我不是小孩儿。”
单鸣恶劣地笑着,“那吃什么?”
“找个有包厢的,这身衣服好难受。”沈长泽动了动翅膀,一直被衣服困着真的很不舒服。
单鸣最后找了个湘菜馆,要了一个包厢,上完菜后,单鸣把包厢门锁住了,沈长泽立刻踢掉了鞋子,掉脱了帽子和衣服,爬在单鸣身上使劲扇着翅膀挥动着尾巴,看来是憋坏了。
单鸣抓着他拍到自己脸上的尾巴,“别动了,不是说饿吗,赶紧吃饭。”他把小奶龙直接放到了饭桌上,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喂着他,眯着眼睛享受这种养宠物一般的悠闲时光。
每次看着小奶龙费劲地张开小嘴眯着眼睛吞进他送到嘴边的食物时,单鸣都觉得心脏涌上一阵难以形容地酥麻,实在是太好玩儿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玩儿的东西。
小奶龙一会儿就吃饱了,摸着肚子直打饱嗝,“爸爸,你不吃吗。”
单鸣满意地看了看他,自己也吃了起来。小奶龙就坐在一边,用小爪子扒开虾壳,一颗一颗地送到单鸣碗里。
单鸣撂下筷子,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脸,“真乖,我吃饱了。”
小奶龙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凑过来抱住了单鸣的脖子,亲了亲单鸣的脸。
单鸣把他抱进了怀里,那种香软温暖的触感,让人的心都化了,他笑道:“你要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沈长泽闷闷道:“别开玩笑了,我可不要一直这样。”他想要照顾爸爸,而不是让爸爸照顾他,他这副没用的样子真是多过一天都难受。
“唐汀之那边有消息了吗?”
“他让我等几天,到时候会联系我。我看他挺有自信的样子,应该可以恢复。”
“最好是可以,不然你不是要从头长起?等你长大,我都老了。”
沈长泽摸着单鸣的脸,认真地说,“你就算老了我也要你。”软软的童音竟透出了不容忽视地笃定。
单鸣咧嘴一笑,忍不住照着小奶龙的脸蛋亲了个带响的,“你就算一辈子长不大我也要你。”
沈长泽紧紧抱住单鸣,笑着把头埋在他脖子里。
单鸣拍了拍他的屁股,“走,咱们回家。”

 

157、番外
单鸣也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回家之后扯着小奶龙的胳膊腿儿给他一套套换衣服,换一套拍一组照片,忙活得不亦乐乎。
沈长泽终于受不了了,怒道:“你玩儿够了没有!”
单鸣叼着烟痞痞地一笑,“早着呢。”
小奶龙像个金灿灿地包子一样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你够了,我累了我不玩儿了。”
单鸣笑道:“别呀,爸爸还没玩儿够呢。多拍几张,免得以后你不认帐,来,笑一个。”单鸣伸手去揉他的脸。
小奶龙抱着他的手,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头,双目满含怒火。
虽然他现在一嘴都是奶牙,但是咬起来还是有点儿疼的,不过疼得程度就跟小动物拿人的手练牙差不多,单鸣用手指按着他的牙槽,逗弄他软乎乎的舌头。
小奶龙咬了半天见单鸣眉头都不皱一下,气得拿尾巴用力拍单鸣的手臂,小脸憋得通红,他对于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有不甘又无奈。
单鸣得意地笑着,“咬啊,使点儿劲儿啊。”
小奶龙红彤彤的眼睛狠狠瞪着他,“爸爸,等我恢复过来你就完蛋了。”
单鸣挑了挑眉,“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趁现在把你欺负够本儿了,我不是亏了吗。”
小奶龙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在他脸上又咬又拍,弄得单鸣满脸口水。单鸣哈哈笑着抱着小奶龙在床上滚来滚去地玩儿,一会儿把他扔到天上去一会儿把他推得满床滚,小奶龙软乎乎的傻样儿把他逗得笑个不停。最后父子俩玩儿累了,抱在一起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门铃声响了起来。
单鸣睁开眼睛一看,天都黑了。他一动,窝在他怀里的小奶龙也醒了,小爪子揉着惺忪的眼睛,小声说,“好饿……”
单鸣拍着他脑袋,“你现在怎么就知道吃了,我去看看谁来了。”
“爸爸带我一起去。”小奶龙的尾巴一下子缠住了他的手腕。
单鸣只好单臂抱着他,出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脸谨慎地艾尔和一脸平静的唐汀之。
单鸣看到唐汀之的时候脸立刻拉了下来,“你还敢来见我。”
唐汀之点点头,“敢的,艾尔说他会负责保护我。”
单鸣举起拳头朝他那张秀丽的脸蛋挥了挥,“你可真他娘的欠揍。”
艾尔拍了拍他的拳头,“算了吧兄弟,我们这趟来就是接你们回去,让沈长泽恢复原样的。”
单鸣冷哼了一声,“我不回去,我觉得现在他这样挺好的,以后再说吧。”说完就要踹上门。
这下子三个人都急了,唐汀之一下子扶住门,神色有些慌张,“那可不行,必须尽快恢复。”
小奶龙也在单鸣怀里拼命扭着身体,“爸爸你疯了吗,我要马上变回原样。”
单鸣瞪着眼睛说,“你们想把我儿子怎么样就怎么样,问过我的意见了吗?老子这回就不让你们回去,沈长泽你听着,这回你要是跟他们走,以后就别回来见我。”
沈长泽愣愣地看着单鸣,“爸爸,你怎么了?”
艾尔也皱眉道:“单?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汀之更是额上冒出了汗来,“单先生,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你希望他一辈子这样吗?”
“我希望他怎么样,对你们来说有参考价值吗?”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迅速冷静了下来,“你有什么想法,请说。”
单鸣拍了拍小奶龙的背,“这是我单鸣的儿子,不是你们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的实验品,从今往后,你们要跟他做任何实验,必须得到我的同意。否则我会带他走,我儿子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陪你们玩儿,这个答案很明显吧。”
这次仅仅是变成了小孩子,下次呢?如果这么不休止地用沈长泽来做实验,万一有一天真的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害,这个后果谁来承担?单鸣以后再也不会让沈长泽参与这种高风险的实验。
小奶龙抓着单鸣的衣襟,沉默了一下,对唐汀之说,“你听我爸爸的吧。”
唐汀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答应。”
“光答应不行,去起草协议。以后每次实验,都需要我和沈长泽同时签字才能执行。”
唐汀之点点头,“好,你先跟我们回基地吧,他的情况不该再继续耽搁了,回去之后我们先签协议,然后马上给他准备实验。”
单鸣这才抱着沈长泽上了他们的车。
一路上,小奶龙一直安静地趴在单鸣的怀里,俩人坐在最后座。
单鸣低声道:“你总说我该为了你注意自己的安全,那么你也该为了我,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爸爸你说得对。”
“以后我出门,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而你无论是出任务,还是参与实验,都必须征求我的意见,不能一意孤行。”
“我答应你。”
单鸣抱紧怀里柔软的小身体,亲了亲他的额头,嘟囔着:“肯定被你传染了,我也饿了。”
小奶龙软声说,“爸爸,等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
到了后半夜,他们才回到了基地。唐汀之递上了让人事前准备好的协议拿给单鸣过目,单鸣把协议拍到桌子上,这个我要仔细看过再签,你们先去给他准备实验吧。
唐汀之道:“你可以慢慢看,放心,这个实验我们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出问题的。”
“实验结束之后,他就会变回大人了?”
“对,把能量重新储进他体内。”
单鸣看了眼坐在他腿上的小奶龙,皱眉道:“那以后都看不到他小时候的样子了吗?”
“理论上……也不是不……”
小奶龙的尾巴“啪”地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等了唐汀之一眼,“别说了。”他可不想为了满足单鸣的恶趣味,时不时把自己抽干了变成奶娃娃给他玩儿。
其实就算他还能变成小孩儿,单鸣也不愿意他再冒险进行这种实验,所以他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他能把沈长泽抱在腿上玩儿了。他有些不舍地捏着小奶龙的脸,叹息着,“你长得太快了,我还没跟你玩儿够,你就长大了。”
两只小爪子摸着单鸣的脸,“爸爸,我一直在你身边,不管小时候还是长大了。”
单鸣撇了撇嘴,“但你小时候比较好玩儿。”
小奶龙搂住他的脖子,用柔嫩香软的唇轻轻碰了碰单鸣的嘴唇,小声说,“长大了可以保护你,我想要保护你。”
单鸣勉强笑了笑,最后摸了摸他柔软的身体,然后把他递给了唐汀之,“去吧,我等你回来吃饭。”
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从他眼前离去,单鸣突然感觉眼睛酸涩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充满了强烈的不舍。
也许是他太怀念沈长泽小时候的点滴,好不容易能够重温的儿子的童年,就这么结束了,让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场非常非常美的梦,却要自己把自己弄醒。
这感觉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艾尔看他失落的样子,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没当过爹,他不知道单鸣的感受。
单鸣叹了口气,“以后再也不让他们做这么變態的实验了。”
“我想沈长泽应该也不会愿意了。”
单鸣甩了甩脑袋,“他们需要多长时间?”
“很长吧,你现在回去休息吧。”
单鸣想他等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吧,我先回去了。”
由于折腾了一晚上,他也挺累了,回到了在基地里给他们准备的房子,单鸣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倒头就睡了。
他希望自己睡着之后,可以不这么沮丧和失落,这种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这一觉睡下去,天昏地暗。
直到他的周围传来异响,他刚要跳起来,身体就被一股力量压住了。随即,结实的身体贴了上来,温厚的手掌搂住了他的腰,耳边传来了那熟悉而低沉的嗓音,柔声说着,“爸爸,我回来了。”
单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小孩儿呢。”沈长泽把下巴垫在单鸣的肩膀上,心里颇为郁闷,他这是在自己嫉妒自己?
“你五岁的时候很讨厌,两岁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我五岁怎么讨厌了?我那时候还不是对你言听计从。”
单鸣闷声说,“不知道,反正你两岁的时候比较可爱。”
沈长泽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抚摸着他的腰腹,低声道:“接受现实吧,难道我那个样子能满足你?”他翻身把单鸣压在身下,邪笑道:“爸爸,你这几天欺负我欺负得很开心吧,我说过,等我变回来之后,你就完蛋了。”
单鸣眯着眼睛说,“你打算怎么样?”
沈长泽咬着他的耳朵,“我打算……做到你下不了床。”
单鸣咬牙道:“你敢。”
沈长泽一把扯掉了他宽松的睡裤,哼笑道:“我敢,我现在就要这么做。”
当单鸣被扒了个精光被身上的禽兽为所欲为的时候,他心想,果然还是两岁的时候比较可爱。

158、番外
马达加斯加岛那一役,让世界顶级雇佣兵团“游隼”的老大艾尔·莫瑞命悬一线,也让他被迫变成了一个龙血人。
当艾尔昏迷两星期,在监护房里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唐汀之。
艾尔张了张嘴,口干舌燥。唐汀之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说话。”他按下一个蓝色的按钮,然后给艾尔倒了杯水,把他扶了起来,慢慢喂他喝了一杯水。
艾尔睡了太久,头晕脑胀,四肢酸麻,一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暂时根本无法思考。
很快,监护房的房门被打开了,一大批身着白大褂的人涌了进来,开始围着艾尔给他做各项身体检查。
艾尔愣了几分钟,然后开始恼怒,他一把推开一个科研人员,嘶哑地吼道:“别动我,烦死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艾尔甚至看到堵在门口的两个特种兵已经抓紧了手里的高压电枪。
唐汀之安抚道:“我们只是要给你检查身体,请你配合一下。”
“我不配合,让他们出去,我要喝水、吃饭、洗澡。”这种被人当成怪物一样参观的感觉糟透了。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你们先出去吧。”
“大校,他现在很不稳定,万一伤到你……”
“没关系,出去吧,他如果会伤我,他就不会救我,都出去吧。”
所有人都慢慢退了出去。
艾尔自己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喘着气看着唐汀之,“我……我怎么了?”虽然他还有些不能肯定,但是昏迷前那仿佛皮开肉绽般的疼痛的记忆实在太强烈了,他知道那不是因为自己被散弹枪打碎了内脏,而是因为唐汀之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
唐汀之坐到他旁边,平静地看着他湛蓝地双眸,“你变成龙血人了。”
艾尔的瞳孔猛烈收缩,原来那种好像血液被煮沸了,皮肤被尖刺从内部破开般的痛苦,竟然是因为他变成了龙血人?
唐汀之微微低着头,摸着自己细白的手,“你当时生命体征很微弱,随时会死,变成龙血人是你唯一可能活下来的机会。”
艾尔看着自己的手。他变成龙血人了?他变成了那种强大得不可思议、变身时英勇无匹的怪物了?此时此刻,他真是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变成更为强大的生物,总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艾尔可以接受。
唐汀之看他半天发愣不说话,终于忍不住小声说,“莫瑞先生,谢谢你。”
“什么?”艾尔回过神,他没听清楚。
“我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艾尔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透出的真诚,竟觉得脸皮有些发烫。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就轻佻地笑了笑,“是啊,我救了你,你怎么报答我呢?”

唐汀之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他的眼睛干净而纯粹,坦坦荡荡,弄得艾尔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唐汀之见他不说话,就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艾尔依旧沉默地看着他,他也有些诧异,自己为什么会去救唐汀之。当那枪口对准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反应速度足够他对形势做出了判断,他当时该做的是攻击持枪者,或者踹开唐汀之,但是他知道,无论哪个决定,唐汀之都一定会受伤,而且霰弹枪近距离杀伤力太大,唐汀之少不了断胳膊断腿,于是在他的大脑做出最理智的决定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他可能只是无法忍受这个人在他面前流血受伤吧,如果近在眼前都无法保护他,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没用了。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如果你死了,我找谁赔偿游隼的损失去。”
唐汀之愣了愣,“这个……这个不在预算内,而且我也没有上报拨款的名目,所以我只能私人赔偿你。”
“算了吧,谁要你的钱?”
“那你想要什么?”
艾尔瞥了他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过来。”
唐汀之靠了过去。
艾尔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
唐汀之瞪大眼睛,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这是一个很浅的吻,艾尔在那柔软的唇上磨蹭了几下,就放开了他,他戏谑道:“这回不计算我心跳频率了?”
唐汀之摸了摸嘴唇,“时间太短了……这次的吻,比上次的短。”
艾尔眯着眼睛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再来一个长一点儿的?”
“唔,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尔露出风流的笑容,“上次的约会,有很多事我想做,却没来得及,如果你想报答我的话,就陪我把约会进行完吧。”
“约会?还差什么呢?”
“还差很多。”
唐汀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真的有我漏掉的内容吗?”
“你到底答不答应?”
唐汀之点点头,“我答应。”
艾尔露出满意的表情,“好吧,那么明天就继续约会吧。”
“不行,你至少半年内不能离开基地。”
“什么?为什么?”
“你现在是龙血人。”
“哪又怎么样?”
一讲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唐汀之立马像换了一个一般,表现出了极强的专业气质,“一个刚刚进化成功的龙血人,是非常不稳定的,你会因为各种刺激而控制不住自己,变身成龙血人,这些刺激因素有很多,比如愤怒、疼痛、绝望、性冲动,现在的你,是非常危险的,在你能够控制自己,在人类和龙血人之间随自己的意愿变身的时候,你才能够离开这里。”
艾尔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控制自己,我自控能力一向很好,你听着,我绝对不会在这个连太阳都看不着的地底下过老鼠一样的生活。”
唐汀之耐心地解释道:“莫瑞先生……”
“叫我艾尔!”
“唔,艾尔先……艾尔,请你相信我,你绝对无法控制自己,没有一个龙血人例外,哪怕是龙血纯度高达97%的沈长泽。”
艾尔狠狠捶了一下床,怒道:“我再说一次,我绝对不会在这个破地方呆上半年,别说半年,两个月我都受够了,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控制住我,没有人可以困住我!”艾尔越说越激动,他甚至自己都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被点燃了情绪,接近着血气上涌,他突然感觉身体特别热、那种热并不让他感到不适,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唐汀之眼神变了,啪地一下按下了床边一个红色的按钮,然后他拿起了一面镜子,对准了艾尔,“你看看自己吧。”
艾尔瞪大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淡紫色的鳞片!他只觉得气血翻涌,不能自抑,眼前的唐汀之在他眼里是那么地诱人,他其实早就想……
已经化作龙血人形态的艾尔突然从床上窜了起来,扑到了唐汀之身上。
唐汀之被一下子摁倒在地,他用力拍打着艾尔的脸,“醒一醒,艾尔,醒一醒。”
艾尔的瞳孔变成了赤红色,他大叫了一声,爪子一划,撕开了唐汀之衣服的前襟。

 

159、番外
监护室的门打开了,一堆人冲了进来,一记麻醉针嗖地扎在了艾尔的脖子上,艾尔身体顿了顿,然后慢慢软倒在唐汀之身上。这条淡紫色的金发龙血人,缓缓动了几下尾巴,就昏过去了。
乌鸦抹了抹汗,“大校,我都说了很危险的,还好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在龙血人形态下攻击和战斗,不然艾尔莫瑞这个人,即使是人类的时候都极难对付。”
唐汀之脸色苍白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慢慢合上自己的衣襟。
他扒开艾尔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球,然后手指不自觉地插进了艾尔浓密却柔软的金发中,把那沉甸甸脑袋慢慢地从自己的肚子上抬了起来,“把他抬到床上去。”
几个人走过来抬起了艾尔,等放到床上时,艾尔已经变回了人类的样子,他的症状很普遍,刚刚进化成功的龙血人,这个形态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昏迷、并变回人类。
一个助手请示唐汀之,“大校,把他绑起来吧。”说着就要放出实验床上的金属环。
“不。”唐汀之挥手制止,“不用。”
“大校,万一他再失控攻击人……”
唐汀之打断他,看着艾尔的目光沉静如水,“以后他所有的训练都由我亲自负责。”
助手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唐汀之。
唐汀之现在是龙血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培训新进化龙血人这种相对低技术含量的工作,都是助手去完成,让唐汀之来做这个,简直是大材小用。
“大校,那你的安全……”
“没事,如果他会伤我,他就不会救我。”他拿出针筒,抽了一点艾尔的血,“这是进化之后的第一次变身,可惜没抽到他龙血人状态时的血,先把这个拿去化验一下,如果仅从他的颜色判断,龙血纯度应该不低于50%,是非常高的纯度了。”
他的助手有些兴奋地说,“是啊,很久没碰到血纯度超过50%的龙血人了,最难得的是,他是在那种危急关头进化的,没有经过配型测试、排异测试、以及前期的各种体能训练和准备工作,这实在是一个奇迹。”
另一个科研人员也点头道:“确实是一个奇迹,虽然他本身体能是过关的,但是没有经过筛选就能符合龙血人进化的所有条件,而且在那么简陋危险的情况下都能进化成功,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幸运,也太厉害了。”
乌鸦收起麻醉枪,冲唐汀之笑道:“大校,我觉得他跟你很有缘分。”
唐汀之面无表情地说,“缘分是一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
乌鸦无奈道:“大校,你偶尔也可以相信一下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老用科学和数据去衡量事物,你会娶不到媳妇儿的。”
唐汀之皱了皱眉,“这两者之间不存在逻辑关系。”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很好奇,像唐汀之这样诡异的人种,到底具不具备对人类产生感情的能力。
一个白胖白胖的助手在唐汀之在显微镜下观察艾尔血液的时候,慢慢挪了过来,“大校,既然说到这个了,首长最近又给你介绍了三个女孩子,你有空和她们见见吧。”
唐汀之头都没回,“嗯,如果有空的话。”
小助手差点儿哭了,一边儿天天逼着他给唐汀之解决个人问题,一边儿次次推脱,他夹在中间真是痛苦死了。
唐汀之道:“帮我把那份宵夜拿过来,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大校你呢?”
“我再工作一会儿。”
屋子里的人慢慢散去了,唐汀之咬着包子,不断地录入数据进行比对,对艾尔的血液做深入的研究。
过了几个小时,他感到眼睛酸胀,判断力下降,他知道自己该休息了。
平时他是个很有规律的人,每天十点钟按时上床睡觉,除非有让他特别感兴趣的实验,他才会熬夜,比如今天。
初步研究成果让他很兴奋,艾尔确实是一个血纯度非常高的龙血人,虽然要等到采集他龙血人状态时的血液才能确定,但是初步判断接近60%!龙血纯度在60%或以上的龙血人,在中国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这不能不让他高兴。
他揉了揉眼睛,收拾好材料,打算离开。扭过身,他看着躺在床上平静入睡的艾尔,那璀璨的金发柔软地摊开在雪白的枕头上,俊美的容颜和完美的身材宛若西欧神话中的神祗。
金色的头发,紫色的鳞片,太美了……强大而美丽……唐汀之想到艾尔变身时的样子,心脏传来一阵急促地跳动。
他忍不住靠近艾尔,青白修长的手指挑起那软软的金发,在指尖绕了两圈。
真软,他心想,跟这个人的嘴唇一样软。
想到嘴唇,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艾尔的嘴唇,然后用指腹轻轻按了按,果然很软。
他给艾尔盖好了被子,关上灯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唐汀之很早就被叫醒了。之所以知道很早,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睡够,他昨天是凌晨四点入睡的,并没有睡足七个小时。他甩了甩胀痛的脑袋,打开了门。
门外是他那个白胖的小助理小原,小原一脸慌张的神色,“大校你快去吧,那个外国人醒了,吵着闹着要你过去,而且非要离开监护室,我怕他马上就要变身了,吓死人了。”小原拍着胸口,惊吓过度的样子。
唐汀之以最快速的速度洗漱了一番,套上衣服就急忙赶了过去。
到了监护室一看,艾尔正跪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满脸戒备,旁边七八个武装安保举着枪对着他,严阵以待的样子。
艾尔一看到他就大叫道:“叫他们都滚出去!”
唐汀之摊开手掌,试图安抚他,“艾尔,你不要激动,不要生气,你知道你生气会发生什么事吧。”
艾尔强压下怒火。虽然他对昨天的事情记忆很模糊,但是他知道自己变身了,而且是由愤怒引起的,所以他今天也是刻意抑制自己,他可不想再被打麻醉针。
“那你让他们出去,别他妈拿枪对着我。”他最受不了被人拿枪对着,如果不是因为他了解情况,他一定会攻击,这是他的本能。
唐汀之挥了挥手,“把枪放下。”
那些人听命放下了枪。
艾尔僵硬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唐汀之慢慢走过去,一点点接近他,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没事,别紧张,这里没人会伤害你,我们都想帮助你。”说着悄悄握住了他手里的刀。
艾尔松开手,让他把刀拿走了,然后坐回了床上,气闷地说,“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不是你们用来解剖的青蛙。”
“你想回房间吗?”
艾尔瞪了他一眼,“既然你们不让我离开这里,至少让我在这里正常的生活,否则别怪我一律不配合。”他也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状况,离开这里就等于把一只怪兽放到了人类社会,他自己都不敢说能控制住自己,所以他没办法离开。
但他绝对不想天天呆在监护实验室里,这感觉糟糕透了。
“没问题,我早就给你准备好房间了。”
艾尔挑眉看了他一眼,“是么,是在你隔壁吗?”
唐汀之愣了愣,“你想在我隔壁吗?”
艾尔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此时立刻接口道:“难道我不能在你隔壁?”
唐汀之想了想,“没有不能让你在我隔壁的理由。”
杨关怪叫道:“当然有了大校,大校的安全是基地的头等大事。”
艾尔瞪了他一眼,“轮不到你插嘴。”
唐汀之点了点头,“既然你想住在我隔壁,我就叫人安排,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希望你也能尽量配合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早一天学会自控,就能早一天获得自由。”
艾尔稍微满意了一点,他白了那些人一眼,“让他们出去,我讨厌他们。”敢拿枪对着他,哼。
唐汀之挥了挥手,其他人无奈地退了出去。
艾尔把唐汀之拉到床上坐下,“昨天我还没来得及问游隼的情况,就被你们打晕了,妈的,其他人究竟怎么样了?”
“你昏迷了太久,确实错过了很多……”唐汀之把其他人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艾尔沉默了很久,眼中满是悲伤和沮丧。
唐汀之轻声道:“你想见见单鸣和百合吗?他们现在都在基地。”
艾尔低下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不,现在不想。”
他想,没有人的状态会是好的,现在见面,他们无法帮助对方,不如不见。
唐汀之推了推眼镜,摸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艾尔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姓唐的,如果不是因为接了你的任务,也许我的游隼不会变成这样,你欠我的可多了。”
唐汀之垂下眼脸,“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
艾尔眯着眼睛看着他,“那么,慢慢还债吧。”
“可是,每次款项我都已经给你结清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们中国人有一句成语,叫做‘以身相许’,你应该懂什么意思吧?”
唐汀之愣了愣,“那是指女性。”
艾尔哼笑了一声,“那是别人的规矩。”

 

160、番外
唐汀之低头想了想,谨慎地问道:“你是想和我结婚吗?”
艾尔眨了眨眼睛,“什么?”
唐汀之以为他没听清,放慢语速说,“你是想和我结婚吗?”
艾尔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你们国家两个男人可以结婚吗?”
“根据宪法规定是不可以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认为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父亲告诉我,要和一个相处起来感觉到舒服的人结婚,我认为我跟你相处并没有感到不适,而且很多人都在催促我结婚,如果你想和我结婚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科研时间抽出百分之……五吧,用于推动男性婚姻合法。”
艾尔张了张嘴,最后咬牙道:“你这个白痴,要结婚的话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去哪个国家不行……妈的,谁要和你结婚啊!”
唐汀之怔道:“你不是说让我以身相许吗?这个成语在中文里的标准解释是……”
艾尔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嘴里就跟塞了馒头似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确实对这个东方美人充满了兴趣,但是他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做爱,谁要和一个男的结婚啊,这有什么必要啊?唐汀之的脑回路果然和他相差太多了,跟他说话,根本就不该拐弯抹角,应该更直白一些。
艾尔拍了拍他的脸,“我没想过什么结婚,我只是想上你,这样说够清楚吗?”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你是指性交吗?”
艾尔咬牙切齿地说,“对。”
唐汀之的眼中竟然透出了怜悯的神色,“很抱歉,现在你……不行。”
“什么叫我不行?”
“性冲动会让你变身。”
艾尔愣了愣,随即骂道:“妈的,我就不信所有龙血人一辈子不做爱。”
“这倒也不是,你同样要经受训练,而且学习在性交时控制自己不变身,是最难的一关,就算是沈长泽这样天资最高的纯血龙血人,也花了八个月,普通龙血人短则两年,长得需要五六年。”
“你别告诉我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有性生活。”
唐汀之点了点头,“是的。”
艾尔只觉得如遭雷击,心都要碎了。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壮年来说,这不是要他活活憋死吗,尤其是唐汀之这个情商低下的白痴还总在他面前晃悠,摆着一张无辜的脸引诱他。
唐汀之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和我……不过,无论你想和谁做爱,你现在都做不到。”
艾尔狠狠捶了下床,“这该死的龙血,你还是给抽干吧。”
“那是不可能的,你会死。”
艾尔真想仰天长啸,发泄他心中的暴躁情绪。他抓着唐汀之的肩膀使劲晃了晃,“那就快点教我怎么自控!”
唐汀之眨巴着眼睛,眼里透出奇异地光芒,“艾尔,你就那么想和我性交吗?”
艾尔一口血涌到了胸口,差点儿没喷出来。
唐汀之点了点头,“我还真没有做过关于自身性吸引力的调查,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感兴趣的人,明天我准备一个问卷,你帮我填一下吧。”
艾尔怒道:“你有病啊!”
“没有的,我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请不要以这点对我的性吸引力进行误判,毕竟我的调研对象只有你一个,你的观点会非常主观,所以一旦你对我怀有不正确的偏见就可能导致实验数据出现……”
艾尔终于怒了,扑上来把唐汀之压倒在床上,狠狠地堵住他的嘴唇。
这个科学怪人最好一辈子不说话!
唐汀之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想去拿秒表。
艾尔恼火地抓着他的手按到了床上,与以往的两个吻不同,这次的亲吻粗暴而直白,艾尔这样身经百战的风流老手,对付唐汀之实在是游刃有余,几下就撬开了唐汀之的嘴,湿软的舌头伸了进去,勾缠着唐汀之的舌头,情色地吮吸着。
唐汀之只觉得脸颊突然烧了起来,心跳频率变得特别快,艾尔的舌头灵活地在他口腔中扫荡这种热烈而淫靡的气氛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实在是非常的……玄妙……
唐汀之身上有一种非常干净朴实的味道,很符合他给人的形象,漂亮、但严肃呆板,让人有种想要吃下去却不知道从何处下嘴的无奈。
艾尔热切地亲吻着他,唇齿纠缠的感觉是如此地美好,却不知道唐汀之能不能感受到,能不能只是单纯地享受这样一个吻。
俩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了,唐汀之的嘴唇被亲得红肿,他气息不稳地看着艾尔,轻声道:“很好,你没有变身。”
艾尔气闷地掐了掐他的腰,“为什么你就不能关注一些应该关注的?”
唐汀之问道:“比如什么?”
“比如这个吻你感觉如何,你对我感觉如何?”
“这个吻感觉很奇妙,很好。”唐汀之诚实地说。
艾尔脸色稍缓,“那我呢?”
“你……”唐汀之呆住了,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尔看着他无措的说不出话的样子,竟觉得他有点可怜,也许他的人生中除了科研在没有别的,大脑发育的非常完美,但感情却彻底地不成熟。艾尔心软了下来,亲了亲他的鼻尖,“你觉得跟我呆在一起很舒服对吗?愿意和我结婚对吗?”
“唔……应该是的,如果你要求的话,其实我也需要一个结婚对象,想来想去,只有你愿意和我结婚,而我也愿意和你结婚。”
“别再提什么结婚,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对我有感觉,就说出来。”
“感觉……”唐汀之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感觉。”
“比如,你喜欢我的头发,你喜欢我的吻,你喜欢和我相处的时光。”
唐汀之愣了半天,才迟疑地说,“好……”
艾尔舔咬着他的嘴唇,叹息道:“真想现在就做……”
唐汀之热心地提醒他,“如果你是指做爱的话,那真的不行,你在龙血人状态下会伤害配偶而不自知,还是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帮你适应自己全新的身体。”
艾尔咬了咬牙,“好,等到我能自控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你做爱。”
唐汀之微微蹙眉,“当你能够自控之后,你有很多事需要做,比如参加一次实战,强化各项指标,配合我们进行试验,好多事都比这件事有意义多了。”
“难道你反悔了?”
“什么?我答应过吗?”
艾尔抬高声调,“你敢不答应?”
唐汀之无奈地说,“我并没有说不答应,我只是建议你选择更加……”
“闭嘴。”
唐汀之闭上了嘴,用眼神苦口婆心地劝告着他。
艾尔捏了捏他的脸蛋,“你这个混蛋,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
唐汀之看着艾尔懊恼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竟有些想笑。

 

161、番外
艾尔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训练。
一开始需要以药物辅助他变身,而不是通过他自身激烈的情绪,这样做的好处是变身之后艾尔仍然能够保持自己的神智,在龙血人状态下做各种训练和强化,让他更快地适应自己的新形态。
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凭空多出了一条尾巴一对翅膀,艾尔连走路都感到别扭,经常一尾巴把跟在他旁边的人扫一个跟头,昂贵的器材也被他毁了三四台。后来所有的助手都离艾尔一米远,只有唐汀之没有半点迟疑地依旧跟在他旁边,记录他的每一次进步。
有一次艾尔一回身,尾巴正好抽在唐汀之的肚子上,唐汀之闪躲不及,当场脸上就没了血色。
“大校!”几个助手都冲了上去把他扶了起来。
艾尔又心疼又生气,一把推开了一个助手,“走开。”他把唐汀之抱了起来,放到椅子上,按着他的肚子仔细摸了摸,“怎么样?”
唐汀之摇摇头,“没事。”
艾尔咬牙道:“这条尾巴究竟有什么用?简直太碍事了!”
“有很多用处,攻击、防御、保持平衡,甚至能够条件身体温度……你看。”唐汀之指了指他的尾巴。
艾尔低头一看,愣住了,他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住了唐汀之的小腿,他自己一点知觉都没有。
唐汀之平静地说,“还有一个重要用途就是求偶。”
艾尔的尾巴一下子收紧,脸上有些发烫。
实验室里的人都有些尴尬,小原咳嗽了两声,“大校,他现在肯定不是求偶……”
唐汀之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是?”
小原红着脸说,“大校,你不是雌性……”
唐汀之用教学口吻认真地说,“我当然知道,但是自然界有很多物种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同性性倾向,虽然这种行为违背了进化论,无法繁衍后代,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这现象本身的存在。”
在场的一群为科学事业奉献全部身心的单纯男性们都尴尬地扭过了头去。
唐汀之对艾尔说,“要判断这是不是求偶行为很简单,只要检测一下你现在的性激素分泌水平就行了。”唐汀之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艾尔把尾巴抽了回来,啪地一声拍在地面上,吹胡子瞪眼地表达着他此刻的不满。
唐汀之两眼放光,“你可以控制它了,再试试!”
艾尔扭头看了一眼那条嵌满淡紫色鳞片的大尾巴,试着凭感觉操控它,果然,那条尾巴随着他的想法甩了起来,这一刻他才感觉这个东西确实是长在他身上的。艾尔欣喜地站了起来,左右晃动着尾巴,他能控制它了!
唐汀之欣慰地说,“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以后等你熟练了,可以用它做更为复杂的动作,尤其是攻击,龙血人的尾巴甩动时能造成三百公斤以上的重击,它是一个强大的武器。”
刚说完,那条尾巴又朝他过来了,唐汀之的身体素质只能达到普通士兵的水准,即使眼睛看到了身体反应能力也跟不上,根本躲不开,就在他以为又要挨一下子的时候,那条尾巴却在他身前打了个弯儿,啪地一声缠在了他腰上。
唐汀之惊讶地看了看。
艾尔收紧尾巴,把他拽了过来,眼里是掩不住的兴奋,“真好用。”就好像多了一条长长的手。
艾尔就好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不断地用尾巴缠着唐汀之身体各个部分。
最后唐汀之的助手们终于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劝他,“你别折腾大校了,放开他吧。”
艾尔哼笑道:“不放,我饿了,快去把饭给我端过来。”艾尔随口点了几个菜,在这里吃穿倒是一点不用发愁,只要嘴巴一张,就能让他满意。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艾尔的尾巴依然缠在唐汀之的腰上,他就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儿一般,死抓着不放手。
唐汀之表现得很淡然,虽然有些影响行动,不过不痛不痒的,他也没打算阻止艾尔。在他看来,这也是他和艾尔沟通的一种方式。
唐汀之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笔记本,随时放在身上,用于记录艾尔生活中的点滴,这本笔记本跟他的研究报告不一样,没有数据也没有晦涩的专业词语,更像是艾尔和他相处的过程中的日记,比如今天,他的记录就是“艾尔可以操控他的尾巴了,他用尾巴缠住了我的腰,缠了三个小时零七分钟。我认为这是求偶行为,其他人不同意,艾尔自己也不同意,有待证实。”
两个月过去了,艾尔除了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尾巴之外,在人类形态和龙血人形态转变方面也有了明显的进步。
随着训练的不断强化,艾尔的饭量越来越大,也不是他想吃那么多,实在是不吃就饿。他很担心自己的身材,不过他的身体并没有往横向发展,反而抽高了两公分,唐汀之告诉他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等到以后状态稳定了就不需要靠食物摄入这么多能量了。
这天晚上,艾尔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肚子又饿了。他晚饭已经吃了四五个成年人的量,这才过了四个小时,他已经饿得发慌了。不过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正在飞速增长,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他现在是一个真正的超人。
也许超人就是要多吃一点,艾尔有些沮丧地想。
他想打电话叫人送些吃的来,拿起电话时,他心里一动,想去看看唐汀之睡了没有,他不想自己吃饭。
俩人的房间就隔一层墙,艾尔闲着没事儿总会去骚扰他一番,不过不敢久留,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如果真的伤到唐汀之,他会非常后悔。
想到这里,他就走出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这个时间唐汀之应该是刚洗完澡但还没有入睡。
果然,门打开了,唐汀之穿着睡袍,头发还是湿的,他问道:“怎么了?”
“我饿了。”艾尔吸了吸鼻子,“你在吃什么?好香,你也饿了?”
“嗯,晚上没胃口,现在想吃了,就自己做了点。”
艾尔跟回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进去了,“你自己做的?为什么不让他们送来?”
“太晚了,师傅还要特意起床,没有必要。”唐汀之道:“不过你可以打电话叫他们做,我这里食材不够。”
艾尔走进厨房,看到煤气灶上放着一个炖盅,他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洁白的瓷碗,瓷碗里盛着金黄色的膏体,表面平滑如镜,颜色喜人,味道也好得不得了,看上去太诱人了。
艾尔笑道:“这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吃。”
“鸡蛋羹,做起来很简单,我洗完澡出来就好了。”唐汀之用工具把那瓷碗从炖盅里夹了出来,递给了艾尔一个勺子,“你吃吧。”
艾尔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迫不及待地吞了进去,虽然还有点烫,但那香软的口感让他心情大好,他道:“你冰箱里还有什么东西,给我做几道菜吧。”
唐汀之打开冰箱看了看,“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唐汀之摸了摸冰箱上的触控屏,里面的液晶电脑屏幕开启了,唐汀之根据自己现有的食材找了几道菜的做饭,“你等等吧,我给你做。”
艾尔舀了一勺蛋羹放到他嘴边,“张嘴。”

唐汀之微微笑了笑,“你吃吧,我没那么饿。”
唐汀之很少笑,他好像天生就不知道怎么笑,脸上总是缺乏很多表情,常常是一脸平静地面对各种情况。
艾尔看得呆了呆,他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迷人的笑容,就像是在花期酝酿了太久的花骨朵瞬间绽放。
艾尔忍不住低下头,捧着他的脸颊,温柔地亲吻他。
唐汀之依旧不知所措,睁着明亮的眼睛,僵硬地任他亲吻。
艾尔无奈地说,“你就不能把眼睛闭上吗?”
“为什么?”
“闭上会更浪漫一些。”
“有什么科学根据吗?”
艾尔决定还是堵住他的嘴比较好。他把唐汀之压到了冰箱门上,热烈地吮吸着他柔软的双唇,舌头灵巧地伸进了他的嘴里,肆意翻搅着。
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和唾液,这个吻热情得不敢想象。唐汀之瞪大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他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两腿发软。
他怎么了?唐汀之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反应该怎么解释。
艾尔抱住了他的腰,给予他最有利的支撑。
唐汀之下意识地抓着艾尔的手臂,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被亲得晕乎乎的,两颊漫上诱人的潮红。
艾尔气喘吁吁地放开他,湛蓝的双眸如海一半深邃迷人,唐汀之半睁着眼睛看着,就那么看着,就好像要被吸进去了。
艾尔克制不住地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抚摸着他光滑温热的皮肤。
唐汀之不知所措地任他抚摸着,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艾尔细细啃咬着他的锁骨,柔软的金发不停地蹭着唐汀之的下巴,唐汀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这轻柔的抚摸仿佛给了艾尔莫大的鼓励,他扯下了唐汀之宽松的睡裤,用肿胀的下身蹭了蹭唐汀之,宣示他的渴望。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终于捕捉到了在他知识范围内的信息,他惊讶地说,“你勃起了?”
艾尔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血液跟煮沸了一般在他的身体里喧嚣着、涌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艾尔心叫了一声不好,这感觉是变身之前的征兆。
唐汀之抓起旁边的水杯,猛地泼到了他脸上。
艾尔的金毛尽数贴在了脸上,滑滑地往下流水,他什么兴致都没了,哀怨地看着唐汀之。
唐汀之松了口气,“还好……太危险了。”
艾尔郁闷地放开了他,把头发扒到了脑后,线条优美的下巴有一丝僵硬,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不满的气息。
唐汀之察觉出了他的沮丧,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把鸡蛋羹端到他面前,“艾尔,你还是吃东西吧。”
艾尔拿过瓷碗,扭身去了饭厅,闷闷地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唐汀之端了几道菜出来,“只有这些,希望够你吃。”
艾尔的情绪稳定了不少,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够了。”
唐汀之不自觉地用手指敲着桌子,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安慰的话,“你的进展很快,按照现在的速度,不出一年你就可以有性行为了。”
艾尔的脸已经垮得不成样子了,“一年很短?”
“并不算长。”
艾尔埋头吃饭,不想说话了。
俩人默默地吃完了饭。
唐汀之收拾好桌子后,就打算上床睡觉了。见艾尔还坐在沙发上没打算走,就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了。”
艾尔看了他一眼,霸道地说,“今晚我要和你睡。”
唐汀之微微蹙眉,“你不能……”
“只是睡觉。”
“睡觉?躺在一起吗?”
“对。”
“哦,好吧。”虽然想不明白艾尔为什么要和他躺在一起,不过他并不想拒绝艾尔,在日记本上记录艾尔的点滴生活,已经成为了一项有趣的实验,今天他又有丰富的内容可以写了。
艾尔进浴室洗澡去了,唐汀之拿出笔记本,记录着“艾尔很喜欢吃鸡蛋羹,今晚他要和我一起睡觉”,他写完之后看着那工整的笔记,歪头想了想,在“吃”和“鸡蛋羹”之间,加上了“我做的。”
当他在床上躺好没多久,艾尔出来了。
他带着一身凉爽的水汽,爬到了床上。
唐汀之转过头来看着他。
艾尔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过去,别看我。”
唐汀之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转了过去。
艾尔躺在了他旁边,一只有力的胳膊横过了他的腰,从背后紧紧搂住了他。
唐汀之在黑暗中睁着眼眼睛,呼吸有些不稳。
艾尔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的头发好香。”
唐汀之说,“我刚洗过。”
“废话。”
唐汀之想了想,“我用过洗发水,洗发水是香的。”他想这句应该不是废话,而是合理的解释。
艾尔无奈地说,“闭上嘴,也眼睛,老实睡觉。”他拿鼻子蹭了蹭唐汀之柔软浓密的头发,加了一句,“我不会伤害你。”
唐汀之闭上了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别人躺在一起,是这么温暖,甚至有点舒服。


162、番外

自艾尔能够控制自己的两种形态,在人类和龙血人之间稳定的转变之后,他在基地的活动范围就大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多人举着枪跟在他屁股后面防备着了。他感觉到轻松了很多,细心探索一下,其实基地里除了看不到阳光闻不到花香,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还是很多的,起码可以玩儿到很多地面上玩儿不到的东西,比如模拟太空对战、极速赛车、模拟空间射击等男人最喜欢的游戏,虽然这些游戏在普通人眼里都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既然是给龙血人玩儿的,就算摔个半死,躺上一个月也活蹦乱跳了。
基地里光状态稳定的龙血人目前就有三十多个,他们精力异常充沛,可以说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根本不知道往哪儿发泄,既不能随便出去又没有敌人可以让他们狠削,就连想跟自己的配偶在床上运动运动都不被允许,有些龙血人两年了都不敢见自己的老婆或女朋友,在基地里玩儿各种高危险游戏和做各种对战实验,是他们最能宣泄体能的方式。
自从马达加斯加一战后,沈长泽被沈耀带走,单鸣的情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艾尔认识他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见他这样,平时不训练的时候,就老拉着单鸣去玩儿,想让他能少抑郁一点。结果他把单鸣带去玩儿那些为龙血人准备的强化性质的游戏,单鸣玩儿起来比他们还狠还不要命,看得艾尔心惊胆战,单鸣毕竟是普通人类,有些伤是无法痊愈的,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可麻烦了,所以他再也不敢让单鸣去了。
单鸣对于沈耀和沈长泽的下落一直梗在心里,几乎是见到唐汀之就要问一次,看着单鸣一天天凝重的表情,艾尔也很着急。
有一天训练结束后,艾尔亦步亦趋地跟在唐汀之后面,等其他人都走了,唐汀之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事吗?”
“我想问你,沈长泽有没有消息?单鸣每天都很着急,你们这次怎么速度这么慢啊。”
唐汀之道:“沈耀这次藏得很深。上次那场战斗他损失了很多龙血人,现在他需要养精蓄锐,自然会千方百计的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他曾经是国家最优秀的特种兵,熟悉我们的所有行动套路,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上个月我们派出去的人中了他设的陷阱,现在更不敢冒然行动了。”
艾尔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一天找不到那小子,他就会一天一天这么消沉,这样一点都不像我兄弟。”
唐汀之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到他头顶,摸了摸他柔软的金发,“我们正在努力。”
艾尔浅浅一笑,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柔声道:“你学会安慰人了?”
“这个……并不难吧。”
“对你来说肯定不简单,你安慰人的时候,就只会摸摸头发吗?”
唐汀之把手收了回来,微微蹙眉,“还应该做什么?”
艾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顺手放到了自己腰上,他用鼻尖碰了碰唐汀之的鼻子,“应该做出温情的表情,然后吻我。”
唐汀之不知道什么叫“温情的表情”,不过“吻我”这两个字他听懂了,于是他很自觉地朝前伸了伸下巴,碰了一下艾尔的嘴唇,“这样对吗?”
艾尔回吻了他一下,看着他认真求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这么听话呢,我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是你的要求我恰好可以满足,让你保持愉快的心情也是训练中非常重要的一项。”
艾尔的蓝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咬着牙不满地说,“难道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龙血人?”
唐汀之在脑内仔细分析了这个问题后,给出了他认为最准确的答案,“我目前所做的工作确实都是以龙血人为核心的,你所说的一切,是指哪一切?能更具体一些吗?”
艾尔给他气得脸色阴晴不定,“你让我亲你,和我睡在一起,给我做饭,还有答应和我结婚。”
唐汀之的黑眸透彻而真切,“这些,不是我的工作,如果你指这些的话,跟你是龙血人没有关系,是因为你是艾尔。”
艾尔的瞳孔猛烈收缩,他抱着唐汀之的腰,有些不敢相信唐汀之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来,“你再说一遍。”
唐汀之有些诧异,但还是规矩地一字不拉地重复,“这些,不是我的工作,如果你指……”
艾尔粗暴地打断他,“白痴,最后一句就够了。”
唐汀之眨了眨眼睛,“因为你是艾尔?”
艾尔重重亲了他一口,心情好得都快飘起来了,尽管唐汀之不善言辞,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不像人说的,但是艾尔仍然能感觉到唐汀之对他的善意和好感,他真的很想问问唐汀之,是不是喜欢他,可是他担心,唐汀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艾尔也并不急着知道,现在两个人之见那些温暖的互动,就让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由于他龙血人的身份,他知道俩人不能进展的太快,当性从这段关系中被暂时剥离的时候,艾尔感到自己反而更能体会他们之间温情的点点滴滴。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剧变,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到了这个年纪,他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为了一个吻、一个拥抱而回味好久,他想,这回他是真的在恋爱了,这感觉美妙得不敢想象。
唐汀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当艾尔亲他的时候,他就顺从地享受着,他没有理由拒绝一件让自己感到愉快的事情。
艾尔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我觉得我应该教教你接吻的时候应该怎么反应。”
“是吗,需要多长时间学习?”
“这要看你的悟性。”
“哪方面的悟性?”
艾尔撇了撇嘴,“不知道,就看你够不够聪明吧。”
“我最新的智商检测结果是226,我不仅仅是聪明,我的头脑站在人类智力的巅峰。”
“这个跟你的智商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关系?”
“妈的,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十万个为什么。”
“求知是人的本能,何况我现在只问了三个问题,你说话总是喜欢使用夸张这种修辞手法吗?你的中文是谁教的呀?”
艾尔都给他气得没脾气了,“总之,我不知道你多久才能学会接吻,不要再问我了。”
“你直接说你不知道就对了,以你的智力水平和知识范围,你不知道的事情应该是很多的,这很正常。这样吧,我把这项学习工作暂定为三个课时共六小时,到时候再根据实际情况作出调整。”
艾尔觉得自己跟他说话都折寿,他无奈地说,“随便你。”
“那你想什么时候开始?我要查看一下自己的工作计划。”
艾尔咬牙切齿:“不需要占用你的工作时间,晚上回去给我做饭,休息过后就可以开始。”
“可是……”
“没有可是。”
唐汀之想了想,“好吧,我也不想打乱工作计划……”
艾尔狠狠掐了下他的腰,唐汀之忍不住叫了一声,“怎么了?”
艾尔黑着脸说,“没什么。”他放开了唐汀之,开始帮着他关闭实验器材,并且收拾好,这本来都是唐汀之助手的工作,艾尔看得多了,有时候俩人留得晚,他就会帮着唐汀之一起干。
唐汀之看着艾尔忙碌的背影,感觉心脏微微发热,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错觉,心脏是不会传达能让他明显感觉到的热量的,可是那感觉那么真实,真是奇怪,看来明天他要给自己做个身体检查了。
趁着艾尔收拾东西的时候,唐汀之忍不住掏出了笔记本,快速地记录着,“艾尔要教我怎么接吻,拟定六小时学习计划不知道够不够用,虽然我不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但是也要考虑艾尔的智力水平和传授能力。”
唐汀之顿笔想了会儿,又另起一行,“艾尔的头发真的很软,我总是忍不住想摸,这是为什么呢?”他画了个很大的问号,这是他的习惯,在遇到暂时无法给出解释的事情时,他会标记下来,提醒自己去寻求答案。
晚上,艾尔没有去食堂吃饭,也没有让人把饭送到他房间,而是叫人送了一堆食材到唐汀之那儿,那些都是他喜欢吃的。
唐汀之从液晶屏调出菜谱,放上计时器,严格按照菜谱上的料理方式忙活了起来。虽然他做饭一板一眼,连食材和调料的重量都要过秤,看上去就像在做实验,但做出来的菜确实好吃,而且卖相可人。以唐汀之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做得不好他是不会上桌的。
当他把菜一一端上桌的时候,艾尔已经饿得不行了。
他最近的食量比起以前有所下降,但是依然不小,每一道菜唐汀之都是按照三个人的量做的,装了满满好几个大盘子。
唐汀之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情不错,给艾尔盛了碗汤,“来,吃饭吧。”
艾尔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说,“我也要学习做中国菜,等我学会了做给你吃。”
“好啊,并不难学,我给你一套基础教材吧,只有四百多页。”
艾尔白了他一眼,“你别管我,我自己学,谁要看那么多字。”
“42%的内容是图片。”
艾尔夹一筷子宫保鸡丁塞到了他嘴里,“吃你的饭。”
唐汀之默默把鸡肉咽下去了,然后轻声说,“我喜欢吃鱼。”
艾尔没听清,“什么?”
“我喜欢吃鱼。”
艾尔看了看桌上的菜,“那你为什么不做鱼?”随即想起来这些食材都是他定的,他道:“你喜欢吃鱼就说呀,我一起让他们送过来了。”
唐汀之补充道:“今天不吃没关系,你不是说等你学会了做中国菜,你要做给我吃吗?所以我告诉你,我喜欢吃鱼。”
艾尔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他笑道:“知道了,我先学做鱼。”
唐汀之也跟着笑了笑。
他现在笑得次数越来越多了,尤其是跟艾尔在一起的时候,就连他身边的科学家和助手,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唐汀之收拾完碗筷,从厨房走出来,艾尔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是一个台湾的综艺节目,有些笑点他理解不了,他就忍着往下看,他想了解所有的中文,即使唐汀之能表达的情绪有时候比他还少,他也不想因为听不懂而错过半点。
唐汀之把茶和甜点端到了桌子上,坐到他旁边,陪着他看电视。
艾尔换到了科教频道,电视上正在演一个纪录片,他想找个唐汀之应该会感兴趣,俩人就挨在一起静静地看电视,时光的流逝仿佛也跟着慢了下来,凝固在这不算大、但异常温馨的客厅里。
节目播完了,唐汀之看了看时间,提醒艾尔,“你该教我接吻了。”
艾尔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这么浪漫的事情也能被他说得像要上数学课一样枯燥。
唐汀之歪着脑袋看着他,等着他给他上课。
艾尔叹了口气,“我真是服了你。”
“怎么了?不是你要教我的吗?”
艾尔无奈道:“对,我要教教你,该怎么接吻。”
唐汀之凑过去一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教吧。”
艾尔拦着他的腰,把他压在了沙发上……

 

163、番外

唐汀之瞪着眼睛看他,想看看他打算怎么教。
艾尔低声道:“闭上眼睛。”
“闭上?闭上怎么看?”
“不用看。”
“不用看?”
“闭上。”
唐汀之犹豫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我没让你睁开不许睁开。”
“哦,好。”什么都看不到之后,他只能通过声音和嗅觉去感知周围的一切,艾尔的男士香水味淡淡地飘散在他鼻尖,好像把他的脑袋都熏得晕乎乎的了。
唇上传来了绵软的触感。唐汀之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身体,他告诉自己要开始学习了。
艾尔轻轻亲了亲,摸着他的腰,“放松,好好享受,别想其他的。”
唐汀之轻轻“嗯”了一声。
艾尔在他柔软的唇上细细研磨,把他的下唇瓣含在嘴里,温柔地吸允,唐汀之不自觉地张开了嘴,轻声叹息。
艾尔趁机把舌头伸了进去,灵巧滑腻的舌尖舔抵着他的牙齿,扫荡着他的口腔,勾缠着他的舌头,浓烈而淫靡的气氛在唇齿间流转,说不出的温柔迷人。
艾尔喘着粗气含糊地说,“感觉到了吗……”他逗弄着唐汀之的舌尖,逼着唐汀之无处闪躲,两条湿滑的舌头情色地纠缠在一起,唐汀之的津液顺着无法合拢的嘴角流了下来。
艾尔的吻技高超,把唐汀之亲得晕头转向,脑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所有的感觉都在跟着艾尔走,艾尔就像不需要呼吸一样,压着他密密实实地亲了个够,最后唐汀之眼神都迷离了,放松地瘫软在沙发上,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着艾尔的衣袖,就好像这热情的深吻要把他溺毙。
艾尔气喘吁吁地放开他,唐汀之的嘴唇都被亲肿了,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小狗一样茫然无措地看着艾尔,看得艾尔真想当场把他办了。
艾尔柔声道:“怎么样?”
“唔……不、不知道。”
“学会了吗?”
唐汀之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下次接吻的时候,要投入一些,不要一动不动,要回应我,这就够了。”
唐汀之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就喃喃地说,“好。”刚才那种热烈而亲密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该怎么形容呢……他只知道他不介意再尝试一下。艾尔真是个神奇的人,总能带给他新鲜的知识和新鲜的感受,这些是他从书上,以及任何实验中都体会不到的,艾尔是个特别的人。
艾尔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又心痒又无奈,他亲了下唐汀之的鼻尖,“我教得挺快吧。”
“唔,很快,”唐汀之看了看表,“才过了五分钟。”
艾尔感到全身血液都往下腹处流,实在是胀得难受。
他的身体一有变化,唐汀之也感觉到了,他皱眉道:“你又勃起了,我给你注射镇定剂吧。”
“不要。”艾尔抓着他的手,“你可以用别的方法帮我。”艾尔额上淌下了细汗,看样子忍得很难受,他不是在忍着欲望,而是在忍着体内沸腾的龙血。
“我怎么帮你。”
艾尔抓着他的手,伸进了自己裤子里,他压低声音,色情地说,“帮帮我,你知道怎么做吧。”
唐汀之被迫碰到了艾尔硬热得不像话的阴茎,惊得他缩了缩手,好烫!
艾尔应抓着他的手,握住了自己勃发的阴茎,他喘着粗气说,“动一动。”
“动……动什么。”唐汀之感到浑身别扭,他倒不是没碰过别的男性的重要部位,不过多半是在解剖,他从来没有用手这么抓住过另一个男人正在状态中的生殖器官,他甚至能感觉那东西在他手心里青筋直跳,这让他感到脸皮有些发热。
艾尔抓着他的手,带着他撸动了起来,唐汀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那么楞乎乎地帮着艾尔抚弄他的阴茎,唐汀之的掌心很细、很软,握在他的宝贝上,感觉就像被水包围一样,舒服得要死。
艾尔细细吻着唐汀之,享受着唐汀之掌心的温柔和热度,最后在唐汀之累得手脖子都酸了的时候,艾尔才射了出来。
唐汀之把手抽了出来,看着手上挂着的体液,赶紧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空杯子,把手上的东西都抹到了杯子里。
艾尔尴尬坏了,“你干什么啊。”
“你的精液我还没采集过,正好下个月你可以开始做性冲动阻断训练了。”
艾尔说不动他,就尴尬地看着唐汀之在哪儿“采集标本”,他问道:“那什么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听上去做了会阳痿似的。”
“不会的,是用电脑模拟的实验,在你克制不住的时候用仪器或者药物让你冷静下来,这样反复多次之后,你就能够自己控制了,会有一段时间出现冷感的情况,不过过段时间就好了。”
艾尔听着都头皮发麻,黑着脸说,“我不做。”
“不做不行啊,这是没个龙血人都要经历的。”
“难道没有其他方式?”
“有,但是那种不太好。”
“怎样?”
“需要配偶辅助,但是没有谁的配偶愿意在发生性行为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指挥和工作,所以基本都是机器模拟。”
艾尔邪邪一笑,“你来辅助我不就得了,就我们两个人,正好你知道怎么训练。”
唐汀之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不行,从来没实践过。”
“没实践过,正好从我们开始实践。”艾尔摸着他柔韧地腰,“我不想要什么机器模拟,听上去就很恶心,你来帮我吧。”
唐汀之脸上尽是犹豫,“这个……这个我必须跟其他人商量,我认为可行性不高,万一我控制不住你,我会受伤。”
“我不会伤害你。”艾尔认真地看着他,“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克制得住自己。”
唐汀之扭过了头去,脸上全是为难。
艾尔叹了口气,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可以想想,但是你不帮我的话,我不想做那种性冲动阻断的训练,我不相信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我宁愿自己来。”
唐汀之脑袋里正在过滤实验过程,认真思考艾尔说得事情的可能性,不过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地不想答应。他想推开艾尔,艾尔高大结实的身体却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唐汀之低声道:“你起来吧。”
艾尔还搂着他,把头枕在他胸前,懒洋洋地说,“为什么。”
“我想睡觉了。”
“一起睡。”
“你今晚又想睡在这里吗?”
“对。”艾尔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走,睡觉去。”
唐汀之惴惴不安地被他抱到了卧室,扔到了床上。
艾尔挑了挑眉,“你紧张什么呀,我要强奸你还留你到现在啊。”
唐汀之轻声说,“我的健康状况直接关系着我们国家……”
艾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大熊猫行了吗,珍贵得不得了。”
“我比熊猫对于国家的意义更加重大。”
艾尔扑上去把他抱在怀里,笑着说,“那你要真跟我结婚了,你上边儿那些领导不得气死?”
“应该不会吧,我结婚又不影响我的脑力活动。”
艾尔知道跟他解释不通,只是霸道地说,“任何人给你介绍女朋友你都不许去见。”
“我并没有打算见,我没有和女性交流的经验。”
艾尔稀罕地亲了他好几口,“对,只有我受得了你。”
唐汀之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儿,“这是什么意思?”
艾尔笑着眯起了眼睛,“就是我们两个最合适结婚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你眼里心里只能有我。”
唐汀之点了点头,“好的。”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挣开艾尔的怀抱,“等一下,我上个厕所。”他蹬蹬蹬跑回了客厅,从外套里翻出他的笔记本。
今日事今日毕,记录也要养成好习惯。
他在笔记本上写道,“艾尔教我接吻,我学会了,步骤是闭上眼睛,然后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关于他提到的作为配偶辅助他进行性冲动控制训练一事,有待研究。我摸到了艾尔的生殖器,很热、很大,非常健康。”唐汀之皱着眉头看了自己的字良久,最终把“很热、很大”这四个字涂黑了。

 

164、番外

第二天是星期天,虽然在这里没有明确的法定假期,但是星期天所有人都会停下工作休息一天。
唐汀之习惯早起,六点半就醒了。他醒来的时候艾尔还在睡懒觉,修长的胳膊环着他的腰,一头纯正璀璨的金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发丝稍有些长,艾尔却不肯剪,因为“这里没有令人满意的发型师”,艾尔的五官深邃迷人,睡梦中不设防备的样子让他少了几分职业带来的狂妄之气,多了几分柔和。
唐汀之用指尖卷着他的头发,他喜欢那种软滑的触感。
他轻轻一动,艾尔就醒了。跟他所有的同伴一样,他们只要不是昏迷,就永远不会进入深度睡眠。
狭长深邃的眼睛慢慢睁开,就像开启了一扇遥望天空的门,那双清透的蓝眸是如此地美丽优雅,唐汀之甚至无法移开眼睛。
艾尔微微一笑,慵懒而性感,他说话了,嗓音有些沙哑,“早啊宝贝儿。”
唐汀之点点头,“早,我该起床了。”说着就要爬起来。
艾尔按着他的背,“急什么,才几点啊。”
“六点三十三。”
“起这么早干什么,今天是星期天,你不用工作,我也不用训练。”
“可是不起来做什么?”唐汀之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的生物钟比表还准。
艾尔嘟囔道:“你就不会享受享受生活吗,比如,在床上吃早餐,聊天,看电影。”
唐汀之又皱起了秀气的眉,“在床上吃早餐不利于消化,聊天看电影为什么要在床上呢?”
艾尔不满地捏着他的腰,“我就在床上吃,就要在床上聊天看电影。”
唐汀之转了转眼珠子,然后露出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艾尔问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在撒娇吧?用任性的要求博取别人——也是就我——的让步,这是初进化龙血人在人类面前缺乏认同感的表现,需要通过一些非常规的要求证明人类对他们的友爱,我可以理解。”
艾尔翻了个白眼,“既然你知道,还不赶紧做早餐去。”
“你想吃什么?”
“上次那个鱼片粥不错。”
“你上次不是说腥吗?”
“我说过吗?”
唐汀之脑袋一转,“你是因为我说我喜欢吃鱼,所以你才说想吃的吗?这也是初进化龙血人缺乏认同感的另一个表现,通过降低行为差异来弱化自己和人类的区别。”
艾尔翻身压到他身上,恶狠狠地说,“你再废话,我就强暴你。”
唐汀之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说,“我不说废话的,我的助手经常把我说的话编纂成集,在科学杂志上发表。”
“现在是假日,不许在我面前谈工作,谈任何和龙血人训练以及你的科研项目有关的话题。”
“为什么?”

“没为什么,这是我的规矩。”
规矩是个很容易让唐汀之理解的词,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艾尔拍了拍他的屁股,“去做鱼片粥。”
唐汀之打电话给厨房,让他们送了食材过来,然后抓着艾尔的胳膊摇了摇,“起来刷牙吧,就算在床上吃早餐,也要刷牙的。”
艾尔懒洋洋地爬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挂在了唐汀之身上,“背我去浴室。”
唐汀之看了看他的脚,“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是想让你背我去。”
唐汀之无奈地说,“好吧。”有时候他觉得他和艾尔不太好沟通,因为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有根据的,但是艾尔说话做事总是毫无逻辑可言,他常常想不通艾尔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这样也挺有趣的,很少有一个人,让他成天都要对其行为进行求解,结果脑子里总想着他,想来想去的,就成习惯了。
虽然艾尔重了一些,不过唐汀之也是受过训练的,不长的距离背一个成年男人并不成问题,于是艾尔就半点不客气地像条大树懒一样让唐汀之把他背去了浴室,
艾尔嘻嘻笑着,“没想到你这么瘦,力气倒不小。”
“我的身高体重比例在标准范围内,不算瘦。”
艾尔的两只手伸进了他的睡衣里,戏谑地摸着他有些单薄的胸肌和平板的腹部,“这还不算瘦。”
唐汀之被他这么摸着,总觉得很不自在,却说不上哪里不好,就在艾尔怀里扭了扭,“刷、刷牙吧。”他的脸染上一层薄红,但他毫无自觉。
艾尔是打定主意一整天黏在他身上了,就连刷牙都贴着唐汀之,刷完牙之后还让唐汀之给他刮胡子。
刮完胡子艾尔终于醒得差不多了,洗了把脸就和唐汀之去厨房了。
正好食材也送了过来,唐汀之做早餐,艾尔就在旁边打下手,帮着煮鸡蛋和拌凉菜。
半个小时后,鲜美的鱼片粥就准备好了,唐汀之拿了两个托盘,把粥和其他小菜都摆了上去,端进了卧室,艾尔在床上摆上两个电脑桌,用来放早餐,然后打开电视,放了一部最新的科幻电影。
俩人靠坐在床上,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电影,唐汀之不时对里面不合理的科幻情节做出批判,艾尔时不时取笑他几句,但听得很开心,尤其是唐汀之时而流露出的批判的神情,看上去那么生动、那么漂亮。
艾尔足足吃了一大锅的鱼片粥,吃完之后撑得在床上打滚。
唐汀之叹了口气,“你也不用吃这么多啊。”
“谁让你做那么多。”
“因为你现在食量大啊,但我没要求你都吃完。”
“我爱吃完。”艾尔气哼哼地说,“给我揉揉肚子。”说完就把脑袋枕在了唐汀之腿上。
唐汀之就轻轻地在他肚子上画着圆揉按着。
艾尔此时就是一只吃饱喝足晾肚皮的大型宠物,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自下而上地欣赏着唐汀之柔和的下巴,细腻的皮肤,还有长长的好像能戳进他心里的睫毛。
艾尔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唐汀之顿了顿,低头看了他一眼。
艾尔把他的脖子压了下来,啄了下他的嘴唇,轻声说,“你真漂亮。”
唐汀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确定地问,“是吗?”
艾尔好笑地看着他,“难道你连审美观都不具备吗?”
“没人告诉过我。”
艾尔微讪,“我估计也不会有人跟你说。”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着急地问道,“那你觉得我帅不帅?”
唐汀之眨巴着眼睛,“你……你好看。”
艾尔勉强接受,“这还差不多,我长这么帅,你要是完全不懂得欣赏,那不是浪费了。”
唐汀之露出柔和地笑意,“你的头发很美。”
“我要剃光了呢?”
唐汀之愣了愣,小声说,“不要吧……”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你很喜欢我的头发?”
唐汀之点了点头。
“那我的人呢?”
唐汀之摸着他的头发,“嗯?”
“我的人你喜不喜欢?”
“可能……喜欢吧……”
艾尔不满地撇了撇嘴,“哼,什么叫可能喜欢。”
唐汀之沉默了,在他眼里,艾尔是一个很好看的物体,头发好看,脸好看,身体好看,好看是一个能够轻易解读的词,就是他看了还想再看,所以他认定艾尔是好看的。可是喜欢是一个很抽象的词,到底什么才是喜欢呢?他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艾尔。他是一个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人,怎么能回答一个他无法确定答案的问题呢,这违背他的原则。
艾尔看着他迷惑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开始自己钻死胡同了。要让唐汀之这样的人用普通人类的感情思维去思考,确实太难了,他好像不该这么为难他。
俩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会儿天,艾尔又有点犯困了,迷迷糊糊好像随时会睡过去的样子。
唐汀之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路过客厅,他心念一动,又惦记他的笔记本了。
最近和艾尔的活动太频繁,他需要记录的东西有好多好多,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建一个电子档案了。
抽出笔记本,写下日期,他记录道:“艾尔吃了一大锅我做的鱼片粥,我们在床上吃早餐、看电影、聊天,艾尔问我是否喜欢他,喜欢这个概念要怎么界定呢?我需要研究研究。”
他写完之后,往前翻了翻笔记,发现以前的记录大部分都是艾尔独立的行为,他更像一个旁观者在观察艾尔,可是最近这些记录却像是他的日记,记录的都是他和艾尔的互动,这真是太奇怪了。唐汀之碰着那本笔记本,心脏又传来那种暖洋洋的热度,他的心脏出问题了吗?上次检查明明没发现任何病变,这种反应到底是幻觉还是……
“你在写什么?”
背后冷不丁地传来了艾尔的声音。
唐汀之吓得心咯噔一跳,他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他回头一看,艾尔正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小本子。
唐汀之下意识地把本子背到了身后,紧张地看着他。
艾尔忍不住笑了笑,“难道你在看色情小说吗?你在藏什么?”
“不、不是。”
“给我看看。”
唐汀之紧张地直往后退,他从来没感觉到这么慌张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让艾尔看,“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不行。”唐汀之急得脸都红了。
艾尔邪气第一笑,“究竟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你越不让我看,我越想看了。”
“这个,你要尊重我的隐私,不行,不能看。”唐汀之都快缩进墙里了。
艾尔挑了挑眉,“跟我讲道理?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不讲道理。”说完猛地冲过去就要抢。
唐汀之慌不择路地往另一边跑去,他哪儿会是艾尔的对手,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艾尔拦腰抱住了,手中一轻,那笔记本已经落入了艾尔手里。
唐汀之伸手就去抢,艾尔压着他的胸膛把他按在沙发上,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
唐汀之急得脸都要滴血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想让艾尔看,他就是不想让艾尔看。
艾尔恶劣地一笑,翻开了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短短的一行工整的字体:艾尔观察日记。
艾尔心脏一颤。
“艾尔,别看,你不应该看,这是我的……”唐汀之被艾尔死死按在沙发上,坐都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尔翻开笔记本,他觉得自己的脸就要烧起来了!
第一页的内容是这样的:艾尔变身了,淡紫色的龙鳞非常的美丽,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龙血人。
再往后翻了几页,写得全都是自己。比如,艾尔因为尾巴无法保持平衡,总是摔跤,他生气了;艾尔今天对所有人发脾气,但没有对我发脾气;艾尔对穿着很讲究,我必须拨出额外的经费给他买名牌衣服,我想这是因为龙血激发了他的动物性,只有动物才是雄性漂亮。
一页一页,记录着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艾尔看着看着,觉得手指有些发抖,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就好像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去找那个让它亢奋的人。
唐汀之垂下了眼帘,有种想要藏起来的冲动。
艾尔合上了笔记上,温柔地看着唐汀之。
唐汀之扫了他一眼,迅速地移开了目光,底气不足地解释着,“这个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艾尔弯腰,用全部的温柔和热情亲吻他,唐汀之在怔愣了半天之后,笨拙地回应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把这个吻绵延出了无限的深情。

 

165、番外

艾尔摸着他细滑的脸,脸上的笑容非常柔和,“你是不是喜欢我?”
唐汀之愣了愣,“嗯?怎么样叫喜欢?”
艾尔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你这就叫喜欢我。”
唐汀之吃惊地说,“是吗?”
艾尔知道让他明白这个道理太难了,还不如直接逼他承认,所以他斩钉截铁地说,“是。”
“这个……”唐汀之指着电脑,“让我我去查查文字定义行吗。”
“不行,不用查,你就是喜欢我。”
唐汀之迟疑道:“可是你一个人的论据不足以佐证……”
“当然能了,喜欢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说是就能证明百分之五十了。”艾尔说完之后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他怎么说话越来越像唐汀之这个神经病了。
唐汀之一时被他唬住了,无论是谈及任何一个领域的专业知识,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唯独在情感方面,他几乎是一张白纸,全凭艾尔忽悠。
他脑袋转了半天,终于抓住了一个重点问题,“那你、那你喜欢我吗?”
艾尔毫不迟疑地说,“喜欢。”
唐汀之看着艾尔脸上的坦荡,一时愣住了,随后竟不自觉地笑了笑……
艾尔捏着他的脸,“你笑什么?”
唐汀之问道:“我笑了吗?”
“笑了。”
“笑代表喜悦……”
“对,我说喜欢你,你就高兴了,这还不能证明你喜欢我吗?”
唐汀之点点头,“你说得对……”他摸着自己的脸,很烫。他跟艾尔在一起,感到很舒适,艾尔的头发像金色的绸缎,在他眼前飘啊飘的,让他总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艾尔的亲吻温柔而热情,虽然他学得不好,但他愿意继续和艾尔“交流”,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他多少能明白一点,也许喜欢就是这种让他感到喜悦的心情。这跟完成一项重大实验所取得的那种成就感不同,这种喜悦更绵长,不会因为胜利的到来而马上感到失落,这种喜悦随时拿出来回味一下,都能让他感到一种充沛的力量。
原来他喜欢艾尔……就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唐汀之的心情又紧张又激动,他有些迷惑地看着艾尔,“那么,我该做些什么?”
要把这个喜欢怎么办呢?能研究吗?能解剖吗?能做案例分析吗?喜欢一个人,究竟该做些什么?
艾尔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眯着眼睛啄了下他的嘴唇,“跟我好好谈恋爱就行了。”
“怎么谈?”
“首先,你不能见那些介绍给你的女孩子。”
“我并没有打算见,我不知道怎么和女性交流。”
“嗯,其次嘛,听我指挥吧。”
“我希望能自己掌握相关知识。”
艾尔笑着说,“我会教你的,我会慢慢告诉你,怎么谈恋爱。”说完他翻了翻笔记本,打算多看两页。
唐汀之伸手就要去抢,小声说,“你还给我吧。”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叫做窘迫和害羞,他只知道他是真的非常不愿意让艾尔看。
艾尔看着他的表情,特别想笑。有时候,他觉得唐汀之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趣最刻板的人,跟他呆在一起能闷死,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唐汀之好玩儿极了,戳一下就能掉落有趣的东西,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矛盾的人,让他想不被吸引都难。
虽然他很想继续欺负唐汀之,看他那着急的表情非常有意思,但是一下子欺负太狠了就剥夺了以后的乐趣了,于是他把笔记本还给了唐汀之,“不看就不看嘛,你紧张什么。”
唐汀之夺过笔记本后,马上窜了起来,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他回头看了看艾尔,觉得这么放依然不安全,可是也没办法当着艾尔的面藏东西。
看来还是要建立一个加密电子档案,唐汀之下定了决心。
艾尔招呼他,“别藏了,我不看就是了,来,我们玩儿游戏。”
“什么游戏?”
艾尔打开电脑,下了个对战游戏,接到了电视机上,然后递给他一个手柄,“来,我教你。”
唐汀之看了看手柄,“这是给小孩子玩儿的。”
“小孩子玩儿的你都不会,你还不抓紧学。”艾尔从背后环着他,手把手地教他,“看着啊,这个是前进,这是后退,按这个攻击……”
俩人坐在床上一边吃零食喝饮料,一边玩儿了一下午的游戏,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都下午六点多了。
唐汀之玩儿得眼睛有点累,就躺在艾尔怀里,打算稍微休息一下,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艾尔也扔下手柄,把电视音量调小了,抱着他休息,俩人交颈而眠,电视机的画面忽明忽暗,把他们脸上平静安详的表情映照出了令人陶醉的剪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洋溢着温馨和幸福。
俩人从晚上六点多一直睡到了半夜两点多,艾尔先醒了过来,被饿醒的。他看唐汀之迷迷糊糊不愿意睁开眼睛,就拿过床头的电话叫厨房送些吃的过来。
唐汀之听到声音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洗了把脸。饭送来后,俩人很快扫荡干净了,看着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都有些郁闷,再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可是不睡,第二天怎么起来呢。
艾尔灵光一闪,“你带我去地面吧。”
唐汀之马上回绝,“不行。”
“为什么?”
“有规定的,你现在不能出去。”
“我只是想去呼吸一下地面的空气,晒晒……唔,月光,带我去吧。”艾尔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唐汀之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真的不行,规矩是我订的,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
“你是项目的负责人,你有权决定特例,带我出去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去了。”艾尔抱着他的腰开始撒娇,“带我去吧。”
唐汀之为难地说,“不行,你不能出去。”
“我现在完全可以自控,为什么不能出去。”
“但你还不能克制性冲动。”
“难道我到了地面会随便抓着一个人做吗?我只是想在基地上面转一转,我不去城市。”
唐汀之摆了摆手,“艾尔,这个真的……”
艾尔搂紧了他的腰,撇着嘴说,“你带我上去,不然我就不让你出这间屋子,今天你别想工作了。”
“你怎么能这样?”
“我就能这样,不但今天不让你上班,以后的实验我一律不配合。”艾尔使劲儿耍赖,他在地底下已经呆了四个月了,再不出去看看他都要憋死了。
唐汀之低着头想了半天,勉强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安排。”
“没问题。”
“天亮就要回来,我们最多能出去三小时。”
“可以。”
唐汀之拿起内线电话,找保全部的人交代了几句,对方动作很迅速,十五分钟之后就出现在他的门外,并把他们送到了基地的主厅。
艾尔被戴上了头盔,被暂时剥夺了视觉听觉和方向感,艾尔心里有一丝雀跃,也有些紧张。
这时候,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艾尔知道那只手属于谁,他赶紧回握,握得很近。
他们坐上了电梯,到达地面后,艾尔又上了一辆车,从基地开出去半个小时,他才被从车上放下来,也去下了头盔。
他们在一个四周看不到任何建筑物的小树林里,安保人员就在不远处,端着枪严阵以待,唐汀之站在他旁边,无奈地看着他。
艾尔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地面的空气,那带着些潮气的冰凉的空气冲进了他的鼻腔,被他吸进了肺部,他顿时感觉整个肺部都被净化了。
站在地面上呼吸的感觉太好了。
现在已经进入了秋季,凌晨三点多,温度有些低,他们穿得都不多,艾尔抱住了唐汀之,轻声问:“冷不冷。”
唐汀之拍了拍他的背,“还行,你呢?”
“不冷。”艾尔拉着他找块干净的石头上躺了下来,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好久没看到了,真不知道还要在基地里呆多久。”
今天是满月,天上的月亮又圆又大。
唐汀之失神地看着月亮,喃喃地说,“等到你能完全控制自己,并且通过了各项测试,任务你有完全行为能力,可以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时候,你就可以选择离开这里。但是……”
“但是什么?”
唐汀之迟疑道:“你必须加入一个系统。”
“什么意思?”
“艾尔,你不会再有自由的身份了。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你必须有一个上级机构,证明你是被监管的,否则你随时都处在危险中,当你成为一个成熟的龙血人的时候,很多人都想得到你。”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再也不能想去哪儿去哪儿了?”
“对,除非你同意受到中国政府的监管,这种监管,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至少可以避免诸如豪斯这样的人强行控制你。你不再是个自由人了,艾尔,这是成为龙血人的代价。”
艾尔沉默了。
其实这点,他早就想到了,基地里其他的龙血人,离开这里都要得到许可,唯一能自由进出的,好像只有沈长泽,他军衔高,身份不同,其他龙血人,由于本来就是军人,也习惯了服从命令。他是这里的唯一一个特例,他不是中国人,更不属于中国的军队,通过测试后他可以离开,但是他会时时处于被监视的情况下,如果他离开中国的领土,他就有可能受到其他国家机构的觊觎,他不能自成一派,任何一个龙血人都不能,他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他也不能再当以前那个艾尔莫瑞。
唐汀之看着他凝重的表情,“艾尔,你可以留在中国,这里很大。”他很想说,这里还有我,但他没敢说出来。
艾尔转过头来,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不喜欢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
“要是,你想去其他地方玩儿,我可以陪你。”
艾尔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他摸着唐汀之的头发,“你会陪我吗?去哪里都陪我?”
“我可以自己制定自己的假期,只要不离开这里太久……我可以陪你。”
艾尔忍不住亲了他一口,眼神有些暗淡,“我从来没想过过这样的生活。”他是一个雇佣兵,是辗转全世界战场的战士,自由是他最大的财富,他没有失去生命,但是他失去了自由。这一切的起因都是眼前这个人,可是他竟然不觉得后悔,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要救唐汀之,如果唐汀之死了,世界再大再广阔,他的心也会拴在一个地方,动弹不得。
唐汀之尽管在判断别人的情绪方面很是笨拙,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艾尔的失落和沮丧,甚至他能明白艾尔为何失落,他脱口而出,“艾尔,你和我结婚吧。”
艾尔眨了眨眼睛,失笑道:“为什么?”婚姻只是个形式,两个男人在一起需要这个干嘛?
唐汀之舔了舔嘴唇,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和我结婚的话,就……可以获得更高权限……”
艾尔笑道:“你是说,要成为你所谓的‘配偶’,这样就可以跟你享受同级待遇了?”
唐汀之点了点头,“至少可以让你在基地自由进出,但是,你必须要签保密条例。”
艾尔笑了笑,“听上去很有趣。”他翻了个身,压到唐汀之身上,“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这个,算求婚吗?”
“不算吗?”
“我、你说算就算吧。”
艾尔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嘴唇,“重新说一遍。”
“说什么?”
“说用来求婚的那句话。”
唐汀之又觉得脸皮开始发烫了,他窘迫地说,“艾尔,你、你和我结婚吧。”
艾尔轻柔却坚定地说,“好。”
唐汀之心脏猛烈地跳了起来。又来了,他的心脏跳动频率又这么快,而且还发热……
艾尔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说,“既然我们成为‘配偶’了,那么,你要帮助我进行性冲动控制训练。”
“什么?我……”
“哎,是你向我求婚的,难道作为‘配偶’,又是这项训练的实际操作者,你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可是那个是、是要进行性行为的。”
“当然了,这不就是‘配偶’应该做的吗。”
唐汀之惊得脸色有些发白,“这个我要考虑一下。”
“你不答应,我就不做这项训练。”
“你不能以这种理由拒绝训练得。”
“我能啊,除非你帮我,否则我拒绝。”艾尔露出邪恶地笑容,看着唐汀之着急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唐汀之清透的眼睛里写满了犹豫。
艾尔重重地亲了他一口,“宝贝,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166、番外

俩人果然未能在地面上呆太久,他们就像一对躲在小树林里约会的恋人一般,躺在一起看月亮,说说话,其实月亮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关键是旁边有那么一个人。而且对于艾尔来说,别说是呼吸地面上的新鲜空气了,就是呼吸一口地面上的汽车尾气,都能让在地底下憋了四个月的人感到雀跃不已。
他们被带回了基地,正好天也亮了,基地里所有人都已经忙碌了起来。
唐汀之回到实验室后,小原小跑着过来对他说,“大校,李司令要求你立刻跟他进行电话会议。”
“现在?”
“对,现在。”
唐汀之本来还想去洗个澡清醒清醒,这时也顾不上了,就去开会去了。艾尔百无聊赖地去把单鸣从睡梦中叫了起来,拖着他去晨练。
直到中午的时候,唐汀之才神色凝重地回来了,艾尔凑过去问他怎么了,唐汀之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们得到了一个关键人物的行踪。”
“沈耀?”
“不。”唐汀之道:“是沈耀的妻子,沈长泽的母亲。”
艾尔惊讶地说,“她还活着。”
“没错,我想,我们可以利用她引出沈耀,她是个非常有素养的特种兵,她自己一定也有办法。”
“她在哪里?”
“新疆,南疆那一带,很偏僻的地方,我打算带你们去一趟。”
“单鸣也去吗?”
“对,这是机密,李司令没有透露给其他人,所以我们也不能走漏风声。我会以执行特殊任务为理由带你们出去,这件事你不用去和单鸣说,我会负责告诉他,你做好准备就行了。”
艾尔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可以真正地去地面了,而且还要出远门,据他有限的对中国地理的知识,新疆在边境地带,靠近土耳其,离北京很远,想到他能一下子离开这个破基地那么远,而且,是去寻找解救沈长泽抓获沈耀的关键人物,他就感到很兴奋,尤其是为单鸣高兴。
艾尔重重地点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之内。”
“这么说,我暂时不用进行那个训练了?”艾尔色色地眨了眨眼睛。
唐汀之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暂时搁置,等回来再说吧,你现在已经可以控制变身,执行任务足够了。”
艾尔笑着说,“单一定会很高兴的。”
唐汀之望着他的眼睛道:“你们对彼此很在乎。”
艾尔道:“当然,他是我的弟弟。”他反问道:“你们调查过我的背景吧?”
“是的。”
艾尔讪讪一笑,“有趣吗?”
“不算有趣。你出生在英国皇室贵族家庭,王位第七十八位继承人,前途无限,却变成了一个失去国籍的雇佣兵,这看上去实在不算是‘有趣’的经历。”
艾尔嬉笑道:“可我喜欢当雇佣兵的生活,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以前的生活我一点都不留恋。”
唐汀之的眼神有一丝黯淡,他至今都无法忘记,当初一页一页仔细读那份关于艾尔的情报的时候,照片上那个因为事故失去双亲和兄长的七岁少年,在葬礼上那木然的表情,那张老旧的照片,明明是彩色的,却仿佛他的金发都失去了该有的光彩。情报还用大篇幅描述了艾尔的双亲过世后,因为遗留下来的巨额遗产而引发的亲戚之间的丑陋争端。于是他跑了,他做出了他那个年纪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他选择了逃避。他混迹在伦敦街头的窄街暗巷里,偷东西、抢劫、兜售大麻,过了一年这样混乱的生活后,碰到了在伦敦旅行的林强,一个中国籍的雇佣兵,自此,他被带入了雇佣兵的世界。
艾尔摸了摸他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很感谢林强带我走了,因为我当时没有能力自己离开,实际上我恨不得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不过后来我也后悔了,妈的,那些遗产可都是我的,我干一辈子雇佣兵都赚不回来那么多钱,心疼死我了。”艾尔捂住胸口,非常认真地在心疼。
唐汀之安慰他:“你已经有很多财富了,其实一个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你不要对钱太执着了。”
艾尔恨恨地说,“我赚钱,还不是为了养活那一窝狼,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多能花钱。林强死后,最开始为了维持游隼的基本运作,我和虎鲨为了筹钱,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单那个时候才十四,屁用没用,他最没有资格说我贪财,只有虎鲨能理解我。”艾尔皱起眉,“哎,我想虎鲨了,等我能自由行动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他。”
唐汀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需要我给你请一个财务顾问吗?”
“不用,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艾尔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唐汀之看到艾尔一提钱就满面春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这时候,单鸣吃完饭走了过来,艾尔招呼了他一下,单鸣救过来了。唐汀之把他带进了一间会议室,给他解释接下来的行动。
三天之后,他们按计划出发了,经过几天的折腾才到了新疆,通过一系列努力,见到了那个传奇的女性龙血人——也是沈长泽的母亲——赵清玲上尉。
见到她之后,很多事都明朗了起来,他们也制定了一些初步的计划。
随后,他们返回北京,赵清玲和他们在北京接头。拜她所赐,这回艾尔没有被扔回基地,而是在北京市里的公寓里呆着,虽然他没有唐汀之的允许不准出门,不过每天看着三环“停车场”那壮观的车龙,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之后,赵清玲和单鸣单独行动,他和唐汀之在北京为即将到来的一役备战。后况毋庸赘述,经过注定的磨难与牺牲,他们和沈长泽建立起了联系,并且生擒了沈耀,一手摧毁整个游隼,杀死和重伤游隼多名雇佣兵的这个强大的龙血人——沈耀——终于被他们打败了。
艾尔在最后生擒沈耀时也受了很重的伤,左肺叶被打透了,翅膀折断了一只,腿骨分三节骨折,这些在人类身体上无法修复的伤,却因为他是龙血人,而以可怕的速度自我痊愈着,配合药物和仪器的治疗更是事半功倍,到最后竟是一点伤疤都没留下。这是艾尔变成龙血人之后,第一次参与实战并且受伤,他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了龙血人的强大,这种强大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而是由于肉体上表现出来的超人能力,于是迅速推升并强大起来的内心。这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简直棒透了,艾尔感觉自己简直是不死之身,只要大脑和心脏没有受到损害,无论多重的伤,最终都会被修复。

重返基地后,艾尔休养了一个星期,伤就基本都好了,十天之后,他就能活蹦乱跳了。
一切归于平静后,唐汀之又开始提醒他关于性冲动控制实验的事,现在艾尔反而不着急了,他坚持唐汀之作为“配偶”辅助他,否则他就不做训练。
在几次规劝无果之后,唐汀之终于咬牙答应了。
艾尔见诡计得逞,笑得眼睛都弯了。

 

167、番外
当唐汀之感觉到艾尔赤裸的胸膛贴着自己的时候,他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艾尔亲吻着他的嘴唇,他的下巴,最后吸允着他微微凸起的喉结,温厚的手掌抚摸着他光裸的的皮肤,所到之处都点起了欲望的火苗,唐汀之的皮肤越来越热,他真的怀疑自己会被烧熟。
艾尔的吻不断地往下,最终张嘴含住了唐汀之胸口那粉嫩的小肉球,唐汀之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地说,“不……那个……”
那圆圆的肉粒被艾尔用牙尖轻轻舔咬着,舌苔上的凸起不断地搔刮着那敏感的一点,艾尔能清楚感觉到那小肉球在他嘴里充血硬立,唐汀之面红耳赤,身体的血液仿佛都逆流了。
艾尔抬起头,冲着他邪气地一笑,唐汀之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紧抿着嘴,不抗议,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忍受着。
艾尔的手摸来摸去,终于抓住了唐汀之的性器,那干净柔软的触感,那笔直粉嫩的样子,和唐汀之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艾尔把那性器放在自己手里玩弄了一会儿,就发现唐汀之浑身抖得不成样子,似乎从未体验过这种陌生的感受,让他不知所措。
世界上简直找不到比欺负唐汀之更有趣的事了,艾尔心里满足地想着,于是他低下头,毫不犹豫地把那干干净净的性器含进了嘴里。
艾尔从来没做过这件事,尽管他和很多男男女女上过床,但那仅仅是一种发泄,目的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而且花钱买来的那些临时伴侣,会主动服侍他,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用嘴取悦另一个男人,可是他愿意这么做,非常愿意。
唐汀之瞪大了眼睛,腰部猛地弓了起来,他害怕得直抽气,那种汹涌而至的快感实在太过强烈,他不知道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感觉,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被溺毙。
他紧紧抓住了艾尔的头发,声音里带了浓重的鼻音,“艾尔……你在干什么……艾尔,你、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不要这样,艾尔……啊啊——”唐汀之忍不住发出了一串低叫,他的性器正被一个温热湿滑的地方紧紧包裹,而且一下下吞吐着,身体里的快感叠加着增长,一波强过一波,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操纵了他所有的感官?停下,太可怕了……
艾尔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紧紧按着他的腰,他了解男人的身体,他用最能给予唐汀之快感的方式,尽情地取悦他,他把唐汀之带入了情欲的深渊。
这个单纯而刻板的科学家,从未将自己的时间放任在普通男人的享乐上,他把他的精力和热情,全部付诸在科学事业上,因为忽略了他应该享有的一切,包括性。因此当这陌生的快感侵袭时,他像个无助的孩童,他的眼圈红了,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对正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艾尔轻轻一吸,唐汀之无法抑制地尖叫了一声,喷洒出了灼热的体液。
发泄过后的他,身体软得像一滩泥,他的眼角挂着泪水,固执地问着艾尔,“我怎么了?你做什么了?”
艾尔疼惜地吻着他,“这就是口交,你要习惯,你要学会享受,这不是最后一次。”他抹掉唐汀之眼角的水珠,“不要害怕,我要给你最好的一次体验。”
唐汀之知道这件事还没结束,可是仅仅是进行到这里,已经吸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地紧张。
艾尔拉过一个枕头,垫在了他的腰下,温柔、但强势地分开了他的双腿。
唐汀之忍不住捂住了脸,他修长清瘦的身体上布满了艾尔留下的吻痕,雪白的皮肤透着一层诱人的薄红。
艾尔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体内那股兽性的冲动,他绝不能伤害唐汀之。
他找出早就准备好的润滑液,挤了一大滩在掌心。当冰凉的润滑剂被涂在唐汀之下身的时候,唐汀之抖了抖,他抓住了艾尔的手臂,轻声唤着:“艾尔,艾尔。”
艾尔抬起头,额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流,但他眼中满是深情。
唐汀之深深地喘着气,“你在做什么?教学光盘里没有这样……”
“别再想什么教学光盘了,放松,什么都不要想。”
“什么都不要想……那我该想什么?”
艾尔的手指轻柔地在那穴口打转,然后接着润滑液的润泽,把一根手指挤了进去。
唐汀之瞪大了眼睛,忍着身体的不适,紧张地轻唤,“艾尔?”
艾尔低下头,安抚地亲着他,“想我好了,只想我。”
“想你……好……”唐汀之闭上眼睛,艾尔的金发闪耀着动人的光泽,在他眼前飘呀飘,轻拂着他的心。艾尔的鼻息轻触他的皮肤,有些痒,很温暖,他周围到处都是艾尔的气味和艾尔的温度,这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在唐汀之粉嫩的肉穴中顺畅地进出,看着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接纳自己,艾尔兴奋渴望得险些失控。
整个过程中,唐汀之一直抿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他对于性的理解和认知,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差距,他并不为自己躺在一个男人身下感到羞耻和不合理,但他对赤裸相贴感到害羞。他坦率地接受艾尔给予他的碰触,但他很紧张,一方面是因为对这行为的陌生,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担心艾尔无法控制自己。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在艾尔那种处处点火的抚摸和动作下,努力想要观察艾尔的身体和情绪变化。
但是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沉溺在性事中的优雅英俊的男人,他性感得惊人,尽管眼神有几分狂热,动作却始终温柔。
艾尔也抬起头,正好对上唐汀之湿润的眼睛。眼神相交的那一刻,唐汀之的心脏传来一阵狂烈的跳动,而艾尔,看着那素来清冽冷静、一丝不苟的眼神中透出的些微的羞怯,他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化开了一般,对这个古板认真的科学家,充满了怜惜,他体内的躁动被那眼神抚平了,他感到体内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抑制龙血那股与生俱来的兽性,在他身下的这个人,是他心爱的珍宝,他不会以任何理由和借口伤害他。
艾尔柔声道:“唐,看着我的眼睛。”
“我、我正在看。”唐汀之气息不稳,勉强开口。
艾尔抓着他的腿,压到了一边,“相信我。”
“好。”唐汀之的声音明显地颤抖了,因为他感觉到下身有什么硬热的东西在顶着他,他知道那是什么,他也知道艾尔要做什么。
艾尔抚着自己的性器,缓缓地,坚定地插进了那柔软的蜜穴。
“呃唔……”唐汀之低吟一声,手指揪紧了身下的被单,指节因用力过猛泛着青白。
艾尔咬紧牙关,强忍着横冲直撞的冲动,慢慢地把唐汀之的身体打开。
异物入侵的诡异感觉,让唐汀之无法自控地抖了起来,腰身不断地弓起,然后又直挺挺地落回床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徒劳地翻滚着。
艾尔压住他的腰,轻声宽慰着,“放松,不要抗拒我,宝贝,放松下来。”
唐汀之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他眨着眼睛,嘴唇被他咬得没了血色。
艾尔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撬开了他的牙齿,抓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
唐汀之不自觉地把手插进了艾尔的发间,仿佛那柔软的质地可以抚慰他此时所受的痛楚。
艾尔一边亲着他,一边把自己的性器挤进了唐汀之的身体深处。
唐汀之喉咙里发出难受地呜咽,但他并没有抗拒艾尔的入侵,答应辅助艾尔进行训练是他自己选择的,疼痛不能成为他退缩的理由,何况,他不想让艾尔失望。
艾尔喘着粗气,忍得相当难受,他柔声说,“疼就告诉我,我们慢慢来。”
唐汀之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艾尔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调整好体位,把唐汀之的下体完全暴露在他的进攻下,一边抚慰着唐汀之的阴茎,一边缓缓地抽送了起来。
“啊……唔……”唐汀之紧紧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叫着艾尔的名字,声音有一些无助。
艾尔额上的汗水滴落到了唐汀之白皙的胸膛上,那平滑诱人的皮肤直让人想舔上两口。
唐汀之就连呼吸都在引诱着他,艾尔感到体内的血液又沸腾了起来,他无法克制地加快了动作了,插入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他技巧地寻找着唐汀之的敏感点,然后凶狠地冲刺了起来。
在唐汀之的身体适应艾尔在他体内进出的性器后,疼痛渐渐麻痹,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上来的更为陌生、更为剧烈地感受,随着艾尔的每一次抽插,唐汀之都难以自抑地发出低哑的呻吟,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否则他怎么会体验到如此要命的感觉?那种……那种攀附着脊髓,疯狂滋长的妖异的快感,把他整个身体都点燃了,他究竟怎么了?艾尔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艾尔,你做什么?我为什么……艾尔,你做了什么?我怎么了?”
艾尔粗哑地低吼着,“你很好,你的一切……都让我疯狂。”
艾尔一个重重地挺身,狠狠撞击唐汀之的敏感点,唐汀之克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他的性器有一种马上就要喷发的冲动,他怎么了?这就是性吗?还是……还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人们都说性能带来喜悦和快感,现在他所体会到的一切,却是一秒在天堂,下一秒在地狱,他感觉自己在一条长河中浮浮沉沉,一会儿飘忽若仙,一会儿就要被淹死,这就是……这就是艾尔带给他的……艾尔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总能给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艾尔粗大的肉棒像打桩一样狠狠撞击着唐汀之的蜜穴,唐汀之不自觉地发出了断断续续地呻吟,那声音甜腻的不可想象,听在艾尔的耳朵里,就是世界上最强力的催情剂。
他的金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上、额头上,雕塑一般完美的面容显示出醉人的专注与狂热。
唐汀之半眯着眼睛,眼圈发红,眼角全都是未干的泪痕,他下意识地抱住了艾尔的脖子,就好像溺水之人抱住救生的浮木。那张秀美的脸蛋上丝毫不加掩饰的信任和依赖,让艾尔不禁体会到了身体无上的快感,就连心也被填得满满的。这种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拥有他才觉得自己完整。
艾尔吻着唐汀之紧咬的嘴唇,俩人在唇齿交缠中品味到了带着咸味的汗水,不知道是谁的。艾尔重重地喘息着,“叫出来,我想听,叫出来。”
“艾尔……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告诉我你喜欢我,喜欢现在发生的事情。”
唐汀之坦诚而规矩,即使是被操弄得意乱情迷,依然按照艾尔告诉他的顺序,喃喃地说,“艾尔,我喜欢你,我喜欢现在发生的事情。”
艾尔感动得快要落下泪来,“我也喜欢你,我爱你,愿意和你分享世界上一切的美好。”
艾尔在这全身心结合的性爱中,表现出了惊人的体能,他不断地、不断地把自己的性器撞进唐汀之的身体内部,仿佛是忍耐得太久,他企图一次性地表达出自己对唐汀之长久以来的渴望,他变换着姿势和体位,不知疲倦地侵犯着身下他热爱的青年,一次又一次把两人带上欲望的巅峰。
唐汀之再次睁开眼睛,墙上的表显示的是四点十七分,虽然他们处在地下,根本无法靠光线分辨白天黑夜,但是唐汀之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因为在他昏迷之前,时间显示是晚上八点二十一分,艾尔压着他断断续续地做了六个小时,那之后……那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金属环一直没有反应,艾尔尽管没有变身,到最后却是如同野兽一般无法阻止,他不断地被推向欲望的高潮,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身体的酸痛告诉他他还活着。他转过头,艾尔就在他旁边,沉重的手臂压在他腰上,睡颜透着几分天真。

唐汀之张了张嘴,喉咙干哑,跟火烧一样痛。

艾尔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唐汀之的瞬间眼神立刻变得柔和。

俩人就这么对视了两秒,唐汀之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睫毛轻轻颤抖着,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合适。

艾尔撑起了身体,微微一笑,充满怜惜和爱意地亲了亲他,“你醒了。”

唐汀之点点头,“我……”他喉咙太难受了,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艾尔翻身下床,给他倒了杯水,动作矫健灵敏,纵欲一夜竟然没在他的行动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把唐汀之扶起来,给他喂了一杯水。

唐汀之喝完之后,轻轻拉过被子,盖在了自己赤裸的身体上,他转了转头,“我要记录你的……”

艾尔按下他的手,“什么都不准记,你现在需要休息。”艾尔摸着他的脸,微微眯起了眼睛,“对不起,我没控制好,你现在很不舒服吧。”

唐汀之点点头,“不舒服。”

艾尔扒了扒头发,表情有一丝懊恼,“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不饿,不想吃,我现在不太清醒,我怕我再醒过来就忘了,把我的笔记本给我吧。”唐汀之语气带着商量。

艾尔没办法,只好把笔记本递给了他,他立刻精神了一些,即使四肢酸痛,也坚持给艾尔检测了身体各项指标,并一一记录下来。艾尔看他坐着都不舒服,索性就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忙活了二十分钟,唐汀之终于把所有数据都备案了,这才把电脑放到了一边,放松地躺在艾尔身上。

艾尔亲着他的耳朵,用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着温柔醉人的情话,“刚才我想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你,我从来没觉得这么满足过。”

唐汀之疲倦地点了点头,脑袋软软地靠在艾尔的肩窝处,轻声说,“非常好,你是第一个,第一次进行性冲动控制训练就能通过的龙血人,非常好。”

艾尔温柔地揉按着他的腰,“我早就知道我能通过,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呢。”

唐汀之身上酸痛得厉害,迷迷糊糊就又想睡觉,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艾尔……”

“怎么了?”

“把我的笔记本拿给我好吗?”

“不就在你旁边吗?”

“不是,不是电脑,我的那个……那个笔记本。”

艾尔醒悟过来,歪着嘴角笑道:“你是说全部写着你和我的事的那个笔记本吗?”

唐汀之表情有些窘迫,但还是点了点头。

艾尔下床去给他拿了过来,唐汀之小心地捧着笔记本,“你不要看。”

艾尔把脸埋在脖子里,闷声道:“我不看。”

唐汀之把另一只胳膊从艾尔的手臂钳制下抽了出来,握着笔,认认真真地写下:“艾尔通过了性冲动控制训练,他是第一个第一次就通过的龙血人,好极了。昨晚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我的知识和经历范围,不知该如何归纳和总结。”

唐汀之看着他写下的这段话,总觉得太短了,无法形容他心中的情绪的万分之一。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还应该写下什么。

他就那么盯着笔记本看了半天,浑然不觉艾尔已经悄悄抬起了头,越过他的肩膀默默地看着他的笔尖。

最后,唐汀之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字字写进了艾尔的心里,他写道:艾尔非常温柔。

艾尔抱紧了他,轻柔的吻如羽毛般点点落在唐汀之的肩膀上,幸福感充满了他的全身。

唐汀之合上笔记本,慢慢缩进了艾尔怀里,即使身体不太舒服,但这一刻感觉很好,非常的好,无法形容的好,除了好,他找不出别的形容词。

艾尔轻声道:“是不是我通过这个训练好,我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是。”

“那么,你给自己安排一个假期吧,我要带你去旅行,去度蜜月。”

“蜜月?蜜月指的是新婚……”

“我知道蜜月是什么,在我心里,我们已经结婚了,不过,你要是想办一个婚礼,我也完全赞成,什么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要和你去度蜜月,我要出去透透气,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美景。”

唐汀之想了想,“我要去和李司令汇报。”

“你不是可以自己安排假期吗?”

“不,我要汇报的是,结婚的事情。”

艾尔嗤笑道:“好,尽情的汇报吧。”他真想看看,那些成天要给唐汀之安排结婚对象的老头子,知道他们心目中的优秀青年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会是什么表情。

唐汀之打了个哈欠,“我好像又困了,真奇怪。”

“那就继续睡吧,我帮你洗过澡了。”他抱着唐汀之躺了下来,不断地吻着他的额头,“快睡。”

唐汀之窝进艾尔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地说,“艾尔,我是不是要请病假?”

“是。”

“我的工作行程被你打乱了。”

“是啊,这就是结婚的代价。”

“什么?真的吗?”

“真的。”

“那我……”

“不准反悔。”

“但是如果……”

“没有如果。”

唐汀之沉默了一下,“艾尔,工作是很有趣的。”

“我知道,不过,我会让你知道,跟我在一起的乐趣。”

“我早就知道,跟你工作也是很有趣的。”

“不是工作。”艾尔咬了咬牙,“是生活。”

“生活不就是工作吗?”

“你这个木头脑袋,我早晚要改变你。”

“怎么改变?”

“把你变成一个更懂生活乐趣的人。”

“如果你要教我什么东西的话,我要重新安排我的……”

“闭嘴,我让你享受,不是教学。”

唐汀之有些幽怨地说,“艾尔,看来我们的婚姻关系会面临一些分歧,这对于新婚的两人来说是很常见的,基地里有专门的婚姻辅导课程,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学习一下。”

艾尔咬着他的耳朵,邪笑道:“不用,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做到你听话为止。”

“做?做什么?”

艾尔掐了掐他的屁股,“你真的想知道”

唐汀之抖了抖,“不用了……”

艾尔满意地哼笑两声,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跟自己说,“一定要改变你,要改变你。”

唐汀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有了一丝担忧。

艾尔笑眯眯地用额头蹭了蹭唐汀之的背,皮肤相贴的地方温度异常地高,即使他们没有看着彼此,那种温情和幸福,也已经萦绕在彼此周围,永远温暖着他们的心。

 

168、番外艾尔观察日记

“艾尔变身了,淡紫色的龙鳞非常的美丽,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龙血人。我决定将这本笔记本随身携带,以便随时记录艾尔作为龙血人的成长过程和生理、心理状态的实时跟踪,用作今后研究的重要依存。”

“艾尔的龙血浓度高达62%,龙鳞呈淡紫色,他将成为一个厉害并且外形美丽的龙血人,他是我的杰作。”

“艾尔今天吃了四碗米饭十二种菜,饭后两小时内又吃了一个七寸慕斯蛋糕两个芒果半颗西瓜,他的饭量越来越大,这很正常,变成龙血人的初期,身体需要吸收大量的能量滋养龙血。即使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也时时透着一种饥饿和渴望,我想他随时都很饿。”

“艾尔今天告诉我,我太瘦了,他喜欢有肉的身体。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想吃人,我要增加一些警卫了。虽然被动物吃掉是消解动物身体的最科学、最干净、也最符合能量循环这一自然规律的方法,但是我目前还不想死。”

“今天,艾尔亲了我,并且说,‘我真想吃了你’。我为自己的安全感到一丝担忧。”

“在做足安全准备后,我询问了艾尔‘是不是想吃人’,他否认了,而且生气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但是我选择相信他,因为他没有骗过我。”

“艾尔要求我‘以身相许’,以报答他救我的恩情。我需要想一下,如何能让我们的婚姻合法。”

“艾尔最近经常亲我,我并没有感到不适,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艾尔因为多了一条尾巴,现在就像一个两岁小孩儿在重新学习走路一般,摇摇晃晃的,很有趣。”

“艾尔因为尾巴无法保持平衡,总是摔跤,他生气了。艾尔今天对所有人发脾气,但没有对我发脾气。”

“艾尔可以操控他的尾巴了,他用尾巴缠住了我的腰,缠了三个小时零七分钟。我认为这是求偶行为,其他人不同意,艾尔自己也不同意,有待证实。”

“艾尔对穿着很讲究,我必须拨出额外的经费给他买名牌衣服,我想这是因为龙血激发了他的动物性,只有动物才是雄性漂亮。”

“艾尔很喜欢吃‘我做的’鸡蛋羹,今晚他要和我一起睡觉。”

“艾尔要教我怎么接吻,拟定六小时学习计划不知道够不够用,虽然我不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但是也要考虑艾尔的智力水平和传授能力。”

“艾尔的头发真的很软,我总是忍不住想摸,这是为什么呢?”

“艾尔教我接吻,我学会了,步骤是闭上眼睛,然后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关于他提到的作为配偶辅助他进行性冲动控制训练一事,有待研究。”

“我摸到了艾尔的生殖器,很热、很大,非常健康。”

“我们出发新疆了,因为能离开基地,艾尔显得很高兴,特意换了新衣服。”

“艾尔非常关心自己的弟弟。头发长了,但是不愿意剪,因为他不满意周围的发型师。”

“这是艾尔作为龙血人第一次执行任务,他完成得很好,我感到很自豪。”

“我们现在在突尼斯。艾尔晚上总会跑进我房间,和我一起睡觉,突尼斯很冷,艾尔的身体很热,他抱着我,我就不感觉到冷了,就能很快进入睡眠了。”

“艾尔今天唱了一首歌,非常好听。”

“艾尔受了重伤。他现在是龙血人,幸好。”

“我们回到北京了。艾尔虽然天天都躺在床上,但是嘴却没有闲着,病痛折磨会让人的心智成熟度普遍降低,所以他每天都和我聊很久的天,我也可以理解。”

“艾尔恢复得很好,我希望他能早点下床。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睡觉的时候旁边少了一个人。”

“艾尔康复了,速度很快。”

“艾尔吃了一大锅我做的鱼片粥,我们在床上吃早餐、看电影、聊天,艾尔问我是否喜欢他,喜欢这个概念要怎么界定呢?我需要研究研究。”

“艾尔要开始进行性冲动控制训练了,他对于训练内容表现出了明显的反感,我想说服他,可他坚持要我作为配偶辅助他训练。”

“艾尔看到了这本日记,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不想让他看到。可是他看到了。”

“我同意辅助他训练了。因为艾尔说我肯定喜欢他,我目前找不出反驳的依据。”

“艾尔通过了性冲动控制训练,他是第一个第一次就通过的龙血人,好极了。昨晚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我的知识和经历范围,不知该如何归纳和总结。艾尔非常温柔。”

“艾尔的过于旺盛,给我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负担,在征得他的同意后,我给他使用了抑制性药物。

“抑制性药物起效不大,我决定不征得他同意,给他加大剂量。”

“艾尔生气了,不跟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跟谁说话。”

“艾尔跟我说话了,我同意和他去大溪地度假。”

“原来可以这样生活。只是,过于放松的生活会使人产生惰性,这是不利于生产和进步的。我想和艾尔探讨这个问题,他把我扔进了游泳池里。”

“艾尔要求我做一些‘夫妻间的事’,我理解的‘夫妻间的事’是互相关怀及妥协,可艾尔所指的却全都跟性行为有关,我们产生了一定的分歧。”

“今天在海滩上,有两个美丽的金发女人一直和艾尔说话,并邀请他同游。我认为她们不应该站在艾尔身边,这会让她们被比较的失去了吸引力,所以我带着艾尔离开了。”

“艾尔问我是不是厌恶性爱,我否定了,我并不厌恶性爱,和艾尔之间的性行为让我感到安全和舒服,但我认为时间和次数应该有所节制。儿童喜爱吃糖,也不能天天吃。”

“我们被李司令召回了北京,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李司令很生气,以掌面重击黄花梨桌面十二次,其中有十次是在艾尔当场亲吻我之后拍的,他说我们荒唐。艾尔说荒不荒唐有待考证,但我从不荒唐,严谨的科学态度是我一生的行为准则。”

“父亲找我和艾尔谈话,他让艾尔变成龙血人的样子,然后围着艾尔研究了四个小时,最后他说,他很满意。”

“李司令每天平均给我打七个电话,严厉指责我离经叛道,平均占用我八十七分钟的工作时间,于是我把电话给艾尔了。今天他一个都没打,艾尔做了什么呢?”

“李司令同意我们结婚了。我不能理解,我和艾尔并不需要他的同意。”

“我和艾尔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感觉很奇妙,很奇妙,很奇妙。可是,我要那么大的钻石做什么呢?”

“新婚之夜一生只能过一次,因为实在太累了,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我收到了红色的结婚证,我和艾尔真的结婚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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